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么没有出息。
他看不得初九跟宋奢待在一起,听不得初九说她跟他只是路人。
他爱初九,他不可能把她让给任何人。
后来,他在杨春兰那里知晓了初九患抑郁症的事,知晓了三年前她说的那些话都是被初月逼的,隐忍多年的感情终于倾泻而出。
他真是个混蛋。
初九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做什么?
怨恨她,遗忘她,甚至想要嘲弄她。
他为什么不能坚定一点,为什么不能坚定地朝她走去,坚定地寻求真相。
错过的滋味真的太难受了。
他绝对不允许有第二次错过的机会。
跟初九回家过年的时候,其实陈在野还许了个新年愿望。
那个愿望,跟他二十四岁生日时,许的一样。
他希望,以后年年岁岁,他都能陪在初九身边。
后来,他真的做到了。
他们订婚,结婚,一起生下一个健康的宝宝。
即便他们重逢的时候,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可少年仍是当初那个爱嘴硬少年。
长大了也是。
干什么都有骨气,就数爱人没骨气。
只是还好,初九让他嘴软了。
还软了一辈子。
后来三十年、五十年,时代变迁,岁月更迭。
陈在野还是固守本心地陪在初九身边。
直到黄土掩埋,他都没有再放开初九的手。
看样子,生日愿望叠加新年愿望的威力,还挺大的。
也挺灵的。
第148章 番外:初月回忆录
初月得知初九企图自杀的那天,正是夏至。
她正在公司处理一个棘手的会议,接到初九导员电话的那一刻,她差点以为对方打错了电话。
在她印象中那个听话柔弱的小姑娘,怎么可能会自杀。
可当她放下手头的工作赶到医院后,才知道初九这半年来经历了什么。
自从寒假过后,初九就再也没有回过家,初月以为她是学习压力大,也就没有过问。
只是没想到,仅仅一个学期,就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彼时的初九坐在病床上,整个人瘦骨嶙峋。一层皮肉包着骨头,好像一碰就能碎掉。
她脸色煞白,静静γιんυā地坐着,不说话也不笑,好像一尊木头人。
那双清澈的浅棕色的眼睛,此刻犹如深渊不见底。
她余魂未定地走过去,小姑娘却还是如往常那般咧着嘴对她笑。
她的笑容是那样空洞,好像把她撕碎之后重新拼起来,人的模样在,却没有了生机。
医生说最好让初九住院治疗,初月便把杨春兰接到江夏,一起照顾她。
她本来以为杨春兰看到她把初九作践成这副模样,会狠狠骂她一顿,可杨春兰什么都没抱怨,只是静静抱住她,对她说了一句,“辛苦了。”
她找到医生询问初九得抑郁症的原因,医生说初九可能是因为长期处于压力很大的生活环境中,导致精神紧绷,才会这样的。
初月蹲在地上,仔细回想着这么多年来,她对初九的付出和栽培。
她以为努力工作,让初九专心学习就是对她好,但事实上,她只不过是弥补自己没有能够上学的遗憾罢了。
她希望在初九身上看到一个成功的自己,才会把所有的砝码都压给初九,最后彻底压垮了她。
她放弃了前途,放弃了婚姻,放弃了自我,只为初九的健康平安,可她还是错了。
她的前途很失败,婚姻也不成功,就连自我都是强加在别人身上。
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自那之后,初月推掉了手里的工作,时常来医院照顾初九。
她不明白那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为什么会像泥塑娃娃一样,可以坐在那里一整天,不吃不喝,也可以没有人搭理。
更可以放弃生命。
这半年来的治疗其实并不是很有成效,初九的状况也一天不如一天。
初月甚至后怕,初九或许挺不过这个冬天,直到那场雪的降临。
新年的前一天,江夏被大雪覆盖。
初九的眼睛第一次有了亮色。
她说,“姐,我想看烟花,我想看小时候,爸妈放的那种烟花。”
初月立马迎着雪去买了好几箱烟花。
医院里不让放,初月就跑到距离医院不远处的大街上,找了一个初九可以看到的位置放。
可能是雪水潮湿,那天她点了很久,才点燃了烟花。
五光十色的火光在天空肆意炸开,她忽然觉得初九就像被埋在箱子里的烟花。
她多么期盼自己可以飞上云霄,多么期盼可以活的自由且洒脱。
是她斩断了她的引线,隔绝了火苗,把初九封死在这一片小小的方寸之地。
是她的自私,杀死了曾经的初九。
那夜的雪下的很大,初月在街上站了很久,直到雪水浸湿了她的裤子,她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原来这么多年难走的路,都是她自己选的。
以后的路,她要斟酌着走。
许是瑞雪兆丰年,初九的病有了好转。
她渐渐地有了情绪,有了灵活的反应,就连吃的都比以前多了,小脸儿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没有血色了。
经过检查,医生说初九可以回家静养了。
初月拿完药,返回病房帮她打包行李。
护士已经收拾好床单准备抱去洗,初月看到了夹在其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儿意气风发,照片下面写着他的名字。
陈在野。
初月在初九的口中,听过很多次这个名字。
硕大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也止不住。
直到初九从厕所回来,她才匆匆地把那张照片塞进口袋里。
后来初九的病渐渐康复,初月帮她转了专业,还给了她绝对的自由。
她本想帮初九找一找陈在野,和他说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是没想到缘分兜兜转转如此神奇,两个人又相遇了。
后来两人一起回家过年,除夕夜她躲在暗处,看到了陈在野和初九求婚的一幕,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她相信陈在野会是一个好丈夫,会比她更会照顾初九。所以她把初九在医院治病时偷偷藏着的那张照片,送给了他。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两个,让你们错过了好多年。我一直觉得愧对处九,想要好好弥补她。”
“但我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怎么做,更怕她知道我是在赎罪,压力就更大。这孩子总是为别人着想,从不考虑自己,说到底,也是我的过错。”
“我希望以后你能好好照顾她,不要让她受委屈,有需要就给我打电话,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们过好生活。”
“这张照片,我觉得还是由你保存的好,那段岁月对于初九来说,太痛苦了,我相信你可以帮她妥善安置。”
陈在野静静摩挲着那张照片,“好,我明白,我不会跟初九说的。”
看他把照片藏进手机壳里,初月这才松口气。
后来,初九和陈在野的感情越来越好,两个人走进了婚姻的殿堂。
初月终于觉得她这么多年的付出有了结果,也不再执着于这一方天地了。
在看到初九安全生下宝宝后,她向公司提交了辞职申请,去了国外调养生息。
这将近四十年的时光,她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
前面十几年的光景,是她这一生中不可多得的温暖。
之后的光景,便是她为自己塑造的地狱。
站在异国他乡的机场里,她潸然泪下。
还好一切都不晚,还好她跟初九都有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
还好时光,没有辜负任何一个努力生活的人。
她也要开始她的新生活了。
在这片新的土地上。
第149章 番外:梁成业回忆录
如果暗恋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那么梁成业曾在不为人知的战场上,孤军奋战了十一年。
在别人毕业后为事业打拼的年纪,梁成业放弃了高薪企业,来到了无忧工作室做学徒。
那时的他不过二十二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却心甘情愿埋进各种各样的香料里,学习枯燥而又乏味的知识。
他性情沉稳,陈满洲经常夸他脾气好、坐得住,以后一定能成就一番事业。
但当陈满洲问他为什么要来学习制香时,梁成业却是一言不发。
直到两年后的那天,施夏夏和曹子桐来陈满洲家蹭饭。
彼时陈在野在庆逢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江夏,陈满洲自然也知道了。
施夏夏和曹子彤估计是来打探口风的。
梁成业泡茶接待二位,却在给施夏夏递茶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滚烫的开水浇在手背上,瞬间变得通红,施夏夏赶忙找医药箱帮他上药。
“你这双手可是做手艺活的,可不能因为给我端茶倒水留了疤,那我罪过可就大了。”
她的手是那样温暖,像炙热的火炉。
碰到梁成业的手背时,隐隐约约泛着痛意。
可他却是那样迷恋那种痛。
因为,他喜欢她。
梁成业喜欢施夏夏。
梁成业家里并不是特别富有,初中的时候成绩优异,考上了还算不错的高中,但经常因为性格内向而被人欺负。
那个时候他脸上总是有大大小小的伤,每次回家都是一头扎进卧室里,不敢让父母瞧。就连吃饭,他都是小心翼翼地端回房间吃。
后来,施夏夏转到了他们学校。
他被人欺负时刚好被她看到了,她便吃着棒棒糖,甩着校服走过来。
“我告诉你们,我爸是学校的投资人。你们要是再这样胡作非为下去,我就让校长处分你们!”
小混混们一听这话都吓到了,当时施夏夏身边还跟着个曹子桐,身高八尺体型魁梧,一看就挺能打的,他们便识时务地跑了。
梁成业被打的脸上都是伤,施夏夏立马跑到隔壁药店,买了紫药水给他。
“这个给你,以后他们要是再欺负你,你就告诉班主任。”
等梁成业抬起头,施夏夏已经走远了。
从那之后,他便对施夏夏萌生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会远远地看着她跟曹子彤打闹,会盯着她因为考得好而贴在告示栏里的数学试卷看半天,会悄悄收集起她扔在窗台上的草稿纸,一遍一遍地临摹她的字迹,直到有一天,他也可以写出一模一样的字。
但是他能看出来,施夏夏喜欢曹子桐。
她的喜欢明艳而大方,他的喜欢却是阴沟里的蛆虫,简直上不得台面。
他是井底之蛙,妄想登天,实在可笑。
所以他不再奢求能跟她认识,直到高考结束后,他见到了暑假来学校打球的陈在野。
他知道施夏夏和陈在野关系好,也知道陈满洲的身份,便在苦熬大学四年后,不顾父母的反对,进入无忧学习制香。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有接触施夏夏的机会,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走向同一种人生。
他在无忧一熬就是六年。
他从籍籍无名熬到大赛第一名,从施夏夏跟曹子桐闹掰熬到她回国。
他终于可以再次得到她的消息。
有一次他在路上偶遇施夏夏,施夏夏因为工作原因去找陈在野,他便紧随其后,终于在陈在野的办公室里,跟她打了第二次照面。
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
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跟施夏夏介绍自己的名字,也终于可以以成功人士的身份走进了施夏夏心里。
后来,他故意不回她微信,让她主动来找他。
他就像蛰伏在阴暗处的猎豹,等待着食物静静上钩。
幸运的是,施夏夏确实很喜欢他。
其实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施夏夏看不上他,他该怎么办。
要是真的看不上,那就强取豪夺吧?
但他真的能做出来吗?
六年前的毛头小子不可以,那六年后的非遗师傅呢。
他暗恋了她十一年,就连全身的血液都换了一遍,还是没能忘掉她。
他想,如果做不出来,那就不做了吧。
反正人生也不会有太多个十一年的。
只是老天眷顾,他的暗恋就这么突然地结束了。
从此以后的每一天,他都会是拿得出手的明恋。
茶馆里,少年时爱到骨子里的女孩,心甘情愿地戴上了他递来的戒指。
他终于可以卸甲丢马,功成身退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