可是现在他正是在利用这样的信任。
惠特莫尔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只来得及叫出了伊索的名字。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伊索也不愿意听他说任何的话了,他只想快一点解决这一切。他平复着自己的心绪,不想因为这些杂念再次影响他的魔咒精准度。他迫切地想要回到正轨上去,所以惠特莫尔得要忘记这一切,忘记得干干净净,他记忆里的伊索格林也必须是干干净净的。
伊索把晕倒了的惠特莫尔搬到了旁边的草垛里,然后转过头来想去解决沙菲克,可是他正好对上了一双睁开着的蓝眼睛。佩格目睹了全程,从琼纳斯被袭击开始,再到伊索对惠特莫尔施咒。
“好奇怪。”佩格开口:“我听到他叫你的名字了,所以你们是朋友吗?”
“――可是你为什么会伤害朋友呢?”佩格问伊索。
第80章 不可直视的太阳
看到沙菲克并没有被魔咒击晕,伊索的第一反应就是补上咒语。但是在他举起魔杖之前,佩格比他更快地掏出了琼纳斯魔杖:“除你武器。”伊索的魔杖被远远地弹开了。
这是佩格为数不多会用的魔咒,也是阿布这个学期重点授课内容。琼纳斯一个人就已经够让他操心了,而另一个对魔法几乎一窍不通的佩格,他更加放心不下,所以他未雨绸缪地抓着佩格恶补了一通基础的防身咒语。佩格不算很笨,只是总是会忘记事情,所以阿布并没有教给她很多东西,只是要她记住最有用的几个,事实上,最后佩格也只记得这一个。
但是伊索并不知道佩格只会这一个咒语,他的魔杖在草丛的另一头,他就近抓取起了惠特莫尔的魔杖对准了佩格。
“你要用你朋友的魔杖吗?”佩格疑惑的问:“可是你都没有问过他,他不答应怎么办?你这算是在盗窃吗?”伊索的攻击架势对她来说好像没有任何威慑,她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对不听话的小孩子说教一样,但是语气很柔和:“即使是朋友的东西也不应该轻而易举地拿走啊,更何况你刚刚还伤害了他。等他醒来的时候,你会问他是否愿意原谅你吗?”
“昏昏倒地――”伊索想要打断佩格的话,但是惠特莫尔的魔杖并不听他的使唤,魔杖的尖端冒出了一股白气,可也只有那样一团白气,等到烟雾散尽的时候,那样一双清澈的蓝眼睛像是某种诅咒和审判一样,如影随形。
漂亮的玻璃珠滚落一地,折射着七彩的光芒。一只死去的鹿头仰面对着天空,它睁着玻璃珠一样的眼睛,目睹着一切。它已经死去了,它无法说话,可它确确实实地在说话,它告诉伊索:我目睹了全程,我知道一切。
“你看。”佩格轻轻地说:“它拒绝了你。因为你是一个小偷。”
“我不是!”伊索惶恐到用近乎嘶吼的声音回应着佩格,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可这一句话就是谎话。他对面的佩格知道,他自己也知道,如果惠特莫尔还醒着,他也会知道。太阳知道,青草知道,死去的鹿知道,擦过他脸颊的风也知道,它会捎带着他的秘密到更遥远的地方,把这一切都公之于众,连带着伊索死去的父亲都会知道伊索格林没有成为一个勇敢的人,而是成为了只能活在地沟和管道里的老鼠。他已经长大了,可是却还是精神的侏儒,他一直仰视着同龄人,最后拗断了脖子,他踩着头颅像是踩着台阶,想要向上眺望着,看看其他人能够看到的风景,可是他的视线一直被定格在淤泥和下水道里。
“你闭嘴,你闭嘴!”伊索朝着她念着咒语,可是没有任何一个咒语能够成功地发射出来。这更像是证实了佩格说的话,他不被原谅。如果惠特莫尔现在醒着,他的记忆没有被消除,他一定会瞪视着用激愤的目光看向伊索,曾经的信赖和憧憬全部都变成了箭矢,毫不留情地刺穿他脆弱的防护。
“除你武器。”佩格又快又迅速地把伊索手里惠特莫尔的魔杖也弹开了,但伊索也找回了理智,他想起来了惠特莫尔的魔杖鹅耳枥木的,这种材质的魔杖在配适了自己的主人之后,其他人就再也用不了了。他滚进了草丛里,捡回了自己的魔杖,他也渐渐摸清了佩格的底细,她除了这一个咒语之外就没有再念出过其他的咒语。
只要让她忘记,让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忘记,他就还有回到正轨的机会。当时伊索是这样认为的。
“你要继续攻击我吗?”佩格问他:“我除了这个咒语之外,就不会其他的咒语了。我也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即使是这样,你还是要攻击我吗?”
伊索迟疑了一秒,他低声对佩格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我会尽量不伤害到你,我只想要你忘记这一切。”
“我可以忘记啊。”佩格说:“但是你的记性应该比我好吧?你也可以忘记吗?”
“我……”在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佩格身后不远处,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的阿布拉克萨斯已经对他举起了魔杖。
“速速禁锢――”
“盔甲护身!”
伊索并不是没有把握对付马尔福,只是那样待会的动静会引来更多的人,那时候就更加不可收拾了。把这一切告诉尤利塞斯,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让他们斯莱特林内部来解决消化。他深深地看了佩格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了这里。
“琼?不,是佩格?”阿布反应了过来:“他有伤害到你吗?”
“呃……”佩格在阿布的注视下扭了扭脖子又晃了晃手腕,最后皱着眉头揉了揉肚子。阿布关切地问:“这里受伤了吗?”
“不是。”佩格很快地回答:“我就是觉得有点饿了。”
阿布:……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格林为什么会袭击你?”阿布问。
“不知道……”佩格摇了摇头:“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把琼击晕了,他也想这样对我。”佩格往前走了几步,但是一不小心被绊倒了踉跄了一下,阿布扶住了她。佩格低下头,看到地上并不是什么树枝而是一根胳膊。
“这里为什么会有胳膊。”佩格疑惑,等阿布扒拉开草丛,看到了惠特莫尔的脸佩格才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他也是被刚才那个人打晕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伤害自己朋友,还要对素不相识的人动手呢?”佩格问阿布,因为阿布看起来还没有刚刚经历了这场意外但是已经迅速忘记了受害人一号的佩格来得惊讶。
“他有把柄在尤利塞斯的手上。”阿布还贴心地给佩格加了一个注解:“就是你说的……呃,倭瓜。”
“哦。那还是倭瓜先生比较坏。”佩格很快地释然了。
阿布把惠特莫尔的胳膊踢进了草丛里,然后拽起了佩格的袖子:“我们回去再说。”
“我们不叫醒他,告诉他这一切吗?”佩格问阿布。
“没有必要。”阿布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他微微抬起下巴:“这是他们格兰芬多内部的事情。而且让尤利塞斯以为自己的计划正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样琼才会安全。”阿布安抚着佩格。
“我不懂。这跟琼有什么关系?”
“亚克斯利想要在魁地奇比赛上对盖伊斯动手,在此之前他就要消除一切可能的变数。只有等他错已铸成的时候,我们再去揭发他,他才会彻底被击垮,再也威胁不到我们,威胁不到琼。”阿布解释,在中途,他谨慎地折返回去检查了一下昏迷的惠特莫尔和刚才的环境,确定并没有其他人的跟踪和偷听。
这件事太复杂了,佩格在脑子里消化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要等倭瓜先生去伤害其他人之后,我们再跳出来,当正义使者吗?”她问阿布:“这样琼就会安全吗?”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够保证尤利塞斯再也无法翻身。”阿布担心佩格会接受不了,他放缓了声音诱导着她:“佩格,我们只能这样做。如果我们现在把一切告诉了教授,尤利塞斯不会遭受到足够严厉的惩罚,依然有可能报复琼。惠特莫尔和希林,你连名字都记不住,但是琼是我们的朋友,是吧,佩格,你愿意你的朋友长久地置身在危险里吗?”阿布知道佩格比起对错,更加偏向她珍视的人。
“这样啊……”佩格点了点头,阿布知道佩格会理解他的意思,她并不是很笨的人,相反在某些方面她比任何人都要敏锐。他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一切可以瞒住佩格,但是佩格毕竟还是在琼的身体里,她的情绪也会影响到琼。
“可是……”佩格停下了脚步,她微扬起了头,平和地看向阿布拉克萨斯,清澈的眸子像是晴空之下的湖水:“可是,琼会愿意接受吗?”
被她凝视着的人在她瞳孔的深处,沉没成了水底的圆石头。
佩格是他不可直视的太阳。在她清澄的目光里,所有的自私和冷漠都会映照出来。
第81章 修行
阿布轻描淡写地向阿芙拉搪塞了他们两个人下午的失踪,他说他们去了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办公室补上了之前的论文。这句话真假参半,他们确实去了魔药办公室,但在那里并没有待很长时间。
“我们为什么要骗阿芙拉?”佩格问阿布。
“这不是欺骗。”阿布说:“只是这件事不让她知道更好。如果她知道的话一定会深入探究其他的事情,那么你的事情可能就瞒不住了。”
“阿布是因为我说谎的吗?”佩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阿布,而阿布很快就挪开了视线,看着旁边墙壁上的花纹,他叹了口气:“佩格,有时候我们没有办法一直做正确的事情。”
之后阿布就没有再跟佩格说其他的话了,他们一起进入了休息室坐了下来。阿布开始看手里的书,佩格无所事事地坐在熄灭的壁炉边仰着头看深绿色的帷幕,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她很快地就睡着了。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宿舍里。因为宿舍在黑湖下面,没有开灯的时候,只有很少一些莹莹的光从水里析进来,或者是有发光的水母漂游过去,会稍微亮一瞬。
你今天又睡了一整天。佩格以为宿舍里没有人,但是汤姆的声音冷不丁地在佩格身后响起。吓得佩格从桌面弹到了窗户玻璃上。她又摸着黑慢吞吞地爬下来,虽然周围都黑乎乎的,但是蛇的嗅觉要比人类敏锐很多,佩格还是很快就锁定了汤姆的位置,精准地二段跳到了汤姆的肩膀上:汤姆,我们又没钱了吗?
还剩一些。怎么了?汤姆问。
我还以为我们已经穷到连灯都开不起了。佩格回答。
汤姆挥了挥魔杖,壁灯被重新点燃了。他拉开了椅子坐在了桌子前面,好整以暇地问佩格: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哇,你连这都知道。佩格惊讶。
要不然你看到我的第一件事应该是直截了当地问我有没有带食物,活像是饿了几百年。汤姆嘲讽地说。
如果活几百年的代价是要一直饿肚子,那我还是不要活那么久比较好。佩格说。
所以你到底要跟我说什么?汤姆不太想跟她浪费时间,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是类似于你在学校里又找到了一个老鼠洞这种无聊的事情,你还是免开尊口了。
倭瓜先生会在魁地奇比赛的时候伤害其他人。
……嗯?汤姆有些惊讶,不过惊讶的对象并不是这个消息,而是佩格难得正经地做一件事:你从哪里听到的?
佩格不太会说谎,她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呃……在一个小树林里,有一个格兰芬多想要攻击琼,后来阿布赶到了。他把人吓走之后,跟琼说的。我躲在草丛里听到他们的对话。
这一段话也是真假参半,这段内容的确是她听到的,但是不是作为“名叫佩格的蛇”而是作为“琼纳斯”参与了其中。如果全部说谎,汤姆一定会听出来,但如果说真话,又不得不面临要向汤姆解释为什么她会在琼纳斯的身体里这个难题。佩格不会说谎,她一般只会选择说或者不说。
她选择了在汤姆面前隐瞒琼的事情,她当时以为这不算是说谎,可是一旦隐瞒,她就一定要用更多的谎言来填补这个窟窿。
说谎也是盗窃,我们会盗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我们不能偷盗。这是阿布教给她的。但是他又对佩格说:我们不可能一直做正确的事情。佩格不懂,她仍是不懂自己应该相信哪一句话,或者两句话都不应该相信。她总是懵懵懂懂的,在汤姆和阿布已经飞速地成长丶变化的时候,她却笨到连长大都没有学会。
你不用管他。汤姆手指交叉抵在膝盖上,冷静平稳地开口:有人会替我们做这件事。
他会伤害到其他的人。佩格歪了歪脑袋:这也没有关系吗?
那又怎么样?汤姆漫不经心地说:佩格,你认识他吗?他也是你的朋友吗?
我不认识他。佩格摇了摇头。
既然你不认识他,为什么要管他的事情。即使亚克斯利杀了盖伊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汤姆冷冷地说。
我觉得这样不好。佩格仍然油盐不进,非常顽固。这多少让汤姆有些不耐烦,他已经没有耐心继续跟佩格来解释这件无聊的小事了。他偏过头,柔软纤细的小白蛇无害地趴在他的肩膀上,她的浑身都是雪白的,没有任何一丝杂色。佩格莉塔,难道你以为你还有选择吗?你以为你还能够走回你想要走的那条道路上去吗?你无聊的善心导致的悲剧仍横陈在伦敦的街头,她在傍晚的时候就会哀嚎着自己儿子的名字,然后被身强力壮的护工拖回到疯人院里去。在她痛苦痉挛的时候,不会痛恨地咒骂那个给予她希望的可恨小偷吗?
汤姆里德尔了解他的蛇,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从孤儿院到霍格沃兹,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所以他当然清楚应该怎么摧毁她这种天真。他阴沉又冷漠地看着佩格,在他几乎要把这件事说出来,打碎她持久又顽固的坚持和快乐的时候。一直凝视着他的佩格轻声说:因为我在想,如果我也不认识汤姆怎么办。
那一个冬天我没有钻进你的袖子里,而是进入了其他人的袖子,我们就不会认识,也不会成为朋友吧。佩格的声音轻得像是一片羽毛,飘飘摇摇地,在湖水的哗啦啦声里降落。
不可能有别人。汤姆笃定地说:没有其他人会听懂你说话,你也不可能跟任何人成为朋友。
但是不认识你,这是可能发生的事情吧。佩格说,虽然她很难想象不认识汤姆会怎么样,因为从她现存的记忆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汤姆在一起的。如果不认识汤姆的话,她会变得更加快乐还是更不快乐呢?她不知道。可是如果九岁的那一年冬天,他没有在雪地里捡到一条叫佩格莉塔的蛇,他就会失去一个朋友。也许未来他会交更多的朋友,其他人怕他爱他,可佩格莉塔的爱永远不会降临在他的身上,因为他们变成了陌生的人。也许也会有人问佩格:你认识他吗?
最后汤姆什么都没有说,他哼笑了一声,把带回来的曲奇饼干塞进了佩格的嘴里,佩格含含糊糊地咬着饼干,还努力地想要说话:所以,我们可以把这件事告诉教授们吗?
想都别想。汤姆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是最轻松的办法,只有让他犯下足够大的错误,我们才能彻底打垮他。如果他胆怯了,我们就应该推他一把,让他被愤怒冲昏头脑。佩格,你忘记了他是怎么对待你的吗?这也是在为你复仇,我答应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