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白泽?他身为神兽不站在我们这一边算什么神兽,他分明是妥妥的妖兽,护着这妖花许久,合该与那妖花一同死了!”
“是也是也,这妖兽不知杀了多少人,如今血债血偿,他们的命都要留下!”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
云挽月看着这些人,面目狰狞,每一个人都像是带着无尽的恨意,好像他们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杀掉就可以还这个世道一个清净。
她面色一白,禁不住后退一步。此前从未有这么多人的对峙,直到今日。
原来她的境遇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人人都想恨不得杀她。
裴长渊将手抵在云挽月背上:“月月,不听了,好不好?”白光萦绕在云挽月耳边,逐渐将那些声音隔绝。
云挽月格外迷茫:“他们的理由竟然还有这一路上我们杀了人。可是这一路都是他们要杀我,我不杀他们死的便是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难道如今只有乖乖赴死,他们才能如意吗?”
那方人联合法术铸造的桥将要落在云挽月这边,裴长渊扬起白骨将桥斩下,随后将手中缔结的法术落下。
“这法术能抵挡一刻,我们先走。”
说着他揽住云挽月再次飞身而起。
那方为首的人已经白发苍苍,他身侧环绕了无数的符篆,借着断桥的力来到了这一方,正与裴长渊的法术撞上。他身侧的符篆迅速将法术包围,连同还没来得及跑远的裴长渊二人。
“还想跑?”
第71章 前世(十四)
裴长渊祭出白骨, 将四周符篆一一击落,方一击落那人又来到了两人跟前,五指成爪直指云挽月, 裴长渊将云挽月一提,云挽月运转妖力在空中利落翻转, 躲过了这一次攻击。
而裴长渊顺势侧身将白骨落在这人胸前将人击退, 方才缔结的法术被瓦解了一半, 他手一扬, 法术落在手中,双手结印,用法术将人抵挡。
“走!”
“长渊, 走不了了。”
裴长渊倏地回身,在这一刻的耽搁下, 另一边山头的人已经成功跨越了悬崖, 层层叠叠, 他们被全然包围。
他眼眸一凝,足尖闪过白光, 手上变化结印,方才的法术又将两人层层包围, 是保护的姿态。
“月月别担心, 不远了, 只要突破包围我们便能到达无人之境。”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祭出武器朝着两人而来, 裴长渊将法术落在云挽月身上, 法术立时将云挽月全然包裹。
“此乃与我神魂相连的法术, 我一定会护好你。”
他冲入了人群,白骨挥舞地几乎看不清残影, 在符篆与各式剑法中他的白光格外耀眼。
更多人的是冲着云挽月而来,云挽月擅长逃跑,脚下的速度极快,又有裴长渊法术护体,一时间竟无人能靠近半步。于是人们又冲向了裴长渊。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这个人死了,妖花将会没有一点抵抗能力。
直到如今裴长渊也不过几十年道行,他能与道门中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相抗衡已经是天赋卓然,但这样的人他要面临五名,除此之外还有数不清的术士。
不过一刻,他已经遍体鳞伤。
云挽月心下焦急,拿着匕首飞身来到裴长渊身侧,用自己速度的优势配合匕首给裴长渊一丝喘息的机会。
裴长渊将人猛地一推:“月月你先走,往这个方向再跨越十里就可以到达无人之境。”
为首的人用符篆将云挽月周围的法术打出一个豁口:“想走?今日我等出关,岂有你们离开的道理?”
法术与裴长渊神魂相连,豁口出现的那一瞬,他猛地突出一口鲜血。这个停顿下又被人手肘下刺穿了腹部。
他身上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衫,是云挽月强烈要求换上的。
如今已经是一片斑驳的血色。
他眸色一厉生生将那靠近的人头颅拧下,随后面不改色地将腹部的剑生生拔出,血液溅了三尺,在云挽月面上染上一行血痕。
格外温热。
裴长渊又将几人击退,所有血液都祭了白骨,白骨的白光强盛了一瞬将人短暂击退,裴长渊伸出手将云挽月拉在身侧,此刻在裴长渊的刻意引导下,已经远离了那处山,往无人之境偏离了一里。
还剩九里。
他将涌上来的血气咽下:“月月,听我的,等会我将这人拦下,你全力跑,不要回头。”
云挽月红了眼眶:“裴长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这么多人,还有五位大能,你就是拼死抵挡,又能撑得了多少时间?
裴长渊回过头,云挽月面上的血痕引入眼帘,他眼眸闪过懊恼:“对不起月月,还是让你沾了血。”
他将云挽月面上的血痕抹去,云挽月不管不顾上前环抱住裴长渊的腰。
“长渊,我不需要你拼死护我,我们是同等的,像你说过的那样,如果不能同活,那就共死。况且你撑不了多久,届时我也躲不过。”
裴长渊伸手去扯云挽月的手:“我后悔了,我想要你活下来,我会撑到你到无人之境那一刻。”
云挽月不理:“那然后呢?我一个人在无人之境活个几百年吗?你就这样放开我,你甘心吗?”
裴长渊眸色一暗:“我……不甘心。”
“我何尝不想我们都活下去,像一对普通夫妻那般平淡生活,而且我们还没办成亲礼呢,我真的一点也不甘心啊。”
那为首的人抱着手看过来:“还真是一对情深义重的苦命鸳鸯,且放心,我会送你们一程,保准你们执手共赴黄泉。”
云挽月看过去,这些人停在这里,没有再动手,就像是已经掌握了他们的结局,此刻像施舍一样给她和裴长渊最后一点告别的机会。
云挽月直视为首那人眼眸,声音古井无波。
“敢问这位大师姓甚名谁?”
那人嗤笑一声:“告诉你也无妨,我名唤蒋立,修行百年成功突破人类寿命,苟活至今,还能为世间除去一两名为祸人间的妖。”
“敢问您是否有家人,族兄姐妹,亦或是妻子儿女。”
蒋立摆摆手:“我一心修道不曾娶妻,家中父母姊妹早就故去,孑然一身而已。”
云挽月不卑不亢:“所以大师是拥有姊妹的了,那在下斗胆问一句,倘若你妹妹还在,她无缘无故被查出血脉能有助于修行,从此便被无数人追捧追铺,只为取一碗血,这些她全部都独自熬了过来。
“只是事有利弊,那些喝了她血的人出现了副作用,有的甚至没了神智,如今世间又乱了风向将她视作邪物,要将她直接斩下。
“而此时自诩修道的你,会如何抉择。是带领众人将她一刀斩下,还是站在她身侧与她一同对抗众人。”
蒋立沉思许久,他面色一沉,在对上云挽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时心下一惊。
他声音不变,仍是倨傲。
“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血液有异,她或许是被人做了手脚,又或许后者是被人设计,若是一杆子打死岂不有违我辈修道之人立身之本?”
云挽月轻笑出声:“对啊,有违立身根本。我与方才假设你妹妹有什么区别?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妹妹,所以我就一点申辩的机会都没有,还是因为我是妖,所以就要被一杆子打死。
“人与妖有什么区别?我没有爱人吗?我不爱这个人世间吗?我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难道就因为我生来是罂粟花妖,所以就是有罪吗?若我生来便是恶,为何天道没有抹杀我,而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对我进行审判?
“蒋立,今天你杀了我,你的道心还在吗?”
蒋立怒极:“休要胡言,如今你说这番不过是妖言惑众想要获得一个生机,你是妖,你的话妖或许会信,而我绝不会信!”
他带头攻了过来,他一动,他身后的众人跟着动了起来。
“月月,无论是否有活下来的机会,你先走,求你先走,你喜爱这人世间,而我只喜爱在人世间的你,我是甘愿的。”
裴长渊眸色一凝,再次冲入了人群。
云挽月闭了闭眼,眼泪倏而滑落,格外冰凉。一下凉透了心底。
她看着极力将所有人抵挡的裴长渊,又看向裴长渊身前的无数人,每一个人的杀心都很重,都是对她的。
长渊,这人世间,我爱不动了。
我生来便没有被善待,是生是死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她曾迷惘过,曾深刻地自我怀疑过,也曾分外努力挣扎着去活着。
后来她遇到了长渊,他公平,不会因为身份而有别样意图,而且也对她很好,是她从未得到的好。人世间这么一遭,得到过这样的偏爱,或许也够了。
云挽月看着手中的匕首,眼泪一滴滴地掉落,眼前逐渐迷蒙。
说起来,还是不甘心啊。
她扬起匕首,狠狠割向自己脖颈。
远处的裴长渊眼眸微缩,一时间所有的刀刃都朝着他而来,他不躲不避只用全身的力量跑向云挽月,想要阻止云挽月下压的匕首。
“不要——月月快停下——”
但是太远了。
他也,太慢了。
云挽月看了过来,眼眸之中印刻了一个不顾一切朝着她奔来的身影,那双桃花眼一点点上扬,发丝扬在身后,格外漂亮。
下一秒是扬起的血液,血液扬得很高很高,落在上空几乎要染红裴长渊的双眼,而他挚爱的那双桃花眼缓缓闭上,连带着里面印刻着的他的模样。
他在人将要砸在地上的那一刻将人接到了怀里。
“月月?”他将妖力输入云挽月体内,额头相贴,试着唤醒她的识海。
云挽月已经没了气息,不会再回应他了。裴长渊将人揽在怀里,声音喑哑着。
“月月……
“月月……
“月月……”
一声又一声,仿佛只是在唤醒一个熟睡的人。
还有人将要上前将裴长渊一同解决了,蒋立扬手阻止:“不必了,这人是神兽白泽,杀了会有业障,他本是正统,只是被那妖花蛊惑了。”
其余人点点头,轻松氛围在人群中荡开,人人如释重负,甚至不少人面上还带上自豪。
“终于解决了这个祸端,实在是高兴啊。”
“是啊是啊,我不过是无名小卒,如今解决了妖花是会否也能扬名一方了?”
“怎的不行?兄台,这可是妖花,人人得而诛之的妖花啊。”
“我得现行一步了,家中老小还等我回家吃饭嘞,我前来诛杀妖花,他们还担心得紧。”
“内子也是,我先报个信先。”
……
一言一语,皆入了裴长渊耳里。
他看着怀里的人,眼眸温柔,他伸手人散乱的发丝挽至耳后,又将松散的衣襟整理妥帖。
“月月,你放心,你不会死的,放心。”
他将人的模样看了又看,像是要一点一点印刻在心里。
“我们还没有办成亲礼呢,你怎么能死呢?”
他缓缓闭上眼,缓缓倾身吻住了云挽月的唇瓣,随后一点点下移,落在了云挽月自刎的伤口处,将还未曾凝固的血液咽了下去。
“而他们,逼你至此,才是该死。”
第72章 前世(十五)
云挽月感觉身体逐渐变轻直到没有重量, 像是漂浮在空中,大脑却格外疼痛,由内而外几乎要炸掉。
“我不是死了吗?”她紧紧闭着眼, 用力敲了敲自己的头,此刻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透明的。
她又皱着眉, 就自己的手看了又看:“魂体?嘶——好疼。”大脑又传来剧痛。
一些零散的画面逐渐连成了一片, 沉淀成一片汪洋的记忆, 几乎要将她淹没。不等她理清楚, 一副场景引入眼帘。
那是一个眼眸变得血红的人,除了眼眸其余的一切她都很熟悉。而这人的身上的白光尤其耀眼,比天光还要亮, 他走进了人群里。
她心口一紧:“长渊——”
是听不见的。
裴长渊伸手将此前说要先行离开的人生生提起:“你有亲人?”
那人呼吸不畅:“自是有的,你这等无父无母的人如何能体会?”
裴长渊别开了眼眸, 手下用力将脖颈捏断:“我原是有的, 可她被你们逼死了, 既如此,我杀掉你, 让你亲人没了亲人,也算公平吧?”
蒋立反应极快:“快, 他喝了妖花的血!快将他斩杀——”
无数人神色一凝, 又冲了上来, 裴长渊垂下眼眸,白光一盛将这些人击退, 他身形一转, 来到蒋立跟前, 蒋立立时祭出符篆抵挡,确实不敌, 他眼眸微缩,当机立断要跑。
裴长渊祭出白骨,将人阻拦,蒋立下意识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