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清清沉眸，神情分外严肃：“走尸傀儡不可能一具不剩。”
说完，她快步下山，朝仙陵方向奔去。
“欸，凌清清你去干嘛？”小凤凰连忙追上去。
他隐隐有了预感，跳脚道，“你不会想开人家棺材吧？”
小凤凰猜得八九不离十，凌清清确实冲着人家棺材去的。
守陵阵早已因为神殿内的巨大冲击，而七零八碎，几乎毫无用处。三人轻而易举地穿过仙陵的巨石门，抵达地宫。
小凤凰盯着地下黑压压的一片棺材，头皮发麻。
“这少说也有上百具棺材了吧？”
林无名微笑道：“这只是一层而已。”
小凤凰倒吸一口凉气，搓了搓胳膊四处张望：“这勾陈宫待遇倒是不错，死后全都给分了口棺材。”
“……”
上百具木棺摆放得整齐划一，上面的封棺钉全部完好无损，怎么看也不像有走尸出来过的模样。
周围阴气逼人，他哈了口气，提议：“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凌清清确实也从其中看不出什么究竟，毕竟所有的棺木都已钉好，并未有破出痕迹。
正当她犹豫着到底又不要离开时。
“咔嚓——”
少女闻声：“怎么了？”
只见小凤凰一个滑跪，抄起不知从哪顺来的香，双手合十紧张兮兮地念叨：“哇！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坐碎你棺材板的……你这棺材板也太脆了……”
“我等会儿下山就给你买个好的！还给你烧纸钱，求你千万别缠我啊……”
凌清清：“……”
苏霖在一旁王八念经，林无名颇感兴趣地凑近去瞅他坐碎的地方。
小凤凰一看，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可林无名对着洞观摩了许久，突然抬头，眼神中充满了匪夷所思：“这副棺材是空的——”
-
三人分工，合力开了十三具棺材。
无一例外全是空棺。
棺木既没有之前被打开过痕迹，甚至连腐尸的气息也没有。
所以，这些棺材里根本就没放过尸体。
凌清清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她的目光扫过地宫密密麻麻的空棺，忍不住想，勾陈宫造这一座巨型的空仙陵究竟想做什么？
他们遇到的那些傀儡……又是从哪来的？
-
虽然此次是偷偷跑出来查傀儡丝的，但凌清清思虑再三还是利用传讯法阵将此次所闻所见向云颐子，以及门派诸位长老做了详细汇报。
云颐子根本来不及追究让她送个东西的功夫，居然跑去研究傀儡，其余几个老头立马将他挤到一旁，七嘴八舌地向她询问几处细节。
武长老虽看着五大三粗，心思到底是比一群老头细腻，很快看出凌清清脸上的疲惫。
她开口道：“丘山仙陵一事事关重大，巫墓、万神殿，我们也会召集其他门派商量，一同去寻。你稍作休整，不必着急回来。”
凌清清颔首：“小辈正打算三日后再折返门派。”
“咦？我们不是明早回去吗？”小凤凰拎着大包小包，拿脑门顶开房门，嘴里还塞着鸡腿正好从街上溜达回来。
一瞧凌清清正与门派中人联络，嘻嘻哈哈地凑了上去：“师父还有几位长老好啊——”
“……”
凌清清眉尖未挑，不动声色将他拽了下来。
“如今时候不早了，若师父与几位长老还有疑点，随时可以用传讯符与弟子联络。”该交代的事情差不多都上报了，苏霖待在一旁指不定又会说漏什么。
不等云颐子挤入人群再和好徒弟唠嗑两句，少女面无表情直接掐断了传讯阵。
小凤凰的眼珠骨碌一转，丢开手上的东西，背手凑上前与她平视：“凌清清，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和老头们说我坏话！”
凌清清一巴掌挥开那张突然放大的脸：“我要想说，直接就当着你的面说。”
“……”
“那你这么着急掐断联络做什么？”
凌清清掀袍坐下，拿起拭剑布道：“我没和他们说你的事。”
少年呼吸一沉，顿时回忆起当初在万神殿的窘境。
自从离开仙陵后，他一日便往外跑好几趟，不单单是为了凑热闹，更大的原因是他想逃避凌清清。
这两日，他们谁也没提那天发生的事，凌清清表现得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可他却耿耿于怀。
少女闷头擦着手中的衔云，房间里安静得可怕，两人的呼吸声几乎清晰可闻。
她淡淡地扫了跟旁手足无措的少年，道：“你不是苏霖。”
小凤凰手中因紧张而不自觉摆弄的茶具倏地坠地。
少女眼神一凛，指尖微动，陡然挑剑，稳稳当当接住了掉落的茶盏。
小凤凰知道她指的是当初自己在幻境中看见的那个“苏霖”。他没有狡辩，只是低头：“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凌清清搁置好茶盏，继续低头擦剑：“在云行宗时。”
“刚开始只是怀疑，现在倒是能确定了。”
离开仙陵后，她不仅跟几位师长汇报行踪，又拜托了虞棠师妹进入藏书阁查找关于骨生花的记载。
——骨生花所织造的幻境是依托人最深处的记忆而成的，虽然不知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导致她与苏霖互相看到了对方的记忆。
但她可以确定苏霖一定看到了她的前世。
上辈子，她的前半生即便有大小挫折，但总的来说也算是顺风顺水，想来想去能被苏霖看到的只有自己身败名裂的那些年了。
从云行宗出现凶兽起，她便开始怀疑这辈子的苏霖。
就算身形容貌相似，但一个人的性格习惯不会有这般天翻地覆的变化的。
她现在所遇见的这个“苏霖”的身上似乎永远带着一种生机的蓬勃与朝气，是上辈子的“苏霖”身上所没有的。
凌清清想不明白，小凤凰也同样想不明白——为何两辈子的“苏霖”并非同一人，这辈子出现又为何会是他？
小凤凰抓了抓头发：“其实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
不等他继续说下去，消失许久的系统突然诈尸。
[系统：
警告！禁止向女主透露任何系统信息！]
少年只能讪讪地比上了嘴。
凌清清默不作声地转过头去，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若是不想说，可以不解释。你是谁对我来说不重要，我也不会和其他人提，我只是不想连累到师父而已。”
毕竟当初苏霖是师父要捡回去的。
云行宗虽然也会收一些“非人”弟子，但这些人都需在宗门的弟子名册中做信息的详细备份。
哪怕他真的没有恶意，但单凭着隐瞒身份这件事就会给师父带来不少麻烦。
少年摸了摸鼻子，小声：“哦。”
“你混入云行宗若是居心不轨，我会亲自动手。”
小凤凰摇头发誓：“绝对没有。”
“最好是这样。”
“那个……”少年的身影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我可以问为什么不直接回门派吗？”
难道是凌清清最近看他不爽，先在宗门外揍他一顿再走？
“嗯”
“那我们去哪？”
“去益州城。”
小凤凰一头雾水：“啊？”
“我答应过你要来益州城看傩戏。”凌清清说话的声音并不算温柔，相反还有些冷硬，“明天就去。”
苏霖一拍脑袋，这才想起当初凌清清答应自己的事情。
方才尴尬与拘束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少年兴奋不已，歪着脑袋看她：“凌清清你不是说我不重要吗？可你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一诺千金，我答应的事定会做到，而且——”
少女皱眉纠正，“是‘你是谁不重要’。”
小凤凰把手一摊，耍赖：“没区别呀！”
“……”
“随便你。”
凌清清不想和他争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索性把眼睛一闭。
小凤凰待在跟旁独自傻乐了一会，一拍脑袋想起了正事，小心翼翼：“其实骨生花织造的幻境不止一个。”
“你要听吗？”
第42章 无名（捉虫）
“喂！林无名！”
“你到底在不在里面？”
自下山以来, 林无名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小凤凰觉得此人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偷偷摸摸跑去听墙角，可蹲了半天腿都麻了, 愣是听不到半点动静。
苏霖犹豫片刻，直接敲响他的房门。
屋内久久不见回应。
“这个林无名又在搞什么……”小凤凰盯着紧闭的门缝, 小声嘀咕。
那么久连个影子都没看见，明明是他自己要求跟他们来客栈的。
“你再不出来我直接进去啦！”
门内依旧没有动响。
苏霖小心翼翼推开房门，贴着门缝去瞧。
屋内果然空无一人。
小凤凰松了口气，大咧咧地跨步进去。
“走了居然也不说一声。”
他还想问他关于业火的事情。
小凤凰揉了揉鼻尖, 正准备离开, 突然眼尖地看见了挂在屏风后的大黑剑。
没走啊？
正当他走近, 准备伸手去碰, 身后猝不及防传来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
“苏小兄弟, 你怎么进来了。”
小凤凰僵直了身体缓缓回头：“你怎么在这？！”
“这是我的房间,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青年温和地笑了笑, “而且我一直都在这啊。”
小凤凰惊疑：“可刚刚我根本没看到你，进来前还叫了你好多遍……”
林无名语气波澜不惊, 指了指他右手边的帘帐：“我的房间与其他布局不同，还有一侧偏室, 刚才大概是我入定没能听见吧。”
小凤凰半信半疑地顺着他所指方向去看，确实有一个狭窄偏室。
可方才林无名悄无声息地站在自己背后，他不可能一点也察觉不到。
林无名站在他身后：“从我们见面开始, 苏小兄弟似乎便对我颇有微词, 不知林某到底哪里得罪过苏小兄……”
不等他把话说完，苏霖蓦然转身, 伸手径直朝他脸上的面具而去。
眼看胜利在握，青年陡然后退, 抬臂挡住了小凤凰的偷袭。
林无名的动作竟比他还快，他果然不单单只是学宫学者，少年声线紧绷，咬牙：“你到底是谁？！”
面对质问，青年的情绪看不出丝毫异样：“苏小兄弟……”
下一秒，他喉间猝然一凉。
一根羽剑贴上了他的脖颈。
见他来真的，林无名不敢乱动，小凤凰视线紧逼，缓缓抬手就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具。
原本屋内的气氛已经降至冰点，可青年忽而笑了一下。
“羽剑剑锋并不锋利，除非笔直地扎下去，不然是要不了我命的。”
话落，他毫不犹豫地挥开了少年的手，侧身避开。
小凤凰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林无名笑而不语，他的态度彻底惹恼了苏霖。
少年撸起袖子，咬牙切齿：“今日我非要把你面具摘下来不可！”
屋子里叮铃哐啷的声响很快引起了隔壁凌清清的注意。
少女踏门而入，望着掐作一团的两人沉默片刻。
小凤凰见是她来了，如同见到救星一般兴冲冲道：“凌清清，我拽着他胳膊，你来扒他面具！”
林无名闻言，心头一惊，振袖推开苏霖。
小凤凰踉跄退了几步，下意识伸手去拽他身后的黑袍，谁知一样东西猝不及防地从中掉了出来。
“叮——”
一声落地脆响，那东西在原地打了个转，滚落在凌清清脚边。
这只镯子是……
少女呼吸微滞，难以置信地盯着血镯上熟悉的纹路，猛然抬头。
空气瞬间凝滞。
静默良久，凌清清突然开口：“无名。”
两人齐刷刷地望向她。
不知为何，苏霖心中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少女压低了声：“……天灯柱。”
吴明、林无名……
她差点就要忘了。
虽然前世她从未见过林无名的真正样貌，但那人临走前留下的那只血镯的模样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青年似乎不明白凌清清话中的意思，微侧脑袋发出单音节：“啊？”
按照正常时间线来算，天灯柱是许多年后的事情了，此时的林无名不知道也再正常不过，可苏霖对此心里却是一清二楚。
他的心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
原本他便怀疑自己进入的第一个幻境所附的身躯便是林无名的，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一直也不敢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