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春腰—— 璀璨呀【完结】
时间:2023-11-20 14:39:08

  凝枝提着灯笼把雪棠送回寝屋,待屋内的灯灭了,才折回自己的屋子休憩。
  雪棠虽还惦念着贵妃,但因为白日里太过于劳累,身心俱疲,乍一沾到枕头便进入梦乡。
  天气晴好,金子般的阳光透过幔帐洒在雪棠的身上,照得人暖洋洋的。雪棠睁开眼睛,拿过一旁的金玲摇了几下。
  凝枝听到清脆的铃声忙踱到拔步床前伺候雪棠起身,她用金钩把幔帐挂起来,将布靸放到床头。
  阳光亮的异常,雪棠猛然从床上弹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裳,一边穿一边低声嘟囔:“姑姑怎么不早些把我叫醒,误了给太后请安的时辰,她定会狠狠责罚于我。”
  太后重规矩,每日里都要皇子公主到她跟前晨昏定省,她最厌恶雪棠,平日时雪棠处处谨慎尚要被吹毛求疵,现下真的留了把柄,不知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
  雪棠虽憎恨太后心思恶毒,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太后后宫独大,她实在不敢触太后的眉头。
  凝枝自然知晓雪棠在想什么,她弯下腰把藕丝云履套到雪棠脚上,温声说道:“公主莫要着急,今日卯时太后娘娘派了小黄门过来传话,说是月余之内公主无需再到坤宁宫请安,且还赏了公主好些绫罗绸缎、金银首饰。”
  又是免除请安又是赏赐东西,在旁人眼中这是太后对雪棠的抬举,凝枝却知道事情绝非表面这样简单,她抬头看向雪棠,郑重问道:“殿下,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雪棠昨日如坐针毡,现下倒是极为镇定,她回视凝枝,温声回道:“太后想把我嫁到边关,让我笼络大将霍青。”
  太后想从她身上获得利益,自得善待于她。
  “什么?”凝枝虽久居深宫,却也听说过霍青的大名,想到霍青的行事作风便满心焦灼,她皱起眉头,压低声音对雪棠道:“霍将军虽用兵如神,但已过而立,且十分重女色,家中妾室成群。
  公主嫁过去,定有吃不尽的苦头。太后娘娘好狠的心,您是千金之躯,怎能嫁给霍将军那种人?”
  看着凝枝焦心劳思的模样,雪棠忙温声安抚:“姑姑不要着急,皇兄昨日答应了要保全我,皇兄是言出必行的性子,他既做了承诺,便一定会护我周全。”
  沈离权势滔天,凝枝自相信他能保全雪棠,可看到提起沈离时雪棠晶亮的眼神,凝枝又陷入另一种愁绪。
  她斟酌半晌,委婉地开了口:“奴婢知道颀王殿下待公主好,但公主也不能事事都依赖颀王,您终究是要嫁人的,以后驸马才是您的倚靠。”
  有了驸马,沈离也是她的皇兄呀,皇兄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又如何会不给她庇护?
  雪棠心里半点都不认同凝枝的话,但因着知道凝枝是好心,便没有出言反驳,只敷衍地点了点头。
  凝枝知道雪棠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她是有成算的人,也不着急,只暗暗打算以后慢慢说服雪棠。
  她不再多言,拧干帕子伺候雪棠洗漱。待给雪棠梳好发髻,又随着她进了饭厅。
  雪棠已多日未用过点心,一坐到饭桌前便看到了一碟红豆卷,当即便喜笑颜开,美滋滋用了五六块儿甜糯的点心。
  刚放下碗筷,便听宫人禀告,说是霍将军求见,雪棠厌恶极了霍青,自不会和他相见,她看向宫人,扬起声音道:“不见!”
  宫人还未来得及传话,房门便被人推开,霍青大步走到屋内。
第9章
  身处自己的宫殿,雪棠极有底气,她也不跟霍青打机锋,只沉声吩咐内侍:“赶紧把这个登徒子叉出去,皇宫最重规矩,怎能任不三不四的人私闯长乐宫?”
  雪棠在锦绣堆里长大,养出了通身的气派,即便生的娇小玲珑,发作起来也自有一番气韵。
  见她沉了脸,内侍诚惶诚恐,忙起身去拦霍青,霍青久经沙场,武艺高强,抬臂一挡,便把内侍格了开来。内侍不敌,滚落在地。
  霍青这是不想要体面了,凝枝见状忙到屋外唤侍从。
  屋外的侍从听到动静欲要进屋护主,哪成想还未动作,便被皇后派来的侍卫挡在门外,侍卫都是练家子,内侍又哪里敌得过,只好偃旗息鼓。
  天气转暖,饭厅的房门上吊了一条半透明的天青色轻纱,透过轻纱,雪棠将门外的情形瞧了个清清楚楚。
  莫说侍从,便连凝枝也被挡在了门外。
  雪棠实在没想到太后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竟会帮助外臣欺侮上了玉碟的长公主,真是半点颜面都不要了。
  雪棠又惊又气,衣袖内的素手紧紧握在一起,小脸涨得通红,连呼吸都重了几分。
  绝色美人,便连生气时也极赏心悦目,霍青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嘹亮,简直震得人耳膜发疼。
  雪棠不愿看到霍青,却又没法子阻挡他进屋,于是气咻咻把头扭到一侧,只留给他一个婀娜的背影。
  “九公主好大的气性。”说话间霍青便踱到雪棠跟前。
  大手握住雪棠瘦削的肩膀,轻轻一拨就将她调转方向,转而和霍青面对面而立。
  他竟敢对她动手动脚,雪棠气不过,沉声命令:“松开你的手。”
  霍青不以为意,捻了捻食指,隔着衣衫轻轻在雪棠肩头摩挲了两下。
  简直是奇耻大辱,雪棠从未被人这样冒犯过,身体倏然绷紧,拉成一张要迸射的弓,她深吸一口气,红着眼低下头,狠狠咬到霍青的虎口处。她拼尽了全力,便连额角的青筋都凸显出来。
  “松开!”霍青吃痛,低声嗤道。
  雪棠不听,牙齿愈发用力。血腥味在唇齿间溢开,味道恶心极了,她却依然不肯放松。
  这时不知霍青摁了一下她的哪个穴位,她只觉得喉咙酸疼,不由自主便松了口。
  她后退两步,拉开和霍青的距离,警惕地盯着他,声音也尖利起来:“本宫有婚约在身,断不会嫁给你,你就死了那条心吧!以后休要再踏入长乐宫一步。”
  雪棠发泄一通,转而看向霍青的手掌。他的虎口已渗出鲜血,红的骇人,他曾杀人无数,她又手无缚鸡之力,如今她将他咬成这样,也不知他会怎样待她。雪棠这才察觉到害怕。
  心里害怕极了,她却不想丢掉颜面,只佯装镇定,指着房门呵斥霍青:“出去,滚出去!”
  霍青不语,一步一步向雪棠逼近,雪棠抄起一旁的花瓶欲要向他投掷,还未投出去,便被攥紧了手腕。
  霍青一只手攥着雪棠的手腕,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唇瓣上擦过,将她唇间的血迹尽数沾到指间。
  他盯着食指上的鲜红缓缓开口:“我驯马无数,最喜欢把烈马骑到身下。九公主只管折腾,且看我能不能把你驯服。”
  话毕接着道:“公主也不要再拿婚约当借口,今日早朝陈家家主已以陈明熙生死不明为由退了与公主的亲事,公主便擎等着我来娶你罢!”
  霍青说完话勾唇笑了笑,提脚走出饭厅。待他走出长乐宫,皇后的侍卫也纷纷散去。凝枝这才奔到屋内。
  掀开门帘,只见雪棠正伏在案几上低声啜泣,约是哭得太过于伤心,削瘦的肩膀抖个不停。似被暴风雨携裹着的燕子,可怜又无助。
  “公主!”凝枝的声音也带了哭腔,她走到雪棠身旁,温柔地抱住雪棠发颤的身体。
  雪棠是凝枝看着长大的,幼时每每闹脾气,凝枝都会把她抱到怀中安抚,如今虽长大了,凝枝的怀抱依然让她觉得安宁。
  雪棠委委屈屈抬起头来,清亮的桃花眼哭得红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她断断续续抽噎:“太后和霍青合起伙来欺负我,我真的是半点体面都没有了。若是父皇和母妃还在,他们又如何敢这样待我?”
  雪棠爱面子,面对霍青时虽害怕,却强撑着不肯露怯,现下霍青走了,她便如泄了气的皮球,软软伏在凝枝怀中,娇柔又可怜。
  凝枝虽心疼雪棠却也无计可施,只轻轻抚着雪棠的脊背低声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一切都会变好的。”可到底该如何变好,她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雪棠又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坐直身体,经历了失去双亲的痛楚后,她已十分善于自我调节,霍青虽猖狂了些,总归不会长期待在京都,只要她能扛过这段日子,便能安安稳稳生活。
  且皇兄已然答应了让她嫁给如意郎子,皇兄是一言九鼎之人,他既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不会食言。她现下的境遇虽艰难了一些,但将来终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到这里,雪棠又豁然开朗,她将眼角的泪痕擦拭干净,提步向厨房走去。
  “厨房腌臜,公主到厨房做什么?”凝枝亦步亦趋跟在雪棠身后。
  “皇兄喜欢吃芙蓉糕,我去给皇兄做一碟。”雪棠脚步未停,径直进入厨房。
  她是知恩图报的人,现下虽人微言轻,却也不好凭白享受皇兄的恩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虽牟足了劲儿学做吃食,做出来的成品却差强人意。
  雪棠折腾了大半日,总算做了一碟可入眼的芙蓉糕,她把芙蓉糕放进食盒,认真叮嘱宫人:“你将这点心送到衔云院去,脚步快一些,芙蓉糕要趁热吃才香甜。”
  宫人躬身应是,提着食盒匆匆离开。忙活了一上午,雪棠只觉得身心俱疲,躺到榻上小憩片刻,又移步到花房。
  花房内养着佛手柑,佛手柑形似佛手,味道清香,最适宜礼佛之人清供,雪棠挑了长势最为茂盛的那株,交给凝枝,让凝枝送往畅春园。
  太皇太后虽从未给过她好脸,却实打实给了她庇护,按理她应当亲自到太皇太后跟前尽孝,可她知道太皇太后并不喜欢和她相见,便隔三差五差宫人往畅春园送东西。
  有时是她亲自做的绫袜,有时是佛经……虽说太皇太后什么都不缺,她的心意却不能不到。
  这边,芫荽由门房领着进了衔云院,芫荽生了一张喜庆的圆脸,见人三分笑,十分讨喜。
  一看到十一就笑盈盈行礼:“为了让颀王殿下吃上可口的点心,我们九公主在厨房忙碌了大半日。整整做了几十块儿芙蓉糕,才将将挑出来一碟子。
  这碟点心虽不值什么,却是九公主对王爷的心意,还望校尉大人呈给王爷。”
  芫荽是凝枝亲自调教出来的,性子虽活泛,却很会说话,由她说出来,主子的三分好也能变成十分。
  十一叫起,打开芫荽手中的食盒查验,见到盒内的点心不由皱了皱眉,而后神色如常的盖好盖子,拎着食盒向书房走去。
  门房纳罕,扯住十一的衣袖好心提醒:“张校尉,王爷从来不用点心,且这点心实在算不得精致,您又何故给王爷送这样的吃食?”
  门房的身份虽及不上十一,但在战场上是和十一一起厮杀过的,二人有过命的交情,说起话来便无需客套,直来直去即可。
  十一撇撇嘴,对门房道:“这点心是九公主做的,九公主做的点心,又岂是旁的点心能比得上的。”他连脚步都未停,一边说话一边推门进了书房。
  门房越发狐疑,九公主做的点心,除了比一般的点心难看了一些、粗糙了一些,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王爷!”十一把食盒放到书桌旁的矮几上,“九公主给您做了芙蓉糕,说是刚刚出锅,现下还热着,您可否要用一些?”
  沈离闻言放下手中的书籍,起身净了手,坐至矮几旁。捏起一块儿芙蓉糕放到口中,他吃相极优雅,半点声音都没有,就那样慢条斯理把一碟子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十一知道沈离疼爱雪棠,哪怕他再不喜甜食,为了雪棠的面子或多或少定会吃一些,却没有想到沈离竟把一碟子糕点都吃完了。
  沈离在十一惊异的目光中施施然站起身,拿起书桌上的梨花木匣子向长乐宫走去。
  雪棠正窝在贵妃椅上看话本子,忽听凝枝禀告说是颀王来了,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皇兄。”雪棠蹲身向沈离行了个礼,迎着他进了屋。
  目光瞥见贵妃椅上的话本子,雪棠忽得就心虚起来,她三步做两步跨到贵妃椅上,悄悄把话本子掩到靠枕后面。
  沈离把雪棠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只当没看到,将手中的匣子递到她跟前,温声说道:“这是高丽国进贡的首饰,你且瞧一瞧合不合心意,若是合心意就戴着玩儿。”
  雪棠爱美,打小就喜欢精致的首饰,自昭帝驾崩后,内务府再未给她拨过首饰,戴来戴去总以前那么几样,早就腻烦了,听到沈离的话,眼睛都变得晶亮起来。
  她迫不及待打开匣子,入目是一只镂空雕花金手镯,手镯上不仅雕着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还镶着质地纯透的红宝石,华贵又精美。
  雪棠把手镯套到腕子上,将手臂伸到沈离跟前,轻轻转了转,娇声问道:“好看吗?”
  她生的白,腕子纤细白皙,真真应了那句“皓腕凝霜雪”,细细的手腕戴上赤金手镯愈发显得肤若凝脂,美倒是极美的,触到她的腕子时,沈离的目光却猛得沉了下去。
  他托住她的手腕,慢慢挪至眼前,将手镯上移,露出一道刺目的红色淤痕。
  “这是怎么回事?”沈离低声问道。
  雪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察觉到腕子上多了一道淤痕,细细的一条,倒也不疼,只是颜色很扎眼,应当是霍青攥着她的手腕时留下的。她生的白,肌肤嫩得豆腐一般,时常在不经意间留下红痕。
  话递到了嘴边,雪棠也没有隐瞒的必要,将上午发生的事尽数告诉沈离,她唯恐沈离为她担忧,末了又道:“皇兄不必为我忧心,我的腕子上虽留了淤痕,却半点也不疼。反观霍青倒是吃了好大的亏,我狠狠咬了他一口,他的虎口直被我咬出了鲜血!”
  花厅极开阔,碎金子般的阳光弥漫在屋内,明亮又和暖,明明是温暖的春季,屋内的气压却倏然冷冽下来,压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雪棠却莫名有些心虚,她仰头看向沈离,娇声道:“皇兄,我真的不疼,你不要生气。”
  沈离的脸色愈发深沉,薄唇紧抿,绷成一条直直的线。他垂下眸子,目光凝着雪棠腕上的红痕,低声询问:“他哪只手伤得你?”
第10章
  雪棠凝神,认真思索当时的情形,含糊回道:“应当是右手。”
  沈离颔首,伸出指尖触到雪棠的腕子上,沿着细细的红痕轻轻划过,他的指尖明明带着凉意,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热,生出些微的痒。
  指尖沿着红痕拢了一圈,而后缓缓撤离,沈离看向一旁随侍的宫人,低声吩咐:“到御药房取一盒凝露膏。”
  凝露膏有祛痕化瘀的功效,但因着药引难寻,十分珍贵。除却坤宁宫能可着用,旁的宫殿连寻一瓶都十分不易。雪棠原想说无碍,但瞧见沈离郑重的神情,便又把将话咽回肚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宫人便将凝露膏捧到沈离跟前,沈离打开瓷盖,将碧绿的药膏挑于指尖,轻轻涂在雪棠的红痕之上,药膏随着涂抹渗入肌理,清凉又舒适。
  雪棠舒服的眯起眼睛,粉嫩饱满的唇瓣扬起优美的弧度,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比御花园最鲜艳的花还要娇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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