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渐渐长大,因为没有爸爸,被同学们歧视,变得异常叛逆,学习非常糟糕,但是这孩子有天赋,画画非常好,李曼让她跟着我学画,参加艺考。”
许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张韵为什么偏要选在今天讲这个故事。
但是,故事还没讲完,他还在继续说着。
“那孩子不合群,跟谁都合不来,就跟我关系好,她小的时候,我经常去看她,后来李曼不让我去了,那孩子应该对我没印象。”
“她没有好朋友,在美术小组,就跟我学画,我布置的作业,她都完成的很好,我记得那年圣诞节,她还送了我一个苹果,里面夹了一封信......”
讲到这里,张韵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许诺大概猜到了,那封信的内容。
张韵低着头,一边哽咽,一边继续讲。
“后来,我就再也没见到她,过了两个月,李曼来办了退学,当时已经高三了,突然退学,我不理解,我拦住她,情绪很激动。”
“李曼比我更激动,她骂我,张韵,你看看你干得好事。”
“她递给我一个日记本,我颤抖着打开,里面满满得记载的都是我的名字,还有那孩子对我的爱慕之情。李曼说,你们当老师的,没有一个好东西,尤其是美术老师。”
老柴显然是知道一些内幕的,他头偏了过去,手挡在眼睛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哭。
真是造孽呀,许诺感叹。
“她退学后一段时间,正好是临近过年,除夕夜,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李曼的女儿给我打的,约我在学校综合楼楼顶见面,她哭着威胁我,如果我不去,她就去跳楼。那个时候学校已经放假,一个人也没有。”
“我吓坏了,不敢不去,我劝了她很久,但是那孩子已经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什么都听不进去,抱着我哭,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敢答应,也不能答应。”
张韵已经泣不成声,讲不下去了。
但是故事讲到这里,许诺和陆承也明白了大半。
陆承搂了搂张韵的肩膀安慰他。
老柴开口,讲出了故事的答案。
“那个孩子,叫李思琪。”
许诺兜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
“老张,你傻呀,为什么不报警啊,为什么要自己埋尸啊?”
许诺情绪激动直接站了起来,指责张韵。
因为许诺说得内容确实太过敏感,引得周围吃烧烤的人纷纷侧目。
陆承眼神示意她别激动,先坐下。
张韵讲完这个漫长的故事,好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又开始一言不发。
老柴接着讲。
“李思琪退学之后,过了一段时间就报了失踪,李曼说孩子不听话,离家出走了,后来李曼也疯了,现在在精神病医院。至于张韵为什么埋尸,我也不知道,我也是今天学校挖出了尸体才知道,我想,我应该能理解他。”
“陆承,许诺,你们都是警察,我知道,你们会把张韵抓起来吗?”
老柴忽然变得很严肃,幽怨地眼神望着自己的两个学生。
趴着的张韵忽然抬头,双手并拢在一起,伸出来手臂,“陆承,许诺,给我铐上,带我走吧。”
许诺看了一眼陆承。
陆承走到桌子对面,握住了张韵伸着的手,“张老师,咱们今天是私人聚会,不谈公事,具体怎么处理,有相关的条款,咱们现在不讨论这些。”
大家又重新坐下,但是再也没有了吃串喝酒的心情。
许诺心里一直还有一个问题让她耿耿于怀。
自己的女儿发生这样的事,那个所谓的大学教授知道吗?
许诺就是南大毕业的,也许自己还上过他的课呢,想起这些,她就感到一阵恶心。
“老柴,那个该死的国画教授,叫什么名字。”
老柴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好像叫沈如海。”
作者有话说:
今天早早地码完字啦,求夸奖呀。
第54章 54 、探病
盛夏的晚上9点, 正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卸下一身的疲惫,换上大背心,沙滩裤, 凉拖, 三五好友慢悠悠地来到烧烤摊, 点上一点烤串,二斤麻小, 配上冰镇啤酒。
麻小要爆辣的, 吃一口出一身汗那种,赶紧灌一口冰镇啤酒, 一边喝酒,一边吹牛, 怎一个爽字了得。
整个烧烤摊子气氛热烈, 只有这一桌,氛围降到了冰点。
老柴说, 那个作孽的大学教授,叫沈如海。
整个南海大学,美术系的国画教授, 叫沈如海的只有一个人。
那就是许诺一直都很敬重的姥爷,是她妈妈沈芳晴的父亲。
什么叫五雷轰顶, 许诺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
瞬间, 许诺的脸色变得苍白, 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陆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老友聚餐草草收场。
老柴还算清醒, 但是也喝了酒, 不能开车, 陆承给他们叫了代驾, 安排好之后,自己跟许诺打车回了家。
一路上,许诺都没有说话。
出租车到了紫竹苑小区门口,陆承付了款带着许诺下车。
沉默了一路的人,突然开口。
“沈如海,是我姥爷。”
说完,许诺就开始呕吐起来。
陆承把她拖到小区门口的垃圾桶旁边,帮她轻轻地拍背。
许诺把晚上吃的不多的食物和喝的啤酒全都吐了出来。
吐到最后,都是绿色的酸水。
不断有吃完晚饭从小区出来遛弯的人路过他们身边,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肯定以为又是一对偷食了禁果的无知男女。
吐完后,陆承让她坐到门口石狮子的台阶上,自己到便利店买了瓶矿泉水。
许诺坐在台阶上,低着头,脸色苍白如纸,胃里面还一阵一阵恶心。
接过水,许诺喝了一口,清理了一下苦涩的口腔。
此刻的脑海中,满是沈如海的画面。
许诺印象中的姥爷,一直都是温润儒雅的,始终带着一副银丝眼镜,周身很足的文人气息。
她跟姥爷的接触一直不太多,由于自己母亲的任性,选择了背着父母远嫁到嘉林。
沈如海一直看不上许广林。刚结婚那几年,根本不来往。
后来,可能心中的怨气渐渐消了点,毕竟就那么一个女儿,沈芳晴也开始带着许诺回娘家。
尤其是当沈如海发现了许诺的绘画天赋后。关系才真正的缓和。
真正的转机,是高考后,许诺帮他临摹了那幅《荷花图》。
沈如海好像突然对这个外孙女青眼有加,在南大读书的这四年,许诺去姥姥姥爷家的次数,竟比人生前18年都多。
他们一起谈论国画,许诺临摹的那幅《荷花图》被包装的很精美,就摆在沈如海的书房。
许诺每次去都能看见。
-
陆承一直没说话,就这样默默地陪许诺坐着,他知道许诺此刻的心情,一直以来敬重地姥爷,竟然做了这么无耻的事,任谁也无法接受。
“想哭就哭吧,我的衣服给你擦鼻涕。”
陆承把许诺的头揽了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许诺竟真的哭了出来,一开始只是小声的呜咽,慢慢地开始变成嚎啕大哭。
她哭的很难看,眼泪鼻涕一起,都抹在了陆承的肩膀上。
随着夜越来越深,竟起了点凉风,吹走一整天的燥热。
许诺忽然停止哭泣,眼睛无神的看着前方,“陆承,我们去看看李曼吧。”
“就当替他赎罪。”
她没有叫他姥爷。
陆承:“好,我来安排。”
陆承:“累了吗,累了咱们就回家。”
许诺眼睛含泪,梨花带雨的看着他,“好。”
她很庆幸,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刻,身边有陆承。
许诺站起来的时候,起的有点猛了,毫无征兆地趔趄了一下,差点栽到地上。
“小心。”
陆承在她身后,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来,上来吧,我背你。”
许诺确实不舒服,心理上的冲击太大了,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走不了路。
但是,让陆承背自己回去?那么她的胸部就会贴着他的后背......
不要...
“不用了,陆承,我很重的。”
陆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虽然好像真的比高中的时候长高了一点,但是也没超过一米七,哪里重了?
哦,好像确实有某个部位长胖了一点。
许诺意识到他的眼神在盯着那里,双手挡在了胸前,“往哪看呢?”
陆承迅速收回眼神,看向远方,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快上来吧,别废话了。”
陆承微微蹲下,做好了准备姿势。
现在虽然是盛夏,但是由于工作性质的不同,许诺从来不穿超短裤和超短裙,再热也是一条简单的长裤。
犹豫再三,许诺趴在了男人坚实的后背上。
刚碰到的那一秒,许诺只有一个感觉。
硬,太硬了,硌得生疼。
紫竹苑小区一点都不大,没走几步就到了许诺住的6号楼2单元。
但是陆承并没有停下,而是背着她爬起了楼梯。
许诺平时自己爬五楼都气喘吁吁的,别说再背着一个人了。
“陆承,你放我下来。”
没想到,大腿被男人的手臂禁锢得跟紧。
“别说话,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陆承这句话,把许诺彻底逗笑了。
这句话是高中课文《左传》里面的,是需要背诵的部分。
高考那阵,许诺把这些背诵的部分全都抄到了一个小本子上,每天早读的时候大声背诵。
“加油——加油——加油——”
这回换成陆承被气笑了。
最后了两层,陆承索性背着她跑了起来,直接跑到了501门口。
陆承扶着墙,大口喘气,许诺顺势从他后背爬了下来。
两个人都笑了。
许诺从包里翻出钥匙准备开门,陆承说,“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许诺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开门,关门,一气呵成。
一道防盗门,好像把屋内的世界与外界完全隔离开。
许诺倚在门上,没有动。
无休止的黑暗,和无休止的安静,让许诺觉得压抑,无法呼吸。
她摸索着去找墙上的开关。
怎么摸都摸不到。
张韵声泪俱下讲故事的样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
张韵的脸,李曼的脸,李思琪的脸,还有沈如海的脸,全部同时挤进许诺的大脑里。
压得她无法喘气。
身上也细细密密的出了一层冷汗。
许诺转身,逃命般再次打开了防盗门,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想去找陆承。
不想一个人承受这无边的黑暗。
谁知,那个早就说了再见的人,根本没走,一个人蹲在楼道里抽烟。
老旧小区,一切都是陈旧的,灰扑扑的楼道里,永远没有人打扫,声控灯早就坏了,跟物业说了无数次,没有任何回应。
男人还是一身黑衣黑裤,右肩膀上有一片湿漉漉的印记,蹲在第二级台阶上,烟头上的点点猩红,忽明忽暗。
听见开门的动静,陆承起身,迅速把没抽完的烟头扔在地上,捻灭。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许诺不由分说的冲进了他的怀里。
“陆承,你抱抱我。”
“什么都不要说,抱抱我。”
女生的声音还带着哭腔,头埋在男人的胸膛,像一只呜咽的小猫。
往往最温顺的小猫,拥有最锐利的爪子,她的爪子,在陆承心脏上,挠了一个洞。
陆承双臂揽过女生整个的腰身,把她抱得很紧。
-
第二天一早,许诺被电话铃声吵醒,是队长张庆峰打来的。
“许诺,张韵来分局自首了,关于李思琪的案子,他交代了所有的事情,鉴于你们特殊的关系,这个案子,你和陆承不要插手了,我交给其他同事了。”
许诺张了张了嘴,最后只说了一个,好。
睡在旁边的陆承突然开口,“正好休息一下,我们去看看李曼。”
陆承突然说话,把许诺吓了一跳。
想起昨天晚上的一幕,许诺不觉得脸涨得通红。
她昨天晚上确实很失常,很失控,也许是姥爷的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让她无法接受,她疯狂的亲吻着陆承,从楼道里,到家里,场面一度失控。
幸好陆承还有一丝理智,在她的手伸向他的裤子的时候,及时制止了他,自己去了卫生间。
上午十点,陆承带着许诺来到了嘉林市精神病医院。
陆承拿出了警官证,跟院长说明了来意,有工作人员带着他们到病房找李曼。
精神病医院和普通的医院不一样,都有厚厚的铁门,每一道门都上了又大又粗的铁链子。
工作人员一边开锁一边说,“这些门,都只有一把钥匙,只有我有。”
“喏,这个人就是李曼。”
透过门上的玻璃,许诺见到了一个穿着白底蓝竖条的病号服,坐在床上抱着枕头的中年妇女。
虽然皮肤状态很不好,看上去很憔悴,但是整个五官看起来还是很立体的,柳叶弯眉,一双桃花眼,高挺的鼻梁,不化而粉的唇,放在20年前,很难让男人不动心。
许诺早就猜想到,李曼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却不成想,这么美。
陆承和许诺进了门,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李曼忽然像熟人般跟他们打招呼,还张罗着倒水给他们喝。
“你们来啦?今天不用上学吗?高三功课重,可要好好学习呀。”
看来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女儿高三的时候。
许诺想要走近一点,被陆承拦住了,毕竟对方是精神病人,有暴力倾向。
许诺表示没事,她心里有数。
她走近一点,握住了李曼的手,“阿姨,您认得我们呀?”
李曼眼含笑意,“当然认得呀,你们是琪琪的同学嘛。琪琪去画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们等等她啊。”
“好。”许诺答应。
许诺看了一眼病房,简单的陈设,床头柜上摆着一排排各种各样的药瓶子。
再联想到李曼苍白的脸庞,大概猜到了她身体状况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