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太后丝毫没有犹豫,只道:“我愿意到德阳行宫,不过要把安乐也带过去。”
他没想到她会答应的这样畅快,沈离点点头,亲自把郑太后送到别苑门口。眼看着马车越行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他一退再退,母后却还是选择了郑家。
夜幕四合,夕阳将人的身影拉的又细又长,凭填了几分萧瑟孤寂的味道。
雪棠盯着沈离的身影,没来由得生出了几分心酸,她强压下冲上去拥抱他的冲动,转身折回寝屋。
她若再耽搁下去,恐怕便真得离不开他了。
雪棠深吸一口气,提笔给贵妃写了一封书信,将出逃的时间约在第二日子时。
第59章
天还未亮, 小黄门便捧着圣旨进了郑家大门。
按规定,接旨之前当沐浴焚香以示对天子的尊崇,但因着圣旨来得猝不及防, 郑崇连发冠都未正,便匆匆跪到正堂聆听圣训。
小黄门不仅把郑家和霍青联合,意欲谋害的天子的事情道了出来, 甚至还把郑崇近半年所做的贪赃枉法之行一一罗列。
沈离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小黄门读完圣旨后,当即就把郑崇收受贿赂的私账甩到了郑崇跟前。
郑崇不过一五品官吏,却因着太后的裙带关系大肆敛财,不过几个月,就收受了近万两黄金,宅邸也由以前的两进小院换成了现下的六进大宅子, 院内雕梁画栋甚是堂皇。
郑崇原以为有太后从中涡旋,刺杀之事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成想沈离压根没想着糊弄过去,这几日不过是在悄悄搜查他的罪行, 让他罪上加罪,再无逃脱的可能。
好不容易才过上了堆金砌玉的生活, 他自不愿就此被处死,虽说沈离已下了圣旨,到底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郑崇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郑太后身上,他也不接旨, 只道:“微臣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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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臣要到豫章宫陈情。”
小黄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郑崇,低声道:“郑大人在开什么玩笑, 从古至今也没有后宫干政的先例,郑大人若觉得有冤只管到大理寺申诉。平白无故的,断没有把太后娘娘牵扯到前朝事务中的道理。”
这便是不通融了,郑崇一屁股坐到地上,似市井泼妇一般哭闹起来,他言之凿凿:“太后娘娘是我嫡亲的妹妹,你若胆敢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处置了去,娘娘定不会放过你。”
太后固然值得忌惮,可这天下到底是陛下做主的,小黄门又岂会惧怕郑崇的威胁。
他对郑崇的话置若罔闻,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侍卫,扬声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郑大人请到昭狱里去。”
侍卫道是,拿着绳索走到郑崇身旁,郑崇断不肯就范,杀猪似得挣扎起来,那些侍卫都是练家子,反剪住他的双臂,三下五除二就将人捆了起来,拎着头脚把他抬出郑府。
临出门时,小黄门扫了一眼战战兢兢跪在地上的郑氏族人,扯着嗓子道:“谋逆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圣上瞧在太后的面子上才只惩治了郑大人一人,没有将郑家连根拔起,尔等还不赶紧叩谢天恩!”
郑家人眼皮子浅,眼看着家主都被带走问罪去了,哪里还有半点主意,忙跪地叩谢主隆恩。
郑崇被带走的事自然瞒不过郑太后,郑太后当即便带人到昭狱调停,哪成想沈离下了死命令,掌管昭狱的大理寺卿严防死守,太后楞是没见到郑崇的面。
郑崇是个色厉内荏的软骨头,几板子下去便什么都招了,再加上证据确凿,大理寺卿当即便定了他的罪。
从审问到监斩不过一日的时间,便是太后也无能为力。
太后知道区区一个大理寺卿断不敢跟她叫板,大理寺卿之所以如此强硬,无非是得到了沈离的授意。
她既伤心又气愤,当即便乘马车向小泉山进发。夜色深深,郑太后不顾宫人的阻拦,气势汹汹冲到了主屋。
屋内点着连枝灯,亮堂堂一片,郑太后闯到屋内的时候沈离正坐在罗汉榻上与自己对弈。
她的兄弟尸首分离,他竟还在这儿悠然自得的下棋,郑太后看着沈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三步做两步跨到罗汉榻旁,扬手就把棋盘打落在地。
黑白棋子跌落在地,四散迸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离就那样镇定自若的坐在罗汉榻上,神色毫无变化。
郑太后怒目瞪着他,低声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分明答应了哀家放过你舅父,为何出尔反尔,生生夺掉他一条命。”
沈离抬眸看向太后,沉声道:“儿子以为母后十分了解儿子的秉性。”
一句话让郑太后醍醐灌顶,沈离伪装得久了,就连她这个亲生母亲都险些忘了他睚眦必报的性子。
王皇后进宫以前,先皇后吴氏曾育有一子,因着那孩子既嫡且长,一出生便被封为了煜仁太子。
煜仁太子出身显赫,且生得龙章凤姿,颇有昭帝幼时的风采,昭帝十分宠爱自己的长子,破格将人养在身边,煜仁太子独得盛宠,因此性情十分乖张,经常欺辱底下的兄弟。
有一次昭帝检查皇子们的课业,因着沈离的答案十分出彩,盖过了煜仁太子的风头,煜仁太子便将沈离记恨在心里,第二日到上书房听学时,直接便把一盏浓浓的热茶泼到了沈离脸上。
沈离当时什么都没说,却暗暗筹谋,一步一步取得煜仁太子的信任,在一个秋夜里悄悄邀太子到御花园抓蛐蛐儿。
宫人到处寻太子,却未曾寻到,直到第二日寻到御花园,只见碧波中漂浮着一具尸体,那人的面目虽肿了起来,衣裳却是太子惯常穿的那件。
河岸边,孤零零放着一只蛐蛐儿竹笼。
太子贪玩,一直对斗蛐蛐儿情有独钟,经常深更半夜偷偷跑出东宫抓蛐蛐儿,众人都以为是太子自己偷偷到御花园抓蛐蛐儿,才失足掉入水中。
只有郑太后知道,是沈离将太子邀到了湖边,亲自将太子推入了水中。
那一年沈离不过八岁,煜仁太子十岁。
郑太后冷笑一声,她怎么就忘了她这个儿子的本性了呢?太子给他泼一杯茶,他尚要筹谋着夺了太子的性命,更遑论郑崇要谋的是他的命。
他怎么可能会放过郑崇?
郑太后像看毒蛇一样凝着沈离,沉声道:“你这样的性子合该孤独终老,你且瞧着吧,安宁那丫头早晚得离你而去。”
话毕,再不多言,大步走了出去。
沈离站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凝着郑太后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不见了,才转身向厢房走去。
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甜丝丝的果香,进门处的味道很淡,越往里面走,味道越浓。
穿过重重纱帐来到内寝,只见雪棠正趴在拔步床上铺床,她已洗过澡,上半身着一件大红色绣喜鹊登枝小衣,在红色的映衬下,她的肌肤白得耀眼。凝脂将小衣撑得鼓鼓的,愈发显得波涛汹涌。
下半身着一条湘妃色亵裤,那亵裤似乎比平素穿得要窄小一些,勾勒出完美的臀形。因着雪棠跪趴在床上,愈发显得臀丰腰细……
沈离凝着她那一把细腰,喉结不自觉滑动两下。
这时,雪棠缓缓扭过身,下半身还伏在床榻上,只软软挺起上半身冲着沈离莞尔一笑:“皇兄回来啦!”
她这副模样像极了一种小动物,是什么呢,沈离在脑海中搜寻良久,忽得便有了答案,他的妹妹像极了勾人魂魄的狐狸。
沈离默不作声脱掉外衫,大步向盥室走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又折返回来,他身穿白色寝衣,披散着头发,身上散发出清爽的皂角香味。
雪棠站在榻上,媚眼如波,冲着沈离斜斜飞了一眼,柔声道:“皇兄,你到我身边来。”
沈离走到床榻边,他生得高大,即便雪棠站在拔步床上,也只比他高出一点点。
雪棠第一次拥有主动权,她勾住沈离的脖颈,低头含住他的薄唇。他不仅性子清冷,便连唇也是凉的。
“阿棠!”淡然如沈离,也忍不住低低叹了一声。
雪棠伸手掩住他的薄唇,柔声道:“哥哥,今天便由我来伺候你罢!”
夜是漫长的,有时又格外短暂。星星闪闪烁烁,唱着愉悦的歌。
沈离懒懒躺在床上,一只手把玩着雪棠的秀发,哑声道:“妹妹,告诉哥哥,你从哪里学得这些东西。”
雪棠不是矫情的性子,伸手拉开床下的小抽屉,抽出一本册子递到沈离面前。
沈离慢条斯理打开小册子,那册子上的画颜色明丽,细微处也栩栩如生,倒是极赏心悦目。
册子的第一页便是雪棠适才使用的招式,只见一身穿青衫的清瘦男子坐在石凳上,乍一看没什么蹊跷,若细瞧就会发现他衣衫是敞开的,一个娇小的女子蹲在他面前。
想到适才的情形,沈离又是一阵悸动,他将雪棠紧紧抱到怀中,哑声道:“以后再不许这样了。”
“为什么?”雪棠开口问道,“难道皇兄不受用吗?”
自然是受用的,他再没有比适才更欢快的了。只不过是舍不得让她辛劳而已。
沈离还未说话,便听雪棠接着道:“皇兄能放下身段伺候我,我自然也能伺候皇兄。”
话毕,复坐起身趴到沈离身上,只不过脑袋朝向沈离的脚尖方向,这下倒是可以互相伺候了。
雪棠平素里极易脸红,若真到了那个境地上却很能放得开,她不自苦,更不会压抑自己的需求,自然又是一场酣畅淋漓。
沈离仰躺在榻上,忽见雪棠起了身。
“你要去做什么?”他盯着她的身影,像是一刻钟都离不得她了一样。
“我去斟一盏茶。”她的声音娇媚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雪棠穿上绣鞋,刚迈出步子便踉跄了一下,双腿酸软,简直要断掉一样。她可真是荒唐极了。
她直接茶盏拿到床边的小几上,将茶水含到口中,俯身吮住沈离的薄唇将茶水一点一点渡给他。
就这样喂了大半盏茶水,雪棠才停将下来,目光凝着沈离,含笑问道:“皇兄,茶水是否可口?”
自然是可口的,沈离狠狠吮住雪棠,直将她吻得气喘吁吁才停将下来,将人放开后,不过片刻就进入了梦乡。
直到沈离沉沉睡去,雪棠才坐起身到隔间换了一套利落的衣衫,而后把窗户尽数打开,让屋内的石楠花气味飘散出去。
待做好这一切,她便坐到床边,轻手轻脚给沈离穿好衣衫,而后一眨不眨地凝着他的睡颜。
他的眼睛如一泓泉,鼻梁似一座山,唇薄且棱角分明,这世上再没人比皇兄更好看,可惜,也再没人比他更冷血。
他这样狠厉,她却偏偏舍不得恨他。雪棠一边鄙夷自己,一边低下头,在他的额角印下了一个轻吻。
她给他喂了药,她知道他醒不了,却还是吻得很轻,蜻蜓点水一般。
这时,忽瞥见门外的竹叶簌簌抖动了几下,雪棠知道那是搭救她的人来了。
傅修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只见房门一点一点打开,入目是雪棠红润娇美的脸颊,她的眸子似春水一般流转着,红唇微微发肿,无需言说,傅修安也能推测出适才发生了什么。
看到傅修安,雪棠微微有些怔愣,她给贵妃的信上已然把自己的心意说了个清清楚楚,只道自己心有所属,再不能和傅修安成亲,望母亲不要再劳烦傅修安,派一个武艺高强的人来搭救她即可。
她讲得那样分明,母亲怎得还是让傅修安来了呢?
她压低声音道:“世子怎得过来了?是不是母亲没有……”
妒意让傅修安理智全无,他连话雪棠的话都未听完,便将人推开,大步踏到屋内,窗户虽大开着,地上凌乱的衣衫却尚未来得及收拾,他气咻咻看着雪棠,低声斥道:“你们适才做了什么?”
事实就摆在眼前,雪棠自然不会辩驳,她开口说道:“我不仅失了身子,现下连心也被夺走了,我再不能心无旁骛的和世子成亲。”
贵妃已然把雪棠的心意告知给了傅修安,是他不甘心才非要到小泉山瞧一瞧。如今,将一切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像是笑话一般。
他的一片真心,全然让面前这个女子给糟践了。
他真想将雪棠捆缚起来,刨开她的胸膛看一看她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她怎么能这样无情无义呢?
雪棠将傅修安的反应瞧在眼中,忙温声致歉:“是我对不住世子,只望世子以后能遇得良人,百年好合。”
傅修安轻笑一声,忽得生出一种将雪棠毁掉的冲动。他想要掌掴她那张说出冰冷话语的樱唇,让她再说不出话来,甚至想将她压到身下……
情绪在失控边缘徘徊的时候,龟兹王的叮嘱忽得浮现在脑海中。
“你务必要把安宁公主带回龟兹,安宁是大英国主的心肝,只要将她握在手掌心,沈离自然会任我们予取予求。
只要你把这件事做好,待我百年之后,便把这龟兹国主的王位传授于你,你的兄弟虽多,可又哪一个能让沈离臣服呢?除了你,他们谁也做不到。”
傅修安握紧拳头,除了他,谁也不能将雪棠带到龟兹,谁也不能让沈离臣服。
他不仅要龟兹的王位,他还要雪棠。他什么都得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