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夔:“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鹤语暗恨,别以为眼前这人现在背对着自己,她就听不出来谢夔现在这话里暗含的几分笑意,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可就算是知道,她如今也的确拿谢夔没半点办法。
“你转过来。”鹤语闷闷说。
谢夔唇角的确是带着笑意,他也心知肚明鹤语现在叫自己是为了什么。不过当转过身时,饶是有准备,谢夔还是被眼前这薄如羽翼的后背牵动了心神。
鹤语在让谢夔转过身时,她自己已经面朝着床内,背对着谢夔。
“替我穿衣。”鹤语说,像是想到什么,她又是警惕又是警告地飞快开口:“我告诉你,你就只,只能替我穿衣,别的你休想。”
回应鹤语这话的,又是一声轻笑。
谢夔不等面前的小公主对自己发火,“臣遵命。”
三个字,听着好似臣服,但分明每个字,都带着反骨,反而有几分揶揄。
鹤语:“……”
等到鹤语再从里间出来时,她人已经被谢夔抱在了怀里。
谢夔是怕她饿坏了肚子,所以不敢再逗弄她。飞快替鹤语穿好了衣服后,就抱着人走了出来。
鹤语倒是想“自力更生”,奈何她一动,就觉得身下酸痛得厉害,只好任由谢夔将自己从床上抱了起来。
外间摆着两碗面条,刚才鹤语闻到的香气,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乍一看,鹤语忍不住蹙了蹙眉,那样子很是嫌弃。
“谢夔,你糊弄我?”鹤语看着谢夔问,她说要他亲手做的饭菜,结果谢夔就用这么一碗面来糊弄自己?鹤语无视了面条里散发出来的香气,很是不满看着谢夔。
谢夔也不恼,他是想到刚才鹤语看起来像是饿狠了,唯有下面是最快的夜宵。
谢夔将鹤语放在位置上后,主动拿起筷子,塞进了鹤语的手中,“尝尝。”
鹤语生气,不理他。
“不喜欢的话,我再去做别的。”谢夔好脾气说。
鹤语倒是还想要倔强两分,可是现在她的肚子很不给面子地又“咕噜”响了一声,这一次没有被子做掩饰,所以听起来好像还很清脆。
鹤语顿时红了脸,“行吧,既然你做了,那我先尝尝。”
说着,她挑起了一根面条,放进了嘴里。这时候鹤语才发现,在面条里,还有不少肉沫,而入口时,那股浓郁的番茄汁的味道,掩饰不住,酸甜可口。肉末和已经捣烂的番茄汁的混合,既有肉香,又有番茄的清甜,一点也不腻人。
这倒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看起来平平无奇,可是味道倒是有些意外惊人。
鹤语忍不住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谢夔就在一旁看着,最初他是在观察着鹤语的表情,唯恐自己做的不合公主殿下的口味,但渐渐地,谢夔在看见鹤语眼底的满意后,他那眼神,便变成了纯粹看着鹤语吃饭。
公主殿下用膳时,仪态姿势自不用说,哪怕像是现在觉得饿极了,那模样看起来也是文雅极了,丝毫不会给人狼吞虎咽之感。
而这一幕落在谢夔眼中,看见鹤语一点也不挑地吃了一大半自己做的面条,令他感到满足。
鹤语平日里就吃得不多,何况,现在都已经是半夜,她即便是再饿,也吃不了多少。
如今她能吃掉一半的面条,已经是意外之喜。
“我吃好了。”鹤语说。
谢夔微微一笑,“不知道殿下觉得可还满意?”
鹤语心里自然是满意的,可她现在对上谢夔那双含笑的双眼,心里就不想让这人在自己面前这么得意,“还行吧。”她口是心非地说。
谢夔听见这评价,却是笑了。可能他的殿下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每次她想要说谎时,总是有些小动作。比如,从来不敢跟他对视,眼神飘忽极了。那模样,简直一眼就会被人看穿。
那小心眼子,都写在了脸上。
谢夔控住了自己表情,还很配合地顺着鹤语的话道:“那臣日后再努力,希望下一次能让殿下满意。”
他说完这话,就将鹤语刚才吃过的那碗面端了起来,很是自然地吃了下去。
鹤语见状,“哎哎”了两声。
谢夔抬头。
鹤语:“你,你怎么吃我剩下的啊?”
谢夔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脏。”片刻后,鹤语才从牙缝里蹦出来一个字。
就算是她曾经赏赐给宫里人的膳食,也断然不会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米饭或者面条给赏赐出去啊。
可是谢夔看起来丝毫不在意,
“不脏。”谢夔说。
鹤语刚张了张嘴,就听见谢夔后一句话落了下来。
“反正都吃过了。”
若是鹤语最初还不知道谢夔这话是什么意思的话,那当后一秒,谢夔一点掩饰都没有地盯着她殷红的唇瓣时,鹤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
几乎在这瞬间,鹤语就红了耳朵。
“你,你闭嘴吧你。”她羞恼道,这人怎么连吃个饭,都能想到那档子事上去?
谢夔一声大笑,没有再逗弄鹤语,飞快吃完了跟前的面条。
鹤语厌烦他吃东西太快,但现在,已经是谢夔努力放慢的结果。对于公主殿下曾经提出来的一切要求,他都记着。
“你手又是怎么回事?”先前的事情太过混乱,鹤语哪里能留神到谢夔手上的伤?在谢夔的掌心里,看起来有好几道新鲜的伤口。
谢夔在听见她这话时,拿着筷子的手似乎在这瞬间顿了顿,也就是片刻间,他已经恢复如常。
“不小心伤了,放心,没什么大碍。”谢夔说。
鹤语:“那你也太不小心了,等会儿我给你看看。”
“真没事。”谢夔抬头道,他不想让鹤语处理自己的伤口,甚至他自己都不想理会。这伤口的由来,并不是一件令他感到很舒服的事。
鹤语看见眼前的人吃好,将碗筷放回了小厨房,再折返回来后,她坐在屏风跟前,在谢夔想要弯腰将自己抱回床上时,忽然伸手拦住了谢夔伸过来的双臂。
谢夔挑眉。
鹤语板着一张小脸,今日她若是对谢夔这般轻拿轻放,日后她在他面前还有什么公主的威仪?
“你还没有给我解释。”鹤语抬头看着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的高大的年轻男人,开口道:“你若是说不明白,日后就不用再来撷秀楼睡觉。”
若不是刚才肚子饿了打岔,鹤语早就要谢夔给个理由。
她又不傻,今日的谢夔分明比先前更加暴烈,她现在就连小腹处,都还酸痛。
第126章 吵架
平白无故朝着自己泄火,那她成什么了?
谢夔身形一顿,随后,他放下了那双冲着鹤语张开的臂膀,眼神一暗。
他知道今日是自己鲁莽,也是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头。可是当看见陆云青的出现后,他控制不住自己。哪怕已经去校场上,在擂台上泄了一身的力气,可是回来后,在得知鹤语遣散了身边的婢女护卫,一个人划着小船,在荷塘里时,他心头那嫉妒的念头,又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冒了出来。
为什么想要一个人静静?难道就是因为今日见到了儿时的青梅竹马吗?又或者是,见到了喜欢的人?
谢夔到那个时候才发现,似乎他的殿下,从未对自己说过喜欢。
他们之所以能在一起,是圣旨。一道明黄的圣旨,将他们两人绑在了一起。
可若是鹤语真喜欢那位陆家的大公子,为何当年跟鹤语在一起的人不是陆云青呢?
这中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谢夔想弄明白,可如今最便捷知晓当年之事的,就是直接问鹤语。
可他问了,她会说吗?当初就连认识王仲宣这么微不足道的事,鹤语也不曾对自己开口。
谢夔没有信心。
他更害怕的是,如果自己今日真的找鹤语问了个明白,他们以后就连像是现在这般相处,也维系不了。
鹤语见眼前的人沉默,她心里忽然觉得一阵委屈。
她又不是勾栏院的女子,想怎么让男人摆弄就能摆弄,如今谢夔竟然连一个理由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甚至这闭口不言的样子,是连一点敷衍都不愿意给她。
鹤语倏然一下从圆凳上站了起来,她眼神一变,看起来顿时变得冷硬了不少。
“你出去。”她说。
这声音不大,听起来甚至都没有发火,但每个字里带着的寒意,却分外明显。
谢夔抿唇,“抱歉。”
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是什么触怒了鹤语,她忽然就将手头能扔的东西朝着谢夔砸了去。
她要的是道歉吗?她分明只是要一个谢夔给自己的理由。她听着这没来由的道歉做什么?
她以为只是一件小事,但现在谢夔的回答,却让她心底陡然一凉。
鹤语气得眼睛发红,她刚才手上什么都没有,所以朝着谢夔扔过去的是戴在手腕上的血玉镯子。价值千金的血玉手镯,在这一刻,从谢夔的额头处,落在了地上,顿时四分五裂。
“滚!”鹤语这一次是真动了怒,平日里那双明亮的大眼睛,此刻都充满了明显的愤怒。
她说完这话,转身就走进了内室里。
谢夔下意识地要伸手将她抱起来,但鹤语此刻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在谢夔刚伸手时,她冷冷的警告的声音再一次落了下来,“我说了,让你滚!别碰我!”
在说着这话时,鹤语咬着唇,一步一步朝着床榻上走去。
就算是现在双腿摩擦得发疼,可她也没有回头,更没有让谢夔抱着自己到床上去。
有了鹤语这话,谢夔也不敢真跟上去。他是怕鹤语更生气,把自己气得狠了,伤身体。
在看见鹤语上床后,谢夔才缓缓地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蹲下来,仔细将先前地上的碎玉收了起来。
鹤语平日里都穿着软底鞋,若是一不小心踩到上面,必然会受伤。
收拾好碎玉后,谢夔才转过身,朝着集虚斋走去。
鹤语躺在床上,当耳边传来外间的门被关上的声音后,眼眶忽然一酸,最初一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珠子,这时候扑簌簌地都无声地落了下来。
她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可是谢夔连这么个理由都不愿意给自己。
她咬着唇,难受地将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
身上还带着痛,可是心里更难受。
谢夔凭什么那么对自己?她是皇室的公主,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子,难道她现在找谢夔要个说法有错吗?鹤语咬着唇,将自己闷在了被子里,“王八蛋谢夔。”她哭着闷闷咒骂着。
她要的只是一个理由而已啊,哪怕这人像是从前那样,嬉皮笑脸对自己说些混账胡话,她也不会这么生气。她分明就很好哄,但现在谢夔却没有想过要哄哄自己。
她要的不是抱歉,不是对不起。
枕边少了一个人,她好像变得有些不那么习惯。
就算是现在已经入了夏,夜间也没有那么寒冷,可现在鹤语仍旧觉得有些冷。
第二日,鹤语睡得昏昏沉沉,珍珠和玛瑙进来瞧了几次,都见她没有醒来。
谢夔几乎一夜未睡,他在书房里想了很多。他不喜欢猜疑,但在鹤语的事上,又控制不住自己多想。
昨日的事,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他控制不住,所以想要狠狠地占有身边的人,好似这样才能确定如今在鹤语身边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的青梅竹马。
他道歉了,但鹤语不需要。
晨光熹微之际,谢夔从书房出来,去了后面的校场上耍了一套剑招。浑身被汗水浸透,但谢夔似乎没有感觉到丝毫疲倦,手中的长剑几乎快要被他挥出残影,剑气将周围的灌木林惊扰地沙沙作响,肃杀之气,弥漫着整个校场。
收了剑,有亲卫上前给他递水。
当亲卫看见自家冷峻的大人身上那一条接着一条的指甲划过的红痕时,不由飞快别开了脸,不敢再看。
谢夔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从集虚斋走到了撷秀楼门口。
当看见珍珠和玛瑙都还守在门口时,谢夔微微扬眉,“还没醒?”
昨晚鹤语和谢夔发生争执时,珍珠和玛瑙都已经睡下,何况两人闹出来的动静不大,又很快结束,珍珠和玛瑙甚至都不知道昨夜谢夔被鹤语赶出了撷秀楼。
现在听见谢夔的话,珍珠点头道:“刚才婢子进去时,殿下还在休息。”
谢夔抿了抿唇,昨日陆云青是私下离开了大部队,先一步到了灵州城。而今日,在名义上,是朝廷的监察使抵达灵州的日子。
他今日要为陆云青接风洗尘,这消息,他还没有告诉鹤语。
第127章 冷战
谢夔想,现在鹤语应当是不想见到自己的。
“等她醒了,告诉她,今日上京派来的监察使就将抵达灵州,我将会在四喜楼为其接风洗尘,下衙时,我会过来接她一同赴宴。”谢夔说。
珍珠和玛瑙在昨日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次来边塞的监察使就是陆云青,两人这时候听见谢夔这般说,不由皆是一愣,随后应下。
等到谢夔离开后,珍珠和玛瑙面面相觑。
“这可如何是好?”珍珠皱着眉问,她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担忧,“驸马怕是还不知道当初殿下和陆公子的事。”
玛瑙倒是想得更透彻些,“驸马不知道是最好的,但知道了,我们殿下又没有什么心虚的。且不说别的公主在公主府里养了那么多的面首,我们家殿下喜欢个俊俏郎君这有什么不可以?就说眼前这陆公子,殿下跟陆公子都是旧事,你我又不是不知道殿下早就跟陆公子断了来往,即便是被驸马知道又有什么?”
珍珠被玛瑙这话说服,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服自己,“你说得没错,殿下早就跟陆公子没了关系。”
房间里的鹤语再醒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了下午。
昨日她被谢夔折腾狠了,在半夜时,两人又不欢而散,她身体很累,精神也疲惫,可就是没能睡着。都等到外面的天色变得蒙蒙亮时,鹤语感觉自己才是真正地进入了熟睡。
梦里光怪陆离,不仅仅没能休息好,反而因为做了梦,醒来时好像觉得更加累了。
珍珠和玛瑙服侍着她穿衣,两婢女看着自家主子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不由都红了脸。
“驸马也真是的,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殿下这么个水做的人儿,哪里禁得起他这般蛮横。”珍珠嘟着嘴抱怨。
鹤语听见后,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在听见谢夔的名字时,心里还是会像是被一条细细的绳索拉扯着,有些发疼。
“他呢。”等坐在了梳妆台前,鹤语才开口问。
珍珠:“驸马去衙门了,离开之前,驸马还来看了看殿下,只不过那时候殿下还没有醒来,驸马就只站在了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