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竟然把她一个女生放在火车站。
昨天和今天,他没去上工,一直在这等。
等来的却是她和周锦和亲昵的走在一起。
就算是傻子也清楚的知晓期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没有资格说什么。
事情发生时第一时间并未想着去县城找她,而选择在原地等她。
没有人会要一个原地等待的人。
陆长安回到宿舍,陈兰等人立刻围了上来,上下打量,“你没事吧,我们以为你会和李春他们一起回来呢,早知道就等着你了。”
陆长安拿着火车票炫耀,“我没事,还买到了回家的票。”
细问后才知道,周锦和走了快一天的路,在火车站找到了她。
原本以为两人也就那样了,没想到周锦和竟然能做到这一步,陈兰一时间羡慕不已。
如果有个男人能和周锦和对她一样好,那她大概率抵挡不住那人的好而和那人结婚。
一晃过两天就要放假,陆长安早早把自己剥好的花生交给齐大华,她打算提前去市里。
把花生称重又在她的工分本上盖章后,齐大华才把介绍信给她。
这几天一直是晴天,路晒干了,可以骑自行车。
第二天一大早周锦和就带着她去了县城,把自行车停在供销社里头,给人拿了点钱帮忙看一夜,这才坐上去市里的汽车。
下午三点多的火车,刚好明天一早就能到南城,她已经和家人打过电话,到时候会有人接她。
一路上周锦和都在小声嘱咐,“夜里别睡太死,看好自己的东西,包里装了小毯子,夜里若是冷的话拿出来盖上。
我在行李箱上装了两个轮子,到时候你就把包也绑在行李箱上,不用费太多力气就能拉动,包里有桃酥和炒栗子,饿了记得吃...”
絮絮叨叨了一路,陆长安都困了,拉着他的手晃了晃,“好啦,你怎么比我爸还啰嗦。别说我了,马上就要过年,你得买点肉包点饺子。
没事就去刘婶家和张哥家串串门,亲戚是走出来的,不是你在家就能变出来的,若是无聊就跟着王双去县城里走逛一逛。
对了,我给你的礼品,你记得过年的时候送给队长,那个东西很贵,等年后他肯定不会再给你分那么重的活。
等回去后你在供销社买点礼品,光串门也得送送礼,刘婶和张哥家也得送,不用太贵重,太贵的话他们还礼很麻烦,等天气暖和了你就把被子拿出来晒一晒...”
听着她的话,周锦和心中一阵暖洋洋。
世上也只有这个人才会如此牵挂自己。
到了常市,两人并没有急着去火车站,时间还早,先在市里逛一逛。
正好路过供销社,周锦和拉着她的手,“我们进里面看看。”
陆长安摆手拒绝,“我包里都是吃的,不用再买了。”
昨天刚分了钱,在他手里还没攒热乎呢,她可不想再花他的钱。
她还想着他好好攒钱娶她呢。
周锦和轻咳一声,语气不自在,“不是给你买,是给...伯父伯母买。”
给她爸妈?
陆长安娇嗔道,“你们还没见过面,现在买太早了。”
她没敢把周锦和的事告诉爸妈。
以前在家的时候,爸爸和哥哥就不乐意她和那些臭男生走太近,总觉得会把她拐走。
若是他们知晓她和周锦和有这层关系,真担心他们会找关系把她弄回去。
周锦和心意已决,“不早,我不太会挑东西,你帮我挑一挑。”
陆长安无奈,只能跟着他一起进了供销社。
市里的供销社比县城的大很多,里面的东西也更加齐全。
两人挑花了眼,爸妈都上过战场打过仗,膝盖一到冬天又冷又疼,挑来挑去选了两套人工缝制的护膝,据说里面还放了什么中草药,带着这种护膝可以不让膝盖受寒。
售货员说的天花乱坠,两人也听得迷迷糊糊,周锦和问,“会不会太便宜了?”
一套护膝十来块钱,还便宜?
陆长安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你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再说礼轻情意重,我爸妈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
他不是说对方见钱眼开,是觉得第一次送的礼物太轻的话,会不会觉得他不懂礼数。
商议之下还是要了两套护膝,直接放在包里就行,还不占地方。
中午吃过饭,陆长安就催促他赶快坐车回去。
“我送你到车站。”
今日一别,还要半月后才能相见,他想多看她几眼。
车站里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行李的人,周锦和一把扛起行李箱,另外一只手护着陆长安,生怕她被人碰撞。
找到陆长安所在的车厢,周锦和把行李箱放在上面的货架,又开始嘱咐,“刚才给你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陆长安点点头,他都说了八百遍,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周锦和把她头上戴的帽子紧了紧,眼神里尽是不舍,“注意安全,我们...明年见。”
“长安,你也在这个车厢啊?”唐向东拿着行李走过来,打了个招呼,“你也来了。”
一看二人还是邻座,周锦和安心之余隐隐有些担心。
此人对陆长安有想法,但有他陪着陆长安会安全许多。
周锦和神色淡淡应了声,“唐队长,你和长安都是一个知青点的,麻烦你...”
话还未说完,唐向东已经轻笑道,“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照顾好她,时间不早了,你不如趁着天亮赶紧回去。”
周锦和抿了抿唇,看向陆长安。
陆长安眼眶有点红,“周锦和,你快回去吧,别担心我。我们明年见,还有,新年快乐。”
第五十八章
陆长安把家里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周锦和, 但长途电话费实在太贵,这句“新年快乐”还是趁着现在说为好,至少他能亲耳听到。
乘务员开始催促无关人员下车。
周锦和深深看了她一眼, 下车停在窗口外的站台。
陆长安扬起笑脸,朝他招手, “快回去吧。”
她喊了几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听到,一直没有离开。
火车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那个高大的身躯慢慢变成了一个小点, 陆长安眼眶发红, 忍住把泪憋了回去。
一想到半个月见不到他, 她心里就难受的慌。
她还有点发愁, 也不知道那个傻子记不记得她说的话, 过年买肉吃, 买礼品互相走走亲戚串串门, 还有给队长送礼的事。
就像楚晏辞,下乡的时候上头已经有人关照过, 所以齐大华给他分的活不是特别重,连带着苏宁也受到过关照。
周锦和要是嘴甜一点, 给齐大华送送礼,说说好话,说不定明年也不会分那么重的话。
谁也不想累死累活却和那些没怎么干过活的人赚一样的工分。
但这就是现实的生存规则。
离别的情绪很快被回家的兴奋之情冲淡, 一想到明天一早就能见到阔别几十年的亲人, 她就激动的不行。
车厢里很热闹也很乱,有夫妻抱着哭闹的孩子, 有人脚底放着的鸡鸭叫个不停,有人啃着干窝窝头, 也有人天南地北的吹牛皮。
唐向东本来不在这个车厢,昨日偷偷问了陈兰才知道陆长安的具体位置,他一早就上了火车,用几颗水果糖才换了车厢。
眼看陆长安缩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他笑了笑,从口袋拿出水果糖,“我凌晨三点多才下车,这一路帮你看着,不会出什么事。”
早上起的太早,其实她早就困了,但周围人的视线不停地落在她身上,她总觉得不太安心。
因为要见家人,她不敢穿的太寒酸。
外套是嫂嫂给她买的大衣,里面穿了好几件衣服,火车是封闭的,里面人又多,倒是不太冷。
她没怎么坐过火车,但知道车上有扒手的事,所以钱和票子分开放在和身上。
陆长安拿了一颗塞在嘴里,酸甜的口感淡化了心中的不安,“谢谢。”
她包里也有不少零食,拿出来给唐向东分了点。
一路上,唐向东都在和她讲有趣的事,听着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看着她白净的脸颊,唐向东喉结快速滚动着,把她的脑袋落在自己肩膀上,让她睡得舒服点。
身上的馨香不停地往他鼻子里钻,唐向东脑袋里就像是被两个人拉扯,一个告诫他不能过线,一个则告诉他不趁现在靠近更待何时。
他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凌晨三点多,火车停靠在江城,唐向东叫了几声陆长安。
陆长安揉了揉发涩的眼眶,打了个哈欠,“队长,你要下车了?”
“是啊,你...自己注意安全。”
这么冷的天又是这个点,应该不会有回安县的车,陆长安有些担心,“队长怎么回去?”
唐向东抿了抿唇,“在车站坐一会,等天亮坐车回去。”
其实他打算走回去。
从江城到安县,再从安县到村子里坐车要不少钱,一年到头就指望着他赚的钱养活家里人,家人还需要钱买药,能省一点是一点。
陆长安抿嘴笑了笑,“那就好,我们明年见了。”
人陆陆续续下车上车,旧的人去,新的人来。
陆长安身边坐着的都是女性,她稍微放心了点。
漆黑的夜慢慢亮了起来,离家越近,她的心情越激动,还有难以忽略的愧疚之情。
虽然这里是书的世界,可她上一世惨痛的经历却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她的原因,一家老小全部成了男女主路上的绊脚石。
如今跨越了生死的再次相见,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早上七点多,火车终于停靠在南城。
听着熟悉的家乡话,陆长安眼眶又红了起来,刚下火车,两个穿着军/装的人抬步走了过来,朝她敬了个礼,“参谋长命我二人接您回家。”
行李箱很快被他们接了过去。
车站门口停了亮黑色的车,陆长安乖乖的坐在后座上,眼睛却不停看着窗外的风景。
近乡情怯。
车终于驶入了大院内,老远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门口,待车停稳刚打开车门,一位身穿黑色棉衣的女人小跑过来,一把把陆长安拥在怀中,滚烫的泪落在她的头顶,“乖囡囡,妈妈好想你。”
是妈妈身上的香味。
是她想了几十年,念了几十年的人。
是还活着、有生气的妈妈。
陆长安鼻子一酸,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妈妈,我也好想你。”
片刻,一位身穿军色大衣,头发斑白的男人也走了过来,手掌落在陆长安的肩上,眼眶微红,“先回家。”
送她回家的两个穿着军装的人忍不住侧目。
一向不苟言笑的参谋长见到小女儿,也会哽咽吗。
陆长安松开妈妈,一把抱着男人,脸颊在他怀里蹭了蹭,“爸爸,我好想你。”
旁边的几个孩子跑了过来,抱住她的腿,“姑姑,姑姑,我也好想你...”
叽叽喳喳的声音总算是让周围的气氛活跃了点。
刚进门,陈春霞就拿着拖鞋蹲下身给她换鞋。
“妈妈,我自己来。”
看着如此懂事的女儿,又看到她手上的老茧,陈春霞眼眶又开始泛红。
陆康盛轻拍她的背,“好啦,女儿已经回来了,开心点。”
餐桌上放了满满当当的饭菜,都是陆长安爱吃的。
三嫂安洁已经摆好碗筷,“这一路上都没怎么吃东西吧,先吃饭。”
三个哥哥因为职务原因,并未在家,陆长安坐在陈春霞和陆康盛中间,碗里的菜都堆成了小山。
陆长安的确是没怎么吃东西,可也经不住这么喂,“爸妈嫂嫂,别给我夹了,我都快撑死了。”
“大过年的,别说什么死不死的。”陈春霞没好气的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喏,你喜欢的烤鸭,你爸一大早就排队买的。”
陆长安感动的看着陆康盛,小嘴很甜,“谢谢爸爸,最爱你啦。”
陆康盛明显很受用,轻咳了一声,朝着陈春霞挑挑眉。
陆长安十分有眼色的靠在陈春霞的肩膀上蹭了蹭,“妈妈,我也最爱你。”
两个年近六旬的人,像个小孩似的,被她哄的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