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惯生扭头,气哄哄道:“桑时若你少自恋, 本少爷才不喜欢你!”
“是吗?”
桑时若,“那是谁要死要活为得到雷法跑去流波山杀夔牛,最后死在夔牛的蹄下。”
“我、我……”宋惯生再一次被桑时若堵得说不出话,思绪忍不住回到了几天前的东海流波山上。
桑时若与宋惯生在阴差阳错下从石围天坑传送到了东海流波山附近。
此地与无境之地极为相似,因环境恶劣苦寒,再加之有上古凶兽夔牛在此处驻守的缘故,鲜少有人会入此地,几乎与蛮荒无异。
宋惯生强行召回另一魂导致一直昏迷不醒,而桑时若灵力消耗殆尽,联络符也失了效。
桑时若拖着这个累赘,几度想要丢下他独自离开,可看着潮水上涨,海水隐隐有要将宋惯生拖拽深海的趋势,桑时若骂了自己一声,怒气冲冲地折了回来。
少女的双手因为背着宋惯生离开布满牡蛎的礁石群时不慎被划伤,她倒吸一口凉气,走出几步,便将背上的男人丢在了沙滩上。
昏迷的宋惯生并不知如今的境况,只是安静地躺在那。
桑时若本就窝了一肚子气,低头看着手上割伤的痕迹,忍不住踢了他两脚,啐道:“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流沙坡的天气阴晴不定,桑时若蹲在一旁喘息,本欲先恢复些体力再看看附近的情况,谁知天空转眼就被乌云遮掩。
少女无奈只能拖着宋惯生寻找避雨的场所。
所幸,桑时若只是拖着他走了一小段距离,宋惯生在暴雨的冲刷以及雷霆迸裂巨响声中清醒过来。
密集的雨滴蒙蔽了二人的视线,让他们分辨不出方向,可宋惯生却凭着直觉,很快寻到了一处避雨的山洞。
桑时若一面拧干身上的雨水,看了一眼身后背对她的宋惯生,奇怪道:“你方才是怎么知道这里有山洞的,你来过这?”
宋惯生对此也同样郁闷:“不知道。”
等到二人整理好自己,环顾起洞内幻境时,却惊讶地发现山洞中竟然有活人居住过的痕迹。
用石块堆砌的灶台,堆放在旁的打火石,以及用石板撑起的床……
而洞壁上完整地画出了中州布局,并在一处标上了显眼的记号。
好像与她平日所见的中州地图并不一眼,桑时若望着洞壁上图案,若有所思,而宋惯生同样也察觉了一丝怪异。
他沉吟片刻,伸手指向洞壁标记处:“平日我们所见的地图在这一块并没有详细绘制出来。”
因为那一块是属于蛮荒的……东海流波山。
传闻从未有人进入此地能活着离开的……
桑时若惊讶地发现,从前居于这个山洞之人,不仅将流波山的完整海岸线描绘出来,还标注出了群岛的具体分布。
甚至还有潮起潮落,以及雷电风雨恶劣天气出现的时间。
看了此地便是传闻中的东海流波山了。
为何他们会被传送至此?
桑时若狐疑地看着一旁仔细观察壁画的宋惯生,她在危急关头使用传送阵,虽有着受外界冲击影响导致阵心不稳传送出错的可能,但为何好巧不巧另一个“宋惯生”前脚刚说让她有机会去东海流波山,她后脚就意外来到这里呢?
宋惯生被她盯着心里发毛,搓了搓手臂:“喂!桑时若,我警告你,别打我什么歪主意。”
桑时若上下打量他一番,“哼”了一声,扭头倚着洞壁坐下,闭眼休息。
这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甚至还来不及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宋惯生那混蛋动不动昏迷,她拖了他一路,体力几乎消耗殆尽。
见桑时若不理他,再加上对方一脸疲惫,宋大少爷难得识时务地闭上了嘴。
山洞内并不算狭窄,可宋惯生偏生跑到她对面坐下。
他几乎昏迷了一路除却气海空空,身上多了几道磕碰的淤青,倒是没有半点不适。
宋惯生抬头看了看浑身湿透的桑时若,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忽然起身将洞穴前任主人留下的琐碎干柴搬了过来。
宋大少爷活了十几年还从未亲自点过火,拿着打火石研究了半晌,将自己呛得直冒眼泪,这才将柴火点燃。
一股暖意渐渐在洞穴的空气中蔓延开来,宋惯生满意地丢开手中的打火石,一抬头却发现桑时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透过跳跃的火光落在了他身上。
宋惯生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却未发现蹭了自己一鼻子的黑灰。
“你醒了?”
桑时若像是无法容忍他这副蠢样,瞥开视线,说话语气依旧和往常一般阴阳怪气:“宋大少爷弄出那么大动静,我倒是想睡……”
“我还不是看……”
宋惯生直性子,下意识想要反驳,忽然想起什么,说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看什么?”桑时若追问。
宋惯生有些窘迫:“没什么。”
在桑时若的印象中宋惯生这人一向最是莫名其妙,是以她根本没注意到少年浸没在昏暗中发红的耳根。
外面的暴雨依旧未歇,桑时若烘干了身上的衣物,又休整了片刻,起身便要继续往山洞深处走去。
她几乎已经确定两人会出现在这定与那个“宋惯生”脱不了干系,她想知道那人这般费尽周折让她来流波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还有“宋惯生”那句“……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初你遇到的不是‘浮生梦’,而是水月镜花的‘夙世’……”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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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时若离开时并未询问宋惯生的意见,等宋大少爷察觉时,少女的身影几乎快消失在洞道尽头了。
原本昏昏欲睡的宋惯生忽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滚起身,一脚踩灭火堆,拔腿追了上去:“喂,桑时若,你去哪?”
“桑时若,你干嘛不叫我?!”
宋惯生一路磕磕绊绊,顾不上身上挂的枯枝,很快追了上来。
少女听闻身后动静,顿下脚步,她抱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一脸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他:“宋大少爷,最初我们查案便是分头行动。”
宋惯生不甘示弱:“可后来你也不是算计我逼他出来了。”
桑时若知道他口中之人指的是另一魂。
她冷哼:“最初我不打算动手的,是宋大少爷自己想要英雄救美,见我调查邵萤生,怕我对她不利,一直跟着我吧?”
原本她是想从“宋惯生”身上打探消息,谁知却被那块狗皮膏药缠了一路,直至误入石围天坑,又被传送到这东海流波山。
宋惯生仔细一想,好像确实如此。
因为另一魂出现,他的灵力几乎被耗尽,在石围天坑没有帮上什么忙。
宋大少爷找不出个理由,憋了半天,见桑时若冷着脸就要走,突然蹦出一句话:“那你也不能丢下我不管!”
宋惯生一向心傲气高,只以为矜贵自持,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桑时若颇感意外,她挑了挑眉:“你不是素来都说我是蛇蝎心肠,无论是石围天坑,还是方才在山洞外,我没有丢下你,任由你自生自灭已是仁至义尽,你还想怎样?”
“不怎样。”
宋惯生往她身后一站,“这荒郊野岭的,万一真有什么凶兽,还是两个人待在一起比较安全。”
桑时若懒得理会,思及另一魂似乎说过要带上宋惯生这种话,是以丢下一句“随你”后继续朝洞内走去。
宋惯生不明白桑时若为何会对进洞这么执着,而且他从一开始便发现,自从桑时若发现此地便是传闻的流波山后便有了异样。
流波山地属无人蛮荒之境,寻常人听到它无不惧怕,想要逃离,而桑时若反倒很感兴趣,没有半点想要离开的意思,甚至开始探寻起什么东西。
山道变得越来越狭窄,仅供一人通行,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就在宋惯生皱眉想要劝阻桑时若时,却见桑时若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桑时若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缝隙中透进微弱的光芒:“我听到浪潮的声音,前方好像就是出口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二人便顺利走出了山洞。
出现在二人面前的是一片焦黑的石林,石林的另一头便是一望无际的东海。
宋惯生捡起地上一块散落的碎石:“好像是被雷击的痕迹。”
第101章 碎骨
不仅是雷击, 桑时若抬头环顾四周。
……还有打斗的痕迹。
在石林与东海的交汇口处一具巨大的骨架很快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传闻东海流波山是雷兽夔牛所居之地,它暴躁凶悍,领地意识极强。
宋惯生对着骨架比划了许久, 突然回头惊道:“独足,真的是夔牛的骨架!?”
原本两人还猜错或许是那只不慎闯入流波山领地被夔牛所杀的兽族, 压根就没往它身上想。
闻言,桑时若面色沉静,可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毕竟夔牛为上古凶兽,再加上生来便掌控雷霆之力, 能够摧毁万物, 被修真界视为最危险的存在, 若非它受困于流波山, 否则不知将会给中州带了何种灭顶之灾。
夔牛既然自上古便存于世, 寿命与天地并齐, 绝非自然死亡。
究竟是谁杀了它?
就在这时, 宋惯生在夔牛的头骨旁,发现了一具尸骨。
——那是一具男性人族的骨架, 隐隐有了风化的趋向。
桑时若闻声走近,虽不知此人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 可从他身上的断骨来看,恐怕并不好过。
——男人的右臂与肋骨均已折断,头骨右侧还有被敲击碎裂的痕迹。
饶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桑时若也不忍再看, 正当桑时若准备移开目光时, 却忽然发现不远处被泥沙海水半掩下还有一具尸骨。
这具骨架的碎裂程度要比方才那具更甚。
桑时若心道,兴许是误入此地不慎死于夔牛蹄下之人。
思及于此, 她也并未在意,起身就打算再寻找其他线索, 可扭头却见宋惯生唰白的面色。
桑时若不解:“你站在这干嘛?”
宋惯生神情恍惚,似乎根本没听到桑时若的话,目光死死盯着地上的骨架,神色有些惊恐。
桑时若察觉不对劲,以为他中了魇,抬手去摇他的肩:“喂!宋惯生!”
“……”
见他没反应。
“啪——”
桑时若也不客气,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宋惯生瞬间清醒了过来。
还以为宋大少爷回神定是又要骂骂咧咧一通,毕竟让他损了颜面,可让桑时若意外的是,此时的宋惯生也顾不上什么大少爷的脸面,忽然扣住了她的肩。
少女感受到他抓握自己肩头的力度,皱眉:“宋惯生,你又想干嘛?”
“我、我……”
宋惯生喉头滚动,声音不知不觉多了一丝颤抖。
桑时若奇怪地望着他,想要骂他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你还记得我九岁那年的生辰宴吗?”
桑时若挥开他的手,下意识退了几步,拍了拍肩膀,像是沾到什么脏东西,没好气道:“记得,怎么了?”
惊隐庄大办少庄主的九岁生辰宴,并将桑家家主还有她与父亲,以及几位叔伯家的小姐一并邀了过去。
那时宋惯生还并未发现她隐藏在温顺外表下的真正面目,屁颠屁颠一路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时若妹妹你也来了”“时若妹妹你要送我什么礼物”“时若妹妹你陪我玩吧”……
平日里,桑时若并不介意与他玩这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戏码。
可今日她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桑时若嫌他太烦,可表面还是装作一副乖巧怜人的模样,塞给他一个路边一文一个的劣质香包。
偏生宋惯生这憨货从未闻过这般劣质刺鼻的气味,只是觉得新奇,高高兴兴地将它当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宝贝手下了。
本以为这般便能将宋惯生这个缠人鬼打发走,谁知他一高兴起来,跟得越发起劲,并任性地压根不打算和他父亲去迎客。
但桑时若之所以会出现在他生辰宴上,最重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想借势除掉叔伯家的另外几位小姐。
那时的她还未有争取宋少庄主未婚妻的资格,而桑家另外几位受宠的小姐也对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她们平日就与她针锋相对,若是不除,随时可能威胁到她。
桑时若任由他跟了一会,眼看就要来不及了,她便对宋惯生说自己丢了一块极为重要的贴身玉佩,宋大少爷一听生辰宴也不去了,立马焦急询问她这一路究竟走过什么地方。
桑时若含糊不清地指了几个地方。
宋惯生二话不说风风火火拉来一大群家仆寻找玉佩,为了支开他,桑时若特地强调了那块玉佩的重要性,以及对其余人的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