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舒舒这里,本想赏赐一百两的银子,但前头的嫔妃最多赏赐了一百两,舒舒只能一脸怏怏不乐,让锦思给了这些孩子八十两银子。
不过这已减少数目的奖赏,还是让有的贵人常在不想拿出,吴常在抠抠搜搜地赏了六十两银子,满脸心疼地看着摆满银子的托盘被宫人捧着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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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高,今天的端午庆贺活动表演还没到正午,就全部表演完毕。又是“咚咚――”的敲鼓声,銮仪卫官宣布表演阅毕,大家向皇上和太皇太后行了跪拜礼,告退散去。
舒舒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为妃嫔们准备的房间,进行更换衣裳,解决个人问题。
舒舒换了一套更加奢丽隆重的服饰,她穿着一身湖水蓝金丝绣青鸾纹华服,平时清雅的玉石首饰也换成繁丽精致的金镶红珊瑚蝙蝠簪,发髻间斜斜插着一支红翡蝶恋花步摇,颈上佩戴了一副赤金累丝璎珞项圈,巧笑倩兮间,宛然那绽放的芙蓉花,明眸生辉,娇艳动人。
中午的家宴在乾清宫大殿举行,只皇室宗亲和后宫妃嫔参加,大臣们则已归家,没有资格参加宴会。
舒舒在左侧下方落座,她瞅了瞅坐在她身旁的穆贵人,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皇后是不是故意的,安排她和穆贵人同坐在一桌。
她看了看前方,前面用紫檀雕嵌五色玻璃屏风隔着,周围还错落有致摆放着瑰丽的定窑花盆,有各种造型式样,有那仰钟式、梅花形的、海棠花的,盆内种植着雅致优美的兰花,有淡淡的清馨幽幽袭来,给神圣和威严的乾清宫添上了一丝盎然美意。
霍地,一张颠倒众生的笑颜出现在舒舒眼前,即使隔着遮挡的屏风,也挡不住那张艳光四射的脸。她端端正正地坐在对面上首的位置,身上的石青色八团夔龙纹吉服给人庄重和严肃之感,缓和了女子身上狐媚的气质。
是的,舒舒觉得女子就像那魅惑人心的祸国妖姬,一颦一笑间流露出无限风情,如那山巅上开到了辉煌靡丽的花朵,整个人摇曳生姿,华光满身,让人惊艳痴迷,只想醉心于她身上。
“她是谁啊?”舒舒两眼失神,不自觉地喃喃问道。
一旁的穆贵人倒是好心地为顺贵人解了惑,“她是理亲王妃,舒穆禄氏。”
原来她就是让理亲王违背礼法的规定,也要扶正为妻的舒穆禄氏,舒舒心想,这样的美玉难怪理亲王这样的天潢贵胄也只能精心捧着。
就在舒舒恍神中,此时金碧辉煌的宽阔大殿内,徐徐奏响了《万象清宁之章》,在清雅肃穆的雅乐声中,众人纷纷不由地严肃着一张脸,正襟端坐起来。
第45章 不谐世音
所有人都在静候着皇上皇后的驾临,而太皇太后因年事已高,观看了一上午的庆贺表演已是身心疲惫,已回宁寿宫去了。
等皇上携皇后落座后,环绕大殿的音乐变得优美柔和起来,伴随着柔美的丝弦声,一名名穿着水红色薄纱裙的舞女鱼贯而进,踩着小碎步婀婀娜娜地迈入殿中。
只见,舞女们的纤纤玉手上举着绣着各样花卉的团扇,合着乐声翩翩起舞,薄纱裙上缀满流光银丝,盈盈旋转中,宛如星光洒满周身。
家宴在这欢乐谐和的气氛中进行着,皇后为首开始向皇上敬酒,这一个个都舌灿莲花,那恭贺皇上的话语就没有重复过,每个人都妙语连珠、滔滔不绝,争取得到皇上的青睐,喝下一整杯的敬酒。
乾清宫内,柔美优雅的扇子舞已停止,一阵欢快的音乐响起,转而另一群穿着五彩长袍的舞姬盛装上场,她们的腰间系着精致的铜铃,在热情的扭胯摇摆中,腰铃发出清脆的响铃声,尽显妩媚风姿。
敬酒也在这欢乐的节奏声中进行着,很快一股菖蒲、雄黄酒的味道便渐渐弥漫开来,舒舒只能随大流和其她贵人一起向皇上敬酒,女子娇俏的声音齐齐歌颂道:“妾身祝皇上端午安康,万事顺遂。”
皇上很给面子的,把手中的一杯酒全部喝完,深沉的眼神直直望向顺贵人的方向,众人也将视线转移到顺贵人身上,就见这样一个仙姿玉貌的女子端着酒杯,抿了一小口,对着皇上露出甜甜一笑,就坐下了。
舒舒才不管其他人诧异的眼神,这雄黄酒实在太难喝了,要不是众目睽睽下需要给皇上一个面子,她连一口都不想喝。
酒敬过皇上一圈后,众人终于放下酒杯,开始享受桌上的美食,而独坐在上首的皇帝虽已动筷,但却是拿起筷子指示出席面上佳肴的归属。皇上的膳桌摆满一百零八道菜,可不光是皇帝独享的,而是要赏赐些给众人,以示皇上的恩泽。
眼明手快的太监一边高声:“赐福字瓜烧里脊、八宝榛子鸡、梅花鹿筋、黄焖鱼翅、糟蒸鲥鱼、山珍刺龙芽、绣球乾贝、北芪猪肚羹,分予皇后娘娘”,一边端起这些菜肴交给小太监分到皇后娘娘的桌上。
皇后娘娘难得抛开矜持,露出几分畅怀笑颜,福了福身:“臣妾多谢皇上的恩赐。”
待后面皇上又赏赐了贵妃、齐嫔,再就是理亲王等兄弟,最后出乎意料地跳过其他人,分赏了两道菜给顺贵人。皇上扬手指了指御桌,含笑道:“将什菌一品煲、文思豆腐羹给顺贵人送去。”
侍膳太监小心翼翼地端起这两道菜,心里感叹:这两道菜可真不一般啊,是用高足温盘装的,底下灌有热水,可以保持菜肴的温度良久,其他人的赏菜皇上是随手指指,而皇上赏赐给顺贵人可是花了心思啊!
舒舒看着已摆放在桌子上的青花山水楼阁温盘,只能再次款款起身,低眉垂首:“妾身谢过皇上恩典。”
“正大光明”高悬下,皇上坐在金漆雕龙宝座里,他的姿势慵懒惬意,笑意氤氲的双眸掠过众人,目光如夏日里让人沉醉的晚风又落到顺贵人身上。
皇上今日的兴致颇高,酒已经敬过一巡后,他吩咐侍膳太监续满酒杯,接过酒盏后一仰脖子喝了一杯又一杯,难得的放纵自己享乐其中。
酒酣饭足,殿中歌舞之乐也缓缓岑寂下来,皇上轻轻抬了抬手,一旁的苏培盛得到示意后清了清嗓子,大声高呼道:“肃静,皇上有旨――众人跪接――”
众人先停止手中的事务,纷纷从座位上出来,整齐划一地跪地叩头,恭恭敬敬地垂首聆听来自上首的旨意。
苏培盛郑重其事地打开一卷明黄绫锦圣旨,开始颁布旨意,他一脸端肃,铿锵有力宣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德垂恩,崇树亲藩,咨尔贝勒允A天潢浚发,加恩晋封为和硕直亲王;恒郡王允祺禀资奇伟,晋封为和硕恒亲王;贝子允T慧质夙成,擢升为廉郡王;贝勒允祥、允_英姿挺峻,擢升为怡郡王、恂郡王。钦哉。”
停顿了一会儿,苏培盛又不慌不忙地打开另一卷圣旨,抑扬顿挫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齐嫔李氏复位为齐妃;顺贵人性行柔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顺嫔;常常在、吴常在晋升为贵人之位,方答应晋升为常在。钦此。”
旨意下达后,乾清宫里的气氛顿时诡异起来,有人欢喜有人哀,有人艳羡有人嫉。每个人心里的滋味都各不同,但人人脸上都摆出最灿烂的笑容,一齐接旨,歌颂道:“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舒站起身回到位子上坐下,霎时,四面八方的视线投射到她身上,舒舒力持镇定,双手捧起酒杯低垂着头,作出喝酒的姿势,用袖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努力忽略她人的视线。
后宫这一席面静悄悄的,没人恭贺晋升的妃嫔。倒是皇亲宗室那一席面是觥筹交错、闹哄哄的,直亲王和廉郡王虽然人在东北边境参战,但各福晋代表自家的王爷接受众人的敬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这乾清宫里分明温暖如春,兰花香气袅袅熏人,但舒舒宛若坐在一座冰雕旁边,穆贵人浑身散发的寒意要把她冻僵了,还时不时斜着眼睛,怒瞪舒舒,恨不得在舒舒身上瞪出一个血洞来。
舒舒脸上也没了笑容,她烦躁地仰头饮了一杯酒,杯盏刚放下,一股略带苦味的醇厚酒味直冲脑门,舒舒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她轻轻晃了晃头,周围沉闷的气氛让她更加难受。
她拾起筷子拨了拨碗中的什菌一品煲,本是鲜香浓郁的美味这时候突兀得让人恶心起来,舒舒放下筷子,捂了捂闷闷的胸口,有种想吐的感觉油然而生。
舒舒忙掏出绣帕掩住自己的鼻口,即使她低垂眼眸不看其她人,也能感受到众人的视线交织,最终汇聚在她身上,让她的一举一动无所遁形。
“锦年,你扶我出去走走。”舒舒声音很小声,幸而锦年一直专注盯着自家小主,听到舒舒喊着要出去,连忙上前搀扶起小主,两人尽量不发出声响,走出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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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外到处是御前侍卫把守着,防卫森严,舒舒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扶着锦年的手转悠来转悠去,两人沿着连廊走到一处后檐下,这里没有阳光照耀着,有丝丝凉气扑面而来。
宽敞的高台下,延伸出一条深红色砖石铺就的甬路,舒舒顺着甬路走去,略抬头就望见位于西侧的养心殿,这个角度窥视养心殿,比不上乾清宫的雄伟气派,但养心殿别有一番清雅瑰丽的美,不知是不是因为皇上住在那的缘故,舒舒望之更加可亲和喜爱。
“娘娘,是否要回去了?”锦年笑吟吟道,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娘娘?”乍然听到这称呼,舒舒还真不习惯。
锦年笑出梨涡,又道了一声:“娘娘,您现在可是一宫之主了呢,我和锦思沾娘娘的光,也鸡犬升天了呢!”从贵人身边的一等宫女升级为嫔位身边的掌事宫女,待遇当然跟着大大提升。
舒舒掩唇轻笑了声,“你要自比鸡犬,可别拖上锦思哦。”
“娘娘……”锦年忙摆手道:“我就那么一说,娘娘可别告诉锦思。”
舒舒秀眉一挑,带着戏谑的笑意:“锦年你还是那么怕锦思,哈哈。”
“我不是怕她,是锦年太嗦了,我一句话说错了,她保准念叨我半个月。”锦年懊恼地跺了跺脚,随即重新搀扶住主子,“娘娘,我们回去吧,万一皇上找你呢。”
舒舒点点头,转过身子沿着石子甬路返回去,主仆两人走过甬路,要踏上汉白玉台阶时,舒舒突然踩到一颗圆形的东西,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就要向栏杆上倒去。
“啊”的一声,锦年连忙环抱住娘娘,她的身子也跟着娘娘歪斜在栏杆上,两人缓缓摔倒在台阶上。锦年拍了拍胸口,幸好娘娘倒在她身上。
但没想到舒舒脸色霎时变得苍白,她身体内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她语气颤抖地叫道:“锦年…锦年,我肚子好痛,好痛……”
锦年急急发问道:“娘娘,你怎么了?是肚子磕到了吗?”
不远处巡逻的御前侍卫迅即跑了过来,定睛一看,是顺贵人倒在台阶上,知晓事情的严重性,忙大声道:“奴才现在去禀报皇上。”话音刚落,他的脚步如风一样,奔向殿内。
乾清宫中,皇上遥遥望了好几次舒舒空空的椅子,刚想吩咐身旁太监去探查一番,就听到侍卫高声呼道:“回皇上,顺贵人摔倒了,身体疑有受伤症状。”
“苏培盛,立即宣太医前来。”皇上忙不迟迭地抛下一句,指着侍卫让人在前方带路,也不顾圣上威严的仪态,匆匆跑出乾清宫。
此时的舒舒瘫软在锦年身上,突然眼前一阵莹亮的炫光闪过,她仔细一瞧是颗紫色的水晶珠子,那是……
“锦年,你去把那颗珠子捡过来。”舒舒推了推锦年,指着台阶下的一处暗角说道。
锦年循着娘娘的目光,小跑过去捡起孤零零停在石板上的珠子。
“这是?”锦年微微吸了一口凉气,面色愕然,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珠子。
她摘下身上佩戴的荷包,里面静静躺着十多颗一模一样的水晶珠子,这是娘娘命人制作的跳跳棋珠子,因她甚是喜爱这些玲珑剔透、颜色鲜艳的珠子,娘娘就赏赐了她好多。
舒舒也怔怔瞧着这些锦年爱若珍宝的珠子,她蹙眉思索了下,忙交待道:“锦年,你快点把珠子装进荷包里,就当这颗珠子还在里面。”
锦年的脑子还是懵懵的,此时一听娘娘的吩咐,她连忙慌里慌张地把水晶珠子给藏好。
“噔噔噔”一阵急速的脚步声传来,不过几息时间,皇上就来到舒舒身旁,只见舒舒倚靠在宫女身上,平时粉嫩的脸上此时泛出难看的苍白,眼睛红红的,好不可怜的样子。
皇上的心口一疼,眼前的女子似乎占据了他此刻所有的心思,他内心深处却隐隐抗拒这样的波澜情感。他表面不动声色,俯在舒舒面前,神情冷峻地宽慰道:“别怕,太医马上就来,朕先带你回殿内。”话落,他双臂张开,小心翼翼地把舒舒抱进怀里。
“嗯。”舒舒宛若乳燕归巢般投进皇上的怀抱里,这一刻她的内心安然十足。
第46章 彤云易逝
因今日端午节家宴,太医院的院首蒋太医安排了好几位院判,一同在乾清宫的宫人值班房守着随时待命。等蒋太医和李太医气喘吁吁赶到乾清宫冬暖阁时,就见皇上正抱着顺嫔娘娘往冬暖阁的惟暄斋走去。
乾清宫冬暖阁乃是先帝爷曾经的居所,虽雍正帝没有居住在此,但一如从前先帝爷在世时的豪华精巧布置,未曾破坏。冬暖阁内的寝宫已封存,西侧有一处内室命名为“惟暄斋”,这里是存放先帝爷的龙袍朝冠之处,也摆放了一些床榻等寝具。
皇上大步地走到床榻边,俯身将舒舒放在床榻上,见她捂着肚子一脸苍白的样子,立即吩咐道:“蒋太医,赶快诊治。”
蒋太医没有行礼,得到皇上示意后,旋即疾步走上前侧跪在床榻边,拿出脉枕让顺嫔安放手腕后便开始诊脉,他凝神诊了一会儿脉,又换李太医上前搭脉。
请得顺嫔娘娘的脉息后,两位太医互相点点头,蒋太医调转身子,带着欣喜的口吻道:“回皇上,顺嫔娘娘的脉象是喜脉,娘娘已怀有龙胎一月有余了。”
但他接着迟疑道:“但龙胎受到惊吓,导致脉象有气郁不畅现象,稳妥起见,需要给娘娘用针灸刺穴,以疏通经络、凝聚脉力。”
原本皇上知道舒舒是怀了身孕,刚放下心来又悬起了,他急慌慌道:“那赶快给顺嫔用针。”
舒舒还怔怔躺着床榻上,两眼无神地看着皇上,她摸着自己的肚子还有些难以置信,她有宝宝了?
锦思锦年上前柔声唤道:“娘娘,我们给您宽衣。”
“哦……哦。”舒舒呐呐地回过神来,此时屋内其他人已背过身,锦思锦年替娘娘解开衣裳,又细细将绒毯包绕住娘娘的肚子,只露出下方巴掌大的腹部位置。
后宫妃嫔很少让太医直接近身接触,但蒋太医已过耳顺之年,而皇上更是担心舒舒的身体,而不是在乎男女迂腐之别,反而耽误了妃嫔的诊治。
蒋太医不愧是太医院院首,他捻起银针,在几处穴位快速下针,小幅度徐徐拨动银针,几息后,轻轻捏住针身将银针拔出。
针灸没过一会儿,舒舒的肚子已经不再疼痛,有暖热的感觉在腹部四周旋流,她呼了一口气,脸色也红润起来,锦思锦年这才笑眯眯地连连说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