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宫人弯着腰,在三公主身侧蹲下,轻柔劝道:“三公主,这是顺贵人,是你皇阿玛的妃子,你应该称呼她为顺母妃,而不是姐姐。”
“哼,我就是要叫姐姐。”三公主才不管,她一脸傲娇道。
宫女有些尴尬地站起身,求助的目光看向顺贵人,希望她能自己向三公主解释一番。
呃……顺母妃?这个称呼怎么这么怪异?叫姐姐多么好听。于是舒舒也不管,任由悦悦叫她姐姐。再说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叫母妃仿佛已经是板上钉钉,成为皇帝的女人。
接下来的时光,舒舒和悦悦像是没有年龄上的差距一般,就像那最好的玩伴一起玩耍。
舒舒在宫人的帮助下放起了风筝,只可惜出师不利,风筝刚起飞就降落,一点面子也不给顺贵人,这种状况持续好几次,风筝一直没有飞起来。
旁边的悦悦也是一脸焦急地望着,拍着小手替姐姐加油,又指导道:“姐姐,你放线的时候要慢慢的,不要太快。大老鹰才会乖乖听话,很快就能飞上天空。”
“嗯嗯,姐姐再多试一次,相信我很快就把大老鹰放到天上去。”舒舒毫不气馁,这放风筝这么简单的一件小事,她肯定能成功地放起来的,前几次,只是风太小。
她重振旗鼓,这次换她来拿风筝,由锦思拿风筝轴。
这次奇迹发生了!舒舒终于顺利将那只大老鹰风筝放起来,威猛的大老鹰凌空飞起,借着风势展翅高飞,渐渐地靠近大鲤鱼,一会儿就高高飘翔于大鲤鱼的上方。
怀悦开心地笑着,以往都是她一个人自己玩耍,宫人都是小心翼翼侍候着她。今天有好看的大姐姐陪她一起放风筝,别提多高兴了。两人的笑声如黄莺般动听袅袅,伴随着婉转清越的哨子声,传到红墙外。
两人玩了许久,放完风筝,又在园子里玩起捉迷藏、你追我抓游戏。
才玩了不到两个时辰,舒舒已有些气喘吁吁,中途她还坐着歇息了好一会儿。
可怀悦一直蹦蹦跳跳,一点都不累,小孩子真是精力十足啊。锦思忙上前给小主擦拭流下的汗水,又端了温茶给小主喝。三公主的宫人也趁机规劝着小主子回宫休息。
“悦悦,姐姐今天跟你玩得好开心,下次我再来找你玩,或者你直接来启祥宫找姐姐。”舒舒蹲下身,看着眼前已满面通红的怀悦说道。
舒舒内心抒怀道:好可爱啊,悦悦的小脸圆嘟嘟的,就想一颗红彤彤的苹果,诱惑人想咬上一口。她极力压制着双手,不然好想捏捏悦悦的小脸啊。
怀悦点点头,意犹未尽道:“嗯嗯,明天再一起玩。”约定好,两拨人便各自回宫了。
已近午后时光,舒舒告别怀悦,沿着宫道走回启祥宫。
突然前方一阵渺渺的踢踏声传来,舒舒眯着眼睛,用手挡着晃眼的阳光,只见不远处前呼后拥着明黄的御驾。
眼见御驾逶迤而来,舒舒心里没来由地一慌,身后的锦思低声提醒道:“小主,前面是皇上,我们现在就需要向皇上行礼了。”
舒舒赶紧搜索记忆中的礼仪,半蹲行了万福礼,转眼御驾已在舒舒的面前,皇上坐在高高的銮驾上,看着底下着粉色服饰的女子,忙挥手示意停下,一旁的苏培盛看到皇上的手势,立马叫道:“停。”
第22章 芳华待灼
高高端坐在銮驾上的俊美帝王,俯视着底下低垂螓首的顺贵人,只见女子那衣襟中微微露出一抹皙白如玉的肌肤,因为帝王的凝目注视,女子的脸上渐渐泛起一层薄薄的霞色红晕,让人忍不住想要触手抚摸。
“抬起头来。”御驾上方响起的声音很是淡漠,只是皇上那微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暖意。
闻言,舒舒微微仰头,直愣愣地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男子,温煦的光线下,贵气雍容的男子端坐在轿辇上,清俊的面容显得凛然不可冒犯。她心里呐呐道:舒舒,你也心悦于他是吗?
苏培盛悄悄打量皇上的神色,暗暗思索道:这样一个大美人,难怪皇上挂心了。
他看皇上一直静默着,便自作主张弯腰上前,恭敬地对顺贵人说道:“顺贵人,请起。”
身后的锦思看小主一直没反应,急得在小主身后轻轻戳了她一下,舒舒这才回过神来。
舒舒缓缓站起身,侍立在宫道一侧,皇上凝视了她一会儿,没有后续。御驾重新抬起,苏培盛等随侍太监也紧紧跟上,从她身旁走过,留下一脸怅然的舒舒不觉痴痴望着御驾离开的残影……
主仆三人回到喜云轩时已近午时初,舒舒用完午膳后,太阳还高高的悬于空中,照耀地这紫禁城里有些许闷热。不过喜云轩内是一片恬淡静谧,舒舒正打算走动走动,消食后就去歇晌。
但是这份悠哉游哉的时光,突然被一阵尖锐的闹嚷声打破。
此时,谦贵人的宫女安芹带着两个小宫女和四个太监,不等启祥宫值守太监的通报,仗着人多,径直闯入喜云轩院内。
小亮子、小文子紧紧跟着身后,劝告阻拦不住这一群人,两人跺着脚,心急如焚道:“哎……哎,你们这是要干什么?无缘无故闯入我们启祥宫?”
安芹一脸轻蔑,气焰嚣张道:“我们小主是谦贵人,今天突然想吃白玉梨花羹了,来你们启祥宫摘些梨花而已,有什么好拦着?”
闻讯赶来的陈海文正好听到这些话,他露出一脸为难之色,顺贵人对这棵老梨树可是情有独钟啊,她平日里最喜爱在这棵树下喝茶弹琴,还特地嘱咐丁来喜和小木子,时时刻刻照顾好这棵老梨树。
而且看这伙宫人的架势,好像要把这整棵梨树挖走。陈海文料想的没错,安芹正好有此意。
陈海文平心静和道:“现在梨花开得确实茂盛,不过这花朵娇嫩,我让小亮子他们爬树上采摘一篮子。我想这些做十来份梨花羹都绰绰有余了。”
安芹哼了一声,道:“你这奴才也知道梨花娇嫩,今日采这么一些,明天就不新鲜了,我们小主肚子里正怀着龙种呢,万一吃出个好歹,你头上有十颗脑袋都不够赔,哼。”
说完,她指着身后带来的太监,命令道:“你们几个赶快把这棵树挖走,趁着还没天黑,搬回我们宫里去。”
几个小太监听到指令,连忙从带来的麻袋里掏出铁锹、镢头、绳子等挖树工具,眼看着就要上前摧残老梨树,被一道清冽的娇喝声打断。
“陈公公,把这几个人赶出启祥宫。”舒舒走出寝殿,一脸淡然地吩咐道。
陈海文正想上前阻拦,听到陈公公这声称呼还有些陌生,宫廷里的“公公”是对太监的最高尊称,只有苏培盛、孙三福等太监大总管才配得上这称呼。
“是,奴才领命。”他刚刚已让小文子,去叫更多人手过来。
小文子手脚很快,这时已带了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太监和嬷嬷奔过来。
陈海文见状,立即手一挥,小文子他们就把承乾宫的人三面围住,只留下一条路,气势足足地驱赶他们走人。
“诶诶,你们干嘛呢?”安芹尖利地叫嚷道。不过此时他们只有七个人,寡不敌众,只能怏怏地被撵出启祥宫。
而安芹一回到承乾宫,就跟着谦贵人马不停蹄地去了长春宫,她们要向皇后娘娘告上一状。
***
长春宫内,谦贵人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委屈,她声泪俱下道:“妾身本是怀中有龙胎,身上有些不得劲,是又恰逢这干燥的春天,请了太医,太医说需要清热清热才有利于养胎。”
谦贵人顿了下,用手绢抹了抹满面的泪水,眼中闪过一丝狡谲,又继续叫屈道:“妾身是孕妇,大多数寒凉之物不敢吃,太医也说了梨花最是滋阴清热又不伤身,妾身这才派人去启祥宫讨要些梨花,好做些糕点来吃吃。”
“呜呜……皇后娘娘,妾身本不是那贪嘴之人,也是为了肚子里的皇子着想啊,哪想到顺贵人是如此欺负人?”她啼哭着,原本站立的身子已有些摇摇欲坠,身旁的安芹急忙搀扶住她。
皇后面容无波,用手一指,示意在一旁的格容,把谦贵人扶到椅子上去。
凛然的声音响起,“刘氏,这后宫里,本宫最讨厌无风起浪之人。既然你身体不适,从今日起,你就安安分分待在承乾宫里,等太医何日何时说你的胎相稳定,本宫自会酌情再放你出来。”
谦贵人听后,一脸张惶无措,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是如此的反应,不是应该痛斥顺贵人一番吗?
然后她就可以诉说下在承乾宫的不便之处,利用这事表明自己可以宽宥顺贵人,只想和睦相处,互为好姐妹,再企求皇后娘娘让她搬进启祥宫。
只可惜她这一脚踢在铁板上,偷鸡不成蚀把米,皇后娘娘是一言堂,独断地让她禁足了。
***
余晖还未落尽,晚霞铺满天边,巍峨辽阔的紫禁城此时别有一种庄静宁和的气息。
启祥宫的大门两侧各守着一名小太监,其中一名小太监叫小亮子的,此刻他站在门前,整个人有些无趣乏倦,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心不在焉地望着远方寂静无人的宫道。
谁来了?小亮子用力揉着眼睛,他定定神睁大眼睛一看,只见远远走来一行人。带头的好像是太监总管,一行人越走越近,小亮子也渐渐看得更清楚了。
为首的太监身穿绣有鸳鸯图案的蟒袍,头戴镍白顶帽子,手持鹿尾毛拂尘。小亮子脑子快速转动着:这是敬事房的首领太监啊!
敬事房的人来后宫,肯定是皇上要召妃子侍寝了,小亮子这般想着。他马上和另一侧的小阳子麻利地交待了声。灵活的身子旋即大步跑向太监值房,人未到门口,他就大呼道:“总管,敬事房的人过来启祥宫了。”
此时已快到酉时四刻,陈海文正准备收拾收拾便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会儿他正在收捡摆在炕桌上的册子和木牌,听到传来的呼喊声浑身一抖嗦。
他立马下炕,整理整理自己,一边吩咐道:“小文子,你先去后殿和贵人说一声。”话落,他一马当先地跑出去,小亮子连忙转身跟随陈总管一道出去迎接。
到了启祥宫门口,陈海文和敬事房一行人打了个照面儿,确认为首真的是六品首领太监冯信松。后宫除慈宁宫、宁寿宫,其它各处的总管太监官职是七品,陈海文就是七品总管,要向冯信松行礼。
他忙哈腰表示敬意:“冯谙达您安好。”
冯信松也躬身回礼,笑盈盈说道:“皇上有谕旨下达给顺贵人,陈总管赶紧在前头带路吧。”
一行人到了喜云轩,看到顺贵人已带着锦思锦年在庭院中等候。
冯信松一甩拂尘,扬声道:“皇上有令,召顺贵人即刻到养心殿觐见。”宣旨完,他弯腰恭敬道:“顺贵人,轿子已在外头备着了,您简单装扮一下,就出发吧。”
今儿皇上翻了绿头牌后,反常地吩咐了句:“尽快去接顺贵人。”敬事房也只能急匆匆去完成这一趟任务,不依照往常的复杂步骤来操作。
舒舒低低垂首,脸上并没多少欢喜的表情,她微微福身,平静地道:“是,妾身领命。”因此从接到指令,不用一炷香时间,舒舒就独自一人坐上了接妃嫔的轿子。
陈海文弯腰恭送顺贵人,直到看不见人影,才满怀欣慰地直起身,腰杆子挺得更直了,心里念叨道:启祥宫总算要出头了。
舒舒靠在轿子里,启祥宫离养心殿后殿极其近,出了启祥门,转角再行一小段路,轿子就进入嘉祉门,舒舒内心却盼望着这一段路程再漫长点,虽已做好心理建设,但还是坐立不安。
她轻轻地揭开旁边的杏黄缎窗帘,轿子此时经过了一座连着五间耳房的宫殿,她小心翼翼地往上望了一眼,殿堂顶上挂着牌匾,她小声嘟囔道:“福…曦…堂。”
跟着太监来到前殿,穿过一道小门,门上有御笔题为“恬澈”。这里又有楠木书柜隔着,绕过柜子再穿过一门才通往步行到西暖阁,西暖阁分南北前后室,前室是皇上平时处理日常政务、单独接见大臣的地方。
第23章 解襟拥香
舒舒走进前室,她随意一瞥,就看到了北墙上高悬着由雍正帝御笔题名的“勤政亲贤”匾,两边则悬挂着一副皇帝书写的“唯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红雕漆楹联。
接着舒舒又穿过勤政亲贤殿,转过一扇青玉挂屏,才来到西暖阁的后室。她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看到前方摆设着一张紫檀嵌瘿木面玉拉手书桌,书桌上方也有匾额,题为“无倦斋”。
此时皇上正端坐在一旁的宝座上,看到美人迈着娉娉婷婷的莲步走进,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浅浅含笑,带着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几步开外的窈窕美人。
女子身穿淡紫色长袍,玉兰花耳坠摇曳在白皙精致的脸颊两侧,梳着后宫妃嫔常见的两把头,乌黑的发髻上同样插着玉兰花样式的白玉簪子,映衬着青丝间点缀的米黄色小花朵,愈发得雅致隽秀,清丽动人。
“皇上万福金安,妾身冬果尔氏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舒舒一见到宝座中面色冷肃的皇帝,立马半蹲在地毯上屈膝行礼。
甜润灵动的声音传来,皇上的身心瞬息间感到一阵舒畅,他轻笑道:“平身。”
“过来。”皇上看着她有些局促不安,便沉声唤道。
旁边服侍的宫女连忙拿过一张绣墩放在宝座旁,舒舒款款走上前,坐到了绣墩上。她紧攥着手帕,悄悄抬头睨了一眼皇上,蓦然和皇上的目光交汇。
皇上冷峻疏淡的容颜依旧是让舒舒无法感受到亲切,只是他望着自己的眼神中含着一丝柔煦之意,这样的温和令舒舒惴惴不安的心稍稍平定了下来。
舒舒潋滟的眼波盈盈流转,她再凝神细看,只见皇上身着雪青色绣五谷丰登锦袍,外罩同色的薄纱开衫,如君子般清贵俊逸。
舒舒红润的小嘴紧紧抿着,两眼出神直盯着皇上锦袍上的绣图,图案上绣的谷穗、蜜蜂、灯笼相互交织着,她下意识地喃喃问道:“万岁爷,您用膳了吗?”
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听到万岁爷的称呼一愣,倒不是没有人这么称呼过他,但后宫女子一向是恭恭谨谨地称呼“皇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顺贵人叫的这声“万岁爷”,皇上从中聆听出一丝缱绻旖旎之意。
他轻咳一声,温煦道:“朕刚刚已用过膳食,你可用过?”
舒舒没想到皇上如此温文尔雅,她带着委屈回道:“妾身上一顿还是在午时初用的呢。”她用手摸摸肚子,中午她吃的也不多,接到旨意前她正要准备用膳,没想到就被接到养心殿,这时的肚子确实空空如也了。
“来人,进酒膳。”皇上停顿了下,柔声询问她:“可有什么想吃的?”
舒舒摇摇头,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浑浑沉沉呢,哪有心思去思考吃哪道宫廷珍馐?
御前大宫女平雅躬身回道:“是。”便默默退后,去御茶膳房叫膳。
门口恭候的苏培盛趁着这时机,赶快进入书房,在月亮的门沿便跪拜下,禀报道:“皇上,理藩院的廖尚书和程侍郎求见。”
“让他们在前室候着。”皇上端然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