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赵玖一行刚在南阳安定下来准备推广,就遇着旧党欲要挑起党争的破事,紧接着着张悫又死了,吕颐浩一来把中枢上下折磨的够呛,这件小事久而久之他也就记不起来了,结果前段时间杨沂中奉命去南阳修建烈士神庙时,又给他找出来他曾经的设计图并带了回来。
反正那时候主要的任务就是看冷眼看着赵鼎和张浚能做到什么地步,烦闷之下不正好拽着杨沂中刘晏等人先教会了再在内宫陪他下棋。还真别说,这种跨越式的游戏进步瞬间得到文臣武将的一致喜欢,据说张浚闭门思过期间下军棋如狂,每每一大顿感悟。可据不可靠情报,他六岁的儿子有时候都能下过他,可见有的事啊,真的不能勉强?
但张浚坚信自己是心情压抑下发挥失常,准备过了这个风头再找刘子羽手谈。到时候不知道怎么折磨人家了。
当然,估计现在和以后张浚也没空再下棋了就是,这不是赵官家再次将朝政托付秘阁,沿黄河视察去了吗?
结果不知道韩世忠竟然也神奇地想到了这一点,抬起头来问:“小岳,官家到什么地方了,可是到关西了吗?”
岳飞道:“哪有这么快,几日前小弟才收得官家手谕,以路程猜测,目下御驾应该到了陕州了。”
韩世忠对于李彦仙的交情那也是一言难尽啊,不过到底还是认可的,没再说过分的话,只是道:“李彦仙守陕州八年,分隔大河不容易,也无怪乎官家特恩,将陕州知州一职破例交给其弟李燮。”
岳飞和李彦仙那是真的不怎么熟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不过一声怒气冲天地“韩世忠,你躲什么?”拯救了他。
整个大宋,或者夸张点四海列国,敢这么直呼他泼韩五大名还不挨揍的,五根手指都数的过来,偏偏燕京城里就有一个,自然是眼前双目通红嘴上长泡的胡寅胡相公了。
而燕京虽然不如会宁府冰天雪地,到底已经十一月份,他居然还带着汗珠儿,可见是跑来的。
岳飞赶紧起来行礼,想帮韩世忠挡一挡,道:“不知恩相驾到,鹏举.....”他是因为胡寅举荐才在官家前面出了头的,因此格外尊敬。
胡寅多头铁的人啊,根本不等他客套完,就道:“魏王,你的事情咱们一会儿再说,本相现在一天恨不能十二个时辰都在办公,就先让我说。失礼之处,还望海涵。”
那岳飞还能怎么办,只能眼睁睁地见着胡寅开喷,“我今天一大早就去左军主营找你,秦王真是带兵有方啊,谁也不说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只能找了三处地方才堵到了你。”
韩世忠心虚地说:“胡老弟.....胡相公你看你都这么忙了,找我干啥?我就是奉圣命来教训一下王胜那不争气的玩意儿,过两天也就回去了,不信你去问那个丰台的梁知县。”
胡寅只要不说到军事,拿捏他就跟小孩子一样,冷冷道:“秦王既然说到了王胜,那就该知道御营左军是什么军纪!王胜还只是心里有气,隔三差五去定州找茬打人,而左军在燕京附近整整三万人,拜您做的好榜样,扰民的事就没有一天不发生:左军统制许世安因为兵器失修,差点打死雇佣工匠三人;现任都统解元的亲兵杜老三在街上白吃白喝喝醉了还调戏人家老板娘,被捕时打伤捕头一人。这样的事,你知道梁肃一天处理多少起吗?情节恶劣的还要我亲自逮捕送上断头台。”
“为这事,我已经找过解都统无数次了,但他总推说威望不足,实在无法完全约束。好了,现在来了位威望足够的,韩良臣,我找你商量约束军纪,你为何避而不见!可知这为新都城建设增加了多少困难!”
这下岳飞就更不能开口了,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天下之大谁不知道韩秦王忠勇冠绝三军,又有谁不知道泼韩五老兵侉子作风五毒俱全。他部下除了西军老底子,最晚也是从鄢陵死战里熬出来的老底子,战斗经验丰富、军资补给充分。就是他本人一度自以为功高难封,敷衍军事,甚至思退求全,舞文弄墨,悠游林下的时候,也不耽误他驭下极严,麾下御营左军军纪严明,将士皆敢战、能战。
这里所谓军纪,指的是作战勇敢,令行禁止,放在战争之时很有用,但平时别的方面就有点向他们老大靠齐,就很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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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燕京建设
但是封建时代,你指望达到每支部队都达到岳家军“冻死不拆屋”的精神,就是赵官家也不敢做这也的梦啊,能在打仗的时候令行禁止尽量扰民不屠村他就认了,但胡寅既然当此任,又如何能不管吗?
其实官家早有圣旨,行伍本身特殊,却不能拿刑统来约束军务,否则战场杀人岂不是也要杀头?刑部可以跟枢密院就杨政杀妾剥皮时间制定一个专门军律出来,以后军人犯法枢密院与御营总务专审。但那是涉及军事,就御营左军这些破事,全都用刑律就能治罪。
但这给胡寅增加了无数工作量的同时,也让人清楚的看到,北伐后的御营大军里,依然有着大量旧式军官存在,这些大爷的平均道德素质,依然是普遍性低于士大夫,乃至于低于寻常百姓。
韩世忠也不是真的傻子,不敢再跟胡寅打马虎眼,苦笑一声道:“相公,你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老韩也跟你说句实话。我知道您这样上火,是因为官家有意以后以左军改为禁军,拱卫京师,所以容不得这样的事。但是不是俺推卸责任,老西军的问题不是一日两日,尤其是北伐河东大胜,一路收获燕云十六州,了却国朝百年事。我再怎么训斥那帮混球这是官家英明别把自己当英雄,他们还是有些骄纵之气的。”
“就算我听相公的整治一番,也就是能好一阵儿。真要解决这件事,我看还是赶紧把燕京武学建好了,还能用的军官都送去进修一番,也可以从学子里调好苗子重点培养。我手下的王世雄,还有殉国的呼延通都是走的这一路子,瞧着很不错。当然,有实在过分的,也不用您动手,我自是枢密副使,军法如山自可杀人。”
胡寅听后,也明白韩世忠这真是肺腑之言,也确实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却也沉默下来。岳飞看他实在状态不好,扶他入座,又示意小厮上茶,道:“相公最近太辛苦了,这是我北上前家中娘子做的菊花决明子茶,最是明目败火,您也尝尝。”
韩世忠本来想嚷嚷好你个岳鹏举家里有好的不给我喝,万幸及时想起来岳飞的前妻改嫁给他的属下又离婚的破事儿,明智地闭嘴。
胡寅也真是累了,昨天熬了一个通宵,喝了一盏茶,只觉得苦味萦绕唇齿之间,叹息道:“是啊,武学要建,御要局要建、武库陈相公也说位置不合适,得按照太祖的旧办法设立军器监。”
“可就是再好的设计图,也不能一天建成啊。何况,到处都要钱。”他还没好意思说,官家的意思是要在武清设立天津港口,民兵两用,从海上解决航运问题。
建港口啊,岳翻(岳飞之弟,武清县令)昨天还跟他哭穷呢,而海军同都统、这次北伐倒霉连个郡王也没混上的李宝更是比他还上心,没几天就是一封信催促。
可问题是他跟谁哭穷去?官家要治理黄河,只是千秋万代的大事,何况西辽和高丽的钱怎么说也是官家自己扣来的,他连皇宫都不修全放在河工上,你胡明仲好意思开口!都省?赵鼎这腹黑的下严令给户部尚书林景默每笔款项都要核实才拨发,东南西北要钱的地方多了,就这速度黄花菜都凉了。
此等境况下,今年胡寅被逼急了,联合陈规把燕云、辽东辽西的秋日赋税给截留了,这下彻底激怒了中枢,这还没迁都呢你知不知道规矩和法律啊,赵鼎张浚气的带着十几名官员联名参奏他。一定要赵官家给个说法。
赵官家也很无奈啊,北伐虽然胜利了,国家彻底安定了。可是没了这个核心目标之后,疆域广阔有疆域广阔的坏处,哪里都要支援。燕京要规划、海港要动工、黄河要治理、东京机构要逐渐转移、战乱地区波及的百姓要减税减劳役,宁夏那种穷地方还得反过来援助它,太原大名还得修城墙,这还不算哪里受了水旱蝗灾需要援助。
可国家财政在哪儿摆着,来钱的地方就那么几类:北伐国债现在改成了迁都国债,本来就受到东京豪门无声抵制。印花税等来源稳定可也就那么多。东南那边摊丁入户确实已经到了攻坚克难的时候,李光为人没的说,可要他有吕浩颐的手段也不现实。战争赔款又被他挪用了,可不就指望着税收吗?
什么,你说海贸收入,那把张俊全家抄了也不够建天津港口啊,何况赵官家也不会傻到自断财源。这是一个来钱不是那么快却一定越发重要的财政部分。
所以这轻重缓急就成了问题,赵鼎等人倒是不敢故意拖延抵制迁都,而是被胡寅的越级给惹火了,你的差事重要就可以截留税收,这不是公开与东京两分吗?
昔日太学三能臣,再次吵成一锅粥,都要求官家为自己伸张正义。
这事儿从道理上说,肯定是胡寅错了,又不是战事,军情如火可以变通,你缺钱就能以相公身份截留赋税,那以后别人都有样学样岂不是又封建割据的意思了,但胡寅的困难又却是摆在那里,燕京虽然没像太原大名一样被炸开了,但也被女真人撤退的时候破坏的不轻,加上一些政治考量,必须重建。
但陈规城防图都画好半年了,正式建筑没有一处完工,韩世忠杀剩下的燕云汉儿还要安抚,左军庞大的军费开销他还要负责一部分,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马上就是建炎十二年了,你说这速度新都城什么时候能修建完,更不用说赵官家想的那样逐渐搬移了。
对此赵官家心知肚明,只能再次发挥自己和稀泥的本事,明面上帮胡寅把这件事扛下来,说是他之前有口谕,只是太忙了忘了跟两府打招呼,私下里狠狠训斥了胡寅一通,再有下次回家种地去。同时也安抚了他一下,韩世忠抄家灭族毕竟留下不少财货,而且那些真犯了罪和抵制大宋的燕云大族可以卖给耶律大石,这两分份钱都给他建设新首都。
同时教导他要变通,赵官家就不信很多豪门大族不想在燕京买房子置地,你在控制之余也可以发点房地产的财吗?
对此胡寅走了出去,感受着午间阳光的温暖和忙碌的劳役和市民,叹了口气,继续报效官家报效大宋去了。
留下韩世忠和岳飞,讪讪而对,打仗他们在行,至于搞钱......还是找专业人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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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相公们的死后生活(一)
天下有人间,地下有幽冥。在地府的某一处镇子中,老远就能听到动静。
“当真无能,这胡明仲居然又让官家为他背黑锅,这种人怎么当上宰相的。换了我,哪里会因为建财之事束手束脚,耽误建设新都。”一个很邋遢的人看着人间的邸报,在那里咆哮。
不远处一个精瘦的老头出来,冷冷讥讽道:“那王舒王要怎么建财,再在新收复之地搞青苗法,把老百姓搞得家破人亡。”
这下大家也都纷纷起身了,有个高壮的长须客听到不客气,直接怼道:“司马相公倒是不会搞青苗法,就是会把国朝将士好不容易打下的土地送回去而已,你若是在相位,只怕还要劝官家在西夏故地也在立一个定难军节度使。”
被精准踩到痛点的司马光差点跳脚,骂道:“章惇小儿,你这无君无父的东西,说什么“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当初官家初登大宝还说他绝类其父,能守住淮南就是祖宗保佑了。现在呢?将来官家到来,我看你有脸见他吗?”
没错,这正是北宋中后期党争最严重是的三大宰相,后世闻名遐迩的王安石、司马光和章惇。
前两者不需要多说,章惇除了是哲宗朝的实权宰相、王安石的新法继承人,还有一句预言流传千古:当年向太后(宋神宗正宫)在哲宗早逝无子的情况下主张立其十一弟端王赵佶,也就是现在在少林寺研读佛法的太上道君皇帝,说道:“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他们这一吵架,周围的人和各自夫人不免都来拉架,不过每个人也都敷衍,几十上百年了,你们不烦我们还烦呢。
没错,这个镇子是地府特设。地府有往生池也有地狱,有十殿阎罗也有作祟妖邪。还有一分部分比较特殊的人就是历代皇帝和宰相,按说人之一死,按照生死簿上善行罪行判断下地狱还是投胎就行,可中国自从秦始皇开始,君王处理天下事,宰相辅弼之,一辈子多少平民生死在其手中,善恶哪里算的清楚?于是这两者就被单独安置,在地府享受安宁。
等下一个朝代结束了,就可以选择投胎或者自述功绩为地府效力。当然,这是对一般宰相的处理。至于蔡京杨国忠董卓之流,地府套餐请接收谢谢,十八层体验服务记得给好评哦。
目前地府除了宋朝宰相镇,还有五代宰相镇,剩下的唐朝宰相还有几个赖在里面不走,非要看看这位建炎天子能做到什么程度。
当然,自从八公山之战开始,这里的每个宰相都格外关注赵玖本人就是了。
第47章 :中流砥柱
燕地冬寒,但是晌午的时候还是有几分暖日融融的样子。韩世忠和岳飞都有些无奈,索性出去找走走,陈规跟他们介绍过,燕京府的设计是以丰台为附郭县,四周分列朝阳、昌平、海淀和大兴四个县城。而在丰台县里,又以旧时皇宫和尚书台为两点,各馆阁、衙门、坊市甚至寺院道观均有序分布。
如今一切都处在建设阶段,除了见证了金国十年大变化的尚书台附近有了些人气,聚了一些附近过来讨生活的老百姓,韩岳二人走了没几步,居然看到有个摊子打着“李和栗子”的招牌,都不由大为惊奇,要知道,二人都看过让官家如痴如醉的《东京梦华录》,自然知道昔年东京有这么一道名小吃,可是靖康之后,或者说官家还于旧都之后,再也没见过,后来也有不少人打着这个招牌,但是东京人民见多识广,一尝就知道不是一家子。也就是那时候还没有专利制度,不然又得给开封府增加工作量:得派出不少衙役去打假。
眼下栗子新下没多久,看着摊子干净,铁砂炒好栗子,麻草编制成束的炒栗整齐挂在推车上,一旁还有几张桌子,端的稀奇,二人看着喜欢,不由花钱买了一束吃。那摊主看这二人气度不凡,知道是来了达官贵人,虽然殷勤伺候,却并不敢上来搭话。
岳飞入口只觉得生平没吃过这般香脆可口的栗子,正要称赞,忽见得韩世忠一拍大腿,道:“就是这个味道,俺当年去东京履职时也和几个兄弟吃过,这肯定是那州桥北的李和栗子,小兄弟,你这是真货啊,从哪里学来的秘方。”
对面这摊贩被他吓了一跳,忽而现出些哽咽之意,“好教二位知道,李和正是家父,靖康之中,举家被金狗掳掠过来了,家父死在途中,我为了生计,便在燕京厮混,重操旧业。”
韩世忠岳飞也都是见过多少大场面的人了,居然同时一顿。
最后还是岳飞先开口,“既然是河南人,朝廷去年不就让御营前军李逵部护送被掠民众南下吗?可是他们欺负你们或者索要钱财。不要怕,尽可以和我说,我能为你做主。要知道人离乡自贱,若能回东京做一太平商贩,也不枉费了大军北伐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