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莺入怀——安如沐【完结】
时间:2023-11-18 17:15:09

  “这是为何?给的银子不够吗?”
  “也不全是,光是进去找人就要好几两,但侯爷的喜好,只有贴身伺候的才清楚,这又是一道坎......”
  桂枝抚着心口,长吁短叹道:
  “这加起来就许多银子,更别说那些贴身侍从,压根儿不会轻易把这些说出去。”
  林知雀为难地垂下脑袋,樱唇微微嘟起,不甘心地从床底掏出钱罐子,一股脑倒在桌子上。
  “丁零当啷”一阵脆响,零星碎银四下散落,一只手都能拢过来。
  她用小手抓起,甚至都没有满,只能不争气地塞回钱罐里。
  爹爹下狱后,抄家流放无一幸免,她连进京的盘缠都是亲友凑的。
  来到侯府后,份例按照表小姐的发给她,每月几乎存不下来。
  这些碎银肯定不够,况且她还要生活,这条路怕是走不通了。
  “小姐,不如您直接去问侯爷吧?”
  桂枝不忍心见她难过,试探着提议道。
  但是,林知雀仅是考虑片刻,脑海中想起昨日裴言昭压迫威胁的言行,当即抗拒地摇了摇头。
  其实她看得出来,侯爷并不喜欢她,甚至不想留下她。
  如果直截了当去问,不仅不愿告诉,还会觉得她多事,更加反感。
  她也不想让人以为,自己与殷惠儿争夺这些,当真是自降身份。
  然而这样一来,排除所有途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林知雀盯着那团脏兮兮的墨迹,还有隐约可见的那三个字,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
  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裴言渊确实是最佳人选。
  他是侯爷的弟弟,又不知她的身份,问起来最为保险,以他的处境,也不会索要银两。
  可她刚发誓说绝对不去!
  林知雀懊恼地舒出一口气,不知该怪自己意气用事,还是怪那家伙太讨厌了。
  不管了,肯定是后者。
  她甩甩脑袋,不情愿地拿起笔,把裴言渊的名字重写一遍,赫然出现在名单正中央。
  嗯,没错,她本来就想找他,绝不是后悔了。
  见状,桂枝明白了她的想法,亦觉得不错,展颜道:
  “小姐总不能空手去,奴婢去准备些食材吧。”
  林知雀赶忙拦住,一想到上回好心送饭、那家伙却让她别来的事儿就来气,嘟哝道:
  “除了送吃食,就不能换个别的吗?”
  “可是小姐,咱们有钱吗?”
  桂枝一边说,一遍无辜地指着钱罐道。
  林知雀摇着空荡的罐子,听着“叮当”的声响陷入沉默。
  ......有道理。
  说得很好,下次不许再说了。
  她终究无奈地放开桂枝,任由着她去了。
  *
  事情紧急,说干就干。
  林知雀像从前那样下厨,把饭菜装进食盒,去了竹风院。
  不过这回,她吩咐桂枝守在倚月阁,坚决不让人有可乘之机。
  时辰不早了,她快步行至院门前,一把推开门进去。
  之前还有些不安和期待,经历上回后,她已经平常多了。
  “姑娘,原来是您!”
  嘉树惊喜地看着她,一下子从凳子上蹦起来,殷切地迎上来,主动接过食盒,客气道:
  “我来我来,别累着姑娘!”
  他埋头跟在林知雀身后,悄然咧开嘴角,笑得满意而欣慰。
  那弧度,差点与太阳肩并肩了。
  上回是他家公子太过分,他还担心这姑娘受了打击,再也不来了呢。
  为此,他苦恼了好几天。
  如今见她来,他才彻底放心,动容地暗自感叹。
  好,很好,非常好。
  看来上回的挫折,她到底是挺过去了,现在还来,想必是这份爱意坚如磬石。
  他怎能不因此兴奋激动、感慨感激呢?
  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哎,摊上他家公子,真是辛苦这位姑娘了。
  林知雀把食盒交给嘉树,看着他憨厚乐呵地送给裴言渊,不解地瞄了好几眼。
  这主仆二人真是奇怪,一冰一火,竟然能互相信任,相处融洽。
  不过也好,嘉树替她送过去,倒是免去许多尴尬。
  林知雀轻咳一声,走到裴言渊对面,紧张地摩挲袖口。
  上回这家伙让她别来,她没收住哭了一场,再见面难免窘迫。
  虽然他后来松口,她来了也无可厚非,但总显得她像求着来一样。
  她脑子发蒙,心里打退堂鼓,可想到还要打听侯爷的喜好,只能硬着头皮坐下。
  不多想了,谁知道这阴晴不定的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
  说不定,他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不好意思罢了。
  “嗯......今日来,想问你些事。”
  林知雀挺直了脊背,一本正经地开口,可触碰到裴言渊探寻的目光时,又不由自主弯了下去。
  她忽而发觉,如果直接问出口,也太反常了。
  万一裴言渊多几个心眼,顺藤摸瓜查下去,很快就能猜到她是谁。
  到时候,以他的孤傲,肯定觉得她来送饭全是私心,而非好心。
  这样一来,不仅没有好处,若是他去侯爷面前多嘴,还会让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
  不行不行,必须想个既不暴露身份,又能旁敲侧击、打听消息的办法。
  见她迟迟未说话,裴言渊寥寥无几的耐心,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自从上次他心平气和地拒绝、这姑娘却哭得伤心欲绝后,他就颇有忌惮。
  她究竟想做什么?又有什么新的花招?
  难不成是上次受了冲击,这次想直接表白心意,赌他是否还会心软吗?
  裴言渊看着她的眸光愈发沉闷,顺着这个方向想去,烦躁地拧起眉头。
  ......她该不会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吧?
  正思忖着怎么劝她闭嘴,林知雀也恰好想好如何张口,二人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那个......我想问,高门大户的世家子弟,瞧着都颇有君子之风,你说他们会喜欢什么花色和纹样呢?”
  说罢,林知雀在心里松口气,不禁为自己喝彩,没想到说得这么好!
  处处不提侯爷,处处皆是侯爷,还能把最重要的问题抛出去。
  果然情急之下,一切皆有可能,幸亏她急中生智!
  这话倒是在裴言渊的意料之外,他良久不语,神色淡漠地深思。
  好端端的,为何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这其中,她应当别有用心。
  她如今身居侯府,想必“高门大户”,就是指的此处,而“世家子弟”,侯府之中只有他与裴言昭。
  至于“君子之风”,他一时间难以评判,唇角冷冷勾起。
  哥哥裴言昭是人前君子,实则虚伪愚蠢,风流浪荡,手段更是阴狠残忍,与君子毫无关系。
  而他被裴言昭迫害十余年,一直隐忍不发,亦未伤害无辜之人,已经仁至义尽。
  这姑娘爱慕之人是他,当初动了恻隐之心打翻下毒的吃食,兴许正是看破了裴言昭的真面目。
  加之她向来对他上心,方才那些话,看似泛泛而谈,实则全都指向了他。
  想通了这些,裴言渊了然地颔首,看向那姑娘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
  不过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上下审视着她,淡淡道:
  “为何问起花色和纹样?”
  这种东西全看个人喜好,只有量体裁衣,和做些别致的小东西时,才需要去在意。
  比如香囊,荷包,团扇之类,亦或是帕子和折扇。
  她并未带其他工具,也不可能莫名带衣衫布料过来。
  那就只剩后者了。
  裴言渊剑眉微动,思绪敏捷地揣测着,眸中愈发若有所思。
  倏忽间,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可笑地垂下眼睫。
  虽然那些小玩意很常见,但女子暗中送给男子,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兴许是她上回受到挫折,觉得仅是送饭的来往还不够,还需在他身边留一件定情信物。
  所以,这姑娘自作聪明,以为他听不出这话背后的用意,想用空泛的指代,来旁敲侧击他的喜好。
  还真是,与从前一样用心良苦。
  只可惜,他已经看破了。
  上回便是当断不断,这回绝不会让她得逞。
第10章 10 、打探(精修)
  春风慵懒,云卷云舒,掠过竹林,带来阵阵新叶清香,拂过二人的面庞与发梢。
  林知雀的鬓发随风而起,在柔美白皙的脸颊摩挲,惹起阵阵酥痒。
  她浑不在意地拢在耳后,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眸,闪烁骄傲自得的光彩。
  方才,她对那几句话字斟句酌,愈发觉得欣喜满意。
  她说得宽泛含蓄,裴言渊肯定猜不到是谁,但可以顺着特征提点一二。
  毕竟,京城高门大户的“君子”们,喜好和雅趣大多相似,那家伙长在京城,总比她人生地不熟强点。
  林知雀扬起脑袋,唇角含着欢悦的笑意,把握十足地等着裴言渊回答。
  谁知,这家伙沉默良久,眸光幽深地盯着她,只飘来一句:
  “为何问起花色和纹样?”
  “啊?”
  林知雀一愣,迷惑地歪头看他,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接话。
  正常人不都应该顺着问题回答么?
  她自认为问得还算自然,像是闲谈般随口一问,并非刻意的那种啊!
  这家伙的眼神还与上次极其相似,深潭般看不到底,俯视时带着似有似无的嘲讽,仿佛一眼就将她看透了似的。
  他究竟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呀?
  实在是,太难看懂了!
  林知雀皱起眉头,烦闷地在内心对天呐喊,面上却只能装作毫无波澜,悄悄瞥了那家伙几眼。
  四目相对,他环着双臂,好整以暇地掠过她的发顶,冷静的眸中多了几分探究和趣味,好似真等着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林知雀深吸一口气,烦恼地鼓起腮帮子,恨不得把他的问题塞回去。
  但也只能想想,问都问到这份上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回答。
  她为难地卷着衣角,一本正经陷入沉思,小脑瓜飞速转动。
  其实......不得不承认,她郁闷的原因除了裴言渊外,还有这事儿本身。
  平心而论,忽然向人打听世家公子的喜好,确实有些异样。
  但当时心里着急,下意识逃避这种琐碎问题。
  谁能想到,怕什么来什么!
  总不能说:我想做个荷包送给你哥,以此提醒他,这世上还有个未婚妻吧!
  就算不提侯爷,只提荷包,也很容易让人误会啊......
  真是的,每次见到他,简单的事情就变得无比复杂。
  这是她的错吗?绝对不是!
  都怪这家伙思路清奇,把她都带偏了!
  既然如此,就没必要理会他,问正事要紧。
  林知雀像是找到了底气,“唰”的站起身子,小手叉腰,直挺挺立在裴言渊面前,理直气壮道:
  “你管我为什么?知道就说嘛!”
  说罢,她目光不禁躲闪,想到真相还是有些心虚。
  但她始终憋着口气,不甘居于下风,愣是绷住了。
  只不过,那股气性迅速上头,她薄薄的脸皮透出绯色。
  “哦......”
  裴言渊拖长尾调,漫不经心地回应,听不出是认可还是质疑。
  但唇角几不可查的弧度中,玩味愈发明显。
  这姑娘并未回答他的质问,而是蛮横怼回来,还非要他说出喜好。
  想必是被戳中想送信物的心思,用不讲道理的模样遮掩,却忍不住继续追问。
  她的发顶才到他的心口,稍一低头,就将这位姑娘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夺目绯色在脸颊上蔓延,白团子很快变成红柿子,蛮不讲理地瞪着他。
  裴言渊的目光凝滞片刻,眉心微微一动,忽然好奇一个问题。
  软柿子,究竟有多软?
  ......
  他本想用方才的问句,暗示他早已看出她的心意,最好她能直白说出目的。
  如此,他也能明言拒绝,省去许多麻烦。
  未曾想,她故作不懂,还蛮横霸道地继续套话。
  既然如此,他倒是想知道,她还能如何。
  “这种问题,你为何只来问我?”
  裴言渊平淡地问着,语调的顿挫间却暗藏深意。
  听了这话,林知雀不明所以,既担心他看出端倪,又觉得听着不对劲,默默在心里狡辩。
  谁说只问你了?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只要是侯爷院子里的,她能问的都问了!
  人家要么就是不知道,要么就是不肯说。
  那些知道又肯说的,她没钱打点。
  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你知道且肯说,还不要钱。
  反正,一句话——
  你,便宜好用!
  当然,林知雀知道不能这么说,眼珠灵动一转就有了念头,绽开一个礼貌的微笑,张口就道:
  “那是因为......”
  说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赶忙打住。
  她本来想说,因为你是侯爷的弟弟,兄弟同心,多少了解一些。
  但她情急之下忘了,最初拐弯抹角地发问,不正是为了掩饰身份吗?
  林知雀怔了半刻,直到瞄到裴言渊,才暗自撇嘴。
  刚才他的问题就跑偏了,她好不容易扯回来,如今又岔开了。
  他怎么问个没完?
  再说了,今日来发问的人不是她么?
  现在反倒身份对调了,她干嘛要回答?
  林知雀越想越气恼,不知不觉又被这家伙套进去了,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轻哼一声,不再理会裴言渊无理的问题,扶着桌沿坐下,不悦道:
  “你快点说嘛!”
  裴言渊剑眉微挑,随之坐在她对面,端详着这姑娘的神色。
  她闪烁的眸光中尽是迫切,还带着些气急败坏,耳根都被绯色染红。
  而且,她再次避开他的质疑,锲而不舍地问着。
  定然是两个问题问完,她的小心思昭然若揭,眼看着就要挂不住,想尽快得到答案。
  其实这回,这姑娘确实用心良苦,连他也有些感叹。
  只可惜,他从不会动摇原则。
  他们磋磨了这么久,该做个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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