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表象,私底下还不是老师的走狗?他最讨厌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学生干部。
蒋雨浩轻嗤了一声,放下书包就开始睡觉。
一大早就是母老虎的思想品德课,他等着被这位好同桌打报告叫家长。
可等了半天,却是女老师蹙眉出声:“谁又大早上睡觉?祁慕白,把你旁边那个推醒。”
嗤。
一声不屑嘲讽的轻嘲从身旁溢出。
祁慕白神色不变,平静地站了起来:“严老师,他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想趴一会。”
好学生的话就代表着信服力,纵使政治老师又是个对差生有偏见的,听后也深信不疑,没再管他。
蒋雨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形陡然僵住,埋在臂弯里抬不起头。
下课后,他悄悄将臂弯抬起一条缝,想找机会给同桌道个谢,不曾想,他径直起身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
什么啊,果然是个给老师打小报告的孬种。
他冷笑一声,复又趴下。
直到胳膊被人轻轻碰了下,他不耐烦地轻啧出声,就看到祁慕白拿着一套崭新的校服,语气温和:“XL码的,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可以去卫生间试下。”
他满嘴国粹倏然堵住,脸色火辣辣的,满眼愕然。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正常人不应该捂着鼻子对他这种另类躲得越远越好吗,为什么他会对自己这么友善,难道这也是老师的嘱托?
“别以为你假模假样的我就会觉得你是好人。”
他抱起衣服,冷冷离开。
后面的几天,两人关系开始逐渐破冰,蒋雨浩惊奇的发现,自己这位同桌跟那些一板一眼的学生干部有些不一样,有时他作业本没带回去会借他作业抄,甚至上课打游戏也会帮他打掩护。
事后还会提醒他别落了进度,有什么不会的可以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这种人这么好?
蒋雨浩百思不得其解,却不像之前那么排斥抵触少年的亲近,有时还会跟他一起做值日,约好放学一起走。
直到他亲眼目睹,祁慕白被几个人高马大的高年级男生堵在楼梯间,扬手夺过他接慢的水桶,浇了他一头。
“你们在干什么?!”
蒋雨浩怒火中烧,他学过空手道,几个回合就将几个男生打得龇牙咧嘴,揪住为首那人的头发逼他跪地,“就会欺负低年级的是吧?再打一个我看看?”
“你特么谁啊?”
为首那人不爽道,“这小子在学校装的人模狗样的,其实是个私生子,他妈勾引了祁总,就是祁氏集团那个祁总,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活该被打!”
砰!
他化掌为拳,雨点般往几个少年脸上砸。
事后,那群人果然不再来找祁慕白的麻烦了,但蒋雨浩却对这位好学生同桌更好奇了,好奇的同时多了一丝惺惺相惜。
天台上,他破天荒地拧开一罐可乐递给身边人,皱眉道:“你为什么不告诉你爸妈?”
祁氏的少爷,怎是他们这种普通人家的孩子可比拟的,家长都不用亲自出面,一声通知,就能将那几个人开除。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别说父母来学校了,蒋雨浩连祁家的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他开始怀疑起他祁氏少爷身份的真实性:“你……你真的是祁总的儿子么?”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富人的孩子,不该是这种待遇。
只看到富二代肇事打架找人麻烦的,他还是第一次看见矜贵少爷被人欺负成这样。
少年坐在天台边,漆黑的瞳仁空寂孤独,声音低哑随风飘散:“我倒希望不是。”
蒋雨浩眉心一拧,什么叫希望不是?
“我先回去了。”
他面色平静,手肘撑地跳下天台,不经意滑出一截白皙的腕骨。
蒋雨浩正好看到上面布满了青紫的淤痕。
一瞬间,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蒋雨浩蓦地愣住。
狠毒、周密,不像青春期男生的杰作。
倒像是被颇为了解人体结构薄弱的人恶意虐待掐出的血瘀。
――那天,蒋雨浩才恍然惊觉,表面风光霁月优雅完美的学委,竟也有着不为人知的非人遭遇。
打架风波后,那几个高年级男生居然恶人先告状,搬救兵把父母找到了学校,气势汹汹地闹到校长室,要求校方给个说法。
蒋家虽然是个单亲家庭,但蒋母却护犊心切,该给儿子的爱一分也没少,冷笑着踩着高跟鞋拒绝道歉。
理由是对方先动手的,蒋雨浩帮同学出头,何错之有。
那几人声称不道歉可以,必须赔钱,把他们儿子打得好几人骨折,还有各种大大小小的伤,医药费怎么也要好几万。
蒋母一人支撑整个家的开支,在大厂打工,哪里拿的出这么多钱。
对峙不下时,祁慕白无声推开办公室,将一张崭新稀有的银行卡掏了出来,声音平静淡漠:“卡里有二十万,足够他们医药费了。”
就在众人哑然无声时,少年对蒋母恭敬地鞠了一躬,心怀歉意地攥紧了指骨:“对不起阿姨,给您添麻烦了。”
温良恭俭让,漂亮得体得像个瓷娃娃。
“不关你的事!”
蒋雨浩看不下去了,将他拦在身后,一双鹰眸气势汹汹,直逼欺软怕硬的校长,“我行得正坐得直,本来就是他们先动的手!”
“这样,祁慕白。”
有几个学生家里也是开公司的,给学校捐过几栋楼,校长哪方都得罪不起,只好打着圆场,“你爸忙的话,叫你妈有空来一趟学校吧。”
那时的他们还青涩顽固,一腔孤勇却善良正直,没被社会的残忍一寸寸搓磨了棱角。
天真地以为抗争就会得到正义的裁决。
可后来,却是物是人非,兵戎相向。
第218章 真相(下)
沈曼姝来后,人前端得一副温柔富太的做派,连声道歉,一人赔了一样贵礼,哄得那群人眉开眼笑。
人后,一把扯起少年的头发往学校杂物间甩,一个重重的耳光砸了过去:“别的孩子都那么懂事,你怎么就会给我,给你爸添麻烦!”
“你怎么不去死!”
“要不是你主动招惹他们,他们会平白无故打你?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们怎么不欺负别人,就欺负你?!”
肮脏腐臭的杂物间,干净白皙若天使的少年被掐得手臂青紫斑驳,面目全非,鲜血濡湿了白衬衫。
正逢蒋雨浩和一脸心疼嘘寒问暖的女人下楼。
他脚步一顿,迎面就听见砰地一声,少年的脑袋重重撞在玻璃柜上,喘息声微乎其微。
他对上一双绝望濒死的双眸,空洞而破碎。
下一秒,窗帘被祁慕白猛地拉上。
那一瞬,蒋雨浩的心脏好像被击毙,四分五裂成齑粉。
他不希望自己看到他受辱的那一面,至少那一刻,蒋雨浩震惊了足足好几秒,近乎狼狈地落荒而逃。
……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家人会……我要是知道,当初一定不让那死老头叫家长!!”
祁慕白平静到熟稔:“没事,不关你的事。”
蒋雨浩红着眼眶,愧疚不忍地撩起他的袖子,全是青紫伤痕,再也按捺不住,嚷嚷道,“不是,你妈为什么要虐待你啊?!这事明明不是你的错!用不用我帮你报警?”
“别傻了。”
少年苍白的唇扯出一抹讥笑,“没用的。”
蒋雨浩哑然失语,豪门望族,他们这种毛头小子冲上去简直就是以卵击石。
“那你以后晚点回去,或者来我家写作业吧,我妈人特别好!”
从那之后,两人就成了默契的兄弟,心照不宣。
蒋雨浩也是个性情中人,误会解除后,和他坦白了埋藏心底的秘密。
转学的理由是一次大考中他和兄弟一起作弊,结果那帮人被抓后直接将他卖了,一口咬死小抄全都是他扔来的。
那几人被处分,蒋雨浩也被勒令退学。
哦对了,那帮人还是老师们得以信赖的班干部,结果幕后却是受老师驱逐的走狗。
荒唐,讽刺至极。
所谓的好兄弟不过都一样。
没劲透了。
蒋雨浩毅然转学,再也不相信所谓的“兄弟情”。
直到碰到祁慕白这个有点另类的班干。
两人就像互相袒露伤口的小兽,唯有面对对方时收起了锋利的爪牙,诉说着彼此才知道的秘密。
……
一次偶然,他无意中在祁慕白手机里发现他网页有“趁人熟睡将其勒死案例”“多少剂量褪黑素能使人陷入休眠”的浏览记录。
蒋雨浩惊讶于他这样温和完美的好学生,竟也有想下毒将母亲害死的歹毒念头。
他吓得半死,继而发现了他淘宝购物车里的刀具和麻绳。
“疯了吧你!杀人偿命,未成年也是要坐牢的!”
初二的男生肚子里还藏不住事,有事直接脱口而出。
祁慕白面色波澜不惊,笑得一脸温良无害:“你可能误解了,这是情趣。”
蒋雨浩:???
“你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嗯,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这个。”
少年淡定地扫了一眼窗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对面高中部教学楼。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的心仪女生,不过他们这个荷尔蒙躁动的年纪,也正常。
令他惊讶的在于,祁慕白居然有……那种癖好。
……也不知道该替那位女生感到庆幸还是捏了把汗。
不多时,蒋雨浩喜欢上了同班的文艺委员汤琳。
汤琳长得漂亮,能歌善舞,却为人倨傲,像一座冰山难以接近,班上很多男生笑着追,哭着回。
蒋雨浩望而却步,却又不甘就这么放弃,费了一周写了封情书让祁慕白帮忙转交。
少年在放学后将那封情书交给了女生,淡淡阐述了蒋雨浩对她的感情,希望她接受还是拒绝都有个明确态度。
不曾想,汤琳暗恋的对象一直是祁慕白。
并且因为近距离的接触,让汤琳,更小鹿乱撞。
甚至为了能有机会跟祁慕白多接触,她总是打着问题目缘由搭话,哪怕少年屡屡冷淡推拒,蒋雨浩一度加不上汤琳的QQ,拿祁慕白的号随便一试,秒通过。
加上两人都是班干,成双入对的,很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初中的男生,心思何其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在心里经历一场泥石流。
两人的关系从此开始急遽崩裂。
一次篮球赛,汤琳唯一一次主动找蒋雨浩,就在后者惊喜到失语时,对方直接一盆冷水迎头泼下――
“今天比赛祁慕白会上场吗?”
砰――
橘色篮球重重脱离出掌心,弹了出去。
祁慕白祁慕白祁慕白。
又是祁慕白。
那这时的蒋雨浩,已经凭着精湛的球技,混到了球队前锋的位置,却还是免不了被人嚼舌根。
“蒋雨浩,你死心吧,女神不会喜欢你的,虽然你现在有几分小帅,但你长相、家境、学习,个个都比不上人家祁慕白,哈哈哈!”
“就是,人家才是金童玉女!”
“你刚转学来的时候那么挫,汤琳怎么可能看上你?没有镜子也有尿吧,哈哈。”
蒋雨浩咬着后槽牙,扔了水瓶,将那群人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翘了球赛,他回想起了最近好不容易加上汤琳的联系方式,但是他每次找她,她都爱答不理,经常过了三五天才回。
现在想想,连这些行为都只是利用他接近祁慕白的手段罢了。
信息框里浮现出祁慕白前几天发来的话――
[她这几天一边不停加我,约我周末出去玩,一边钓着你,不接受也不拒绝,这种女生,你自己掂量。]
盯着那句理性周到替他考虑的话半晌,一种抓心挠肝的屈辱和嫉妒又袭上心头。
凭什么,他喜欢了这么久的女生,这么轻易的就被他定了性?
祁慕白和他一个天一个地,怎么可能理解他苦恋一个人的痛苦和自卑?
[我们谈谈吧。]
满腔愤懑被按捺下去,他只打出了这几个字。
不想少年来时,极为冷静地向他递去一瓶可乐,“我有喜欢的女生,你放心。”
“我从来没喜欢过汤琳。”
“硬要说自卑的心情,我想我大概跟你一样,你是爱而不得,而她已经有男友了。”
他笑着说出这几句话。
蒋雨浩惊愕:“什么意思?”
祁慕白那么敏锐细腻一个人,怎会不知道他整天在想什么。
在拿捏人性方面,更是三两句话便将他的愤怒抚平。
两人又恢复了原本的好兄弟。
可渐渐,蒋雨浩发现他一下课就往画室走。
学校开了个兴趣社团,初高中部一起上课,汤琳报了油画社,每天放学就泡在画室。
他觉得不对劲,便偷偷尾随他一路,结果发现祁慕白在画室门口跟汤琳说着什么。
汤琳看不清表情,像是羞赧地低下了头。
他震惊得天崩地裂,转过身,一拳锤在墙壁上。
怪不得。
他已经好些天放学没和他一起走了。
还说是什么家里有事。
结果原来背着他?!
……
原本肝胆相照的两人开始日渐冷漠,祁慕白察觉他的反常,每次的亲近和解释都被他拒之门外。
直到有人告诉蒋雨浩汤琳买了两张画展门票,其中一张给了祁慕白。
祁慕白还收了。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趁大课间教室没人,妒火发酵点燃,第一次翻了少年的抽屉柜,果然从物理课本里翻出了那张和汤琳同场次的门票。
他胸腔不住起伏,扭曲、嫉恨、愤怒、一种被背叛的怒火腐蚀了他的心智。
他知道祁慕白有幽闭恐惧症,最怕黑。
一个扭曲阴暗的想法油然而生。
在放学后,他鬼使神差,编了个谎,把祁慕白骗到一楼的化学实验室,说有老师找。
少年不疑有他,一进门门窗被反锁上了。
手机不在身边,所有尖锐的能砸窗户的利器都不见了。
原本,他只是想把祁慕白关在黢黑的实验室,让他好好感受下他暗恋暗不见光的滋味,教训他一下。
可没想到,那日高年级正好上完化学课,易燃溶剂还未来得及收进柜子,加上天热,火势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