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语气定神闲地道:“沈先生,你自己说的,栽到我手里了。既然是这样,偶尔迁就一下我的爱财之心,不过分吧?”
他拧眉,“你怎么能把我对你的心思和身外之物放在一起说?”
她笑盈盈地用他说过的话应对:“因为,我就是这么俗的一个人啊。”
“我看上你就缺理了是吧?”
“我看过一些戏折子,似乎是这样。”陆语很真诚地提醒他,“而且,你眼神儿似乎不大好。”
一句话,让他那一点点火气化作了由衷的笑意。他再一次扣住她后颈,低头瞥一眼领口,“我记得谁问过我,还疼不疼。”
“……”陆语暗骂自己脑袋抽筋儿兼嘴欠。
他逼近她,侧转脸,怕她听不清、听不懂似的,在她耳边道:“我疼,怎么办?”
“可我们不是扯平了么?”陆语的脸颊再一次烧起来,“我是咬了你,可你不也……”
又跟他算账,又煞风景。他问:“你咬得我见血,我亲你一下,就算扯平了?”
“……那你说吧,怎么样才能不再提?”陆语非常不喜欢被人翻旧账,不消片刻,就又跟他起了豁出去的心思,“你要是好意思,就咬我一口。高兴的话,大可以咬我的脸。这总行了吧?”
“你说真的?”沈笑山和她拉开一点距离,视线真就在她脸上梭巡着。
陆语抿了抿唇,“真的。只要你日后不再提。”
她脸红的厉害,可理智却能摒弃忐忑不安,平平静静地跟他谈条件——她倒是有始有终,自一开始到如今,绝大多数的事,都演变成一桩又一桩的、见银钱或不见银钱的生意。
“你能不能把你自己当成个女孩子,把我当成对你有意的男人?”他问。
“不是你先跟我算账的么?”陆语瞪着他,“就咬了你一口,还是我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你就没完没了的……”
他那叫跟她算账?那是情不自禁,那是打心底的喜欢。却被她曲解成了这样。
是有多不解风情?
脸皮薄一点儿的,这会儿都想跳河了吧?
“小兔崽子,我还就没完没了了。”他低头,双唇准确地、牢牢地捕获她红艳艳的唇。
吸吮、咬啮,一点儿也不温柔,重重的。
“先生……”那触感,似有惊雷在她脑际忽然炸开,她陷入从没有过的慌乱。她最坏的设想,不过是他在自己脸上不轻不重地咬一口,可此刻……太亲密了吧?
“先生,我失言了……”她急于认错,想终止他的举动,却是不清楚,此时言语,恰好能给他可乘之机,不过几息的工夫,因着唇齿相依、他舌尖的探入,周身一阵战栗。
“沈慕江……”她近乎呜咽地唤他。失误再一次光顾。
他就像是一个初试身手却天赋异禀的猎人,在这场甜美的较量之中,笃定地探寻着汲取着她的美好。不消片刻,如鱼得水。
她明明震惊、气恼至极,身形不可自控地绵软下去。
这亲吻,随之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缠绵悱恻。
男子灼热的含带着淡淡清苦药香的气息环绕住她整个人。她意识到自己的溃不成军,他的攻城/略地,却已失了气力,头脑陷入混沌,无法扭转现状。
有那么一刻,她想,为什么不对他痛恨?为什么不拼死抗拒?这才是该做的。
是了,因何而起?
只是,念头一闪而逝,不容她抓住。
※※※※※※※※※※※※※※※※※※※※
沈笑山:哈哈哈O(∩_∩)O~今儿我过年了,发红包!
第23章 窃听 (二更)
她扣住他肩头, 扯住一点衣衫, 攥在手里,虽然力道微薄, 还是一点点加重力道。
他终是肯饶了她,侧转脸, 在她耳边轻唤:“恩娆。”
她竭力平复着狂跳的心、紊乱的呼吸,再开口时,语声沙哑:“这回,是不是就真扯平了?”
沈笑山服气了, 老大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以后不再提了。”她轻声说,“这种事, 我都会忘记的。”
“为何要忘记?”他和她拉开距离, 看她此刻神色。
陆语避开他打量的视线,定了定神,红着脸推开他,起身,慢腾腾地收起地形图, 拿在手里。又用了些时间, 才能步调如常地向外走去。
沈笑山随之向外, 追到她身侧, “怎么不说话?”
“总归是你觉得两不相欠了,我为什么要记得?”陆语语气平静, “往后你忙你的, 我忙我的, 谁能如愿,顺其自然便是。”
因着她第一句,沈笑山失笑,“我只是情不自禁。你不跟我一本正经地算账,我大抵就不会这样。”
“你就是在讨债。”陆语停下脚步,双眼冒火地看着他,“你讨完债了,我也还了那笔债了,这类事情就翻篇儿了。你认可么?”
“……”
“你要是还觉得不够,那我随你回你的宅子,好生服侍你……”
他霎时寒了脸,“你给我闭嘴!”
陆语也冷了脸,扬了扬眉,“你今日所说的所有的话,我就算是想相信,也没半分凭据可循。既然如此,我就只能还是那个舔着脸去见你、逼出你的火气跟我签下那些字据的江南陆语……”
“闭嘴!混帐!”他咬着牙逼近她,在她退到墙壁前无处可退时,手如铁钳一般扣牢她的下巴,“我是看出来了,男欢女爱,你不稀罕,或是从没想过。
“没关系。
“但我只要你此刻起记住:我容不得任何人贬低你,尤其容不得你自己折辱自己。
“我对你从一开始就只有质疑、怀疑,把你当成了一个有胆色又有头脑但明显居心叵测的商人。但我从没看低你。
“我这回决定帮你之前,没问过你的意图,是因为已经打定主意,不论你意图再纯良、再歹毒,我都会成全。——明白这意思么?你就算坏到没边儿了,我也认了。大不了,我带你走。
“我喜欢你,但我不欠你的。之前对你的质疑试探,都是应该的,我要是轻易放下戒备的做派,这些年早已死了多少回。
“这两日我一再表明心意,一再与你走近,也只是因情意而起。
“你要是再认为我只是在试探你,再说那些自甘卑微的话……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我以沈家字号的名誉起誓,承诺你的,绝非虚言,如若有违,就让我倾家荡产,为天下人唾弃。”
语毕,他情绪缓和几分,手缓缓松开,再轻揉她的下巴,“对不起。”对不起,又被你这嘴毒的小女子惹得来了火气。
陆语用了好久才消化掉他一番话,先是愣怔地看着他,继而,便是哀哀的眼神。
“我明白你的委屈,真明白。”沈笑山抚着她的眉眼,“日后不高兴的时候,往死里诟病我就好,别贬低你自己。”
“如果我初心就是牟取暴利,你也肯成全?”她讷讷地问。
“成全。”
“结果呢?值得么?”她哑声问。
“值得。怎样都值得。”他笃定地颔首一笑,“我说过,大不了,带你走。”
“带我去何处?”她问。
沈笑山就笑,“与我两情相悦之前,你不用知晓那么多。”
“哦。”
他抚着她肩臂,眼中尽是疼惜,“我对你没有歹心。相信我,最起码,别总往坏处想我,好么?”
片刻后,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继而转身,引着他向前走去。
“其实,我们就这样,让我每日看到你的笑,便知足了。”他似是在自言自语。
陆语脚步微顿,只当他在自言自语,心海却翻涌起别样的浪潮。
.
原溶走进原太夫人房里,行礼后道:“恩娆和沈先生答应傍晚前来做客。”
原太夫人嗯了一声,“虽说你们还没出孝期,酒菜果馔也不要显得寒酸,好生款待。”
原溶称是,继而道:“我听东院管家那意思,傅清明和敏仪似是有些不舒坦,我记得,家里有两支三十年的山参,是不是给他们送过去,表示一下心意?”
原太夫人道:“你可以巴结着恩娆一些,对他们却大可不必。总有见到他们的机会,摆明轻重是最要紧的。原家落得个薄情寡义、任由至亲自生自灭的名声,对他们和恩娆的生意也没益处。他们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总该听得进这些道理。”
原溶却没办法乐观,“万一他们真生气了,宁可迁居别处也要让原家声名扫地……”
原太夫人冷笑一声,“迁居别处?原家向哪里的芝麻官吏递句话,不够他们受一阵磨折?他们倒是好说,恩娆这几年在长安置办的产业,也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就不怕原府使绊子,让那些店铺关张?”略停了停,继续道,“你就别寻思那些没用的了,敏仪巴不得活生生把我气死,最要紧的是,迁居别处是治标不治本的下下策,恩娆是如何都不会答应的。那丫头,虽然是低人一等的商贾,骨子里却比谁都傲气。”
原溶叹道:“您说的这些固然对,可到底是片面的考虑……”
原太夫人冷淡地斥道:“啰嗦,一时间我又哪里能把方方面面的考量都说给你听?照我吩咐行事就是了。”
“……是。”
母子两个并不知道,此刻,有人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一番对话,尽数听了去。
.
往回走的时候,沈笑山费解地道:“士农工商,说商贾低人一等不假,但这种话,由你外祖母随随便便说起,我听着是真别扭。”
陆语面无表情地道:“她是原太夫人。我才不稀罕有她那样的外祖母。”
沈笑山不由扬了扬眉,“你偶尔会提起你外祖父,在我看,对老人家尊敬有加。”
“外祖父跟她是两回事。”陆语说道,“但凡她稍稍有点儿人性,家母和姨母也不会在出嫁之前被她折磨得生了重病,出嫁之后的际遇,多少跟婚前的事有些关系……总之,那是个极为专治的没人性的人。外祖父病故之后,我一向当做没那个人了。”
“可你今日答应赴宴了。”
“今时不同往日。我要多与原府的人走动,想着法子的打探消息。”
他笑着补充道:“还要安排人手,该听墙角就听墙角。”
“嗯!”陆语笑得微眯了大眼睛。不管有没有用,能利用的都要利用上。
“再有,你姨母和原太夫人的恩怨,你是否一清二楚?”他问。
陆语摇头,“我只知道个大概。再多的,也不好多问,怕勾起我姨母的伤心事。”
“还是问问吧。应该有知情的老人儿吧?”沈笑山道,“我是真觉得原府对你姨母或你的态度,都不对劲。只说原太夫人,她那些言语,是因为长年累月的厌弃你姨母。而对你,她多少该有些迁怒、嫌弃,但我听着,她似乎很了解你——只是因为你外祖父在世时疼爱你么?”
陆语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
沈笑山:快夸我聪明!
吃瓜群众:嘚瑟什么?旁观者清而已。
陆语:这章红包我发哦~^_^
.
一更忘记定时了,二更写着写着睡了一觉,三更在路上,会比较晚,大家明早再看~
谢谢继续支持的你们,记得留言哦,么么哒!
第24章 无名火 (三更)
有些事, 身在局中, 便以为是合情合理:外祖父在世的时候,她和姨父姨母便与原家维持着表面上的和气;外祖父去世之后, 她和姨父姨母便与原府相敬如冰。
更多的,从来没反思过。例如原太夫人对姨母的厌弃到了那等地步, 为何会同意搬来这里与他们比邻而居?当初她要是坚决反对,就没有搬过来的事情发生——最重要的是,她理应反对。
其次,原太夫人又为何会在她跟原溶置气的时候, 拿出体己银子,帮原溶买下西院?
那样专治霸道的一个妇人, 在威严及至尊严被外孙女挑衅的时候, 该做的难道不是动怒、硬碰硬么?
说到底,东西两院闹翻了,传出去不过是原溶家中也有一本难念的经,谁都不长脸。原太夫人为何不予计较?
至于姨父姨母这件事,如果解奕帆所说的那些成真, 如果沈笑山真的娶了她, 或与她有染, 原府能否从中获益?
依照解奕帆所说的, 最好的局面是沈笑山娶她,那么, 原府就是第一豪商的姻亲;最坏的局面是沈笑山与她有染, 那么, 原府若是闻讯,不论是圆滑地斡旋还是为她主持公道,是不是也能从中获益?
不,不对,不止如此……
如果原府是幕后真凶,就是现在这局面,对原府也只有益处:她就算与沈笑山清清白白,也能在来往之间生出三分交情。
沈笑山住在傅宅,没对外隐瞒的意思。不消多久,他与原溶的妹妹、妹夫、外甥女交情匪浅的消息,便会传得沸沸扬扬——能请得动他做客小住的人,数年来屈指可数。
如此,原府已经可以得到一些无形的益处:着人做生意的话,商贾会自发地给几分方便,甚至于上赶着帮衬,以图与沈家字号搭上关系。甚至于,原溶及其二弟原灏出了孝期之后,仕途上也能得到好处。
要知道,沈慕江的至交是名动天下的悍将唐意航,唐意航的恩师则是权倾朝野的首辅程知行。原家的人若是打着与沈慕江交情不错的幌子行事,吏部的人会不会在原溶候缺的时候给些方便?
首辅与悍将日理万机,怎么可能及时注意到这等小事——左不过是一个前任长安知府补缺的事罢了。
而沈笑山就算及时获悉,因在傅宅居住过,又能说什么?还能跟人细数原府与傅家的烂帐不成?
“不管怎样,原府都能从中获益。”陆语得出结论,语速很慢,语声有些沙哑,神色已经寒凉似霜雪。
沈笑山及时提醒她:“现在一如你之前寻找你姨父姨母那样,凭借的只有推测,没有真凭实据。”
陆语点头,手攥成拳。
他和声缓解她情绪:“目前只是怀疑而已。但愿是我们太多疑,误会了他们。毕竟,真相浮出水面之前,很多人都有嫌疑。”
陆语用力咬住唇,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沈笑山眯了眯眸子,忽然凑近她一些,凝着她右边唇角。
陆语立时后退,瞪着他,“又要干嘛?”
情绪正恶劣,直接跟他炸毛了。
沈笑山却闲闲地道:“我才留意到,你嘴角有疤。”细细的,自唇角向下巴的方向,半寸长左右。不留意的话,都不会发现。
“哦。”陆语抬手摸了摸唇角,知道他不是胡闹,情绪便有所缓和,“小时候,被甘蔗皮儿划的。”
“嗯?”他讶然。
“很奇怪么?”
小孩子不论哪儿受伤,伤疤都会慢慢变淡,只要不是很严重,成年后,大多疤痕会消失不见,除非——“你是不是很容易落下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