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温吞开口。这种情况, 她哪里知道该怎么办?谢誉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她负什么责?他堂堂永安侯府, 难不成缺大夫?还是要她还他一刀不成?
谢誉不说话, 只微眯着眼睛看着她,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梢轻挑,看向她时,眸子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苏意凝有些局促不安, 想挣开他的束缚,往后撤一撤。
她才刚一挣扎, 连屁股都还没来得及挪窝,腰肢便被谢誉缠上了,他掌心很热,隔着单薄的衣料贴着她的肌肤,好似有燎原之火,让苏意凝心如擂鼓。
她忽然就不能呼吸了,屏气凝神,僵直了身体。
谢誉抬了抬眼皮,伸出空闲着的那只手,食指抵着苏意凝的下巴,将她的绯红的脸轻轻抬起。
意味不明,语气淡泊:“脸红?你脸红什么?该脸红的难道不是我?被人非礼了,对方还不认账,难道不该是我比较吃亏吗?”
苏意凝动也不敢动,被迫仰着脸看他,一双眼睛忽闪忽闪,像要落泪。
“我没脸红,是热的,”苏意凝垂眸,不想去看谢誉那张脸,但一垂眸却又瞥见了他敞开的心口,那些深深浅浅的红痕,分明在告诉她,她昨夜有多疯狂多欺负人,但这也不能全怪她吧,谢誉就不能把她绑起来或是打晕嘛,“而且,这个事情,怎么就算你吃亏呢?”
她都没喊吃亏呢!想到这,苏意凝的脑子灵活了起来,嘴巴更灵活。
张牙舞爪的样子,与她少年时一模一样。
“昨夜那种情况,能怪我吗?你就不能想想其他法子?不能将我的手脚绑起来?不能打晕我?不能将我单独放置在一处?”
“我看你才是成心的,我才要喊委屈喊吃亏呢!”
谢誉没说话,勾着唇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隔了一会儿,故意气她:“不能。我又不是你的二哥哥,我又没高中探花,我哪有那个脑子。”
“你夸他品性高洁克己复礼,可没夸我。”
苏意凝不想搭理他了,他的心眼小的跟针眼似的,怎么还要拿二哥哥说事。
“你能别提二哥哥了吗?”苏意凝想捶他,看着人高马大的,也太小心眼了一点吧。
谢誉摇头,冷着脸:“提他怎么?你不高兴?我提他都不能提?”
他也生气了,想起昨夜杨慎那个废物样子,真不知道他们苏家看上他什么了。
苏意凝又不说话了,她感觉同谢誉再这么聊下去,单就二哥哥这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称谓,他俩都能辩驳个三天三夜。
谢誉低头看她,忽然凑到她面前,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又拉近了好些,苏意凝下意识地就往后仰,被谢誉扶着腰拉进了怀里。
“你为什么又不理我?”谢誉低声问她,语气里带着不满。
她一下子重心不稳,直接撞在了谢誉的胸口。
薄唇不经意间,吻在了不该碰的地方,一双小手按在了谢誉腰腹之下。
她慌乱无措地抬起头,想起身离开。
谢誉倒吸了一口凉气,像是在平复情绪,但按在她腰上的手没有要松开的意思。两人就这么不尴不尬地抱在了一起。
“你占便宜没够。”隔了一会儿,谢誉的声音才从她的头顶传来。
苏意凝咬了咬下唇,刚想反驳,屋外传来了小厮的声音。
“世子爷,您醒了么?贵妃娘娘身边的徐公公来了。”
谢誉皱眉,不悦地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按捺住心中想打人的冲动:“让他等着!”
小厮又惊又怕,但又不敢耽误事情,站在门口,颤颤巍巍道:“可是,徐公公说,他现在必须要见到苏姑娘安然无恙。”
“烦死了,”谢誉不耐烦地朝着门口说道,“你们办事效率何时这么快了?”
他昨夜才吩咐人晨起去宫里将此事告知贵妃,现在日头都还没完全起来,贵妃的人就到了。
这些办事的人,都不睡觉吗?
无奈,谢誉不情不愿地松开了苏意凝,三两下爬下了床榻,走到了衣架旁,背着身子给自己更衣。
苏意凝刚刚还没反应过来,眼下倒是彻底清醒了,她不知道昨晚的事情到底被多少人知道了,有些紧张地出声问道:“昨晚,你在假山后找到我的事,很多人知道?”
谢誉换好了衣服,从一旁走了过来,看了苏意凝一眼,她正披散着长发,身着寝衣半盖着棉被,仰头看着他说话。
莫名其妙的,觉得心里似灌了蜜一样的甜。明明八字还没一撇,谢誉已经觉得,婚后生活,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夜里缠绵悱恻,早晨醒来,他穿好衣服去上早朝,苏意凝缩在被窝里睡懒觉,仰着头同他道别。若是天气好的时候,他还会走过去,在她额头落上一吻。若是天气不好,他便不去早朝了,陪她一起胡闹。
一面这么出神的想着,谢誉的脚一面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苏意凝的面前,俯下了身子,神智不清地真想吻一吻她。
“我问你话呢?很多人知道了吗?”苏意凝很急,这件事情太大了,到底多少人知道了,对她很重要,可谢誉只是站在她面前,只是忽然弯下了腰与她面对面,也不说话。
“嗯?”谢誉微怔,没听清苏意凝的话。
苏意凝又问了一遍:“到底多少人知道了?怎么会连贵妃娘娘都知道了?还有,你凑这么近做什么?”
谢誉如梦初醒,尴尬地俯身看着苏意凝,狡辩:“我昨晚耳朵也受伤了,靠近了听得清楚些。”
说完,他偏了偏头,将右耳递了过去。
苏意凝看了一眼,他耳后果然有一个不深不浅的咬痕,好像一张小嘴,正在控诉她,“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但现在已经不是纠结她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了,她只希望,事情没有那么糟糕。
大概是察觉到了苏意凝的焦虑不安,谢誉站起了身,同她说道:“没人知道,我也只是恰巧寻你,听苏府的人说你去了贵妃宫里,可贵妃明明就在殿内同我母亲说话,怎会派人单独带你去她宫里?”
“所以我便去寻你了。你放心,这事没人知道。”
听到他这么说,苏意凝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复又追问道:“那贵妃为何会知道?”
谢誉有些心虚,但嘴硬:“我说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得告知贵妃一声,让她彻查此事。”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贵妃娘娘,也不能啊!苏意凝羞愤难当,真想一头钻进地缝里,但偏偏她还没办法怪谢誉。
在皇宫大内出了事,他确实是无力查清的。
“我先出去了,等会让女使来伺候你。”谢誉没再多留,理了理衣摆,走了出去。
没一会儿,便进来三两个女使,拿着衣服伺候苏意凝洗漱。
她收拾妥帖后,戴了一顶轻纱帏帽便跟着人去了书房。
她在永安侯府别院过夜这事是机密,别院里的下人并不知她是谁,更不敢多问,一路过去,连个敢抬头看她的人都没有。
到了书房,徐公公已经侯在那很久了,谢誉面色铁青地坐在另一边,见苏意凝来了,他没说话主动站起了身,避嫌似的走了出去。
“苏姑娘,贵妃娘娘有些话,托老奴带给您。世子爷,是不方便听的,所以咱家方才便让他出去了。”徐公公朝着苏意凝行礼后开口解释。
苏意凝大方回礼,没再想谢誉刚刚的样子。
“娘娘说了什么?”
徐公公朝着苏意凝拱了拱手:“回苏姑娘的话,贵妃娘娘知晓了昨晚的事,十分震怒,定然会彻查此事,给姑娘一个交代。”
“另外,关于昨晚的事情,娘娘说了,她一定会让事情就此打住,绝不会泄露出去,对外只说昨夜贵妃留您住在了她宫里,以保全姑娘的声誉。”
“但谢世子说,昨夜与您有了肌肤之亲,这事非同小可,但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这世道于女子来说确实艰难,但没必要困着自己。娘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劝慰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做了傻事。”
“不过老奴瞧着,世子爷应当已经安抚过您了。”
说到这,徐公公顿了顿,看了一眼苏意凝的反应,只见她只是低头细细听着他的话,脸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娘娘还说,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便会为您做主,您若是想嫁给世子,她便赐婚。若是不想,她便叫世子将此事烂在心里。”
“一切,全凭您自己的心意,不论您做什么决定,娘娘都会为您撑腰。”
“话带到了,咱家还得回去复命,便不久留了。姑娘考虑清楚了,可以随时进宫去告诉娘娘。”
说完,徐公公又朝着苏意凝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书房里只剩下苏意凝一人,她心里头很乱,千头万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在谢誉的书房里来回踱步,心里头想了又想,却很难做决定。因为她不知道,谢誉到底是什么心意,她不想因此事强迫他娶自己。
想到这,苏意凝准备出门,去寻谢誉,问问他的想法。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出门,书房的门便被人啪嗒一声从外头关了起来,谢誉高大的身躯挡在了门口,将房门堵死了。
她抬手,拍了拍门,想问他做什么。
外头传来了永安侯夫人的声音。
“怎么?宝贝?还藏着掖着?”她的语气到没有生气,反而带着几分愉悦。
谢誉没动半寸,不耐烦地看了一眼杨氏,道:“母亲您怎么来了?”
杨氏歪了歪脑袋,想透过他的身体往书房里头看看,却没能成,但她似乎心情不错,并不恼:“昨日有下人说,瞧见你抱了个女人回别院,我便想来看看,是什么样的女子。”
谢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即便是严防死守,他带人回来的事,还是没能瞒住,但应当没人知道昨夜他怀里的人就是苏意凝,知晓她身份的都是谢誉的人,没人敢透露出去。
说完,她笑意盈盈道:“便是身份低些,也不打紧,只要别是勾栏瓦舍里的那些低贱玩意儿就成。”
谢誉没说话,冷了脸看她。
杨氏立马又换了说辞:“便是勾栏瓦舍里的,你若是真心喜欢,母亲也应允,等他日明家大姑娘过门后,你再纳回府,做个通房小妾都行。”
“总之,你能有个喜欢的女人,母亲便高兴。”
昨夜她听闻此事,便开心了一夜没睡着,自打三年前和苏府退了婚,谢誉便像是出了家似的,身边连个伺候的女使都没了,她往他院子里塞了不少人,全被他原封不动送去他父亲院子里了,更别提议亲成婚了。
原本杨氏还担心,谢誉是不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辈子娶不成苏意凝就要孤独终老再不碰女人了。
可现下,他既然能为书房里的女人破了例,他日就能为其他人破例,她再往他屋子里送人,还是要他娶谁,可都好说了。
想到这,杨氏弯了弯眉眼:“真不打算给母亲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让你宝贝成这样?”
谢誉已经没耐心了,早已不耐烦了,连她的话都没怎么听进耳朵里:“母亲无事便回府吧,我还有旁的事要忙。”
杨氏不肯罢休,站在台阶下,看他:“今日不见就不见吧,迟早是要见的。总之,你喜欢就好,母亲都会应允,只要别是苏家那个小贱人就行。”
苏意凝站在门后,听到她这一番话,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双唇紧抿,心中愤懑。
“母亲!”谢誉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带着怒意,“我是不是告诉过您,别再这样说她。”
前些日子两人才因为这事吵过,谢誉整整一个月没去她屋里请安,杨氏至今对此仍心有余悸,原本她今日可不是来同儿子吵架的,但一提到苏意凝,她就火冒三丈。
特别是又看见谢誉这副维护她模样。
“怎么,你又要因她而同你母亲争执吗?我有说错什么吗?他们苏家那样的门户,拜高踩低贪慕虚荣,见咱们侯府式微便退了婚,你难不成还对他们苏家抱有希望吗?你是想气死我吗?”
说到这,杨氏停顿了一下,捂着胸口,好似被谢誉气得喘不过气:“若不是他们退婚,你兄长会死吗?他们苏府,就是欠了咱们侯府一条人命,她这样的人,脚下连侯府的一片泥都不配沾。”
门后的苏意凝渐渐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整个人如坠冰窟,只楞楞地站在原地,身子绷得笔直。
刚刚才因贵妃的话升起的那么一丁点奢望,又一次打消了。
侯夫人说的没错,他们苏家欠了永安侯府一条命。若不是他们退婚,若不是郑氏派人刺杀她兄长,谢家大郎根本不会遭此一难英年早逝。
隔着一条人命,她和谢誉,本身就再无可能在一起了。
“母亲,”谢誉彻底没了耐心,黑着脸,冷冷地看向杨氏,“我再说一次,她是她,苏家是苏家。”
谢誉往日里对人并不算客气,冷心冷情还带着几分傲慢,可对亲近之人却温和的很。用这样阴冷的语气和表情同杨氏说话,还是第一次。
杨氏心中咯噔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台阶下走了一步。
“母亲若真是闲来无事,便去伺候父亲,儿子这边您就不用操心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不想在苏意凝面前失了风度,且杨氏毕竟是他的母亲,他也没办法对她动粗。
“母亲,您别再挑战儿子的底线了,话我只说一次,您自己掂量。”
“来人,将母亲送回侯府。”
下人们面面相觑,但不敢不动,便上前来拉走了杨氏。
杨氏满心不悦,但被谢誉刚刚那副态度震慑到了,也不敢不走了。
等杨氏走后,谢誉才推开书房的门,刚要开口解释,便看见苏意凝已经戴上了帏帽,正站在房门左侧,见他进来,客气地朝他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