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抱空山【完结】
时间:2023-11-16 23:10:07

  李青溦只是猜测,听她确定,一时挑了眉头。
  她以往是在她外祖父那里听说过刘阁老之名,当时他曾大骂他“禄蠹”。
  刘阁老官拜同凤阁鸾台平章事,受殿学士的封号,当今备受宠爱的信王乃是他外孙,自然名高望重。那户部尚书同冰井务司长都曾是他学生,受他驱使,倒也是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李青溦一时又想到南郊那几个庄头、甲头的有恃无恐;又想起那周营的捐官事宜,倒把所有都捋顺了:想是小周氏通过柳氏扒上了刘阁老,为了给那周营捐官,将平西王府的一些产业交由刘阁老。
  “倒是好一手的暗度陈仓。”李青溦轻声一哼。
  陆云落对她家的事情也有几分了解,便以她的身份尤觉着事情棘手,倒问李青溦一句:“户部金部司分管商户政令,那户部尚书柳是刘阁老的徒弟。自然官官相护着,岂会给你什么好脸色?你若想拿回自家的铺子,自也不那样容易,可有什么成算?”
  李青溦将此事在心中捋了片刻,倒有了法子。
  弯起唇角,“我家这些铺子虽暗地里是换了东家,但登在户部红簿上的却还是平西王府的产业,是这般吧?”
  陆云落一时倒未反应过来:“是这般,所以你若想通过户部将自己铺子要回来怕也不成。”
  李青溦轻叩桌面,曲指算计了几声:“除却开不下去早就关门的一家,我家在京城满打满算还有八间铺子,这些铺子规格自然都算不上小,你说,我若将这些铺子统统贱卖,有些人会不会动心。”
  陆云落未怔,没反应过来。
  李青溦附在她耳边解释一番。陆云落听完便弯腰直笑:“还有这般的法子,当真还得是你。”
  李青溦也跟着笑了几声,倒视线稍转:“恐到时候,还需要姐姐和另外几家关系好些的商行帮忙才是。”
  陆云落:“这些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她看她一眼,“只是此事若是一招不慎叫那刘阁老知道了,怕不会轻轻放下此事。你当真信得过我们?”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罢了。我既决定了做此事,自然不会畏畏缩缩,打手打脚的。”
  倒真是她这般有魄力的女子,才配得上陆珵呢。陆云落想到这里,倒轻笑一声,随口道:“若此事不成自以为没什么,你可以去找陆郎君替你兜着底子不是。”
  李青溦平日里也并不叫自己想他,如今乍听见他的名字,一时又想起那日之事,睫轻轻垂下一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不提他便罢了。”
  陆云落侧眼看她。
  她话音带了揶揄,本是想看李青溦带几分羞郝的样子。倒瞧见她支颐坐在对过,一双鸦黑的睫只轻轻地垂下一眼,倒很有几分恹恹的神色。
  她视线转动,心里倒是知道了。
  想是上回二人吵架之事未见好,她一时倒是吃了一惊:陆珵虽性子冷淡一些,但秉性却是极好的,便是对不相干的人也不失温和。她虽未多见二人相处,但寥寥几次也能看出陆珵对李青溦之心。
  倒未想到过去了这么久,陆珵竟还未将人给哄好。
  啧啧,好歹还是一国储君,对于自己的终身之事如何能这般的拖拖拉拉扭扭捏捏的?难不成真想孤独终老不成?
  陆云落啧了一声。
  ——
  二人又说了些闲话,坐着也没什么意思,都出去了。
  李青溦想起后日便是李曦的生日。又想起上次见他,他都闹着要些玩意儿,她虽然素来瞧不上北苑的人,可李曦自没做过什么,便想着随便挑个什么送他玩。
  正和陆云落走动了几圈。经过一家成衣店时,陆云落身后跟着的楚郎君往后瞥几眼。
  突上前凑近二人:“女君,我似是瞧见有人跟在咱们后头,鬼鬼祟祟地不知做什么,要不要着人去问问?”
  陆云落轻轻蹙眉,偷眼往后,瞧见一道月白的女子身影,倒将李青溦拉进一家成衣铺中。
  ——
  外头,天正炎炎,似要流火。李毓秀坐着轿子里也闷出了一头一脸的汗。
  她忒了一声,叠着帕倒揩了揩脸上的汗,只觉着今日早上涂抹在脸上的脂粉也糊糊地挂在脸上。
  她不由掀开轿帘抱怨刘通:“早知如此,便不出来了。这样辣的天狗都不想出门呢,倒听了你这个坏种的话,热天热气地出门。”
  他提了不出去的事情,可还不是叫她回绝了?现在倒是忘了。
  刘通心里腹诽,到底讷讷不好言语,只擦了擦汗敷衍几句。突瞧见李青溦同一中年贵妇有说有笑地下了茶寮,身后还跟了个华服的年轻男子,忙叫了李毓秀一声。
  李毓秀抬眼打量。李青溦走在最里,一时倒看不清什么。只瞧见那走在外头的郎君,身量修长,面容有几分俊秀,气度却并不如何。
  这李青溦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嘛。
  啧啧,她斜眼乜一眼,唇轻轻一撇,叫人搀着下了轿子跟着李青溦几个走了几步,瞧见她们一行人倒是进了一家成衣铺子。
  京中大大小小的成衣铺子,她自然都来过。
  这家成衣铺子倒也不例外。她知晓这铺子里头挺大,分为上下两层。想着李青溦进去后,自是被里头试衣娘子们拉着走动,也无暇他顾什么。
  她正好寻个隐蔽的角落抓她把柄。
  她从袖中取了一把刺木香菊的青罗绫扇覆面,带着刘通进了商铺里。
  李青溦被陆云落拉进铺子里,正不知发生了什么。不多时倒看见李毓秀带着人遮遮掩掩地从外头过来了。
  陆云落瞧见为首女子的长相,见与李青溦有几分相似,虽未见过,仔细想想倒也知晓了人,冷哼一声笑道:“这便是你家庶妹吧?刚刚便跟在我们后头。这样热的天,想也不是来逛铺子的。”
  “她的心眼是比纱帐上的孔还多,当是憋着什么坏呢,问问便是了。”
  李青溦同北苑的你来我往地争斗了这么久,自不会叫她占了便宜。走前几步挡到李毓秀面前。
  李毓秀低头捧着团扇,正要进这铺子对上一双缀着珠子的云头履。
  她向左那人向右,恰将她的路堵得严严实实的。
  也不知是谁这般瞎了眼了就!
  她心中正骂了几句,抬起眼,对上李青溦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一时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李青溦笑道:“我当是谁猫眉鼠眼地跟在后头,原是二妹妹。这样热的天,二妹妹当不是来逛铺子的吧?”
  李毓秀万没有想到叫她认了出来,一时有几分恼怒,也不再藏着掖着,哼了一声:“大姐姐这话,说得倒是可笑。怎么,你进了这家铺子我便进不得?难不成这铺子是你开的不成?”
  陆云落恰听见这个:“巧了不是,此铺子正是我开的。”
  李毓秀:“……那又如何?你家铺子开了门,难不成不做买卖?”
  陆云落打量她一眼,微仰着头轻笑,“我家铺子开了门,二姑娘自然进得。况且我同大姑娘关系极好,念在你姐姐的份上铺子还可给二姑娘削价呢。”
  李毓秀不认识她,见她说话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又要给她削价,莫名生了一股闲气。
  她生平最厌恶别人叫她买削价的东西,忒,谁稀罕那几两银子,瞧不起谁呢?难不成她是庶女便买不起东西不成?不就是一成衣铺的东家,又有什么好趾高气扬的?。
  她白了二人一眼,朝店铺中的试衣女郎微扬下巴:“如何需要你家削价,只怕你家成衣我看不上而已。把你家时令的成衣都拿来瞧瞧便是。”
  李毓秀冷哼一声,放下手中折扇踏进铺中瞧衣衫。
  正与李青溦擦肩而过,突四周突无声响。众人的视线一时在她和李青溦身上来回挲巡一番,连那试衣女郎都在二人身上流转一番。
  李毓秀正觉出几分不妥,停下脚步瞧了一下自己身上同李青溦身上。
  等看清的一瞬间,她脸一拉,脸面黑地似是用了二十年的锅底子。
  原是她今日的衣衫,同李青溦身上的好巧不巧正是同一款!
  皆是青白间色裙、圆领半臂和窄袖衫,不同的只是只是那李青溦衣上的刺绣是粉莲,她的是蔷薇;她披地是绿烟罗的画帛,而她披的是云雾罗的!
  本来人同人撞衣衫,最怕的便是自己落了下风。
  这下,李毓秀看的也清楚。
  二人虽是同一款衣衫,衣衫在她身上有几分撑不起来的地方,穿在她身上却正好熨帖恰是锦上添花一般。
  谁优谁劣,自然是一目了然。
  李毓秀气地热汗滚滚,掏出帕子轻轻揩汗,一时恨自己口脂未鲜亮一些,一时又怨自己打了粉有几分败了眼色。
  又狠狠地盯一眼一旁站着的刘通。
  如何不怪这个瞎了眼的奴婢,叫他盯李青溦,如何连这撞了衣衫的小事他也看不出来!
  刘通如何没有注意到李毓秀沉沉的视线,摸了摸鼻子,倒是低下了头。
  他说今日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是这个。
  不过这着实也怪不得他呀!
  这李毓秀与李青溦虽是姊妹两,眉眼确有几分相似,可气度审美却是大相径庭。单看李毓秀自看不出什么,也没什么显的。若不在一块儿,还真就瞧不出来是同一套衣衫……
  李青溦身旁绮晴几个自也瞧见了这场面。
  绮晴多看几眼,一时倒捂着帕子偷笑:“原二姑娘今日的衣衫,同我家姑娘的乃是同一套呢。只这衣上的花纹不一般,还有这身上的披帛不一般性。咿,二姑娘身上的披帛还有几分眼熟的样子呢。”
  她停顿片刻,似是仔细打量李毓秀身上衣衫一眼,突拊掌笑道,“嗳哟,我想起来了,二姑娘身上穿的,可不就是咱们南苑从并州拿来的,叫什么来着?”
  清霜抬眼看一眼李毓秀身上的衣衫,一时倒扑哧笑了一声:“原还真是这般。这不是前几日,咱们南苑用来做纱帘子的云雾纱吗?二姑娘穿在身上,倒也别有一番丽色呢。”
  二人虽是低声言语,但声音清清亮亮的,周围的人都听见了一时都看了过来。
  李毓秀如何听不出她们话里的埋汰,一时气地热汗滚滚,气血上涌,难以冷静。
  ……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小蹄子, 竟这样无法无天地编排主子!刘通,还不上前,给我敲烂了她们的嘴!”李毓秀难以维持面上的冷静, 一时抖着手沉着脸吩咐刘通。
  刘通正眼观鼻、鼻观心, 听了她的话只当没听见响, 半天没动。
  他又不傻。李毓秀也不是他的正头主子。犯不上为了她得罪府上的大姑娘。一时只窝着头站远了一些, 在人群里扮个耳朵不大好使的鹌鹑。
  见他不动,李毓秀自己又实在是气不过,走前几步,便要自己动手掌掴人。
  只是她刚伸了手出来突叫一双冰凉的手牢牢攥住。
  李毓秀一时脸色有几分白, 手臂也吃痛不好使劲, 恨恨抬头, 倒对上李青溦一双眼。
  她一双杏眼黑白分明, 笑的时候便如同两粒儿黑白水银对撞。不笑的时候,却仿佛带着森森冷意。
  此刻正是后者。李毓秀一时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 后退一步, 才又觉出不妥来:她是个什么!自己又有什么好怕的!
  她白几眼站在李青溦身后的绮晴。挺了腰,冷哼一声:“怎么,大姐姐从并州回来是越发霸道了,妹妹如今连你身边一个出言不逊的小蹄子都教训不得了。”
  绮晴听了这话,轻笑一声:“二姑娘要教训奴婢也要有个理儿不是?奴婢刚刚说的话句句属实, 如何就出言不逊?南苑确是进了些云雾纱做的纱帐子,二姑娘若不信,只管去瞧瞧便是了, 怎好冤枉我一个奴婢?再言, 奴婢是敬您, 恭恭敬敬地叫您一声二姑娘, 可奴婢的身契是在平西王府又不在姑娘手里头…说句正经话,您又算是奴婢哪个主子呢?”
  绮晴向来看李毓秀不上。
  也是她家姑娘素日懒怠搭理她,她倒一个劲儿的只同那小周氏一起作妖。
  她可不是她家姑娘,怎会给她一个好脸子,说话自然是夹枪带棒,她说到那里尤嫌不够,轻声嘟囔:“二姑娘倒是,真真摆了起来,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脸面,倒比铺子里头卖的馕还要厚上几分。”
  她嗓音有几分清亮,李毓秀挨地又那样近。便迎面放个屁李毓秀也闻着,更莫说她是在那嘀嘀咕咕地骂她。
  一时倒又气又恼,她还未多说什么,这小贱蹄子就有这样多的话顶着。想平时也不将她放在眼里。
  她只恨自己此趟出来,只想着掩人耳目带的人并不够多;又带了刘通这么个不通心意的废物,受此鸟气。
  只是她不敢向李青溦撑硬腰杆子,如何不敢冲她一个嘴比骨头硬的贱种奴婢撑?李毓秀当下挣开李青溦的手,随手抄起一放在案边供人使唤的熨斗便要掷过去。
  那熨斗是青铜做的,上头还带着熏笼,也有几分大小,若是掷到人定会伤着人。
  李毓秀唇角微勾,正要将手中物掷过去。
  外头突几声动静,窜出许多膀大腰圆的卒吏将她们几个牢牢围住,又有人制住她。
  李毓秀的脸被扭着贴在柱子前,她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痛的只是嗳哟,说不出旁话来。
  陆云落哼笑一声。
  她平素里也恨蝇营狗苟之人。先前引她这李毓秀进铺子便有心思引她闹腾一番,好叫监市卒吏过来请她去“喝茶 ”。
  她早早地叫人通知了卒吏,李青溦的丫鬟倒也机灵,三言两语地便激的李毓秀跳了脚。
  这场面她自然喜闻乐见,轻笑一声。
  “倒真未想到,我这般客客气气地迎接二姑娘进来,二姑娘竟如此敬酒不吃……反在我铺中闹事。我落三娘在京中开了这么些年的铺子,眼中不揉沙子也不容旁人如此挑衅。”
  陆云落抱臂轻笑,朝一旁的卒吏道:“这般天热,倒是辛苦各位走这一遭。只是先前种种,各位官差应当是看地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的。此女子在我商铺中闹事,便劳烦各位带她去监市走上一遭便是。”
  监市诸卒吏与各上商会自然多有走动,素日里他们也未少拿过什么好处,听了陆云落的吩咐,已将她们几个扭了出去。
  李毓秀在各商铺中散财多年,如何经历过这样的场面?竟叫人这般架去大街上,周围人来人往,她先前在商铺中那般,自然仗着众人认不得她,不怕丢了面子。
  可如今大街上,若是叫人认出来还活不活了?到底是敢怒不敢言,她只来得及遮了脸面,被人带走了。
  —
  后日便是小周氏替李曦操办的生辰宴。
  那日李毓秀被带去监市司是小周氏亲自带人将她给保回来的。晚间二人回来的时候,那脸色比锅底还要黑沉,母子两个关上门来不住声地骂南苑。
  虽是如此,但北苑素来爱装样子,到了李曦生辰这一日,小周氏还是早早地叫人去南苑问询。
  此事自然是落在刘嬷嬷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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