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眼睛一立,正要开口呵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顿时眸色一深,冷声道:“不知所谓!尚未册封之前不准再胡乱攀扯朕,赶紧回去老实待着,不准再出来了!”
昭宁:……
这人什么毛病,她那句话攀扯他了?
而且是他命人将她叫来的,不是她自己想来的好不好?
还好意思说她,他才是不知所谓!
……
昭宁气鼓鼓的回了排房,一进屋就往床上一趴,一动都不想再动了。
太医给她开的药膏里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安神的成分,每次用了之后她都觉得十分困倦,刚刚出去折腾了一圈,她这会儿更是觉得身心俱疲,恨不得立刻就睡死过去。
昭宁的意识停留在谨雅过来给她脱掉衣服帽子的时候,之后便深入梦乡,在梦中她感觉自己正在跟什么人争执,那人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向后一倒,跌进了一片冰冷的湖水中。
她拼命的挣扎着想要浮起来,可是有一个人在用力按着她,让她无法露出水面,就在她几乎绝望的时候,按住她的力量突然消失了,再然后,她感觉身上一轻,似乎被人托出了水面。
梦境终止在这一刻,昭宁猛然睁开眼睛,却看到琪琪格坐在她的床头,双眼哭的通红。
“姐姐醒了!姐姐醒了!”
琪琪格惊喜的欢呼着,立刻扭头喊道,“太医,快来看看啊!”
昭宁顺着琪琪格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苏茉儿。
“小格格别急,且叫太医给大格格诊脉。”
苏茉儿将琪琪格牵到一边,给太医让开位置。
这太医正是上次在慈宁宫给昭宁看诊的那个,他半跪在床边,隔着丝帕给昭宁摸了摸脉象,然后回道:“小主背后的伤势无碍,看脉象也并没有着了风寒,这发热的原因――,小主今日可是用过什么不常用的东西?”
谨雅回到:“小主精神不济,昨儿回来之后大多都是睡着,膳食也都是尚膳监送来的,并没有什么不常见的东西。”
太医皱着眉道:“如今小主的热度退了,人也清醒了,已无大碍,只是这发热的缘由却是不太好查清楚了。”
昭宁轻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声音有些嘶哑的说道:“药膏。”
谨雅一惊,赶紧将已经用了一半的药膏找了出来,回忆道:“小主每次涂了药之后就会犯困,可是这药膏有什么不妥吗?”
太医接过来开打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摇头道:“这是太医院常备的药膏,并没有什么不妥。”
昭宁这会儿也彻底清醒了过来,唤了谨雅倒了温水,坐起来喝了几口,只觉得胸口的烦闷退了几分,方才说道:“既然这药膏无碍,谨雅,去收起来吧。”
这药膏出自太医之手,直接交到她的手里,又由她给了谨雅,再无第四人碰过。
她摔马本就是意外,太医不可能早备好有问题的药膏,而谨雅是她身边伺候的人,若她出事,必受牵连,谨雅也不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
所以她相信这药膏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应该是她对这药膏中的什么成分过敏,才会如此。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那这宫里的人就更不知道了,所以此事并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巧合罢了。
如今昭宁身份未定,不适合过于纠缠此事,她叫谨雅收了药膏,是想等册封之后空闲的时候,叫太医仔细检查一下她到底对什么过敏。
然而就在谨雅去接太医手上药膏的时候,苏茉儿却突然伸手将药膏拿走了。
“既然这药膏大格格用着不舒服就别再用了,叫太医再配了别的药膏来给您,”
苏茉儿微笑着,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太后很担心大格格,但慈宁宫那边正乱着,实在分身乏术,如今大格格无碍了,奴才就先回去给太后报个平安。”
昭宁知道苏茉儿这是还有怀疑,也不拦着,只能吩咐谨雅出去送送,太医也跟着一起出去,回太医院去重新给昭宁配药。
待走出了一段路之后,太医正要告辞,却被苏茉儿挡住了去路。
苏茉儿目带审视的说道:“杜太医,配药之事叫下面人去吧,你跟着我去趟慈宁宫,太后许是想问问大格格的情形呢。”
杜太医心头一紧,也只能低头应了下来。
第21章
慈宁宫中,太后坐在主位,顺治陪坐在旁,两位太妃坐在下手,贵太妃气的满脸通红,淑太妃好生劝着。
博果尔跪在下面,梗着脖子一言不发,在他的身边跪着两个女子,看打扮应该是今日进宫参选的秀女。
“行了,既然没出什么事儿,那就赶紧把两个秀女送出去吧,”
太后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贵太妃你也收收,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至于吗?”
贵太妃哼了一声,却没有开口说话,倒是下面跪着的一个秀女从容的磕头道:“是奴才们没见过世面,被宫中的景致震慑,一时不甚险些落水,多亏襄亲王出手相救才幸免于难。妹妹年幼胆子小,受了惊吓胡言了几句,还望襄亲王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这殿内明明有太后、顺治和两个太妃在,这秀女却是直接与博果尔说话,博果尔愣了一下,连忙摆了摆手道:“无妨,没事就好。”
“瞧瞧,是咱们博果尔救人呢,姐姐你也忒急了,没问清楚就怪孩子,”
淑太妃笑着对贵太妃说道,“如今这姑娘把事情都说清楚了,姐姐你还不赶紧叫博果尔起来?”
贵太妃有了台阶立刻顺着下,说道:“有太后在呢,哪里就轮得到我做主了?”
太后闻言,温和的看向博果尔:“博果尔,没听到你额娘心疼了么?快起来吧,过去叫你额娘瞧瞧受伤了没有。”
博果尔也不犟了,听话的站起来走到贵太妃的身边,贵太妃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低声细细问他经过。
顺治此时却是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个大胆的秀女。
若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又怎么敢在他们面前开口呢?
这一番不知有几分真的话,不但替博果尔解了围,也叫人不会再怪罪她们姐妹,可谓是恰到好处。
那秀女这会儿却不似刚刚的大胆,规规矩矩的跪着,低着头,看不清相貌,但也能看出她体态纤细婀娜,虽然规矩,却平白带着几分弱柳扶风的气韵。
今儿跟着来的吴良辅见顺治看着那秀女,非常有眼色的低声道:“这是镶白旗副都统董鄂鄂硕之女,董鄂婉瑜。边上那个是她妹妹,董鄂婉心。”
顺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收回目光,看着吴良辅道:“你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呢,没听到太后让把秀女们送出去吗?”
吴良辅哂笑一声,赶紧走过去低声对着董鄂两姐妹道:“两位姑娘,请吧?”
董鄂婉心一直低着头,看不清神色,董鄂婉瑜却是答应了一声,在站起来的时候不经意的往上一瞥,正对上顺治饶有兴致的目光。
她似乎有些紧张的轻咬朱唇,对着顺治福了福身,然后才拉着董鄂婉心一起跟在吴良辅身后走了出去。
顺治见此间事了,也不再多留,起身道:“额娘,前面还有事儿,我就先告退了。”
太后却道:“不急,你再等等,我叫苏茉儿去瞧昭宁了,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样了。”
“她今儿在乾清宫的时候还好端端的,能有什么事,有消息了额娘您叫人去跟我说一声就成,”顺治却不肯留,“博果尔,你也别在这儿耽搁了,让你整理的奏报你整理完了吗?”
贵太妃本还有许多话想问,但听到顺治让博果尔做事,连忙道:“就是就是,你少掺和这些事儿,把心思多放在正事上,别叫皇上失望。”
她早就盼着儿子能有个正经差事,如今顺治肯用博果尔,她自是不敢耽搁,生怕一犹豫叫顺治改变了主意。
博果尔被顺治带出了慈宁宫后,终是没忍住开口问道:“皇上,她,她怎么了?”
顺治停下脚步,恨铁不成钢的狠狠瞪了博果尔一眼,斥道:“瞧瞧你那点出息!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她是死是活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今后别叫朕再听到你打听她的消息,否则别怪朕罚你。”
“我,我别无他想,只是想她能平安罢了,”
博果尔出神的望着排房的方向,“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皇上您别怪她。”
顺治着实拿这个傻弟弟没有办法,只能无奈的应承:“额娘不是派人去瞧她了吗,你要不放心,就去乾清宫等消息,朕管饭,行了吧?”
……
秀女排房中,昭宁正盘腿坐在床上,听一个小宫女讲之前在御花园发生的事情。
这小宫女才十来岁的年纪,颇有些天真烂漫的性子,也不怕人,昭宁叫她讲,她便绘声绘色的把自己听说的都讲了出来。
原来这下午秀女们在御花园参加初选的时候,有两个秀女差点跌进湖里,被不知为何闯到那里去的博果尔给救了。
其中一个秀女被扯开了领口的扣子,喊叫了起来,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地,竟说博果尔轻薄,幸而她姐姐还算理智,赶紧拦了下来,三个人一起被带去慈宁宫问话了。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刚刚苏茉儿会说太后不得空的原因。
昭宁听完后沉默了半晌,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种古早偶像剧的经典桥段,若不是她知道博果尔是个正常人,都要怀疑接下来是不是就要上演不打不相识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情了。
“姐妹两个么,”昭宁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问道,“这两个秀女,不会是董鄂氏吧?”
那小宫女惊讶的瞪大眼睛:“小主您真厉害,可不就是镶白旗副都统董鄂将军家的两个姑娘嘛!”
昭宁:……
行吧,该来的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而已。
博果尔好好的一个男孩子,若真的因为跟董鄂妃扯上关系而早夭,当真是可惜了。
昭宁心里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
若是她想办法拆散博果尔和董鄂妃,让董鄂妃提前进宫去祸害顺治,是不是就能保下博果尔?
这是昭宁第一次生出想要改变历史的想法,这种想法让她有些害怕,又有些兴奋。
怕的是若当真改变了历史,会导致无法预料的连锁反应;
兴奋的是,她突然觉得自己来此一遭,好像也不仅仅只能躺平,她也许真的能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顺治和董鄂妃注定要爱的死去活来,那又何必再去祸害博果尔,便叫这份爱来的更早些,岂不是两全其美?
思及此处,昭宁突然对即将到来的复选充满了期待。
等复选之时,蒙古秀女们也要参加,她便能亲自去见识一下传说中的红颜祸水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
昭宁不涂药膏之后,便再没有发过热了,太后那边也没查出什么来,只吩咐太医院不准再给昭宁用那种药膏。
为了这事儿,顺治还特意派人来排房对着昭宁说了一堆阴阳怪气的话,好似是昭宁没事找事故意折腾一般,昭宁知道顺治这是因为博果尔的事儿撒气呢,也不当回事儿,左耳进右耳出罢了。
昭宁不在意,不代表其他人不在意,随着秀女复选名单的确定,宫里开始流言不断,早上说这家的好,中午说那家的强,到了晚上,就连住在附近的蒙古秀女们看昭宁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然而昭宁却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她此时正窝在屋子里,听那小宫女讲“故事”。
“奴才听说,贵太妃是想要叫董鄂氏的两个秀女落选的,但是皇上却没答应,反而亲自圈了她们的名字,”
小宫女兴高采烈的讲述着,“她们说那日在慈宁宫,皇上就一直盯着董鄂氏看,还特意叫吴爷爷将她送出宫门去呢,可见是真的对她上了心的。”
“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上不上心的,可别在这儿浑说了,”
谨雅打断了那小宫女讲故事,无奈的看着昭宁,“小主,您也是,怎么爱听这些浑话?不过是个还未经复选的秀女罢了,传的好像真的是个人物一样。”
昭宁却笑呵呵的道:“不是说那个董鄂氏花容月貌娇柔可人又很会说话吗,皇上正值盛年,看上她也不稀奇吧?”
最好是真的看上了,直接叫她进宫封妃,别去祸害博果尔才好。
“小主您真的是――”
谨雅急的跺了跺脚,却又着实没什么办法。
她日日跟昭宁在一块儿,比谁都清楚昭宁压根对顺治不上心,眼看着就要复选了,她如何能不急?
虽然说有太后在,她家小主的位置应该错不了,但即便是占了尊位,也还是要有宠爱才能立得住啊!
不然若如静妃一般失了尊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果儿,去给你谨雅姐姐倒杯茶,叫她消消气,”
昭宁一边吃着奶糕一边招呼着讲故事的小宫女,“等会儿继续给我说说其他秀女啊。”
果儿欢快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等她出了门,昭宁才对着谨雅道:“你去打听打听这个董鄂氏,不必太过小心,要不经意的被别人知道是我叫你打听她的,懂吗?”
昭宁说前半句的时候,谨雅还心中一喜,觉得昭宁这是上心了,可越听越不对劲,这哪里是真的想打听董鄂氏,这分明是想让皇上知道她在打听董鄂氏啊!
这小主的心思,真的是太难懂了。
第22章
“她在打听董鄂氏?”
顺治摇着扇子听着林升禀报,“鼻子还挺灵的,倒是比她姑姑更能猜透朕的心思。林升啊,现在你怎么说?”
顺治的脸上没有任何被人揣测的怒意,反倒是带着游戏般的趣味。
林升一脸苦笑:“万岁爷,您就别挖苦奴才了。这两日宫里流言蜚语传得厉害,大格格命人打听一下也正常。”
“她倒是真把自己当主子了,”顺治嗤笑一声,“得了,她想打听什么都随她,朕倒是想看看,她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有了顺治的默许,谨雅很快便将董鄂婉瑜的情况打听的七七八八。
董鄂婉瑜生母早亡,父亲又常年在外征战,故而将她送到了南边外祖家,自小便受汉文化的熏陶,习得一手好字画,是满人里出了名的才女。
也正是因此,董鄂鄂硕一直舍不得叫女儿低嫁,挑来选去一拖再拖,拖到董鄂婉瑜已将满十八,总算是等到了选秀。
满人一向早婚,八旗里像董鄂婉瑜这个年纪的女子,若是没赶上选秀,大多提前求了免选嫁人去了。
董鄂家将这个大姑娘硬留到十八,心思昭然若揭,再加上董鄂氏两姐妹初选那日被吴良辅亲自送出宫门,更是叫外人觉得,皇上也是很中意这位满人才女的。
正因如此,初选过后,宫里打探董鄂婉瑜的人众多,且不说昭宁这种另有目的的,已经开始琢磨攀附者也大有人在。
董鄂庶妃手里拿着一支红色的小风车,左右摇晃着逗着儿子去抓,年仅三岁的二阿哥福全生的胖嘟嘟的,挥舞着小手一跳一跳的想拿到风车,可董鄂庶妃却每次都在他快要碰到的时候突然转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