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南不相信自己有什么过人的魅力，但他充分相信叶欣岚的眼光，凡是她做的决策，一定是有道理的，他身上必然还有她可图的东西。
项南不介意被利用，他从来也不敢奢望，某一天可以得到她。
得到这个词实在太霸道了，代表着完全的占有和侵略，他做不出这种事，唯一想要的只有她的垂怜，还有些许爱意，那就足够了。
项南如此安慰自己，心不在焉地洗漱完，躺在床上却毫无困意。
床头的手机屏幕恼人地亮着，他第N次拿起来，确认叶欣岚有没有给他发消息，结果看多少次都是一样，除了几个小时前的一条“我到家了”，之后便杳无音讯。
项南手指按在键盘上，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怕显得太粘人，一开头就减分，可放下手机没几秒钟，心里头还是痒痒的，最后思来想去，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卡通小狗突然冒出来的图，旁边还有几个字：在干嘛呢？
发出之后，项南对自己这个举动十分满意。
没有文字，只发表情包，像是随手为之，一点都不刻意，一点都不缠人，还能充分表达思念之情。他安心躺下来，虔诚地抱着手机，等待叶欣岚的回信。
很快，顶上就出现了几个字，正在输入中……
叶欣岚发来的消息很简短，只有三个字，但足以让项南心跳失序，唇角被无形的线向上吊起，需要捂嘴巴才能不发出笑声。
“――在想你。”
他盯着手机屏笑了很久，最后在这条短短的气泡上，长按点下了收藏。
第46章
“在想你。”
叶欣岚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打字，在九宫格上飞快按了几秒，就随手将手机丢在沙发上，仰头抿了一口。
甘甜清冽的香槟，刚刚好的酒精度，甜滋滋的，还冒着刺激的气泡，符合她今天的心境。
乔连生探头瞄了屏幕一眼，被逗笑了。
“你就这么敷衍小男友，没良心的女人。”她本来在外头打牌，被叶欣岚一个电话叫来了，说今晚陪她喝酒聊天。
乔连生输得正火大，不肯去，叶欣岚就问她输了多少。
“四万块，X的，今天牌运真的差。”
她嘴里抱怨着，刚摸了一张，就听见微信上“叮”的一声响，同桌的人就笑起来：“哟，乔老板进账了。”
乔连生端起手机一看，叶欣岚给她转了四万块钱，并附上一句话：“来的时候帮我带瓶香槟上来。”
叶欣岚平时哪有这么爽快，大晚上的还要喊她喝酒，想必是心情不错。她让人顶了自己的位置，就从牌桌上下来了，一边穿外套一边往外走，有人拦她问：“不打啦？才几点就走。”
乔连生摆摆手：“不打了，陪好姐妹去。”
她到了叶欣岚家里，才发现她今晚心情何止是不错，简直是太好了，一张脸笑得跟什么似的。两个女人换上滑溜溜的睡袍，又准备了下酒菜和香槟，才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我就知道，你们俩迟早的事。”乔连生想起项南，还是觉得相当佩服：“这个弟弟真够能忍的，委屈这么多年，你就明摆着嫖他，都没跑，还忠心耿耿给你打工，换别的男人还真做不到。”
叶欣岚喜欢听人夸项南，夸他就等于夸她眼光好。
“还行吧，凑合用用。”她喝着酒，两颊红彤彤的，眼睛里闪着星星，乔连生轻推了她一把：“别演了，他够可以了，长得帅身材好，活是不是也不错？反正比你那个前夫好太多了。”
她忽然提到林翱，叶欣岚心里头不知为何，一下子就酸涩起来，如同误食了一枚未成熟的果子，怎么都不得劲。
“我这趟出去，就是跟他一块。”
叶欣岚终于找到人倾诉了，她把这短短两三天的事囫囵描述了下，听得乔连生直摇头：“你这桃花运不来则以，一来就连着来。”
叶欣岚白她一眼：“这算哪门子桃花运？”
“烂桃花也是桃花，总比没有强吧。”乔连生往嘴里丢了个青提：“不过你前夫想干嘛啊，还是想追你？”
“我哪知道。”叶欣岚嘟囔着，把怀里软绵绵的抱枕抱得更紧了些，脸埋在里头，闷声叹气：“你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啊，男人不都是喜新厌旧么，之前他明明跟谢文然谈得好好的……”
乔连生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他俩要是真好，谁能搞得散？这世上每天分手的情侣这么多，各有各的问题，要么地位不平等，能力不匹配，要么就是玩玩，压根没走心，和旁人都没关系，你出现也只是加速了他们分手的进程而已，况且早分点也好，对女孩子来说还能省点时间，你看她现在过得不是挺不错的，工作还努力。”
关于这一点，叶欣岚相当认可，自从没了爱情，谢文然在事业上可太拼命了。
不光把自家女装的卖点背得滚瓜烂熟，还积极研究竞品主播的话术，一个两三小时的直播视频翻来覆去看，有金句就马上记下来，密密麻麻写了一大本。
原来公司给她安排的工作日程，她一向是到点来到点走，数据播成什么样都不大关心，反正有底薪托着，差也差不到哪去，况且她原先也不缺钱。
但现在，她为了赚更多的钱，不得不申请加晚班，还得每天关心数据，销量一有下滑的趋势，比她这个老板还焦虑，好几次把叶欣岚堵在电梯门口，跟她反应是不是最近的款不行。
“我觉得卖不动，不单单是主播的问题，选品问题更大。”她皱着眉头，忧虑万分，叶欣岚就跟她开玩笑：“你要不去采购组学习学习，也好监督她们工作，真要是爆款出在你手上，我给你加钱还返点。”
本来这是她无心的一句话，但谢文然显然是当真了，第二天就拉着椅子，坐到采购身边去了，还带了笔和本本，美其名曰学习。
叶欣岚一边欣慰，一边又有点防备，不过心里又明白，这事只能顺其自然，止是止不住的。她办公司的初衷就是想让有能力的女人都获得应得的报酬，起码在她手底下是这样。
其实这几年也有不少跳槽的员工，偷偷摸摸上网投简历，第一天就被行政发现了，好在叶欣岚看得很开，她这始终是座小庙，能给的待遇有限，而人的野心是无穷尽的，满足不了的时候要找下家，也是很自然的事。
她不反对女人有野心，只是心里头多少还是存了侥幸，希望有更多人愿意留下来，跟她一起奋斗经营。
叶欣岚察觉到自己对谢文然微妙的敌意，很快醒悟过来，意识到她犯了个大忌。
谢文然没有任何错误，以前仅仅也只是不成熟，从头到尾都没做过什么坏事，不能因为她和林翱之前的关系，现在又借住在项南那，就对她有什么偏见。
人都有迫不得已，这点她明明是最清楚的。
叶欣岚陷入了羞愧，纠结了两天思考该怎么圆，但还没等她开口，项南就告诉她，谢文然请了一天事假，正在准备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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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文然新家租在公司边上，一个挺老的小区，虽然外观看着旧点，但里头还是挺干净的，两室一厅，一起合租的还有个小姑娘，听说也是个主播，谢文然签合同那天浅浅见过她一面，一头干枯的长发，脸色蜡黄，两条腿细得像柴火棍。
谢文然冲她点头笑，对方没理会，就进了厕所，不过出来的时候跟她搭了句话。
“你有烘干机吗，这边阳台没什么太阳，你得自己买个。”
说完又跟幽魂一样，飘回了房间。
谢文然只能出来买烘干机，她本来想在网上下单，但记得听谁说过，电商渠道的东西没有线下实体的质量好，想着反正也有空，就干脆去商场看看。
结果不去还好，一去就在商场门口碰见了熟人。
林翱本来也不该出现在这，他很少去实体店买东西，主要还是怕麻烦，但手上有个客户最近乔迁，他得置办点大件送过去，显得好看些。
这年头做生意一大支出就是维护客情，这钱花着心痛，但又不得不花。
林翱在网上看了一圈，对比之下发现实体店打完折还更优惠些，就一个人摸来看看情况，刚下车，就看到了旋转门边上的谢文然。
好巧不巧，旋转门今日维修，边门又没开，顾客都得绕到后门进，谢文然一扭头就跟他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意外，但撞上了又不好当做不认识。
当时分手，谢文然就暗下决心，如果哪天再碰见，必须要坦然面对，拿得起放得下，才不显得小气，所以当林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试图逃跑的时候，谢文然反倒迎了上去，笑着跟他打招呼：“真巧。”
林翱只能停下来，转身面对她：“是蛮巧，你来买什么？”
“我搬家了，来看看家电，你呢？”
“给客户买东西。”林翱说道，他仔细观察了谢文然的脸色，红润有光泽，五官没什么变化，但整个人气质变了，显得更稳重了。
“你剪头发了。”林翱指了指，谢文然愣了下，才摸了一把发尾：“是的，原来太长了，护理起来要时间，平时太忙了，没那么空闲。”
林翱：“那挺好，忙点好，你原来就是太闲了。”
谢文然一怔：“你可真会说话。”
两个人一来一回对话，莫名就稀释了先前的尴尬，谢文然想了想，问：“有空吗？喝杯咖啡？”
林翱也不赶时间，便应下了。
他们找了个街边的小店，坐在室外的座位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咖啡。
这天天气极好，晴空万里，伴着徐徐清风，是个适合重逢叙旧的好日子。谢文然把一边鬓发撩到耳朵后面，问林翱：“你最近怎么样？”
林翱低头笑笑：“就那样，没什么变化，我看你变化挺大的。”
“是吗？”谢文然杵着下巴：“变好了还是变差了？”
“差不了，你本来脑袋就聪明，以前上学成绩也好。”他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全然是平静，像一个长辈面对着晚辈，不含半点缱绻旖旎，谢文然又释然又有点气愤。这气愤无关男女感情，单纯就是不爽。
他凭什么这么淡定？
谢文然忽然起了坏心思，她问林翱：“你有新女朋友了吗？”
林翱弯了弯唇角：“我看起来这么有空吗？这个节点忙得要死。”
“那不一定，边忙边谈恋爱的人也是有的。”谢文然盯着他，笑得非常嚣张：“我们老板最近就谈恋爱了，男朋友你也见过的，老是跟在她身边的那个助理，郎貌女才，御姐配奶狗，是不是很合适？”
第47章
林翱坐在回程的车上，脸色铁青，眉宇间一团阴鸷。
他当然知道谢文然是故意的，目的就是看笑话，想要保住面子，就得心如止水，别给任何反应，看热闹的人也就没意思了。
但他根本忍不住，当场就发了飚。
“这不可能。”
林翱放下杯子，眉头皱得极深，眼里有吃惊有愤怒，还有一丝受伤，谢文然心满意足：“你不相信，就去问问她呗，看她愿不愿意告诉你。”
林翱撇过头望向车窗外，呼吸急促，脑袋因为剧烈的情绪起伏，阵阵眩晕，眼眶像被什么压着，一阵阵生疼。
从萍乡回来，叶欣岚单方面跟他断了联系。
她果然说到做到，说后会无期就真的消失了。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去了公司也见不上面，前台说老板出去外勤了，但林翱分明看到紧闭的会议室里，有个人坐在里面，穿着一双大红色的漆皮高跟鞋。
叶欣岚不肯见他，他其实做了心理准备，周围人都劝他算了，何苦呢，世界上女人这么多，叶欣岚说难听点，也就是个姿色还算过得去的老阿姨，没必要这么上赶着。
但林翱听不进去，男人犯起贱来是很吓人的，叶欣岚越要跟他划线，他就越上头，非要拽她出来见见，当面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
原先在他的设想里，叶欣岚不至于这么无情，他们两个刚刚经历了出差，一起进过局子，他还替她挡了酒，不说邀功，总是能加些印象分的，现在她躲着他，大概也就是面子上下不来，只要持之以恒地给台阶，兴许她哪天绷不住了，也就顺着他给的竿子下来了。
谁曾想，叶欣岚直接就谈了恋爱，找了项南当男朋友。
林翱攥紧了拳头，胸中怒气无处发泄，那个小白脸都能做她男朋友，那他算什么？
林翱百思不得其解，临时让司机掉头改道，去公司是找不到人的，他只能去叶欣岚的小区碰碰运气。
保安是不可能让他进去的，岂止是拦着，还专门派了个人盯着他，唯恐这个小区溜进了什么奇怪的人，威胁到业主的安全。
林翱就在门口站着，偶尔来回踱步，焦躁不安，期间又给叶欣岚去了个电话，结果被无情地挂断了。他憋屈又生气，但这气又不是朝她发的，只能怨自己。
他用等待的时间仔仔细细复盘了自己的行为，过去的事暂且不提，因为那压根是糊涂账，叶欣岚怨恨他的事非常多，大大小小，细究起来，其实他也有数。
早期他懒散，逃避，不成长，后期又不够有诚意，想追人又没完全舍下架子，反反复复跟她提着以前，希望叶欣岚念在旧情，能对他另眼相待。但这过去恰好是她想忘掉的，所以做了无用功。
林翱就在这一刻茅塞顿开。
男女关系中，谁喜欢的多，谁就落在了下风，就需要无偿地付出，又不能奢望一定有个好结果，哪怕对方不给好脸，伸手要揍你，你也得把脸凑上去让她抽，抽高兴了才做算，权当是还债了。
项南为人虽然他很看不上，但那股忍辱负重的气量，还是很让他佩服的，只是他始终不甘心，一个小白脸能做到的事，他林翱会做不到吗？
叶欣岚回小区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她下了班又去了项南家，腻歪了会还洗了个澡，刚从车上下来往里走，旁边就蹿出个黑影，拦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林翱。
“干嘛呢，大晚上的。”她退开一步，皱着眉头，警觉盯着他，像是担心他会不轨似的，林翱很受伤。
“我听说你谈恋爱了。”他说着，声音低低的，透着委屈。
叶欣岚很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听人说的。”林翱不愿意多提，只是急于确认：“你难道真喜欢他？”
“我喜不喜欢他跟你没关系。”她不想在小区门口跟他纠缠，快步往里走，林翱就跟块橡皮糖似的黏上来，紧紧跟在她身边：“我就想跟你说句话，没有别的意思，你能不能别这么排斥我？”
“你有完没完林翱？”叶欣岚一气走到家楼下，终于忍无可忍，停下来转身瞪着他。
林翱也止了步，停在她几步开外的地方，顶上的路灯明明灭灭，照着他的脸，一会亮堂，一会晦暗。
“我觉得不公平。”
他沉默了许久，最后蹦出这几个字来，叶欣岚都听笑了。她双臂抱在胸前，换了副戏谑的表情：“你现在来跟我谈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