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春花,示意春花介绍一下。春花这才反应过来:“小姐,这是你的陪嫁丫鬟。”
云挽月诧异:“你不陪嫁吗?”
春花像是羞愧:“我,我,我不陪嫁,还请小姐原谅。”
原来这一场婚姻买卖中,每个人都想好了退路。
她摆摆手:“你下去吧。”
春花便逃也似地离开。在地上的人看着人走出后立时向前,那双清泠泠的眼眸看着云挽月:“小姐,我是来救你的。”
在此处的禁制里,关于外界的一切都不可言说,这句话擦着禁制的边缘说得似是而非。
云挽月很配合:“姑娘,我原是被绑着的,如今又被下了药,这外面包围重重的,我搞不赢啊。”
黎清桦沉着声音:“我是靠着您父亲交于的血缘信物找到这里,我有解药,可以带你出去。”
男女主是术士,她失踪了,她那便宜父亲请这两人来寻她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份,自然也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云家是第一制毒世家,这点迷药,她虽然没有经验却也是能解的,甚至还可以反手将女主迷晕,自己还能顺利逃脱。
这应是最好的计策了。
可是,好累啊。解药这一步,她就累了。还下毒,好麻烦啊。而且还有人带她走,这多好啊。电击就电击吧,出去吃顿好的她就可以好。
“好啊,那先多谢姑娘了。”
黎清桦点点头,她神色肃穆,从身上拿出一瓶小药瓶,放在云挽月鼻子下方,不一会的时间,云挽月有了力气。
随后她带着云挽月从窗台翻出,窗台后面是一面小花园,两人绕过花园,经过重重的走廊,最后经过一处僻静的院子来到一处狗洞处。
“从此处出去后一直向西走,那里有一酒壶,握住酒壶你就能离开了。”
云挽月想到出去就有的桃花糕,神色很是激动:“你人还怪好的。”
话音刚落,她立时委身就要从狗洞出去,身体刚出去一半时莫名的阻力从脚下阻拦,她极力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在狗洞之外,竟是一片虚无,什么都没有。
她刚要回头说明情况:“不是,这外面——”
话还没说完,原本站在她身后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楚灵那张带着愠怒的脸庞。
云挽月:……
这不合理,这真的不合理。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一根巨大的木棍从天而降,直接将她敲晕了去。
人死于懒惰,她悟了,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支棱支棱解毒下毒的!
——
再次清醒过来时,入目皆是是红色,红绸挂的松松散散,缺了几分喜庆,毕竟她是妾室。
很好,进度条拉快,她已经直接嫁过来了。云挽月扶额,心里无比懊悔,她一个只会下毒的战五渣,一听就没有女主能打,她可以给人女主下药再把解药给人家备好啊。
啊,好难。
此时肚子咕噜咕噜不断叫唤。
还好饿。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她缓了缓,正准备起身去找点吃的,就是不好吃也要吃的那种。
方一站直,熟悉的感觉立时袭来,浑身各处都传来酥酥麻麻的疼痛,直逼得她躺倒在床。
电击,什么时候不来,这个时候来,这真的合理吗!!
她咬着牙,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只希望这电击立时过去,毕竟前有狼后有虎,那个未知的秦也可能下一秒就会到来。
她努力挨了半刻,却事与愿违。
门被轻轻推开,红色的喜服由远极近走了过来,将要走到床边时,还加快了步伐,步伐中透着几分急切。
她咬咬牙,把自己撑起,手在身后悄悄握拳,手中是一团朱砂。
没办法,朱砂是这个场景她唯一能找到有点伤害的东西了。
脚步越来越近,人即将落在身前时,云挽月屏住呼吸用最快的速度将朱砂撒在此人跟前,却在下一刻手被人握紧,力道不大,却不能让人逃离。
下一刻她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中,体内的电击在与这人接触的那一刻全都消失殆尽。
红盖头顺着力道从头顶落下,在一片殷红的朱砂中,云挽月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她来不及去想电击怎么就这样消退,甚至来不及从亲密的姿态中逃离,因为来人是这样熟悉。
她下意识出声:“采,采花贼?”
第04章 桃花糕(四)
裴长渊看着云挽月,青筋一点点暴起,他眸色沉沉没有言语。
云挽月有些迷茫:“你,你既然是秦也的话,为什么此前还要来绑我,反正我最终都会嫁给你。”
裴长渊纠正:“不是绑,是带你离开。”
此前他不知自己是秦也,也不知月月是楚月,更不知秦也要娶楚月,更何况,这是妾礼,即便成亲不做真,他也不会以妾礼对待月月。
云挽月糊成一团的脑子努力清醒:“除非你不是秦也。”
那他是谁?
两人温度逐渐上升拉回了云挽月的思绪,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实在是太过亲密了些,她立时挣扎着起身,方一离开便有铺天盖地的电击痛感袭来,她于是控制不住疼痛又坐了回去。
电击却又立时褪去。
云挽月狐疑地看着裴长渊,她不信邪又接连试了几次,皆是与这人接触后电击便消失了,且只是手触碰还不行,还非得是这样拥抱此类接触面积很大的姿势。
云挽月:……嗯?
这是什么bug吗?
她斟酌着措辞:“这,这位公子,你现在,可有什么不适?”
裴长渊的声音依旧带着些沉闷:“并不什么不适,只是与姑娘接触时有些酥麻,并无不妥。”
云挽月看着裴长渊根根暴起的青筋陷入了沉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电击确实通过两人接触转移到这人身上了。
并无不妥。并无不妥??
要不是被电过她险些就信了。
云挽月深吸一口气准备起身,非亲非故的,让人家替她受罚算什么回事,自己疼一疼算了。
方一动弹便立时被裴长渊察觉,下一刻他变换姿势单手环在云挽月腰间,另一只手握着云挽月的手压在身前,是熟悉的不容拒绝的姿态。
他原本的沉闷的声音有了变化:“姑娘要去哪里。”
云挽月如同看傻子的眼光落在裴长渊身上:“这位公子,我不见你真容,你亦不见我模样,我们是连认识都算不上的关系,您是脑子不好使吗?何必让自己受苦啊?”
这话入耳,裴长渊的力道不受控地加重,直直将云挽月压入怀里,情绪扑面而来,甚至将身体各处因为电击的疼痛一并覆盖,催使着他将云挽月的脸扬起,将要进一步动作时,看清了云挽月此时的模样。
她顶着一张别人的脸,是楚楚可怜的一张面容。
但那双眼眸却不同,黑白分明,即便是因为过于惊讶微微瞪大了些,也依旧清澈如水,那是属于月月的眼神。
几乎让他肮脏的心思无处遁形,他无时无刻不想将人完整占有,无时无刻不绑在他身边,直到密不可分再没有阻碍。
如今,月月不记得了,难道他要强迫她吗?
这念头如同一捧凉水从头顶浇灌而下,让他那翻涌着的情绪迅速冷却,直到骨缝中都透着寒凉。
他狼狈地别过脸:“不是不认识的关系。”
他手中的力道松了紧,紧了松,始终没有把云挽月放开。
云挽月抓住了漏洞:“不是,我们难道认识吗?”
难不成是她继承原主记忆的时候漏了哪里?原主难道还有个不知姓名的情郎?这不合理啊?那是女配啊,她喜欢男主啊!
匪夷所思。
这话让裴长渊猛地回神,现在不是时候,月月也不能再出什么问题。
他平缓着呼吸,再次转头落在云挽月跟前时已经带上温和的笑:“我们见过一面,姑娘生得好看,我心下欢喜。”
云挽月:?
你自己听听这站得住脚吗?
她还想再问些什么,喜房外边突然一声巨响,随机声音从各方传来,一名黑色劲装的男子破门而入,对二人亲密姿态视若无睹。
“少主,南方有变,还请速去。”
裴长渊与云挽月对视一眼:“此时是我的洞房花烛,有变你去即可。”
那男子几步上前,手中的巨剑重重落在身前,他依着巨剑的剑柄,看似恭敬实则胁迫:“家主不在,唯有少主可号令八方,此事非同小可,还请少主三思。”
他看过来的眼神极富深意。
裴长渊与之对视碰撞,他过来这时日不长,却也知道秦也这人只知吃喝玩乐,不理俗事。此人内力雄厚,放剑的角度都极其微妙地落在鞋尖三寸的位置,分毫不差。
分明秦家从头到尾都是普通商贾。
裴长渊拥着云挽月起身,装作一副纨绔的模样,只是这人举手投足间自带贵气,于是轻佻去了三分,多了七分风流。
“去一趟也行,只是这美娇娘我需得带在身边。”
那人睨了云挽月一眼,神色不明:“自然是少主想如何便如何,到场即可。”
窝在裴长渊怀里的云挽月点点头:装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秦府原本是极慌乱的,只他们出去时,所有的声音都被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劲装数人尽数镇压,他们分布在各处,将整个秦府包围,各处的仆从无比瑟瑟发抖,就像是这群人也是突然出现的。
前面是方才的巨剑男子,身后还跟着三名,是完全包围着二人的姿态。此时正值夜晚,微弱的光从纸糊的灯光中透出,落在地上,将前面人的影子照得歪歪扭扭,在死一般的寂静里格外可怖。
裴长渊不着痕迹地看了云挽月一眼,不曾想正与云挽月那双眼眸对上。
许是前路未可知,此时唯有两人,她竟生出了些作为战友的信任来。
她放低音量:“你身体现在怎么样?”
若是电击还在,就可太不妙了。
裴长渊看着云挽月有些紧张的眼眸,从见到人便一直紧绷着的情绪松懈了些,他撒了谎:“无碍。”
看着云挽月立时松了一口气,神色逐渐舒缓,他心底终于沁出几分欣喜。
他喜欢月月依赖他,关心他,即便是既定环境下的问候,他也依然觉得欢喜。
前方传来打斗声,血腥味在鼻尖若隐若现。
云挽月偷摸着将目光移过去,却正好与回过身的巨剑男子对上视线,没有感情的一双眼眸。
她心里陡然一惊,立时转过视线,将自己的头埋进裴长渊怀里,装作害怕的模样。
“少主,还请从此处上前,走上钟楼,只需站在上面即可。”
裴长渊依言带着云挽月走上了钟楼,钟楼是秦家最高的一处建筑,原本是为了秦也玩乐特地建来消遣的,却不像还有这样的功能。
秦家主不在,秦也作为独子,站在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便如同一种象征,或者秦也存在的意义,本就是这样一种象征。
两人逐渐走上钟楼,却有一道极其锋利的剑从钟楼之上袭来,握着剑的人指尖用力到发白,手腕处是蜿蜒的血液。
这剑速度极快,裴长渊眸色一凝,拥着云挽月倏地转身,两方以微弱的距离错身,而就在这一瞬间,云挽月看清了持剑人的脸。
她心口一滞。
……是楚灵。
反转太多,让本来有些紧张的云挽月诡异地轻松起来。
这就好像考前只有一门没复习的时候还可以挣扎一下,但如果全都没复习,那还努力什么?摆烂啊!
毕竟谁能想到原本的宅斗剧情,姐妹反目,设计替嫁的戏码变成了这样了呢?谁能想到秦家不是秦家,楚灵也一下不像楚灵了呢?
云挽月被带着飞来飞去躲避剑招,原本的一头朱钗落了满地,就连繁琐的喜服都被砍去了一截裙摆。
她扒拉开自己面上糊住视线的头发扯了扯裴长渊:“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秦也不会武功。”
裴长渊又一次躲过剑招:“嗯?好像是。”
云挽月看着楚灵几乎浴血的模样扼腕:“秦也不会武功,楚灵躲在钟楼突袭,只是想挟持吧?你现在躲来躲去,她很难办啊!”
裴长渊的下意识再次躲避的身形在空中停滞了一瞬,他咳了咳,拥着云挽月站定:“抱歉,习惯了。”
云挽月看着自己狼狈的模样陷入了沉默。她想,这一次可能要吃两顿好的才能好,还要加上桃花糕才行。
楚灵乘机将剑抵在裴长渊的脖子上,她眼神锐利,不断喘息,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不断颤抖着,血液顺着指尖落在地上,逐渐变成暗红色。
“你们秦家的少主如今在我手里,若要他的命,准备一辆马车。”
话音刚落,她视线转过来看着两人,裴长渊很配合,拥着云挽月跟着楚灵迈入了钟楼内。
钟楼里血腥味更重,几乎刺鼻,楚灵将两人捆好便急急走向里间。这个捆法很妙,裴长渊的双手被捆住,而云挽月被裴长渊的双手困住,实在是很妙。
两人对视间,裴长渊了然,倏地将绳子挣断,手一扬带着云挽月转身,依旧以拥抱的姿势带着人往里走。许是这个姿势久了,云挽月竟也没察觉不对。
“你说血腥味这么重,里面会是谁?”
裴长渊回得漫不经心:“不知,她把楚月嫁进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个人。”
云挽月信誓旦旦:“我猜这个人一定跟楚灵关系匪浅。”
话音刚落,云挽月正好走进里间,当看到那人时她狠狠一惊:“怎么是他?”
第05章 桃花糕(五)
躺着的那人剑眉星目,五官硬朗却不显生硬,只英气逼人,一副侠客的风流模样,便是闭着眼紧紧皱着眉,也不掩他的好相貌,是男主展蔺。
裴长渊转过身看着云挽月:“你认识?”
云挽月陷入沉思:“也不能说认识吧,就有些渊源。”
就是本应该她喜欢他的那种渊源。出现在这里的人是男主也太奇怪了些,总不能楚灵是为了男主才策划的这一切吧?
她于是想要走向前一探究竟,此时裴长渊揽着云挽月的手下意识用力阻止了云挽月的动作,她诧异回头:“怎么?”
注意力进而放在裴长渊放在自己肩上的手上:“嗯……现在只有楚灵在场,就也还要继续演戏吗?”
体内的电击仍然存在,裴长渊点点头:“嗯。”
于是云挽月抓着裴长渊的袖子,将裴长渊拉上前:“那你一起。”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这动作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这样近。
距离缩减的那一刻血液在裴长渊体内沸腾,于是他跟着上前,始终保持拥着云挽月的姿势。
电击的疼痛在体内仍然蔓延着,若是云挽月知晓一定会震惊这次惩罚未免太久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