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
陆长安也最怵他,一拧眉,一瞪眼,一说话,吓人的很,小时候做错题,经常被他打手心,严厉的很,爸爸职位虽高,却从未凶过她。
和玉瞪了他一眼,“干嘛呢,刚回来就给家人下马威是吧。”
陆长风眉眼带笑,“我哪敢。”
一向刚硬的大哥,只有在大嫂面前才会如此。
陆长安吐吐舌头,打算绕过他们往里面走。
陆长风伸手拦住,“听说你每日读书,给我说说学了些什么?”
不是吧,又来了!
陆长安只得求助自己的老父亲。
陆康盛笑呵呵的说道,“你小子最近一直搞训练是吧,给我说说心得体会。”
眼下有人做主,陆长安十分猖狂的坐在陆康盛身边,朝着陆长风耀武扬威。
陆长风长叹了一口气,“爸,我和长安说话呢,你干嘛要插上一脚。”
“你欺负我闺女,我不得欺负你呀。”
陆长安适时狗腿,“爸爸真好。”
陈春霞出来后就看到这一幕,心里暖洋洋的,“吃饭啦。”
第六十章
爸爸和哥哥们都在部队, 妈妈大嫂二嫂都在医院上班,三嫂在文工团有各种演出。
平常他们都很忙,这次为了要见她, 还特意请了假,下次再见估计要到过年当天。
一家人从半下午就开始忙活, 做了满满一大桌,像什么红烧肉、红烧鱼、玉米排骨汤等等的大菜。
逛了那么久的街,陆长安早就饿了。
和乡下不一样,家里有冰箱, 买的食材可以在冰箱里存放以保持新鲜, 乡下只有天冷的时候食材好存放, 赶到天气热的时候, 蔬菜类的还好, 肉不能放太久, 不然容易生虫变馊。
这些食材是她回来前, 家人就买好存放在冰箱中。
而且光家里的调料就有十几种,乡下做饭最多就是放点盐巴和酱油, 有条件的再买点辣椒和醋之类的调料,做饭简单味道也一般。
陆长安一不小心吃太多, 不停的打嗝。
陈春霞轻笑一声,“囡囡,吃饭不能急, 你看看现在难受吧。”
说是这样说, 却还是走到橱柜里找出消食片给她喂了两颗,“去院子里转转, 消消食。”
三个小家伙早就坐不住了,拉着陆长安的手“姑姑, 姑姑”叫个不停。
陆长安被扯的没有办法,生怕他们冻着,找出帽子给他们戴上,朝餐厅喊了一句,“我带他们下去玩会儿。”
大院到处都有士兵看守,安全的很。
和玉有点不放心,毕竟那三个皮猴子闹腾的很,怕她一个人降不住,“等我吃完饭就下去。”
陆长风拉住着急忙慌的妻子,“都那么长时间没见了,让他们多玩会。”
陆长安哪里听到他们的话,大侄儿快八岁了,力气大的很,差点把她拽个踉跄。
直到大门被掩上,餐桌上的几人面色凝重,和玉把陆长安在公园时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出来。
陆长逸不以为意道,“要我说啊是长安想太多了,这世间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等她再下乡我去送,我倒要看看那两个知青有没有她说的那么玄乎。”
他是军人世家出身,见过血,那些邪乎事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但总觉得事情不像长安说的那么简单,万一被人哄骗亦或者威胁才说出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放过那人。
依他所见,不如亲眼看一看。
安洁使劲捏着他手臂上的肉,还转了一圈,凉凉的说,“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疼疼疼...不愧是我媳妇,力气真大...”
安洁瞪了他一眼没再理会。
陆长逸立马伏低做小,谄媚的给她夹菜。
和玉抿了抿唇,“长安说的话不能全信也不能不信,我倒是觉得刚才长逸说的对,等再下乡找个人送她,顺便打听打听那里的情况。
如果长安真的过得还不错,咱们就听她的,让她继续待在乡下,如果有人欺负她,那咱们就想法子把她弄回来放在眼皮子底下。怎么着都得走一遭。”
梁尹附和道,“我同意大嫂的提议。不过咱们要下乡的话还要层层批示,太过麻烦,不如找个靠谱的人送长安,就说是顺路送她,长安不会多想。”
家里的几个大老爷们都有要职,除非请假和放假,否则去任何地方都需要报备,她和妈妈和大嫂都在军/区医院上班,去别的地方也需要批示,安洁是文工团的文艺兵去哪里也不方便,思来想去还是找个信得过的人送长安比较好。
一直没有开口的陆长思垂着眸子,“人我来找。”
陆长思一向想的比较多,他确实不信鬼神之说,但担心长安在乡下受了委屈不愿意和他们说,这才找了这种借口推辞,无论如何,长安都是他唯一的妹妹,他是断然不会让她受苦。
陆长风只看一眼就知道他心里有了合适的人选,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消息。”
陆长思外表看起来一向温文儒雅,不争不抢,可心思细腻,找的人肯定出不了错。
大院环境很不错,高大的梧桐树上早已经挂好喜庆的“福”字,陆昊在前面跑,另外两个小家伙年纪小,陆长安一手牵着陆嫣,一手牵着陆蕾。
三个孩子精力旺盛,跑来跑去,简直比她在乡下干活还累。
想着想着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周锦和,也不知道那家伙到底有没有按照她说的做。
他模样刚硬,性格也执拗的厉害。
之前两人闹别扭,陆长安不想见他,他上下工的时候特意从知青点门口路过,还送来什么包子、柴火之类的,轰都轰不走。
就不知道能不能拉下脸送礼、走亲戚。
陆昊和陆长安差了不到十岁,平常爸妈工作忙,他和长安相处的时间最长,知道她要下乡,哭着闹着不想让她走,在她走后还哭了两个月,现在终于见到人了,黏糊的厉害。
“姑姑,给你糖。”
陆长安眯起眼睛笑了起来,“真甜,我们昊昊这么喜欢姑姑呀。”
陆昊重重点头,“姑姑,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走了?你别走了好不好?昊昊舍不得姑姑。”
陆长安不想让他伤心,垂着头想了片刻,开始给他讲乡下发生的趣事。
小孩子心性不定,不一会就被吸引进去。
“姑姑,咱们去逮你说的蚂蚱吧,我给你逮好多好多,咱们也养几只鸡,天天吃鸡蛋。”
“嫣嫣和蕾蕾也要逮。”
陆长安笑着揉他们的小脑袋,“现在没有,等到秋收的时候才有。”
大院里的夏天能见到知了却见不到蚂蚱,也难怪他们会感兴趣。
南城前段时间刚下了一场雪,冷飕飕的,陆长安担心三个小娃娃冻坏了,消完食就赶紧带着他们上楼。
餐厅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几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他们回来后,和玉侧头看了眼,“他们闹腾吧?”
“还行,明天接着跟他们玩。”陆长安换上拖鞋,瘫在沙发上,靠着陈春霞的肩膀,“好累啊。”
陈春霞捏了捏她挺翘的鼻子,“你小时候可比他们闹腾多了,总让你爸爸和哥哥带你出去玩,四个男人都哄不动你。”
“啊?我有那么磨人吗?”陆长安眨了眨眼睛撒娇,“爸爸,我想吃橘子,给我剥。”
女儿奴陆康盛立马应下,“好,给我家囡囡剥橘子。”
陆长逸学着陆长安的模样哼了一声,“爸爸偏心,怎么不给我剥。”
陆康盛一个斜眼过去,陆长逸立马坐直了身体,怯怯笑道,“爸爸,我错了。”
所有人哄笑成一团。
陆长安也眯起眼笑了起来,她觉得自己简直幸福到冒泡,家人健在,阖家安康。
电视里还在放着《红灯记》,熟悉的旋律让她慢慢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正窝在陈春霞的怀里。
陈春霞老早就醒了,许久未见女儿,陪着睡了一夜,就好像做梦一样,伸手把陆长安脸上的头发拨到耳后,“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外头阳光正盛,陆长安眯着眼睛想了想,“妈妈,我想吃鸡蛋羹。”
“那你再睡一会,妈妈去做。”
话语间,陈春霞已经起身穿衣服。
陆长安也跟着起来,“我想陪着妈妈。”
她都有几十年没见,自然想的很。
陈春霞一年到头没有休息,临到快过年了请了几天假,上头没有理由不批准,因着知晓她的小女儿下乡才回来,还特意多批了几天。
碗里头磕上两个鸡蛋,加一点点盐,再加上一点水,用漏子过滤一下,上锅蒸,几分钟就能蒸好,等它稍微凉一点,淋上酱油和葱花。
这样做的鸡蛋羹很嫩,像果冻一样,陆长安自小就喜欢吃。
陈春霞担心她吃不饱还特意冲了一碗麦乳精。
刚吃了饭,安洁带着几个小家伙跑了过来,“姑姑,咱们去公园玩吧。”
*
送走了陆长安,周锦和并未着急离开常市。
回县城的车已经没了,他索性在市里待一夜明日再回。
想起陆长安说的话,他特意又去了趟供销社,正值过年,供销社也喜气洋洋,他挑了许久,买了两罐罐头和半斤红糖,肉不好拿,打算等明日到了肉联社再买。
又一次躺在招待所,周围却没了陆长安的味道。
想起那日钻到他怀里的娇软身体,他的喉结在黑暗中快速滚动着。
不知道陆长安有没有到家,有没有和家人团聚,有没有像他一样思念至极。
明明才过了不到一天,他怎么感觉仿佛过了好多年。
一想到还要半个月见不到人,他就难受的睡不着觉。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醒了,不想等到一点半坐车,索性找了个驴车回县城,十一点多总算到了地方,去供销社推走自行车买了点菜,又去肉联社买了几斤肉。
他有好好听陆长安的话。
好好过年,走亲串门。
回到家,他就把肉处理好,一半留着包肉包子,另外一半留着炒菜吃。
这几日天晴,鸡也活跃了起来。
周锦和抬腿进鸡窝扒了扒,麦秸堆里多了六七个鸡蛋。
这些鸡蛋他都有好好攒着,等陆长安回来的时候,给她做鸡蛋羹、鸡蛋饼。
只要她喜欢,他都可以学着做。
刚蒸好包子,陈兰三人匆匆走了过来,不好意思道,“周锦和,你明天方便吗?”
原来,她们三人明日一早要出发去县城到市里坐火车,因着两年多没有回家,一不小心带的东西有点多,她们担心到点走不到县城,错过了火车就遭了。
过年知青点没人,陆长安担心自行车会被偷,干脆放在周锦和家里看着。
她们是陆长安的室友,关系还不错,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帮忙。
周锦和很快答应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锦和就推车车到了知青点门口,把她们的包裹绑在车子上,又给她们一人两个包子和鸡蛋,“留着路上吃。”
第六十一章
回家的这几日, 陆长安像做梦一样,睡觉睡到自然醒,平日有妈妈、三嫂和三个小家伙陪她玩, 每天晚上还有妈妈陪她睡觉。
一切就像没有下乡一样,拇指上的老茧也渐渐软化到看不清样子。
陆长安心里一直记挂着周锦和, 她没敢把他的事情说出来,就是担心家人多想。
想着行李箱中还有周锦和买的护膝,陆长安蹭了蹭陈春霞的手臂,犹豫了会, 小声说道, “妈妈, 我想给你说一件事。”
陈春霞并非没有察觉, 女儿回来的这几日经常盯着家里的电话, 隐隐透露着期待, 就算是和他们在一起, 偶尔也会出神。
小女儿家有心事,担心她脸皮薄, 便一直没问。
陈春霞把老花镜和报纸放在床头柜上,捏了捏她的脸蛋, “妈妈听着呢。”
陆长安心中向来憋不住事,既然他们早晚都要知道,倒不如自己干脆点说出口, 她也坐起身靠在床头, “妈妈,你还记得我那次落水被人救的事吗?”
陈春霞当然知晓。
那件事听一次她难受一次。
都怪她。
陆长安小时候想去学游泳, 但之前河里刚出了事,她太担心, 便警告家里的四个男人不准带她游泳。
若是长安会游泳,说不定就不会出现那种事。
陆长安抚平她眉心的褶皱,“妈妈,我已经没事了。我想和你说一个人。那天我落水后,有个叫周锦和的年轻人救了我,后来我们被分在一处上工,他经常连带着我的那份也一起干,所以每次上工我都能偷懒。
秋收的时候,我被蛇咬,他二话不说帮我吸蛇毒,又是送我到医疗点,又是带我去县城,回去路上下了瓢泼大雨,他担心我的腿有问题,便一路背着我回去。冬天天气冷,他就给我弄了个火炉子,还弄了很多柴火。妈妈,周锦和人真的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