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不笑了不笑了。”
说着，他三两步跳下剑台，身形轻快，趁着二人一不留神的功夫将卷轴抽了过来翻看。
“不就是一个破阵法，哪有那么麻烦。”
“我和师姐琢磨，与你何干？”虞棠没好气道，伸手就要去夺回。
“你去替我找些青石墨，等会儿送到我院里来。”苏霖手中的卷轴从她眼前飞快闪过，轻巧避开了她的爪子退后一步，笑嘻嘻道，“至于这个，明早再来拿吧——”
还不等虞棠反应过来，苏霖头也不回，抄起卷轴撒腿就跑。
眼看苏霖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视野中，小姑娘急得拔步就要上前追。
凌清清伸手拉住了她。
虞棠不解地回头去看她。
凌清清：“你我合力琢磨了那么久还是无法推算后面的阵法，倒不如照他说的试试。”
“可……”虞棠对苏霖的印象只停留在他不是很靠谱的层面，毕竟两人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中，苏霖不是在撒腿满门派乱跑，就是找棵树挂着睡觉。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哪怕最近一改往常开始学剑，也经常把凌师姐气得不轻……
“苏霖平日确实爱玩闹了些，但也有分寸。”直到凌清清给她下了一颗定心丸，虞棠这才妥协。
她不信苏霖，但不会不信凌师姐。
“好吧。”小姑娘嘟哝两声，低头揪着衣角勉强应下。
-
入夜，青云峰顶的院落依旧是灯火通明。
苏霖急着回来，门也未关，就这么席地坐下，整个屋子里散落满是推算阵法的草稿以及阵图古籍。
除却屋外不时传来的窸窣风动，便只能听到书写的沙沙声。
一道颀长的身影静默地出现在了院门前。
凌清清的视线穿过门庭落在了埋头书案前的小凤凰身上，少年的马尾松松散散，耳后别着一支笔，袍子上还沾染了些许墨渍，神情是少有的认真，他一闭上嘴，倒是显得乖巧安静了许多。
平日里，苏霖是坐不住的。
看着这样子的苏霖，不知为何，凌清清忽然又想起了当初万神殿幻境中的那个面容苍白的少年。
她在门前驻足许久，一恍神最终还是跨了进去。
察觉到院中动响，小凤凰倏地抬起脑袋，看清来人，眉眼间的困倦一扫而空：“你怎么来了？”
凌清清似乎也未料到苏霖会这么快会发现自己，唇角微动，正欲从心底搜刮个理由搪塞，可苏霖的急性子哪等得了这些，不等她回应，立马扬起手中的推算图阵，兴冲冲道：“只差最后一处了！”
少女僵硬地点了点头，转而将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一小袋青石墨上，淡淡道：“修补阵纹用不上青石墨。”
小凤凰嘿嘿一笑：“原来你知道呀。”
白天时，他提出让虞棠那小丫头去找青石墨时，凌清清一字未言，小凤凰还以为是她没注意到。
“为什么这么做。”
“这卷轴是虞棠她自己不慎弄坏的，这弥补的事都让旁人来做，她哪能长记性。”他嬉皮笑脸的，“况且云行宗上没有青石墨，墨石矿远在百里之外，还必须熔炉提纯，我见她送上来时灰头土脸的，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头。”
“再说。”小凤凰一歪脑袋，“若是你，恐怕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帮那小丫头解决吧？”
凌清清眼神微动，抬眸望向少年有些得意的神情，心中蔓延出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么多年，哪怕是相处多年的师父也一直以为自己对虞师妹太过宠溺，时不时也劝过她，她不知从何言说，便也没有解释。
可她自己心里一直秉着分寸，她虽疼宠虞棠这位小师妹，但并非是溺爱。
虞棠是她带上云行宗的，自然对自己多了几分依赖，再加上她性子冒冒失失的，若每次闯祸都有人替她收拾烂摊子，将来恐怕无法无天。是以每回在虞棠寻求她的帮助时，凌清清总会想方设法让她参与到补救中来。
长久以来，即便虞棠依旧是隔三差五地闯祸，但已经比初入云行宗时好上太多了，若非是自身真的无法解决，虞棠也不会跑来寻求她的帮助。
仔细算起来，苏霖到云行宗以后，虞棠这才是第二次闯祸后来找她。
他竟那么快就发现了……
若是换做旁人，此举必定会引起凌清清的疑心。
只是——
少年的目光太过坦荡，眼底的得意与骄傲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视线如同被灼烧一般，凌清清倏地移开眼神，在书案的另一端坐下。
小凤凰似乎没有注意到凌清清眼底情绪的变化，继续埋头推算。
凌清清扫了一眼，确认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后，只是无言地坐在他对面。
直到晨雾朝着四面八方散去，淡淡的光晕出现在东山之后。
“终于好了！”
小凤凰兴奋地将完整卷轴摊开在桌面上，献宝似的摆在凌清清面前，“你看看。”
少女的目光轻轻扫落，最终颔首应下。
从修补几处阵法逆推来看确实没什么差错。
得到凌清清的认可后，小凤凰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又问：“如今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三刻。”
凌清清话音方落，便见苏霖一闭眼直挺挺地朝案板倒了下去。
“苏霖？！”
凌清清下意识伸手托住他的脑袋，正想将人摇醒，突然感受到小凤凰温热均匀地呼吸喷洒在她掌心之中。
睡着了？
少女凝眸片许，忽然注意到苏霖衣袍下摆有几处割裂痕迹，不仅如此还沾染了不少的泥叶，这人大抵是跑去后山试探守灵阵用来推算阵图吧。
凌清清垂眸，睫羽在烛光下投落一小片阴影，让人不知到底在想些什么，最终她轻轻将苏霖放下，吹灭烛火，起身闭门离开。
-
虞棠怎么也没想到当初最是幸灾乐祸的苏霖真的将阵图修补完整后还给她了，小姑娘如同见鬼一般望着苏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我说了第二天一早还你，没食言吧？”小凤凰顶着一对青黑的眼圈，明明困得要命，却还装作一副轻而易举的模样，他一手把玩着肩侧玉扣，面上是说不出的得意。
见小姑娘憋得满脸通红，小凤凰似乎还觉得不过瘾，从身后掏出青石墨，塞给她：“这个就还给你了。”
虞棠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费尽心思弄来的一小袋青石墨：“你没用到？”
“对啊。”小凤凰的表情极为欠揍，“那卷轴上的阵图是用灵力画的，正常人一看便知。”
他佯装叹息，“没想到，你真的去了。”
“苏霖你！”
小凤凰环臂笑道：“去墨矿采石的感觉如何？下次还记不记得关炉子了？”
“你！”
“你什么你？”小凤凰表情夸张。
虞棠俨然一副要被气哭的模样，平日的伶牙俐嘴到苏霖这似乎完全不够格了。
小姑娘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站在原地干瞪眼，直到眼神瞟到不远处信步而来的凌清清，立马迎了上去：“师姐！”
小凤凰见虞棠要搬救星，拔腿就跑，一下子就没了影。
凌清清远远就听见两人拌嘴的声音，虞棠更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她轻叹一声，问：“他将阵图还你了吗？”
方才与苏霖的吵闹让她那些质疑的羞愧感一下子平淡不少，可那人前脚一走，虞棠不禁又回忆起昨天质疑的言语，她点头“嗯”了一下，低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可面上还是有些挂不住，想想方才苏霖气人的举动，只能死鸭子嘴硬：“勉勉强强还算有些靠谱吧。”
末了，还特别小声补了一句，“是我错怪他了。”
凌清清听闻此言，不易察觉地勾了勾嘴角。
可虞棠也是个小人精，立马捕捉到了凌清清的神情变化。
眼珠骨碌一转，小姑娘双手别在背后，蹦蹦跳跳地绕到了凌清清面前，飞快转移话题：“师姐，你昨日又是如何确定他会还我的？”
“相处时间长了，自然便知。”
虞棠神秘兮兮地凑上前，笑容有些暧昧：“可是我方才在他身上闻到师姐的淡香了。”
“青云峰除了师父，就我们两人，我指导他练剑，沾染了香气并不足为奇。”凌清清表情波澜不惊。
小姑娘耸了耸鼻尖，见从她口中诈不出什么消息只能恹恹作罢。
可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二人，依旧不死心：“那师姐觉得他如何？”
从前她只当苏霖只会捣乱，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总感觉二人之前还有一种说不清的默契。
凌清清自然是明白虞棠话中的意思，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她的脑袋，坦然一笑：“你又在想什么？”
可师姐从前才不会关注这些，而且对苏霖的态度变化也有了极大差别。虞棠不依不饶：“师姐难道真的没有喜欢的人吗？”
喜欢的人……
明明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可面对这种问题，凌清清的脸上却让人看不到半分属于少女的羞涩。
有的，不过也只是曾经了。
上一世她喜欢过“苏霖”。
就像是话本中所写的“一见钟情”，没有原因，也没有任何理由，从他们初见开始，似乎有什么东西将他们勾连在了一起。
哪怕后来“苏霖”与她决裂，那种感情依旧无法彻底压抑，直到忽然有一天它如同紧绷的丝线突然断裂，当她再仔细回忆起这份所谓感情，只是觉得茫然。
重生后，她害怕这种情感会牵连到第二世，但令人意外的是，每当她望向这辈子的苏霖时，心底除了一些轻微的异动以外，再无其他。
只是空荡荡一片。
她确信这一世，她没有再对苏霖产生过情愫。
第48章 绒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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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进度条是不是不准？！”
自认为帮上了凌清清忙, 高兴了老半天这才想起去看好感度的小凤凰盯着进度条上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一小点，明显有些抓狂。
小凤凰盘腿抱剑坐在剑台中央，仰面望着头顶显示的数据, 忿忿道：“怎么才那么一点。”
他分明记得好感度从负数归零已经过了很久了！
[系统：
当前女主好感度：1/100，已是目前所得最大值, 后续依然有扣除风险，请宿主再接再厉。]
“？？？”
凌清清也太难搞了吧？
照这样他什么时候才能刷满好感度。
小凤凰的情绪忽然有些失落，不知为何比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天界，如今让他更在意的是究竟怎样才能得到凌清清的好感。
可是他分明已经感觉到凌清清对自己的态度已经好很多了……
小凤凰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
所以一定就是系统的问题！
-
自打与林无名分道扬镳以后, 苏霖便发现自己的真身与力量在不刻意冲破封印的情况下竟偶尔也能动用。
即便无法化出庞大的凤鸟原身, 变个巴掌大的小凤雏也是绰绰有余。
往后的时间里, 小凤凰每日依旧闹闹腾腾地往凌清清那边跑, 就算凌清清带着一些外门弟子到云行宗附近历练, 他也像跟屁虫一般缠人不放。
凌清清嫌他聒噪, 便劝他适当休息两日巩固之前所学, 可小凤凰却压根不听，每天来回跑得极为勤快。
终于——
某日, 凌清清忍无可忍，趁着周围无人的功夫溜到云行宗山脚的委托布告栏, 斩钉截铁地选择了其中报酬最为丰厚的任务，在给师父留了一张纸条后，收拾了东西逃命似的离开宗门。
整个过程几乎是一气呵成！
生怕苏霖会跟来, 凌清清不敢耽搁半点时间, 御剑连着飞出了几座城，直到确认这段距离不足以让苏霖追上自己后, 这才放缓脚程。
半日后，少女立于客栈门前。
哪怕是周围都是来往行人的交谈喧闹声响, 也比苏霖那厮安静不少，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凌清清向店家要了一间偏僻的客房，等到引路的小二闭门离开，她这才得空坐下，去看那张布告上任务要求。
当初赶得太急，凌清清只是随意扫了眼大致内容与金额撕下就跑。
这次任务的要求是查清皇城一年前派出的三万将士以及无定门方术士消失一事。
凌清清目光微动，这才注意到布告右下角的金色刻纹。
——这是皇族的掌印。
修真与皇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
为巩固自身地位，皇族向天下召集大批方士、术士组成无定门为自己所用，皇族管辖之地若是遇上什么妖祸侵扰，也从来都是无定门的人出面。
皇族中人向修真发布任务倒是极为罕见。
无定门方术士消失……
凌清清眼皮一跳，忽然想起前世她也偶然听闻无定门中似乎出过什么乱子，可皇族对修真依有戒备，是以并没有太多的消息透露出来。她只记得从那以后无定门迅速没落，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