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莺入怀——安如沐【完结】
时间:2023-11-18 17:15:09

  “抱歉,我无可奉告。”
  裴言渊一如既往的淡漠,声音中更多了几分疏离,比方才任何一句话都要冷清。
  话音未落,他余光扫过林知雀,转身朝着屋内走去。
  送客之意,不要太明显。
  林知雀还用手肘撑着石桌,托腮等着他回答,冷不丁被一句话堵死,惊异地瞪大杏眸,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叫无可奉告?!
  他是侯爷的亲弟弟,怎么可能无可奉告?
  哪怕他真的不清楚,那对于京城公子的普遍喜好,也应该有所了解。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为何问那么多废话?
  绕得她头都晕了,现在都没想明白呢!
  林知雀不甘地从凳子上蹦跶起来,抬腿就要去追,回眸瞥见一桌子饭菜,咬牙切齿地再记一笔。
  这次的饭菜,他又没吃!
  不过,她暂且顾不上这些,连忙赶上裴言渊的身影,张开双臂拦住去路,气喘吁吁道:
  “不行,你必须说!”
  林知雀提高了声调,原本软糯的声音尽显急迫,眼圈急得湿润泛红。
  如今履行婚约愈发渺茫,她只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尽力一试来挽回。
  今日来一趟不易,必须要有所收获。
  思及此,林知雀咬紧牙根,没等裴言渊接话,就立刻道:
  “不许说不知道,你肯定知道!”
  顷刻间,竹风院一片沉寂,裴言渊缓缓抬首,审视着这个倔强执着的姑娘。
  他不愿接受这份心意,之前明示暗示都有过,为何她反应如此激烈?
  ......她不会又想哭吧?
  裴言渊凝视着她挺俏发红的鼻头,心底沉闷地无声叹息。
  看来,不给她个答案,她是不会罢休的。
  他不想把事情闹大,亦不想被人探听喜好,日后引来更多麻烦。
  于是,他转头看向墨绿竹林时,随手一指,淡淡道:
  “那就墨青吧,挺好看的。”
  见他终于有回应,林知雀下意识点头,杏眸水光潋滟,到底是把眼泪收住了。
  裴言渊不耐地松口气,一刻不留地绕过她离开。
  直到他阖上屋门,林知雀才盯着墨绿竹林,恍然反应过来。
  谁家年轻公子,用这么老气横秋的颜色!
  纵使她不懂侯爷的喜好,也大抵知道他偏好浅色。
  若是哪天明晃晃挂个绿色荷包,那才是见了鬼了!
  这家伙,分明就是诓骗她啊!
  怎会有如此老奸巨猾的讨厌鬼!
  但是此时,屋门全都关紧了,她孤零零伫立在院子里,没法再无理取闹地阻拦。
  林知雀失落地起身,一步一回头,委屈巴巴地嘟起嘴,脑海忽而浮现一道身影。
  其实除了裴言渊,还有一个人可以问。
  只不过,她一直不愿去问,也不知如何去问。
  现在看来,就不该把希望放在裴言渊身上,还不如直接问那人呢!
  林知雀抹一把泪,揣着空荡的食盒,气鼓鼓地跑开了。
  待到她跨出门槛,嘉树急忙从屋内探头,一拍大腿就要追上去。
  真是的,他家公子不肯说,他可以说啊!
  怎么没人问他呢?
  那可是定情信物,信物啊!
  人家姑娘一片好心,矜持娇羞,硬是被公子逼急了。
  不怪人家姑娘生气,他也生气。
  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
  他越跑越快,就在快要迈过门槛时,身后冷冷道:
  “站住。”
  嘉树身形一僵,讪讪笑着回头,小声道:
  “公子,她如此执着坚定,您不说,她也会从别处打听。”
  他观察着公子的神色,瞧见没有生气,才继续道:
  “万一打听错了怎么办?所以还不如您先说了。”
  裴言渊沉默地看着嘉树,不知该把他赶出去呢,还是......赶出去呢。
  他自始至终,压根儿没想让她打听,也不想接受她的东西。
  方才闹腾一顿后,他已很是烦躁,懒得与嘉树多说,顺着他的话,嘲讽道:
  “她还能错成什么样?”
  语毕,他警告地扫了嘉树一眼,兀自进屋。
  嘉树不得不跟着,无奈地喟叹一声,蓦然灵光一闪。
  公子说,想看那姑娘错成什么样。
  莫非......是在试探她的心意?
  他家公子那么多心眼,定是这个意思吧?
  若是那姑娘恰好做成公子喜欢的模样,岂不是证明二人心意相通、情投意合?
  嘉树的眼神迸发出光芒,整个人都精神了,茅塞顿开地拍着脑袋,大步跑着跟上公子。
  不愧是他家公子啊,就是比他更会谋算!
  他阳光开朗地咧着嘴角,亦好奇那姑娘能错成什么样了。
第11章 11 、出门
  回去的路上,林知雀闷头往前跑,额角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脸色涨得通红,如蒸笼上的包子,呼呼冒着热气。
  很快就到了倚月阁,桂枝看门神般守在门口,被她的模样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给她扇风,关切道:
  “这是怎么了?二公子又欺负您了?”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事儿,林知雀耳畔就响起那家伙无厘头的质问,还有那句冷漠的“无可奉告”。
  她又气又急,双颊似乎更烫了,双手捧着才凉快些,脑子绕了半圈,还是不知如何才能把这件事讲清楚,干脆彻底放弃,嘟哝道:
  “胡说什么!他才欺负不了我......”
  林知雀歪过脑袋,双手环在身前,摆出一副斩钉截铁的架势,并在心里默默说服自己——
  那家伙身处废院,连好点的吃食,都是她送过去的,怎么可能欺负她?
  只不过,后半句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几乎听不见。
  他故作不知,被追问还很不乐意,随手指着墨竹就想打发她。
  这这这......分明就是欺负她嘛!
  林知雀咬牙切齿地甩甩头,忽而发觉这话不对,转头看向桂枝,严肃问道:
  “等等,什么叫‘又’?”
  “额......没什么,奴婢瞎说的。”
  桂枝用帕子给她擦汗,动作稍稍一僵,心里捏了把汗。
  每回小姐从竹风院出来,都仿佛受了好大的气,脸蛋红得像火炭。
  不是受欺负了,难不成是害羞吗?
  不过,她并未多想,憨厚赔笑道:
  “小姐别管这些,快些进屋歇着。”
  *
  二人在屋内喝茶闲话,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相对坐在窗边的小茶几上。
  林知雀的脸色恢复正常,白皙的两颊透着淡粉,嫣红唇瓣被茶水浸润,更显得小巧柔软,贝齿一咬就陷下去。
  但她蹙着眉头,眉眼间尽是苦恼,眸中泛起点点水光。
  方才的气性褪去,她不得不再次面对最要紧的事,那便是打探侯爷的喜好,做成荷包以表心意。
  其实最初的时候,她心底就明白,除了裴言渊外,很明显还有一个人。
  但她是下下之策。
  如今眼看着那家伙也不肯开口,才不得不轮到她。
  林知雀和桂枝对视一眼,彼此都若有所思,默契地沉默片刻后,桂枝率先开口,道:
  “小姐,您指的是......殷惠儿?”
  闻言,林知雀果不其然地轻叹一声,无奈地点点头。
  很简单,侯爷带着她的荷包,此事亦是她主动挑起,那她肯定清楚侯爷的喜好。
  直接问她,才是最便捷准确的办法。
  可她从来不愿这么做。
  如果不是殷惠儿,她与侯爷的婚约,或许就不会如此岌岌可危。
  自从她与侯爷纠缠不清后,每回见面都难免冷嘲热讽,这次还不知会说出什么刺心的话。
  然而,事到如今,不得不试试看了。
  林知雀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告诉自己无论听到什么,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办正事最要紧!
  思及桂枝的暴脾气,恐怕她按捺不住,当场砸烂人家的屋子,林知雀还是好说歹说,让她待着别出来了。
  料理完这些,林知雀也做好心理准备,杏眸睁得圆溜,如临大敌般朝着殷惠儿的屋子走去。
  彼时,殷惠儿正打开窗子,慢悠悠摆出一盆含苞待放的月季,半倚着窗台修剪花枝。
  瞧见林知雀小小的身影,她意外地没说什么,笑得娇俏动人,倒是收敛几分之前的媚俗。
  林知雀看得发愣,总觉得明明是一样的面容,却又有什么很不相同,满是风情的眸中,藏着她看不懂的幽深心绪。
  直到侍女檀香请她进去,她才回过神,攥紧拳头进了屋。
  殷惠儿慵懒地坐着,见了她也不起身,淡淡扫了一眼,勾唇道:
  “真是稀客呀。”
  “喂......我有事问你,能说就说,不说就算了!”
  林知雀上前一步,身形直挺挺地、颇有气势地盯着殷惠儿,头都没低下半分,大有宁死不屈的架势。
  实则,她心乱如麻,咬牙把自己指责一通。
  这是向人讨教,虽然并非心甘情愿,那也该说些软话,干嘛说什么不说就算了啊!
  就算殷惠儿一时不肯说,那也是人之常情,要耐心迂回,好好套话啊!
  这张嘴,关键时刻不听使唤。
  她还没教训完,就瞥见人家迷惑地看着自己,赶忙打住思绪,轻咳一声道:
  “哦,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侯爷喜欢什么花色和纹样。”
  “你要给他做荷包?”
  殷惠儿一听就懂,一说就破,直来直去,没绕半点弯子,笑容愈发娇艳了。
  “谁、谁说的?”
  林知雀被说中了,未曾想她这么直接,脸庞不争气地热起来,下意识错开目光,不甘心地嘟哝反驳。
  她时不时瞄几眼殷惠儿,见她的笑意越来越深,“咔嚓”一下剪断花枝,漫不经心道:
  “颜色嘛......就这墨青吧,挺好看的。”
  林知雀怔了一下,目光随着深绿花叶落在地上,忽然觉得这话非常熟悉。
  好像在哪里听谁说过来着?
  她思绪转动,眼前浮现离开竹风院时,追问裴言渊的那一幕,恍然反应过来。
  那家伙,也是这么糊弄她的!
  ......
  你们俩,以为她很好骗么?
  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林知雀在心底暗骂,不过太有素质,骂不出桂枝那么芬芳的话语,只能鼓腮吹出一口气,羞恼道:
  “少诓我,到底说不说嘛?”
  她做不到向殷惠儿低头,也不想与这种人过多纠缠,至多平和地询问。
  其实,这些天颠来倒去,她也想开了不少。
  殷惠儿不说就罢了,兴许她本来就和侯爷没缘分,婚约尽力了就好。
  反正她并不爱慕侯爷,虽然世道艰难,找不到容身之所,但昭昭山河,总有容得下她的地方。
  见殷惠儿没有回答,林知雀难免失落,不过想到方才那些,心胸又开阔起来。
  眼眶似乎没那么酸了,她吸了吸鼻头,转身就要走。
  “你现在的处境,嫁给侯爷是最好的归宿。”
  就在她踏出屋门时,身后忽然传来声音。
  殷惠儿放下东西起身,缓缓靠近她,垂眸不知思忖着什么,沉声道:
  “侯爷最喜月白色,群青、暮山紫次之,纹样多用梅兰竹菊,出不了差错。”
  闻言,林知雀蓦然回首,惊诧地望着她。
  这是......一下子都说了?
  但到底是什么缘故?刚刚还在耍她呢。
  林知雀不解地与她隔空相望,眨巴着纯澈晶亮的眸子,目光在殷惠儿身上打转。
  “怎么,还不走?指望我替你做好吗?”
  殷惠儿掀起眼帘,打断方才突如其来的奇怪氛围,神色又变得与从前一样妩媚,娇笑着挤兑林知雀。
  “才不是!”
  林知雀回过神,听着这话实在刺耳,赶忙反驳回去,轻哼一声出去了。
  她还以为,刚刚殷惠儿良心发现,终于觉得不该行此没道德的事了呢。
  现在看来,她还是那样泼辣直白,说不出一句好话。
  兴许,她刚刚只是一时兴起吧。
  不管了,能打探到消息就是好事儿,要加紧做起来才是正事!
  林知雀不再多想,一遍遍默念着殷惠儿的话,终于展颜一笑,回到了屋内。
  待到她走后,殷惠儿还伫立在窗边看着,黯淡眸光中尽是愁绪。
  侍女檀香走过来,把门窗都关紧,小声问道:
  “姑娘怎么突然变了性子,愿意搭理那位大小姐了?”
  殷惠儿并未回答,而是继续修剪花枝,问道:
  “前几日让你送回家的信,可有消息了?”
  “按照姑娘的吩咐,奴婢多给驿站一些碎银,他们保证送回家里。”
  檀香顿了顿,声音越来越微弱,叹息道:
  “可是,现在还没回信......奴婢明日再去一趟,说不定就有了!”
  “不必了,不会有的。”
  殷惠儿一听就什么都明白了,眸中水雾氤氲,仰起头眨了眨,冷笑道:
  “爹把我送到这深宅大院,根本没想让我回去。这个时候,他应该正与继母和二弟共享天伦之乐吧。
  我算是看明白了,他不想多个女儿。日后我若得脸,他们跟着沾光;我若犯错,他至多不认我而已。”
  “姑娘别这么说,毕竟是骨肉血亲啊!再说了,侯爷待您很好......”
  “血不血亲不重要,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殷惠儿的声音冷淡而坚决,藏起深不见底的失望,轻笑道:
  “风花雪月与谈婚论嫁是两码事,既然侯爷早晚要娶夫人,我宁愿是那个傻丫头。”
  说罢,她关上最后一扇窗,一刀将花骨朵也剪了下来。
  *
  话说林知雀打探到消息,自然是喜从心生,这些天的阴云消散不少,兴致勃勃地去做新的事情。
  她细细盘算过,荷包所用布料不多,但要上乘,再买些彩线来绣花,加上零碎珠子坠子之类,银钱应该足够。
  不过,这些东西,她在侯府没找到满意的,最好要亲自去街市挑选。
  林知雀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出去逛过,难免忐忑又兴奋。
  她一早就列了清单,把所需物品写得清清楚楚,收拾好屋子准备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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