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顿时高度紧张起来,手里的刀已然出了鞘,同时迅速吹响号角以作警示、寻求支援。
很快,来人的面孔便出现在了眼前,借着灯笼仔细一瞧,才发现领头之人竟是本该被圈禁在府内的四皇子。
此时此刻,他正一脸阴沉肃杀之气,身后跟着一些身着官服的大臣,再往后则是一眼看不到头、全副武装的士兵。
显而易见,来者不善。
守门的侍卫心下发憷,却还是强撑着亮出刀来,怒斥:“四皇子带兵强闯皇宫意欲何为!”
与此同时,离着最近的那一批巡逻侍卫听见号角声也匆匆赶了过来,双方一触即发。
但很显然人数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
单子铭当即冷笑出声,无情道:“拦路者,杀无赦!”
随着这声令下,他身后的那群士兵立即上前亮出了兵器。
一方想要强闯,一方职责所在势必要阻拦,双方当下便在宫门口展开了一场厮杀。
然而战局并未持续很久,侍卫人数实在少得可怜,士兵光以人数就能死死碾压他们。
这时,单子铭便又高喊一声,“降者不杀!”
一时兵戎相见的声音似乎短暂停了片刻,随即还当真有不少人选择了放下兵器。
局势明显一边倒的情况下硬抗到底也不过死路一条,毕竟都是血肉之躯,能活着也没几个人等不及想要去死。
想不开非要阻拦的就跟砍西瓜似的,那乖觉的扔下兵器躲在一旁的便也就当没看到,就这么着,单子铭率领着士兵一路畅通无阻,很快就来到了景福殿门口。
“砰”的一声,单子铭终于做了一回自己早就想做的事――狠狠一脚踹开了那死老头儿的大门。
彼时,周景帝正穿戴整齐端坐于床沿上,丁有福静静伫立在一旁。
主仆二人看见来人竟丝毫也不慌,周景帝反而冷笑起来,“老四,你这是要造反不成?”
单子铭隐隐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此时此刻却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按下心里的慌乱忐忑,强行稳住。
“父皇年迈昏聩,也是时候该退位让贤了,还请父皇立即写下传位昭书与儿臣,看在父子一场的份儿上儿臣必定不会伤父皇分毫,您大可以安安心心做您的太上皇颐养天年。”
“朕若是不肯写呢?”周景帝阴冷地扫了眼在他身后的那些大臣,似乎要将那些面孔全都牢牢记在心里似的,“你们呢?打定主意要逼朕退位?”
一群人默默垂下头不敢看他。
“好!这就是朕的好儿子、好臣子!可真有你们的!”周景帝怒极反笑,笑着笑着忍不住连连咳嗽起来。
单子铭的心里实在慌得很,并不欲过多纠缠,急切道:“还请父皇立即写下传位昭书,否则休怪儿臣不念父子情份!”
“微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道,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缓缓走了进来。
“武安侯?”单子铭忽的像是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看他又看看自己身后的那些士兵,一脸懵,“你与他联合起来故意设套算计我?”
大臣们也懵了。
原本洋洋得意的周景帝一时之间似乎也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半晌没能转得过弯儿来。
只见武安侯笑得一脸诚恳,“四皇子此言差矣,微臣可不曾跟皇上联合起来。”
“那你……”单子铭心下先是一喜,紧接着还未等话说完,猛然一阵剧痛袭来。
低头,却见自己的腹部正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刀子。
“你……”单子铭愕然抬头,对着眼前这张脸似有无数问题想要问个清楚,可一张嘴,却是鲜血汩汩。
“四皇子!”
跟随而来的大臣们吓得腿都软了,扑通扑通跪了一地,开始不断磕头乞求皇上原谅。
然而,周景帝也正一脸震惊地看着那把大刀回不过神来呢。
只见武安侯淡然一笑,“四皇子可是想问微臣为何要杀你?很简单,四皇子的任务已然完成了,自然是时候该上路了。”
说着,便缓缓抽出了自己手里的大刀。
随着最后一点刀刃抽出,单子铭的身体也随之倒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大大地直勾勾盯着武安侯,也不知究竟还有没有气息。
正在众人惊愕之际,外面忽然又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
“父皇饶命啊!”
“父皇!儿臣是无辜的,儿臣什么都没做,求父皇饶命啊!”
“你抓了他们做什么?”周景帝皱起了眉头。
武安侯没回话,只掏出帕子缓缓擦拭着刀上的血,莫名显出一丝诡异的气息来。
直到这时,周景帝终于后知后觉了。“你……”
“皇上这脑子果真是愈发不好使了,是不是还没想明白方才四皇子那话的意思呢?”武安侯遗憾地叹息一声,抬起头来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若非皇上相信四皇子会逼宫,微臣的十万大军也进不了城门啊,更遑论进皇宫呢……”
周景帝彻底呆住了。
当日就是武安侯悄悄告诉他,老四已经被逼疯了,正私下联络朝臣企图逼宫。
他一时心慌意乱,便同意了武安侯将驻守城外的十万大军召回京城,在皇宫里保护他坐等瓮中捉鳖。
可结果到头来他自己竟才是那只鳖?
“若非本侯大开方便之门,凭他还想跟外界联络?再者说,仅凭这么几个手无寸铁的废物,拿什么逼宫?”
然而周景帝却从未想到过这一点――想逼宫,单子铭能有人手吗?
顶着一个浆糊脑袋就这么轻易被武安侯给诓骗了去,落得这般引狼入室的结局。
终于看明白武安侯的狼子野心,周景帝是彻底慌了神,满脸惨白之色对着那群士兵声嘶力竭地吼道:“朕是天子,你们也想跟着他造反不成?速速将这逆贼拿下,朕可高抬贵手放你们一马!”
事实上,那些士兵也根本不知其中内情。
一派以为是支持年轻的皇子推翻昏君、还大周一个清朗盛世,一派却以为自己是来救驾的……总而言之,所有人直到这会儿都还是懵的。
听见周景帝的话一时面面相觑手足无措,也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
正当他们犹豫着想要拿下反贼之时,武安侯却一脸淡定地说道:“本侯的二十万大军此时应当已经进城了,你们确定要与本侯为敌?”
周景帝大惊失色,“你……你……”半天也没再蹦Q出多余一个字来,眼瞧着人都要摇摇欲坠似的。
武安侯一脸鄙夷地看着他,接着对士兵们说道:“想想他对边疆的将士们的所作所为,你们难道真要跟着这样一个冷酷无情的昏君?就不怕哪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原就满心忐忑迟疑的士兵们听闻这话变愈加纠结了许多。
理智告诉他们,武安侯与皇子是不同的,这是真正的谋朝篡位,是要改朝换代的,是为逆贼所为。
可感情上……周景帝的种种行为早已经伤透了将士们的心,除了那个别愚忠之人,怕也没谁是真希望这样一个死昏君还继续坐在龙椅上的。
若是个明主,他们自然毫不迟疑,可为这样一个昏君,真值得他们豁出去性命与那二十万大军血战到底吗?
眼见情况已然稳定,武安侯便对着自己身边的亲兵吩咐道:“小崽子太过烦人,都杀了。”
亲兵奉命出去,手起刀落,很快外头便再无声息。
眼看着那亲兵提着把不停滴血的大刀回来,周景帝登时是吓得魂飞魄散,忽的身子一哆嗦……一股尿骚味儿迅速在殿内飘散开来。
冷眼瞅着他脚下的一滩液体,武安侯满脸嫌恶地捂了鼻子,催促道:“将玉玺交出来,看在你从头到尾如此配合本侯行动的份儿上,本侯姑且可饶你一命。”
见识到了他的杀人如麻,加之宫里十万大军,外头还有二十万正在往这儿赶,周景帝哪里还能有半分抵抗之心,听罢这话就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似的,当即连声大喊丁有福。
“快去拿玉玺给他!快去!”
早已吓得两腿软成面条儿的丁有福赶忙连滚带爬去翻出了装玉玺的盒子,而后双手奉给武安侯,挤出一脸讨好的狗腿子笑容,“奴才愿为侯……新君效犬马之劳……”
武安侯压根儿没空搭理他,双手捧了盒子来打开,再确认的的确确是真的玉玺之后,他的手都止不住哆嗦了起来。
嘴角抑制不住地扬到了太阳穴,捧着玉玺就似捧着什么传世之宝似的。
恍惚间,似乎已经看到自己身披龙袍登上帝位、接受世人朝拜的盛况。
“哟,这样热闹呢?本宫不曾来晚吧?”
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突兀地打断了武安侯的幻想,转过身看清来人的瞬间,笑容缓缓落下。
“长公主?郑将军?”看见两人脸上的神情,武安侯的心里蓦地生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还不待他多想,便听见一串脚步声、马蹄声快速逼近。
动静之巨大如同排山倒海般骇人,仅以此来判断,其人数必定不亚于他的人马。
可是,这样一大批人马究竟是从何而来?
为何能悄无声息地进入京城?
猛然联想到自己那才踏入京城的二十万大军,武安侯心里的不安愈发浓重起来。
会这样巧吗?
就在场面陷入凝滞之时,敏锐地听出声音的周景帝却连忙高呼,“乖女儿快救朕!”
“……”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将那死老头儿给宰了?
单若泱很是无语,忽的眼珠子一转,扬声清脆回应,“父皇放心,儿臣这就来救您了!”
第58章
说话间,兵马已抵达眼前,将整个景福殿围城了一个巨大的铁桶,密不透风。
一个个身着铠甲,一手拿盾一手持刀,还有执长枪跨大马的……
猛然抬头一瞧,才惊觉房顶上不知何时也已布满了弓箭射手,正瞄准了这边蓄势待发。
丝毫不用怀疑,只待一声令下就立即能被射成筛子。
俨然就是一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武安侯的心不断往下沉了又沉――对方能长驱直入至此,很显然已经将他的人手都处理干净了。
无论是都死了还是缴械投降了,总而言之,如今他的人手就只剩下跟前的这一万左右。
不,这些人其实也根本就不必再指望什么。
而对方……
再次瞟了眼周围的人马,武安侯的脸色着实难看至极,暗暗使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亲兵,抬起头来看向与自己对峙的那一老一少,眸色阴冷。
“事到如今不知两位可否为本侯解个惑,这批人马究竟从何而来?”
虽离得远并未能看清武安侯使眼色,但单若泱已经看见那亲兵进屋去了。
于是嘴角微微一翘,开始施展技能――反派死于话多。
看了一眼旁边的郑老将军,对方立时会意,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她。
单若泱接过后便立即展示出来,“武安侯可还认识这是什么?”
白嫩的掌心里,一铜制虎形物件赫然呈现。
“虎符?”武安侯愕然,方才隐隐不妙的预感愈显浓重,再一次仔仔细细看了看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急切的似乎在寻找确认什么。
不等他再问,单若泱就大发善心帮他确认了,“武安侯不曾想错,这些的确就是你手底下的那二十万大军。”
“不可能!”
“有何不可能?你不会是以为,到了你手底下就真成你们武安侯府的私兵了吧?或许的确有那么一些人是你们武安侯府精心培养的狗腿子,不过绝大半人却还是只认虎符不认人的哟。”
若真是谁领军就听谁的一声号令,那做皇帝的也就别想睡个好觉了,这天下早该乱了套。
顶多,也就不过是有那么一些亲兵罢了。
这部分人与其说是大周朝的士兵,倒不如说是私人从属。
他们或许会盲目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但真正的普通士兵却只认虎符不认人。
如此一来好处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一般正常情况下无论谁都绝不可能轻易调动大军,对于帝王来说能够安心许多。
但坏处却也同样不容忽视――虎符在谁手里谁就能发号施令,一旦被那心怀不轨之人骗取到虎符那就是灭顶之灾。
正如武安侯这般。
以“护驾”为名哄骗到周景帝手里的另一半虎符成功调动大军回京驻守,与此同时蛊惑任意一个皇子逼宫,他便能以救驾之名率人血洗皇室占领皇宫。
届时一手握玉玺一手握虎符,三十万大军在手还有自家养的私兵……直接就能无视任何人强行上位。
想象是很美好,但他怕是打死也绝不会想得到,在隐隐有了猜测之初单若泱便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既然大军只认虎符不认人,那为何不抢?
当时她就叫郑老将军领着公主府的亲兵快马加鞭追了出去,结果不出所料,真就在半道儿上截住了武安侯派出去的人。
这无疑证明了她的一切揣测都没有错。
后面的事情自然就简单多了,二话不说该杀的杀,最终只留下一个亲信控制住留作给武安侯传话用,以免对方起疑而不敢动作。
而后郑老将军便顶替其直奔目的地,只道武安侯叛变,令大军速速前往京城救驾。
虎符一出,众将士再无任何异议。
武安侯的那些狗腿子倒是有心想要干点什么,可在手执虎符的郑老将军一声号令之下,当场便被将士们给杀光了。
可谓成也虎符败也虎符。
得知一切的武安侯气得当场就喷了口老血出来,死死瞪着单若泱,“你早就知晓了……你为何不……”
为何不告诉周景帝?
错过这个机会日后再想从周景帝手里骗取到虎符可就难如登天了,她怎能舍弃啊。
感谢大好人。
单若泱讥诮一笑,根本不打算给他机会将话说完,冷着脸怒斥道:“大胆反贼,还不快快放了皇上束手就擒!”
这一说,武安侯可算是想起来了。
转头从亲信手里一把将周景帝给抓了过来,大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咬牙切齿道:“识相的立即叫人全都放下兵器,否则本侯可就不客气了。”
说着,似要证明他不曾开玩笑一般,手里微微一动,周景帝的脖子立即就被锋利的大刀划出了一道伤口。
“住手住手!”周景帝惊慌不已,两条腿软趴趴的根本站都站不起来了,全靠武安侯用力拽着才勉强不曾跪趴下去。
“快放下兵器!都放下!”
“父皇!”单若泱焦急大喊,“这种情况怎能放下兵器?一旦放下那岂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父皇莫慌,儿臣一定会救您的!”
转头对着武安侯大喝道:“眼下大局已定,武安侯切莫再垂死挣扎,赶紧放了皇上好歹还能给你全家留个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