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神情更扭曲了:“这……”他无力反驳,因为听起来非常有道理。
云挽月点点头:“如此这个问题就算是解决, 还请问几位好汉,这过程该是如何?是否会疼痛, 若是疼痛能否解决?”
她神情认真, 语气自然, 像是真的将这件事纳入考虑范围内,几人的心里从原本的觉得荒谬到如今的几乎被说服。
为首的那人格外真诚:“不瞒你说, 我们几人都曾被当成试验品去接受妖的一部分,刚开始时死了很多人, 我们怕了, 便不敢继续了, 如今继续下来的人都成为了筹算公子的左膀右臂。具体的过程便不是我们能参与的了。”
云挽月了然,看来这几人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再多的也应是问不出了。
她转回正题:“那什么, 我们走吧?”
为首那人怔然:“走?去哪里?”
她不明觉厉:“不是你们抓我吗?我怎么知道去哪里?”
几人停顿了几秒, 随后才反应过来纷纷站起身,手忙脚乱, 甚至有一人将所有碗筷都收拾了齐整,收拾齐整之后才看到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老板,才面色尴尬将收拾好的碗筷放下。
为首那人不断摸索着,找了许久才从口袋的角落里拿出一团金线,是云挽月格外熟悉的金丝绕。
云挽月:……你们绑人还挺统一,金丝绕这玩意不是说很珍稀吗?怎么你们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他迟疑着上前:“按照流程……”
裴长渊将人拦下:“不必,我们若是要跑你们拦不住。”
云挽月急忙将人拉回来,眼神示意: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她重新转过身,轻轻将金丝绕推回去:“你看,我们如今也算半个同僚了,只等我到了你们奇门就马上加入你们,这…日后我若是发达了,你们……”
那人眼眸一亮,立时明悟,他利落地将金丝绕放回原位,声音都柔和了三分。
“姑娘都这般说了,自然是不用的。”
他走到一旁,从怀中拿出一个阵盘安置在地上,随后来请云挽月:“姑娘,为了节约时间我们走阵法即可,再走上三个阵法我们便能到了。”
云挽月震惊:“你们这……据我所知传送阵能传送的距离有限,你们……是安了几个传送阵啊?”
这得多贵啊!
那人笑开:“哈哈哈,自然是许多个了,此前姑娘二人跑得快,若是没有这传送阵我们还不一定赶得上呢。”
云挽月:……我就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快!原来是你们有外挂!
她扯住裴长渊,音量放低:“这玩意你会吗?”
裴长渊眉眼温和,将云挽月抓过来的手纳入手心:“此前未曾研究过多,现在开始研究,三月应是能学成。”
她听言点点头:“以你的本事,我觉得你能造个更牛,传送更远的,三年,怎么样,三年够不够?”
话音落下,裴长渊久久没有回应,她疑惑抬眸看过去,正对上一双极浅的眼眸,却带着极深的情绪。她心口一滞,声音轻了三分。
“怎么了?”
裴长渊移开视线带着人迈入传送阵中,他神色如常并无其他异样,他的声音也很平稳,并无什么不妥。
“若要改进,可能不够,可能需要五年。”
他稳住不断颤抖着的右手,将心中的激荡一一平缓,其实他刚才想吻她。想当众吻她,不顾一切。
月月在展望他们的以后,光是想到这件事便让他心跳加快,想要更多的接触去确定这是真的,不是一场虚妄的梦境。
云挽月没有多想:“五年也行,到时候我们回云家就方便很多,不知道我阿娘长出来没有……”
一道白光乍现,好像是传送阵的,又好像不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天旋地转,她闭上眼打算等这一阵传送阵的眩晕过去 ,一道柔软覆盖在唇上。
她睫羽颤抖着就要睁开,又被一只手覆盖而下,轻柔却不容拒绝。她心跳加快,有一种大庭广众之下接吻的错觉,于是她想要将人推开。
“长——”
裴长渊趁虚而入。
她紧紧抓着人的衣襟,指尖用力到发白,不行,这实在是太犯规了……
耳边逐渐传来那几人的声响。
“怎么回事?这白光怎么还没消散?”
还有人附和:“不仅没消散还独独将这两人包围了,好生奇怪,莫不是这传送阵坏了?”
“若说坏了也不应该啊,我们这不是正经传送过来了吗?”
窸窸窣窣她听得分外真切,心下愈发焦急,手急忙拍着裴长渊的肩,示意可以了,真的可以了!
裴长渊顿了顿将人放开,正对上一双格外控诉的眼眸:“裴长渊!你在干什么你自己知道吗!”
他将人嘴上的水渍擦干净,又捏了捏微红的面颊,眼眸格外专注:“我知道,没关系,我用了妖力,看不见也听不见。”
说着他打了一个响指,四周白光散去,那几人见状神色欣喜迎了上来。
“姑娘没事吧?”
云挽月只好作罢,恨恨瞪了裴长渊一眼,随后努力挤出三分和煦笑容:“没事没事,实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奇怪得很。”
手上覆盖上一道力道,她毫不犹豫地甩开,再次开口的声音带上疑惑、
“难道是传送阵出了问题?方才一阵天旋地转,我什么也看不清。”
为首那人恍然大悟:“应是出了问题,幸好二位没事,等我上报请人维修一番。”
她第十一次甩开手上的力道后成功被力道镇压,这一次如何也甩不掉,她咬咬牙对着人应了一声好,随即转过身将箍着她手的人拖到一边。
“裴长渊!你有完没完?我还不能生气了不成?”
随后一把刀被送到她手里,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截手臂,温和的声音落下:“可以割我。”
云挽月忍无可忍将刀扔到一旁:“生气不行就难为我是吧?你自己想想,这是合理的行为吗?是吗?”
她愤愤抬眸,看着这人极浅的眼眸顿了顿,他将她鬓角的头发别在耳后,退后一步倾身与她平视,他的手依然抓着她的没有松开。
“那月月不要生气了好不好?给你买吃的赔罪好不好?嗯?”
他向来是知道她最吃那副模样,这张脸顶着这副神态,总是教她短了气性,千年前就如此,更何况这一次。
她的声音弱了三分:“那我要吃桃花糕,吃烤鸭,吃糖葫芦,还要……”她顿了顿,声音又弱了三分,“还有你熬的肉粥。”
一时间竟有些想这人做的饭菜了。
裴长渊这下真的顿住了,千年前种种一点点浮现在脑海,恍若隔日,他嘴唇微动。
“还有其他吗?”
如同那海上仙山的草屋里,他最常说的一句话。
还有其他吗?我就要去买菜了。
云挽月垂下眼眸,将微红的眼眶藏好:“先这些吧,别的下次再说。”她也想起了从前。
“好,等此间事情结束,我回去给你做。”
——
传送阵的速度确实很快,原本的两天路程因为传送阵缩短到半天,他们在太阳落山之际来到了姑苏山下,陌生又熟悉。
那几人心绪高涨,为首那人声音都轻快了些。
“终于回来了,这些日子日日奔波,实在是累得很。”
云挽月深以为然:“我也觉得,实在是累得很。”
那人顿了顿诧异回头:“姑娘……比我等还累吗?”他为了找这人不知几乎不眠不休,整个大昭都要给他们奇门翻上一翻,甚至奇门暗门都暴露在人前,都没有将人找到。
难道这人还能比他还累不成?
云挽月点点头,格外认真:“当然,你们累是因为找我对吧,废了很大心思对吧,那我为了躲你们岂不是废更多心思更多精力,你们还这么多人啊,我们可只有两人,你说谁更累一些?”
“啪,啪,啪——”
是鼓掌声,她跟随声音看过去,是拍着手走来的翩翩公子,身穿一袭月白色,腰间别着折扇,唇角上扬,眼尾带着三分笑意,与她第一见到这人时一般无二。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是筹算。
抽出折扇被倏而打开,一副与衣摆相称的山水画映入眼帘,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月牙姑娘依旧伶牙俐齿,好生鲜活,说的话也格外有道理。”
她顿了顿,跟着笑开:“那是当然,哪像筹算公子,开始时是公门中人,如今又是奇门暗门的二把手,实在是叫人费解,我想想,是擒妖司的饭菜不好吃吗?还是擒妖司的饭菜太好吃了,竟教你分了奇门不算,还分给百花阁。”
对面的声音依然柔和:“月牙姑娘还是这般喜好吃食,饭菜好不好吃的,不若你进来尝尝。”
她别开眼,挽着裴长渊的手:“倒也不必,我家夫君会做菜,就不劳烦你们款待了,就是我有两个朋友还在你们那里,还烦请公子将人请出来,许久没聚了呢,怪想念的。”
同一时间,她借着动作扯动裴长渊指尖,示意直接动手。
第77章 最终(四)
下一刻, 裴长渊倏地冲了出去,白骨落在他手中,身形一闪来到筹算跟前, 筹算退后半步,他只来得及拔出腰间的软剑。
“叮——”是两者相撞的声音。
裴长渊眸色一凝倏而松手, 白骨消散在空中, 随后他足尖轻挪落到筹算身后, 白骨再次出现捅向后腰, 几个动作不过在一息的时间内完成。
筹算呼吸一滞,执剑朝着身后抵挡,却太晚了, 抵挡只让白骨偏离了一寸,下一刻腰侧的疼痛突兀传来, 无不告诉他这人已经今非昔比。
裴长渊变强了, 还很强, 原来这就是他们如此嚣张的资本。
裴长渊见目的达成,足尖轻点回到云挽月身后, 他整理着有些凌乱的衣袖:“解决了。”
解决二字入耳,云挽月满意笑开, 她心下巨石放了一半, 语气也愈加从容。
“筹算公子, 我的毒如何?”
他们只二人单独回来,总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她这次学聪明了, 准备了不少毒, 长渊方才下的便是三刻僵,是云家赫赫有名的毒, 对人対妖都有同等效果。
毒如其名,三刻既僵,却不会死,只会如同雕塑一般慢慢腐朽,看得见,听得清,却什么都做不了,直到生命的尽头。
“竟是三刻僵。”
筹算动了动随着时间逐渐僵硬的指尖,他面上没了笑,远远看去好似周身气质都变了样,如同白玉有了裂痕。
“月牙姑娘好手笔。”
话音刚落,熟悉的白光明明灭灭,逐渐覆盖在他全身,而他原本僵硬的指尖再次变得软和,他轻笑出声。
“只是姑娘的毒——”话还没说完,他眼眸微缩。
云挽月见状笑开:“此前我们交过手,若我猜的不错,公子右手手骨应来自一名妖。”
即是知晓,便不可能不防范,她早就将这一点纳入考虑范围内,于是在毒里混杂了自己的妖力,又途径血液来到右手,妖力不多却正正好能让这一块妖骨妖力紊乱一瞬。
只一瞬,便能决定胜负。
她不慌不忙走过去,身后跟着裴长渊:“筹算公子?将我两位朋友请出来吧。”
距离的拉进让筹算身侧侍从立时戒备,筹算扬手示意不必行动,他看着云挽月悠闲走来的模样,眸色又是一深。
再次回来,他们已经今非昔比。
他沉默半刻,倏而出声:“将师兄师姐请来。”
此刻与云挽月一同来的那几人彻底傻眼,为首那人看着云挽月毫不犹豫下毒,又毫不犹豫威胁,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或许被耍了,所谓加入投靠都是假的,全凭她一张嘴。
身边响起同伴的声音:“老大……这,这该如何是好?筹算公子不会怪罪咱们吧?要不趁这个机会偷袭他们表忠心?”
他恨铁不成钢,一把拍在人头上:“疯了吗?偷袭?筹算公子啥样你没瞧见?还偷袭?”
“诶呦,那怎么办?等着被罚?”
他沉思片刻,常年身在底层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次恐怕要翻天了。
“再说,无论如何保命要紧。”
——
傍晚悄悄来临,暖暖夕阳落下,透过层层叠叠的树林,将这一片提前陷入阴影,在阴影之中,半人高的石头上坐了一姑娘,姑娘身侧站了一名男子。不短的距离过后是一队人马,两方看似对峙,又看着不像。
而森林深处逐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拖拽着,坐在石头上的姑娘听到声响视线立即转了过去。
方一将人看清,云挽月便眸色一凝,清桦展蔺二人来是来了,就是除了他俩还带上别的人,比如他俩的师傅,那个为老不尊。
“砰——”
两个人像物件一样被扔在地上,声响之大,直教云挽月闭了闭眼。
“嘶——”她跳下石头,走过去将地上两人身上的绳索解开,“好歹是自己养大的人,高低体面一些。”
直接将人仍在地上算什么回事?多脏啊。
她一把撕开清桦嘴上的封条,声音又变得温和:“没受委屈吧?”
嘴上因为撕扯传来火辣辣的疼,黎清桦全然顾不到:“挽月,你来做什么?你赶紧走,如此前来无异于自投罗网,你这是何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