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湛脸上露出笑意,如冰山消融一般,伸手掐了一下谢韵的脸颊,并不信她嘴里的鬼话,“别装,这是宫里特制的软鞭,只是看着厉害,打在身上没什么痛感的。”
“鞭子没打在陛下身上,你怎么知道不疼!”谢韵一脸柔弱,持续耍赖,话落就要往魏湛的身上倒。
她既然敢倒,就是笃定了魏湛会出手接住她。
魏湛面色渐冷,将人打横抱在怀里,抬眼看向昭意,眼风凌厉。
“不是属下找的鞭子。”昭意后退一步,抬手指向临寿,干脆果决地将这口大锅甩了出去。
临寿腿一软,委屈地看着魏湛,被吓得要哭出来,“这...奴才是确认好了才拿鞭子出来的,鞭子绝无问题啊。”
鞭子确实没问题,就是某人戏多罢了。
魏湛收回目光,抱着人上了帝王銮驾,“回宫。”
墨色浸染长空,好在月光明亮柔和,照亮了前方道路。
谢韵趴在魏湛怀里就睡了过去,迷迷糊糊地感觉到銮驾停下,幽幽转醒,但这个宽阔温暖的怀抱太过于舒适,所以她还不想清醒,依旧闭着眼睛装睡,拒绝下地走路。
魏湛将人抱进内殿,脚下和手臂都是稳稳当当的,看不出丝毫负重前行的样子,实在是谢韵过于轻了,抱在怀里轻飘飘的感受不到什么重量,而且闭眼沉睡的模样过于乖顺,难得一见。
今日的内殿好似有点暖和?
谢韵感觉到这里的温度比较高,但没多想,等着魏湛将她放在床榻上。
进了殿,魏湛的步子停住,弯腰将怀里的人放下去。
手下的毛毯厚实柔软,不像是寝殿里的羊毛毯,更像是狐狸毛,不过谁会用狐狸毛做毯子踩在脚下啊!这过于奢侈了。
不对,这不是紫宸殿的内殿。
谢韵察觉不对,立刻睁开了双眼,从狐狸毛毯子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眼冒着热气的温池,再转头看着衣架边正在一件件脱衣的魏湛,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她支起身体,好以闲暇的欣赏着渐渐裸露出来的健硕身躯。
他们少有的几次都是在床榻上,烛光昏暗,看不清彼此的身体,动作全凭摩挲试探,她还从来没有如此直观地看过魏湛身体。
他身量高,肩膀也宽,可穿上朝服之后却很显瘦,谢韵摸过他腹上肌肉,知道他身形好,肌肉紧实,但是第一次这样看...
魏湛这张脸,着实好看,这身体,也还...挺好用的吧。
她虽为女子,但不吃亏的,谢韵从不以自己是女子就觉得在房事上是吃亏的那一个,不出力不吃苦,这不是挺好的嘛!
想到身材,谢韵难免会叹息,裹了这么多年的胸,她胸前远不像高门贵女们那样鼓鼓的。
元娘和公主的身材就很好,玲珑婀娜,浑身上下都是软软的,抱在怀里感觉很好。她也想要那样的。
谢韵抬手往自己的胸前扫了两下,思绪跑偏。
“摸什么呢,你有么?”魏湛披着白色的里衣,眸色暗沉,凝着谢韵的动作,嘴边勾起一抹笑,“你再怎么碰,也是没有的。”
谢韵狠狠剜了他一眼,放下了手。
魏湛扯掉里衣,往温池里面走去,靠在池边对着谢韵勾勾手指,“过来,朕告诉你怎么让它长一长。”
第29章 、温柔
温池升腾着袅袅白雾, 谢韵透过湿润水汽看着池中的魏湛,唇角勾起一抹笑,从狐狸毛毯上站起来, 一点点往魏湛那边走过去。
她边走边解着外面两层的衣裳, 本就松松散散搭在肩头的外裳随着走动渐渐滑落, 浅色的外裳逶迤堆叠在地上。
暗藏侵略性视线掠过地上的布料衣裳,定格在一双白皙纤细的脚腕上。
魏湛凝着这双精致玲珑的小脚, 将目光慢慢移到谢韵的脸上, 喉咙动了一下, 眸色深深,道:“下来, 朕帮你。”
“陛下想怎么帮?”谢韵扫过男人的眼睛, 不甚在意的笑笑, 抬起脚往魏湛肩膀上探去, 脚趾抵住了他的锁骨,居高临下地调笑道:“是这样帮么~”
她盯着魏湛的眼睛,白嫩圆润的脚趾一点点往上面试探地移动,划过脖颈,想要用脚尖勾起魏湛的下巴。
魏湛猛然抬起了手臂,朝着这只犯上作乱的小脚抓去。
跟着昭意练了许久的身手,谢韵的反应已经比以前快上不少,她迅速地收回了脚,顺势踢中了魏湛的手腕, 惯力让她在池边后退了几步。
魏湛眼神略微有些深沉, 但是嘴上却在浅笑, 整个表情显得有些难以琢磨,他轻轻转着被谢韵踢中的手腕, 盯着谢韵肆意的笑颜,只觉血管里的血液更加沸腾了。
“功夫见长,学得还不错。”
谢韵这点身手还不足以让魏湛被伤到,他特意放慢了速度,试探一下她现在的速度,没想到还真有不一样的惊喜,怪不得能将陆展一脚踹进湖里,确实是有两下子的。
“陛下承让了,得亏您让昭意看着我,没有昭意,我也学不来这些的。”谢韵笑得恣意张扬,眼睛里写满了恶趣味的得意。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直挺挺地看着水中的魏湛。
原来居高临下地看人是这种感觉,也难怪世人皆追求权势财富,这样看人确实怪舒服的,尤其水中这人还是不可冒犯的一国之君,是大周的九五之尊,这样想想就更让她心情舒畅了。
魏湛没有了闲聊的耐心,他现在只想将谢韵拖下水,好好惩罚一下这个胆子大到天上去的“臣子”,“你是现在下来,还是让朕上去将你拖进来。”
“下去也行,你求我啊。”谢韵蹲下来,撤掉了身上多余的衣裳,只剩下单薄贴身的小衣,她接下长发,任由青丝散落在脑后,凌乱无章。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靠近池边,停在魏湛伸手触碰不到的地方。
张扬的挑衅看在魏湛眼里,与勾|引差不多。
“你想得美,让朕求你,你怕不是活够了,一心求死?”魏湛眯着眼,嗓音低沉。
“那你哄我也行,刚刚在掌刑司那二十鞭子打得可不轻呐,很疼的!”谢韵睁眼说假话是一点都不带脸红的,眼睛比谁都真诚。
“你下来再说。”
“骗小孩呢。”谢韵又后退了两步,装模作样地叹气:“陛下要是不愿意,我也是不能怎么样的,谁让我就这么倒霉呢,偏偏碰上了陆展,被打之后还要挨罚...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这龙床啊,我觉得上了就跟没上一样,还不如在东宫的时候快活呢,到头来连句安慰的话都听不到,这日过得属实有些无趣了,还不如去死...”
“那鞭子打人分明不疼。”魏湛无奈张口。
谢韵捂住心口,一脸痛苦,“肉不疼,心疼!”
魏湛:“......”
“你下来,我哄你。”
居然没有称呼“朕”?
谢韵诧异的地看了一眼魏湛,对于他的退步将信将疑,于是便往前挪了几步,停在了温池边上,认真地看着男人的眼睛,慢慢俯下身,抬手去勾魏湛的下巴。
魏湛没有反抗,由着谢韵就这样用调戏的方式勾着自己的下颚,顺着她的力道仰头看她,眼神能说得上和善了。
“满意了么。”
谢韵突然一乐,倏地低头,对着魏湛的脸颊亲了一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水声四溅,魏湛双臂扣着面前人的细腰,成功地将人托下了水,“满意了就好,现在,该轮到朕满意了。”
......
清晨的日光热烈照人,光亮穿透轻薄如烟的帘缦,洒进了明黄又凌乱的龙塌上。
这一觉睡得很足,谢韵一只手挡着阳光,不耐烦地在被褥里翻了几个身,最后实在是受不了刺目的日光,眯着眼睛从塌上爬起来。
她一只手掀开帘子往外面看,没在内殿一个活人。
平常醒来时都会有御前宫女守在内殿里等着伺候,怎么今日这么冷清,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
谢韵拢拢身上的衣裳,下榻往外殿走去。
外殿也是冷冷清清的,谢韵抬眼看去,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茶桌旁煮茶的魏湛,他今日未穿帝王朝服,身上是竹青色的浅色衣衫,黑发以玉冠束起,看背影就是一个俊美矜贵的世家子弟。
“穿鞋。”魏湛听见了谢韵走出来的脚步声,侧头看过来,视线落在那双裸|露在外面的双脚上,微微蹙眉地提醒着。
“陛下怎么没上朝去。”
魏湛单手捏着茶杯,刚要喝茶的动作顿住,好笑地看着谢韵,轻嗤一声道:“早朝?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一觉将要睡到巳时,还好意思问朕上不上早朝。”
昨夜闹到了很晚,本来从宴上回来就已经不早了,魏湛拉着她在温池了胡闹了许久...还不是怪他!跟没见过女人一样。
哦,在有她之前,确实是童子鸡来着。
谢韵冷眼剜他,“呵,我要是自己一个人睡,早就起来了。”
她这张嘴不是摆设,挤兑人可是厉害的很,魏湛喝口茶的功夫,她又说了几句刺耳的话,阴阳怪气的。
看着她这幅不服气的样子,魏湛不怒反笑,他低头凝着茶杯里的茶水,低眸浅笑,面色温和。
静了会,见谢韵还在站在哪里瞪着他,他只好走上前去将她抱起,将人放在内殿的软塌边
然她把鞋穿好。
看魏湛的服务精神这么好,谢韵还算满意,配合地穿鞋穿衣,在得知今日要出宫逛逛之后就更是惊讶,不知道魏湛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突然这么善解人意,还知道带她出宫逛街?
“陛下不是要送我去断头台吧。”谢韵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魏湛打量着谢韵身上的衣服,然后叫来宫人,换了一套青色的过来,“去了就知道了。”
天上掉馅饼,必定没什么好馅。
谢韵换了青色的衣衫,再看看魏湛身上同色的外袍,她蹙了蹙眉,有些别扭地往马车上走去。
这个魏湛,做什么要穿这么像的衣服,这两件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地方出来,看起来就像是一家人似的。
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宫,谢韵在马车里打探魏湛的口风,但魏湛却始终不说话,直到马车停下,谢韵才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香火延绵不绝的金鸣寺坐落在盛阳城外的金鸣山,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到,谢韵早就猜到是出了城,但没想到会到金鸣寺来。
而且,魏湛就算要来上香,也应该是避开人群过来,怎么就这样将马车停在了山脚下,还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谢韵跟着魏湛下了马车,仰头望向金鸣寺立于山脚下的牌匾,浅浅叹了一口气,问道:“别告诉我,你要这么走上去?”
“马车停在这,就是让你走上去的意思。”魏湛脸色如常,率先抬步往上面走。
金鸣寺有几百年的历史,寺中大师批命灵验,是盛阳城周边声明最盛的寺庙,来这里求缘有一个说法,所求之人必须一步一台阶的走上去,方能心诚则灵,若是绕小路上去就不灵验了。
来这里烧香拜佛的很多,有人一步一步往上走,也有人驾着马车从旁边的小道上去。
魏湛已是一国之君,想要什么没有,想做什么不轻松,他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谢韵凝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最后也提步踏上石阶,闻着空气中香火气息,沉默地走在魏湛后面,心想她一会到了佛祖面前,必要替谢昌求一求,让阎王爷早日将他带走。
“莫要偷懒,一步一阶。”魏湛回头看她,见谢韵看着石阶发呆,便走下去拉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往上走。
他的手很热,很大,能将她的手完全收在掌心,包裹的严实。
谢韵看了会两人相握的手,又抬头凝着魏湛认真的脸庞,忍不住问:“陛下富有四海,所求何物?”
“有些东西,皇权求不到。”
例如生死,例如真情。
他想求的不多,但都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
金鸣寺建在山腰之上,就这么顺着石阶一步步走上来,着实是有些腿软。
谢韵微微喘息,旁边的魏湛倒是气息如常,看不来有什么倦容。
他们带出来的暗卫都在暗处跟着,明处并没有人跟在身后,故而魏湛牵着谢韵的手走到小和尚面前的时候,小和尚好奇的目光还在两人相扣的手上停留了一会。
这座供奉的金像的大殿是皇家花银子建造的,所以魏湛就带着谢韵绕过了前面百姓供奉的殿宇,直接来了后面的不予开放的大殿。
谢韵试图撒开魏湛的手,但他握得紧,以她的力气实在松不开,手心相握的时间太长,她都能感觉到手心被汗水浸的有些潮了,黏腻地不舒服,但是魏湛不放开她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牵着。
不一会,通报的小和尚走出来,恭敬地请他们进去。
明华大师是金鸣寺的主持,他此刻正站在大殿中央,对着来人弯下了腰,道一了句听不清的佛语。
明华大师看见了魏湛和谢韵相牵的手,但他目不斜视,似乎丝毫不震惊,面上带着祥和从容的笑容,问道:“这是今年,第二次看见陛下了,不知这次陛下所求何事?”
魏湛松了谢韵的手,双手合十对着明华大师还礼。
“朕求...”
第30章 、所求
前些年, 他求化解恩怨,尽全力去弥补,现在, 他知道那人或许永远无法原谅他, 便不求化解了, 只求她往后安乐,忘却这么多年的深宫恩怨……
既然今生没有共享天伦的缘分, 那就不强求了, 他愿放她远走, 此生,不再相见。
魏湛看着佛前袅袅生起的青烟, 嗓间的话语没有说出来,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静默地看向明华大师。
“阿弥陀佛。”明华大师笑着点了下头, 面目祥和地开口:“命里无时,不可强求,陛下能有这等心胸,属实让老衲佩服。”
明华大师不像是第一次见魏湛的样子,他们应该是经常见面的,两人之间的熟悉感和话里的默契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养成的。
谢韵听不懂他们刚刚这几句没头没尾的话是在说什么,也不感兴趣,安静地站在旁边倾听,不言不语。
不一会, 两人似是说完了, 明华大师转头看向谢韵, 笑着道了一声:“女施主。”
谢韵眉头一动,眼神立马锐利了几分, “明华大师有礼了,敢问大师,您是怎么看出的来?”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透过虚妄看实情,姑娘有大运道在身,一眼可破天机。”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师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谢韵也不太在意就是了,随口问问而已。
她刚想问魏湛什么时候回去,就听见明华大师叫了小和尚进来,准备了两间厢房出来让客人居住。
谢韵刚想问出口的话吞了回去,满头雾水地跟着魏湛去了厢房。
“我们要在这里住一晚?”
“嗯。”魏湛推开厢房的门,点头应是,“明日沐休,不急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