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你......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裴言渊颇有兴致地靠在床头,凝视月色下窈窕纯澈的身影,唇角笑意幽深几分,淡淡伸出修长手指,双指并拢,认真地勾了几下。
清辉中的少女一愣,看懂了他的意思,伫立着纠结良久,迟缓地朝他靠近。
林知雀压下心底的背叛感,攥着掌心走向裴言渊,磨磨蹭蹭坐在床边,冲着他眨眨眼。
他示意她接近,她乖乖照做,这下他满意了吧?
谁知,裴言渊拧眉摇头,笑意更甚,手指勾得迫切了些,不容抗拒地压下眉眼。
林知雀咬紧牙关,努力忽视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一墙之隔的未婚夫,犹豫地再次靠近。
她褪去鞋袜,紧贴床沿躺下,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但是,他们依然枕着同一个枕头,相距不过咫尺,稍一侧首,发丝几乎能扫过脸颊。
她退让至此,连心底的顾虑都突破了,他应该看得出她的忍耐,不该不满意吧?
然而,裴言渊只是微微点头,放下手指,侧身凝视着她,声音低哑道:
“莺莺,再过来点。”
林知雀诧异地睁大杏眸,不乐意地摇了摇头,奈何收效甚微。
他不肯退让半步,眸光泛上命令般的压迫,不觉间朝她伸出手。
林知雀没有办法,只能眼一闭心一横,挪着娇小的身子挤过去,刹那间落入坚实的怀抱。
他按住她的脑袋,一把埋入宽阔胸膛,清幽竹香悄然环绕,染上温暖清甜的体香,笼罩在二人身边,久久没有散去。
裴言渊双臂紧紧拥住她,让她连半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力道大的压住鼻翼,近乎不能呼吸。
“莺莺,不许乱动!”
林知雀刚想翻个身,换个能喘息的位置,他就如临大敌般出声,仿佛生怕她忽而逃离。
他声音沉闷许多,不似上次那般强硬,尾音堵在喉咙里,随着声带颤抖,脑袋埋在她的颈窝,莫名像孤傲任性地撒气。
林知雀欲言又止,抬手轻抚毛茸茸的脑袋,终究没说什么,妥协着转过身,背对着他出神。
这家伙闹腾的本事,她方才见识过了,完全不怕被他兄长发现。
但是她怕,她不敢出差错,只能迁就他一夜,权当是安抚这人突如其来的情绪。
只要他不做什么,保持现在前胸贴后背的姿态,倒也勉强可以忍受。
不过,她刚打定主意,腰间就覆上一片温热。
裴言渊从身后拥住他,小臂不轻不重地搭上去,紧紧环着她不放。
他一路摸索寻找,握住她的小手,毫不犹豫地十指相扣。
林知雀蹙着眉心,徒劳无用地晃荡几下,示意他赶紧放开。
可这家伙完全无视,开始不管不顾地装睡,无论如何都不理会。
她轻叹一声,只能任由他撒野,无意间垂眸,忽而瞥见他手背上泛起大片血红。
林知雀意外地“诶”了一声,仔细握住他的手,关切地左看右看,怎么也想不通,这红疹究竟从何而来。
瞧着不像是受伤,倒像是由内而外散发,隐约有些熟悉。
她幼时喝药过敏,浑身又痛又痒,也生过这样的红疹。
可是裴言渊并未喝药,好端端的,为何会过敏呢?
林知雀百思不得其解,较真地回忆今夜的一切,从晚膳开始整理思绪。
蓦然间,脑海中闪过一幕,他与侯爷争锋相对。
还记得那时,她给侯爷盛了一碗蘑菇汤,他不知为何,偏偏也要一碗,害得她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盛好端给他后,他脸色冷峻地看了许久,眸中闪过犹豫,但还是凝眉喝得干干净净,速度之快如同喝药。
之前去竹风院送饭,他也从未动过蘑菇,好似对此物深恶痛绝。
难道......他对蘑菇过敏,一碰都不能碰吗?
想到这儿,一切似乎都合理了。
林知雀恍然大悟地张嘴,忍俊不禁笑了一声。
这家伙竟对蘑菇过敏,还非要逞强与侯爷对着干,喝了那么多蘑菇汤。
鲜美多汁的小鸡炖蘑菇,于他而言,应当与毒药无异。
林知雀压低声音,但笑声还是从樱唇溢出,传入裴言渊的耳朵里。
他再也无法装睡,不悦地掀起眼帘,眸中泛上几丝不承认的愠色。
但是,林知雀非但不害怕,还笑得更放肆了,干脆不再遮掩,直截了当地问道:
“你、你是不是.......”
还未问出口,裴言渊脸色一沉,轻哼着错开目光,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林知雀扒拉他的手掌,双腿无力地动弹,“呜呜”出声抗议,水润杏眸盈满嗔怪。
他与侯爷斗气喝下蘑菇汤,自损八百,伤敌为零。
蘑菇过敏又不怪他,意外的是,这么不划算的事情,竟会在他身上发生。
她就笑几声而已,事实如此,还强行捂嘴,不让人说了!
然而,裴言渊仍是不愿松手,一本正经装作不知道,咬着银牙,一字一顿道:
“快点睡觉!”
他越是如此,林知雀越是按捺不住,若是在安全的地方,定要抓住机会逗他。
不过身在屋檐下,她还是乖乖低头,不再主动惹事。
万一把这家伙惹恼了,再次惊动侯爷,就没这么好糊弄了。
她笑着应了几声,渐渐适应了局促的环境,枕着他的怀抱,安然阖上双眸,沉沉陷入梦境。
这一觉睡得香甜,仿佛回到了金陵家中,躺在踏实安稳的摇篮上。
她舒服地哼唧几声,不由自主地翻了个身,面对着裴言渊的胸膛,往里面钻了钻。
裴言渊守着她入睡,未曾料到她会靠近,唇角扬起弧度,试探着将她拥住。
暖香萦绕周身,手臂坚实托住脊梁,林知雀朦胧地坠入幻境,光阴回到儿时。
她自幼胆子小,怕黑怕鬼怕打雷,天天赖着阿娘睡觉,不然睡不安稳。
家中仅她一个女儿,爹娘都捧在手心里,十岁之后才让她搬到自己的闺阁。
阿娘说,她夜里不安分,总喜欢把腿脚挂在她身上,还不许人挪开,否则立刻醒来。
她不好意思地憨笑,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缘故,下回照做不误。
总觉得阿娘的怀抱热乎坚实,钻进去就不想出来,不经意用手脚扒住,唯恐被人丢下。
只可惜,家中出事后,她再无机会靠着阿娘入睡,甚至连阿娘都梦不到。
如今怀抱的感觉如此熟悉,应该......是梦吧?
林知雀意识昏沉,喉间呜咽一声,下意识抬起腿,挂在这人身上,手臂勾住他的颈,心满意足地蹭了蹭,如同餍足的猫儿。
倏忽间,清丽面容近在咫尺,唇瓣抵着他的鼻尖,清香肆意钻入鼻翼。
裴言渊呼吸一滞,眸光在黑夜中流转,缓缓挪动薄唇,一寸寸靠近她的下颌,再贪恋地往上。
他的上唇试探着触碰过去,靠上她温软下唇,爱怜地缓缓摩挲。
林知雀睡得正香,忽而觉得有什么东西叮着她,脸颊和唇瓣都酥酥痒痒,扰了难得的好梦。
她不耐烦地蹙眉,残存的一丝意识胡乱跳动,思绪凌乱如麻。
该不会是骗了侯爷有蚊虫,遭了报应,真被蚊虫盯上吧?
哪只蚊子不长眼睛,当真该死,她定要打趴下,绝不手下留情。
于是,林知雀迷迷糊糊地伸出手,烦闷地挥起手臂,一巴掌拍在了眼前。
裴言渊刚感受到甜润樱唇,正要万分珍惜地吻上去,突然眼前一黑。
怀中娇人儿不知怎的,好梦变成了噩梦,手掌的力道非常实在,清脆地扇了他一巴掌。
眨眼间,薄唇被迫偏移轨迹,顺势向旁边歪斜,吻上了她的脸颊。
裴言渊眸中闪过惊诧,俊容留了一道巴掌印,愤愤不平地垂眸望着林知雀。
然而,她依然睡得深沉,手掌无力垂落,完全不知做了什么。
他捂着发热的脸颊,想找她讨个说法,却又无可奈何;
还想趁她熟睡,再次靠近柔软樱唇,却怕她惊醒,发现他藏不住的妄念。
裴言渊眸光幽深,闪过一丝自嘲,终究什么都没做,指腹轻抚她的脸颊,加重了怀抱的力道。
他拥着她,守着她,静静等待着天明。
寝阁传来兄长酣睡之声,全然不知耳房藏着人,更不知莺莺在他怀中。
裴言渊嘲讽地嗤笑,眸中温柔散去,凌厉寒光在黑夜中闪烁。
说起来,若非兄长今夜忍不住,想与莺莺一亲芳泽,他还没有这么好的机会和理由,同她如此亲近。
还要多谢兄长,做了一回他与莺莺的媒人。
这一环,格外熟悉。
他曾经行差踏错,教导莺莺接近兄长,为他们做了嫁衣。
未曾想,他犯下的过错,兄长也无法避免。
裴言渊抱着怀中娇人儿,墨色瞳仁轻缓转悠,心底就有了打算。
今夜不算什么,还远远不够。
这只是个开始。
迈出了第一步,他还有第二步,第三步,直到彻底将她据为己有,让兄长再无机会。
裴言渊将她拥得更紧了,低头轻吻她的额头,眸中翻涌着晦暗妄念。
待到那时,莺莺定会看清心意,毫无顾忌地走向他。
第49章 49 、相对1(精修)
翌日清晨, 朝晖从窗缝探入耳房,暖融融照在床榻上,屋外传来洒扫的脚步声, 寝阁中响起轻语,吵得榻上之人眉心微蹙。
林知雀睡得香甜深沉, 懒洋洋翻了个身,手脚骤然一空,虚无地搭在被褥上,碰到的不再是睡梦中熟悉坚实的身躯。
她迟缓地一顿,迷迷糊糊睁开眼,手背遮住刺目光线, 打着哈欠起身,茫然地四下环视。
耳房一切如故,但身旁不见裴言渊的身影。
她睡在床榻正中央, 再不用担心掉下去, 被褥也严严实实盖着, 连被角都塞得仔细,生怕她被晨露冻着了。
寝阁外, 侯爷并未理会她,兀自起身梳洗, 用了早膳,赶着处理政务,只派了小侍女催她离开。
林知雀应了一声,揉着惺忪睡眼, 与沾染竹香的被褥抱了满怀, 怔怔望着空荡的身侧,莫名泛上一阵空虚和烦闷。
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 可是一转眼,却不见脑海中的面容。
那些背叛的僭越之举,还有半梦半醒时的怀抱、脸颊与唇瓣的酥痒,都好似一场幻梦。
梦醒了,他也不在了。
林知雀出神良久,不知为何会有这种心绪,只当是还没睡醒,脑子一片浆糊,尽会胡思乱想。
现在来来往往都是人,这么多双眼睛,裴言渊肯定早就躲开了。
为何会期望他在呢?
应该庆幸他不在,否则被人抓个现行,他们都要彻底完蛋。
她乏力地支起身子,披上昨日翻了药汁的外袍,草草洗漱一番,出门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息,抚着惴惴不安的心口顺气。
院子里都是侯爷的人,昨夜配合侯爷全部离开,自然认得她。
嬷嬷率先注意到她,看在侯爷的份上,客气地冲她笑笑,送她回了倚月阁。
林知雀想起那夜,仍是心有余悸,不敢多说什么,拘谨地谢过嬷嬷,赶忙跑回了屋子。
这几日,她实在累得不行,成日担惊受怕,夹在侯爷与裴言渊之间,着实身心俱疲,倒头就睡。
桂枝不忍打扰,默默替她更衣梳洗,并未多问,午膳也没喊她起来。
午后时分,小厮送来请帖,说是容家大小姐亲自下帖,后院的姑娘只请了她家小姐。
桂枝不好多说,但知道算是好事,笑着赏了小厮些许碎银,顺势问了昨夜的事。
她向来希望小姐履行婚约,早日与侯爷亲近,却不愿小姐被人玷污,到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听小厮隐蔽地说,昨夜侯爷因为捉贼,冷落了她家小姐。
桂枝反倒有些庆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吃饭都有了胃口。
待到小姐醒来,晚霞铺满天际,晚膳都摆好了。
林知雀睡得心满意足,眼下乌青消失殆尽,脸色白里透红,面若桃花。
她饿了一整天,顾不得什么姿容仪态,捧着饭碗狼吞虎咽,精神抖擞地坐在窗边,点着烛火翻看闲书,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桂枝闲谈。
“小姐,这是容家大小姐的请帖,您看看是否要去。”
桂枝差点忘了要紧事,一拍脑袋站起身,从匣子里拿出撒着金粉的请帖,甚是重视地递给林知雀。
“额......怎么又是马球会呀?”
林知雀刚扫了一眼,顿时两眼一黑,“啪”的阖上请帖,欲哭无泪地皱起小脸,嘟哝道:
“我、我能不去吗?”
不是她不待见容景枝,而是上回马球会记忆犹新,那场面不堪入目。
她从马上摔下来,连带着让侯爷也摔了个狗啃泥,二人灰头土脸,险些在马蹄下一命呜呼。
幸好她眼疾手快,这才幸免于难,还阴差阳错,对侯爷有救命之恩的人情。
从此以后,她对马球会有了阴影,暗暗发誓这辈子都不去了。
“这事小姐拿主意,但奴婢听说,侯爷与二公子都要去,侯府这么多姑娘中,容大小姐只请了您呢。”
桂枝想劝她去,但深知她的难处,委婉地劝慰道。
“......好吧。”
林知雀懂得人情世故,也自知她现在的身份,要学着识趣,不能任性妄为,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