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长渊拿着一身月白色衣服走进试衣厢房, 走之前还不忘将云挽月歪了的步摇摆正。
店长大娘看着二人亲密的模样禁不住笑开:“姑娘, 你家夫君可真是听你的话。”
夫君二字入耳, 云挽月红了面颊,因为婚契结的稀里糊涂, 她一直没有意识到裴长渊已经成为了她的夫君,所有也从未在他前喊过。
想想轻轻柔柔喊夫君的场面她就变扭极了。
她咳了咳:“大娘您别看他这副模样,在家里我的生活那叫一个惨嘞。”
大娘来了兴致:“这又如何说?”
云挽月也来了兴致,她垂着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面锦帕擦着不存在的眼泪:“说来您也许不信,我在家中可真是一点人权都没有,不仅要洗衣扫地,还要做饭,您可知这人有多挑嘴?要是做的不好吃,还说我呢。
“他不过是面上装的好,在外边搏个善待夫人的名声。”
正在里面的换衣服的裴长渊禁不住摇头,也不知今早是谁嫌粥烫了嘴,不高兴了好一会。
云挽月说的真,大娘也面露惊色:“竟是如此?你家夫君生得人模狗样的,想不到私底下是这副德行。”
人模狗样?哈哈哈哈。
云挽月险些笑出了声,她急忙借着锦帕遮掩了神色:“可不是吗?我娘家家境不算好,他便常常拿这个刺我,不瞒您说,从前我还掉了一个孩子,就是在家里太过操劳了。”
大娘立时震惊出声:“竟这样过分!你有身孕他还不放过你?这是什么伪君子也!”
眼看着云挽月越说越离谱,裴长渊立即换好衣服走了出来,在大娘格外异样的眼光下
来到云挽月身侧。
“洗衣扫地?受尽冷眼?”
云挽月眼看着要露馅,急急扯住裴长渊的手,手下暗自用力:“大娘,这件就挺好的,还有那几个颜色和我的那套衣服一同包起来。”
大娘瞪了裴长渊一眼,拿下那几件衣服扭着身去包衣服。
云挽月趁着空隙:“你就不能配合我一些?”
裴长渊挑眉:“配合?月月,我已经很配合了,只你再说便要不成样了,什么孩子?我怎么不知我们还没了一个孩子?”
云挽月面色尴尬,见大娘拿着包好的衣服过来,她急忙扯住裴长渊:“不要露馅,不然今晚你就睡雪地吧。”
裴长渊果然闭嘴。
云挽月递出银子:“多谢大娘,大娘这衣服好看,我们下次还来!”
大娘也暗戳戳地牵过云挽月的手:“你也莫要太纵着男人了,听我的,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就和离,你生的好,想找个什么样的人没有?”
一旁的裴长渊眸色一凝,几步走到云挽月身侧:“和离倒是不必,夫人贪玩,胡诌了几句,莫要见怪。”
云挽月见人就要和盘托出,立即拉着人往外走:“大娘多谢您好意!”
脚步着急忙慌,像是躲着什么瘟神。
“诶诶诶,你这人——”大娘跟着走出店铺,看过去的眼神格外担忧,见人没了身影才转过身,正好碰见了隔壁点心铺子的老板。
老板也在看那一对壁人:“真是登对。”
大娘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登对?那男子生得那副模样却是个伪君子,那姑娘日子过得可惨。”
点心铺老板笑呵呵摇头:“非也非也,这几个月他们时常来我这买些点心,我最是清楚了。您才来没多久自是不清楚。
“那姑娘最爱说些胡话,做不得真,就是他们小夫妻的情趣罢了,你看她那双手,是干活的手吗?再看她夫君,哪哪不是护着,生怕磕到了哪里,日子哪里是过得惨,我看是蜜里调油才对。”
大娘回想了云挽月那双手,青葱指尖没有一点痕迹,确实不是干粗活的手。
被骗了她也不生气,反倒笑开:“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要是这样我倒是放心了,这姑娘招人疼,要是受了委屈我还怪心疼的。”
“且放心吧!她要是受了委屈,她家夫君准会第一个站出来。而且啊,他们看彼此的眼里,有爱,那是演不出来的。”
……
这边的云挽月正鼓着腮帮子:“你怎么不配合我?”
裴长渊将人揽在怀里,分外无奈:“如何配合?月月,她都劝你和离了,我还要如何配合?”
云挽月甩开裴长渊的手:“什么和离!我们都没成亲呢,哪来的和离?”
裴长渊应声:“我们的婚契在天道那里是作数的。”
云挽月愈加生气:“你还提婚契?你那是诈骗,是诈骗!你都不跟我说一声直接姐婚契,算什么?算什么?”
裴长渊看着身前瞪着眼眸,面颊微微鼓起,甚至面色都染上粉红的人,心底情绪涌起。
他依着意愿覆盖上那撅起的嘴唇,声音跟着放柔:“要去吃小馄饨吗?”
这是他最近发现的事情,当他声音放柔又带着笑的时候,月月格外好说话,若是再加上好吃的,基本可以将人完全安抚。
云挽月思绪一顿,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小馄饨?”
裴长渊趁机握住云挽月的手,带着云挽月岔开方向:“是的,小馄饨,昨日你睡晚了没有上街,这边新开了一家小馄饨,他们家小馄饨格外不同,馅都是用这海里的鱼打碎了做的,这几日吸引了不少食客。”
云挽月被带着走,她已经满脑子都是小馄饨:“啊听起来很好吃,想吃。”
裴长渊又顺势将人揽在怀里:“正好,昨日我给了老板一些钱,今日我们过去便不用排队了。”
云挽月更高兴了:“真的吗?好好啊,还不用排队。”
全然没有发现自己又被人揽在怀里,甚至她方才还在生气。
确实新开了一家小馄饨,裴长渊没有胡诌,客人也很多,估计是新开的,慕名而来的人格外多,云挽月甚至看到了不少身着华服的人,感觉确实是有些东西。
她更期待了,脚步也跟着加快。
眼看着将要走到铺子时裴长渊猛地停下,云挽月诧异回头:“怎么了?”
裴长渊面色一凉,将人拉回来护在怀里:“今天若是吃不成小馄饨会不会不高兴?”
云挽月抿了抿唇:“可能会有一点,但如果有其他的原因我也可以吃你做的其他好吃的弥补一下。”
裴长渊摸了摸云挽月的头发,将步摇插地稳了了一些:“没关系,到时候我跟老板要了配方回去做给你吃。”
云挽月察觉了不对:“怎么了?是有危险吗?”
裴长渊将手中提着的衣服扔了出去,正好砸中一个飞身而来的人,方一砸中这人又没了身影。
“一个阵法而已,不算什么大事,就是买的衣服可能要作废了。”
云挽月埋在裴长渊怀里,声音闷闷:“衣服没关系的,明天还可以出来再买。是什么阵法?厉害吗?”
裴长渊带着人飞身而起,他身形停了停,白光凝滞一道法印落在云挽月身上,他没有回答阵法的问题。
“最近妖力如何?”
“三月前毒便解了,妖力在那时就恢复,至于最近妖力如何,”她有些不好意思,“在一日日的双修下,得到了喜人的进展。”
这是实话,这几个月的修炼比她自己修炼一年积累的道行还要多。
裴长渊点点头:“如此甚好,我记得你逃跑格外擅长,现下你回家需要多久?”
云挽月莫名不安:“什么?我自己回家吗?”
裴长渊祭出白骨,将有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击落,身影在被击中的那一刻瞬间消失,而他横过去的白骨如同打在一团棉花上,全然没有着力。
他拿着白骨的手紧了紧:“家里的结界很安全,我放心一些,我们平常回去的那条路兴许不能走了,可能要换一条路,还记得吗?我带你走过的。”
裴长渊最近尤其喜欢带着云挽月走不同的路回家,她原本还疑惑着,如今却恍然明白了些什么。
她声音又低沉了三分:“我记得的,但是我想我们一起回家。”
裴长渊紧了紧放在云挽月腰间的手:“很快,我很快就回去了。”
说罢指尖乍现耀眼白光,急急打在一处,而那一处很快显现出一道身影,这道身影云挽月此前从未见过,苍老却神色肃穆。
他将裴长渊打过去的白光稳稳接下。
“想走?我诛邪阵在此布置了一月有余,你们还想走?”
云挽月眼眸微缩,诛邪阵,传言曾斩下妖龙的阵法。
那人轻笑出声:“我还道这邪花是如何在几月之间精进了道行,原来是蛊惑了神兽白泽用作傍身,白泽,此刻你若迷途知返将邪花交出来,你就还是神兽白泽。”
第69章 前世(十二)
“长渊, 他们是多久之前出现的?”
最近长渊的一系列奇怪举动仿佛有了答案,每天走不同路线回家,修炼时抓着她练习防身法术, 就连双修都比平常多了半个时辰。
原来是外面早就翻了天。
裴长渊划开指尖,鲜血落在白骨上, 白骨上的白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一月以前便不时有人出现在南海。”
他抱着云挽月与那人对上一掌, 妖力与内力的碰撞之间, 二人被劲气荡开, 在将要落地时又有阵法的屏障将二人阻拦。
“运转妖力。”
云挽月听言立即调动妖力,她紧紧抓着裴长渊的衣襟,努力平息心底的慌乱。
裴长渊眸色一凝, 白骨倏地向后,此举出其不意, 却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屏障与白骨相撞, 不一会的时间出现一个豁大的开口, 开口一出,周围立时出现数名术士, 穿着统一,与方才出现的人穿着如出一辙。
这诛邪阵竟有这么多人一同缔结。
裴长渊用白骨抵挡住几人攻击, 另一边将云挽月从开口抛出:“等我回来, 太阳落山之前, 我一定回来。”
云挽月足尖闪过浅红色妖力,她咬咬牙将自己速度提到最快, 她妖力不强, 剑术等都也不精, 留在这里只会是累赘。
她应该回到结界里,安心等裴长渊回来。
回去的路从未有这么漫长过, 云挽月甚至觉得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还要漫长,她擅长逃跑,避开了许多蹲守的人,弯弯绕绕,足足花了三个时辰才将将回到山头。
山头还是那一片积雪,还是那一个草屋,草屋门前还是那一盏上元节带回的花灯。
只是没有裴长渊。于是她坐在门前静静地等太阳下山。
只是太阳下了山,四周再次陷入了黑暗之中,裴长渊也没有回来,云挽月长舒一口气,稍稍起身将花灯里的蜡烛点亮,光影照亮了此处,在余光里,乍然出现一抹鲜红的颜色。
是她很熟悉的颜色,是属于血的颜色。
她呼吸一滞,立刻回头,一具比她高大许多的身影倏地倒下,她急急伸手将人接住,人很重,她用上了妖力才没有后退。
“长渊……”
她触碰到的地方是一片黏腻。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不是饿了?”
云挽月抿了抿唇,转身用脚推开门,极力将人抱进了房里安置在床上:“你忘记了我是花妖,妖力傍身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吃饭也不会饿的。”
只是她向来嘴馋,又喜欢平平淡淡一日三餐的日子,两人便这样过了许久。她也险些沉浸在这样的氛围之中,忘记了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境地。
安稳,从来都是奢求。
裴长渊咳了咳,他面上展开笑:“没有忘,只是没有做饭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云挽月顿了顿,她眼眶微红,却没有哭。
“我这点妖力,也劳烦他们用上诛邪阵,诛邪阵都多久未曾现世了。”她用妖力将一旁的水烧热,然后剪开裴长渊的伤口边缘。
“疼不疼?”她将伤药倒在伤口上,上方尽是术士道法留下的伤痕,还带着灵力残留。
裴长渊摇摇头:“不疼,是我妖力不够,若是再给我百年时间,便不用你独自回来了。”
云挽月拿着绷带将伤口妥帖包扎:“已经很厉害了,那可是诛邪阵。”
他们设下的也是必死的局。
裴长渊握住云挽月的手:“月月,我们可能要走了。”
云挽月愣了愣:“走?这里……也不安全了吗?”
裴长渊安抚:“结界虽然是上古时期留下,却也抵不住这么多人的一同攻击,如今诛邪阵被我毁去,他们应是会直接攻破结界,不惜一切代价。”
“不惜一切代价。”
她笑出了声:“长渊,你说我到底是什么人神共愤的存在?需要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我毁去?”
裴长渊不顾伤口疼痛将人揽在怀里:“不是的,月月,是他们错了,不是你错了。”
云挽月闭了闭眼:“长渊你实话与我说,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况,从前不见他们这样打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