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这些话,谢夔不想拿出来让鹤语心烦,他勾了勾唇角,“他打不过,所以认输了。”
鹤语:“???”
谢夔却不给她再继续追问的机会,他朝着鹤语的方向挪了挪身子,然后伸手放在了鹤语已经凸起来的小腹上。虽说这一路来,谢夔每日都会摸一摸鹤语的肚子,但即便是每天这么做,他也不会觉得厌烦,甚至每一次都还觉得新奇地不行。
“今天OO可有闹你?”谢夔问。
鹤语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她面上浮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没有,就连赶路的时候,她都乖得很。”
前不久,御医诊脉,说鹤语肚子里的孩子,大概率是个姑娘。
这一消息,可将谢夔高兴坏了。
一想到他跟鹤语将有个小小的软软的小女儿,他便心软得一塌糊涂。现在闹着玩叫的小名,谢夔也很积极地跟鹤语商量了遍。
谢夔听见这话,又在鹤语的肚皮上摸了摸,语气带着几分表扬,“OO今日很乖,等到出来后,爹爹就带你去骑大马!”
鹤语失笑,一边拍开谢夔的手,一边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自打胎动开始,谢夔就经常对着她的肚子说这些话。若是小东西在她肚子里太闹腾,让她不太舒服,谢夔便指着她的肚皮,隔着一层肚皮教训到里面的小东西,“今日又不乖,记你一笔,等你出来后,再打板子。”
不过自打知道了她肚子里很可能是个女儿后,谢夔说的那些“打板子”的话,就像是自动消失了,只剩下对小家伙的宠爱,甚至都已经计划到几岁后去哪里游玩。
不得不说,谢夔是真心希望鹤语肚子里这一胎是个小姑娘的。他不曾参与过鹤语的小时候,一直是他的遗憾,若是能有一个跟她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他一定会好好守着看着她长大。
因为今日裴铮的追赶,谢夔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赶路至朔方境内,这才让马车停下来。
“今日的客栈可能没有那么舒适,就只有先委屈一晚上了。”谢夔下马车时,扶着鹤语的手低声道。
鹤语又哪里会在意这些?
“没事,你也累了一整日了,还是早点休息吧。”鹤语说,然后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又抬头看了谢夔一眼。
谢夔注意到她的目光,主动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吗?”
鹤语咬了咬唇,“那个……就是今日是陆大人送来的消息,我想……”
“放心。”不待鹤语说完,谢夔已经先开口,“此番是他帮了忙,我自然不会让他一个人面对太子。我的人已经跟在了他身边,会将人平安送回京城的。至于回到京城之后,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他不至于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陆云青此番帮了忙,他当然也会护着人回京。
鹤语听见谢夔的话,便笑了。
另一头,阿福已经被谢夔身边的亲卫送到了陆云青身边,主仆二人重新见了面。
被谢夔派过来的人叫李S,他此前在朔方节度使当值过一段时间,很是靠得住。
此前他也是在灵州城见过陆云青的,当即便将谢夔的交代告知了陆云青,由他一路护送。
陆云青在听见这消息时,脸上闪过一丝意外,随后了然。
“日后还请李兄弟替我对节度使大人转达一句多谢。”陆云青拱手道。
与此同时,谢夔先前带去宝城的亲卫,也终于将扣押的东宫侍卫放了。
在马车上时,鹤语还曾经问过谢夔,若是等她们到了朔方境内,那时候放了东宫的人,说不定就没人能压制住他们,那些谢夔的亲卫会不会有去无回。
谢夔当时的回答很笃定,“不可能。”
现在,在雪地里,一群被松开的东宫侍卫们东倒西歪,多数人都已经冻得面色发青,至于手脚,更是不太灵活。
而对于这一切早有预料的节度使府上的这一群亲兵,倒早就穿上了厚厚的格外保暖的棉衣,在看押人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直接灌了两大口烧刀子,浑身暖洋洋的。
放了人,亲卫们就直接策马离开,从他们的身形上看上去,没有半点不适。
侍卫长这时候勉强运了两轮内功,走到裴铮面前,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属下有罪,没能保护好主子。”侍卫长一脸羞愤,他心中愧疚极了,没想到谢夔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么将公主殿下带走,他实在是没脸见太子殿下。
裴铮现在倒是没有责备侍卫长,今日谢夔来得这么快,也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起来吧。”裴铮说。
侍卫长还跪在雪地里,他“咚咚咚”地朝着裴铮磕了三个头,“属下愿意将功补过,现在去将公主殿下接回来。”
就在侍卫长以为裴铮会同意时,但这时候耳边却落下了裴铮一句轻飘飘的“算了”。
这话一落进侍卫长的耳朵里,就令他忍不住飞快抬头,朝着裴铮的方向看了眼。
侍卫长有些不明白,他们这一路追来,不就是为了带走公主殿下吗?为什么眼看着胜利就近在咫尺,他家主子却忽然改变了想法,就这么放弃了?
即便是谢夔带着公主殿下躲进了朔方境内,那里的确是谢夔的地盘,可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家主子是大邺的储君,难道连这么一个小小的朔方之地都不能进去?
裴铮却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改变。
他在说完刚才的那句“算了”后,就直接转身,朝着自己的大马走去,翻身而上,朝着跟朔方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
侍卫长不敢多耽误,赶紧跟着追了上去。
第287章 叮咛
鹤语跟着谢夔回到朔方的第二天,人就到了灵州的节度使府上。
袁叔得了消息,早就带着人在门口等着她们一行人。
“殿下可算是回来了。”袁叔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意,目光不经意一般从鹤语的小腹上掠过,随后眼角变得有些潮湿。
当年他从上京追着自家的小主子来朔方时,感觉都还是昨日的事。如今,他的小主子也快要当爹了。在公主殿下来到节度使府之前,袁叔还日日为了自家小主子的婚事而伤神,唯恐自家小主子一心只扑在军事上,对儿女私情没有半点憧憬期待,身边连个像样的婢女都没有。但自打鹤语来了后,袁叔心里陡然间就松了一口气。如今再看向鹤语,自然更是哪哪儿都好。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歇息吧,老奴等会儿就让人将膳食给殿下送去后院。”袁叔说。
鹤语的确是感到有些疲惫,昨夜到了客栈后,时间已经不早。
她一般都是白天慢悠悠地赶路,但是今日,在经过了昨日的事后,谢夔嘴上说着裴铮绝对不会再追上来,但他还是不大放心她一个人上路,说什么都要陪着她一起回来。
鹤语知他百事缠身,催促了谢夔几次无果后,她只有暗中吩咐公主府的人加快脚程。
如此一来,她便觉得更累了。
“那就多谢袁叔了。”鹤语眼中显出盈盈笑意。
袁叔不敢当她的谢字,连连摆手。
满打满算,鹤语离开灵州也有五个多月,但她刚走进后院时,却觉得周围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
珍珠走在前面,替她推开了撷秀楼的房门。
鹤语走进去,呼吸着里面自己熟悉的气息,带着几分倦色的脸上再一次露出舒心的笑意。回到家里,果然心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变得轻快起来。
“谢夔已经走了吗?”鹤语坐下来后,就有小丫鬟给她拆掉头上的发饰,然后拿着玉梳给她梳头。珍珠和玛瑙则是开始动手收拾这一次从上京回来带的那些箱笼。
听见鹤语的话,玛瑙率先开口:“驸马留了口信,说让殿下今日早些歇息,他去了书房,然后就离开了,今夜不回。”
鹤语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晓得谢夔这段日子很忙,再加上因为自己,谢夔不得不两头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睡过一个饱觉。
如今更是因为自己,耽误了一整日,恐怕今夜谢夔不回来,都是要熬夜处理手头的政务。
“让小厨房炖两只老母鸡,到时候交给袁叔,给他送去。”鹤语说。
玛瑙笑着应下声。
鹤语这头躺下时,谢夔人已经在军营。
这段时间,他很忙,但也不知道都拉克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意外没找什么麻烦。除了贺兰地界周围,时不时出现些小摩擦,便没什么大事发生。
谢夔此刻正翻阅着案头上的情报,钟世远站在一旁,跟他汇报着上面的情况。
“……我已经加派了人手去匈奴腹地探查,算起来最早的那一拨,应该是明后日就能传回来消息。”钟世远说。
谢夔也已经看完了手边的情报消息,他伸手掐了掐眉心,“都拉克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或许是他们内部出了问题。”
钟世远听完他的话,咀嚼了两遍,倏然眼睛里冒出来一阵光亮,“大人的意思是,他们匈奴人,很可能内讧了?”
这并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从前的老匈奴王生性风流,放浪不羁,又生了一群儿子。都拉克心狠手辣,上位的手段,便是杀戮。只不过草原上的联姻未必不比大邺朝堂中复杂,都拉克杀了那么多人,若是还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倒也说得过去。
何况,他上位以来,颇有些手段。若是动了某些家族的利益,有人想要反杀,现在可不就是最好的时机?
不一定所有人都有远见,能看清楚这一次匈奴和大邺的战役。
谢夔点头,“很有可能是这样,你让侯伟杰过来。”
侯伟杰性子沉稳,在搜罗这些事情上,比旁人更敏锐,事半功倍。
谢夔的营帐中的灯光几乎持续到了天亮时分,这期间不断有人走进营帐,也有人走出营帐,唯一不变的,是坐在里面的谢夔。
谢夔将这几日未处理的事务整理完后,这才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舒展筋骨。
他看了眼一旁的沙漏,然后撩开门帘,走了出去。
抬头看着外面的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如行人的倦眼的启明星已经渐渐淡出了旅者的视线,天际边泛起了一抹细细的金红色,宛如在灰蓝色的幕布上,陡然用朱砂勾出的一条细线,又以金粉描边。随后,在苍穹这一块幕布上,执笔人像是拿着紫毫在细金红线上晕染,让这一抹金红色的面积越来越大,最终晕染成了一幅旭日东升的画卷。
“大人,从节度使府上有人来了军营。”门口忽然有士兵奔至,开口道。
谢夔面上那短暂的惬意神色,瞬间消失,转而剑眉一竖。
从家里来的人,只有可能是鹤语派来的。
“让人进来。”谢夔飞快说,但下一秒,他又忽然改口:“算了,我亲自去看看。”
说完这话,谢夔脚步急促,飞快走向了军营门口,简直比身后传信的士兵都还快。
这一路走过来,谢夔的脑子里倒是片刻都不曾停下。
这时候家里来人,是鹤语出了什么事情吗?是身体不舒服?他知道北地的气候跟上京完全不是一个样,之前鹤语才来灵州时就有些水土不服,现如今鹤语怀有身孕,谢夔的脑子里不由想得更多了些。
行至营门口,谢夔发现来的人是袁叔,在他身边,还跟着两个公主府的护卫,显然后面两人是鹤语派来保护袁叔的。
谢夔目光向下,落在了袁叔手中拎着的食盒上,他心头倏然一松。
“袁叔,您怎么来了?”谢夔大步上前,走到袁叔身边,便开口问。
袁叔一张脸上笑眯眯的,他最想看见的便是自家的小公子能成家立业。如今,他从小看着的小主子不仅仅成家了,甚至这一对年轻的小夫妻的感情极好,他怎么能不高兴?
袁叔一边举起了手中的食盒,一边开口解释道:“这是昨夜殿下回府后,就让厨房炖上的鸡汤。这汤可煲了一整个晚上呢,今日早上公主殿下醒来后,就让珍珠姑娘送了过来。殿下说少爷你肯定一晚上都没有休息,就算是仗着年轻,但身体也不能这么造,所以让我赶紧送过来。”
谢夔听后,面上神色看起来好似没什么变化,但是他眼底晕出的笑意,却是在渐渐扩散。
“她在府上可还好?”谢夔边走边问。
袁叔连忙点头,“殿下一切都好,而且殿下还托我带一句话给少爷。”
“嗯?”
袁叔:“殿下说,她知晓这段时日少爷一定很忙,所以她没来灵州之前少爷是在哪里过夜,现在一样就好。她在府上,身边都是熟悉的人,再不济,她也认识不少灵州城里的夫人和小姐们,觉得无聊了也会找人来说说话,让少爷不必担忧。”
谢夔心里浮现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熨帖。
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就听得耳边袁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殿下仁善识大体,当初圣上赐下的这门亲事便是极好的。”袁叔认真说,“少爷日后可万万不要辜负了殿下。”
他虽是袁家的下人,但也是袁氏身边得力之人。加上又在谢夔年幼时,不顾自己的前程,来这偏远的朔方,在谢夔心里,可不是什么仆从,而是长辈。只不过袁叔平日里从不喜欢说这些话,今日倒是为了鹤语例外了。
谢夔倒也没有将现在袁叔的这些话当做耳旁风,随便糊弄应声两句,反而郑重点了点头,“袁叔,我知道。”
即便袁叔不说什么,谢夔也绝不可能对鹤语有半点不好。她信任自己,都主动离开了京城,到了自己身边。这里她身边也没什么亲人,他若是还不加倍爱护她,那可真是十恶不赦的混蛋。
第288章 因果
此刻,在都拉克的帐篷里,传来一声怒吼,“还要等多久!”
在都拉克面前,跪着几个看起来年轻的巫师,他们都是跟着萨满身边做事,但是近日来,他们年轻的王却身中蛊毒,他们便前来为君分忧。
哪知道都已经来了小半月,几个人合力,也没能将蛊虫引出来。
恰好这时候老萨满还没有闭关出来,都拉克身边无可用之人,只能继续将几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但都拉克向来都不是一个温和的人,脾气更是暴烈。前段时间,他已经容忍了面前这一群巫师在自己身上做了不少“实验”,可是没有一个人将蛊虫从他体内引出去,甚至完全没有一点作用。
都拉克这人本来就没什么耐心,如今蛊虫一直在他自己身上,那个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清楚。在面对一群巫师又一次失败时,都拉克哪里还能忍住心中的怒火,只恨不得将眼前这几个人的脑袋都削下来。
几名巫师现在跪在大帐中,面色惶恐。并非他们对自己的王不上心,而是现在在都拉克体内的蛊虫着实有些棘手。
这时候跪在最右边的一个年轻男子率先开口,他是老萨满这十来年收的年纪最小的徒弟,但算是比较有天赋。
此人名唤平隆。
平隆对着都拉克行了一个大礼,叩首没抬头,认真说:“这是大师兄下的蛊,也是他自己养的蛊虫,我们也不知道具体养蛊时的用药,所以,所以还请王上再给我们一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