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尾巴，N市已经渐渐回暖。
本来钟Z都已经穿好了衣服，听她说要一起去学校，拉着她换一样的毛衣。
“你幼不幼稚啊？还穿情侣毛衣。”林念笑着骂他。
钟Z坦荡承认：“对，就是要穿情侣毛衣……你手伸起来一点。”
林念依言抬手，任由他给自己穿好衣服，顺手环在他颈后：“是不是因为毛衣穿在里面看不见啊？”
钟Z穿上外套，低下头捏着她下巴吻，“才不是，怕你不高兴。”
林念听听就算，没把他的话放心上，也不是真要和他计较。
两人抱着亲了一会，正难舍难分，门铃忽然响起来。
林念被套上外套才过去开门。
门一打开，陈泽高高的个子站在外头，手里拎着泸溪河。
“刚做好的咸桃酥和绿豆冰糕，茵茵说你喜欢吃，”陈泽唇角挂着温和的笑，两指推了推金丝眼镜，“只可惜他们中午才开始做拿铁泡芙。”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念没想过要和他们闹僵，她向来散漫随性，因此这会笑着接过来：“咸桃酥也成。”
陈泽就要往里面看：“不请我进去坐会吗？回国之后还没来你家玩过，今天开学，我顺路就……”
林念没动，陈泽却从她身后看见了另一个男人。
钟Z穿着和林念脚上一个色系的拖鞋，黑色毛衣和林念外套里的那一件一模一样，他站在沙发旁，心平气和道：“家里来客人了，要不要请进来喝杯茶？”
话这么说，脚下没动分毫。
林念在心里骂他不老实，却也对着陈泽客气道：“进来喝杯茶吗？”
陈泽目光在两人间扫过，心头恼火，当下指着陈泽口不择言：“林念，你和他同居了？”
“男女朋友住在一起不很正常吗？”林念压下他的手，脸色有点冷。
“男女朋友住在一起？”陈泽压着火重复了一遍，被她气笑：“你什么时候这么随便了？他吃你的住你的，和包养有什么区别？”
钟Z听了觉得很有道理，包养就包养吧，反正他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其实两人住在一起，经济支出基本是钟Z在出。
毕竟林念心大，一向没心思理会这些东西，他像个合格的管家和情人，包揽了林念生活的所有事情，这几天，就连浴室的沐浴露和泡澡用的温泉粉用完了都是他去买的。
林念却被他激得翻了脸，毫不客气道：“我们小情侣的甜蜜生活关你什么事？”
钟Z被这句“小情侣”哄得心花怒放，痛快附和：“对！这是我们小情侣的情趣。”
陈泽被这对小情侣气得脸色铁青，终于知道什么叫妇唱夫随，他定定看了钟Z几秒，转头下楼。
“哎……”你倒是把东西带走啊，林念拎着手里的泸溪河，拿着也不是，扔放下也不是。
钟Z大步走过来，一手抢走她手里的袋子放在一旁，搂着她往客厅走。
“这男人谁啊，就知道惹你生气，”钟Z可劲添油加醋说情敌坏话，忽地想起林屿陶前几天给他转发的推文，“绿茶男”这三个字出现在他脑海。
他故意道：“不像我，只会心疼姐姐。”
林念又惊又疑看他一眼，不住地推掉自己胳膊上的大手，“钟Z！你给我好好说话。”
说好的沉默少年，怎么就成了这幅样子。
钟Z缠着她又腻了会，两人才出门。
说是送他上学，林念一路上连个包都没拎，甚至在门口买了两个梅花糕，其中一个捏着喂给钟Z吃掉。
“你在这边等我一会，我把东西送上去就下来。”
室外还是有点冷，钟Z提了提林念颈间的围巾，低着头嘱咐她。
虽然开学这天允许家长进宿管站，但是宿舍都已经住了一学期，男生的痕迹无处不在，钟Z不想让她上去。
“知道了，”林念仰头看他，“你不把床铺整理好吗？”
殷红色围巾衬得她肤色雪白，笑起来明眸皓齿。
钟Z捏捏她的脸颊，一个寒假让她认真吃饭，脸上长了些肉，捏起来手感极好，他在林念脸侧停留，“回来再铺也不迟。”
林念目送他拎着行李箱刷卡进宿管站，抬头看看太阳，原地跺了跺脚。
手机振动两下，林念低下头掩住光，勉强认出是陈茵茵发来的消息，说她见色忘友，一个冬天都没出来玩。
反正钟Z回学校住了，林念喊她晚上过来一起煮火锅吃。
陈茵茵立刻秒回：“好哇！你一定要跟我讲讲你那头小狼的故事！我哥在家摔了好几个烟灰缸！”
扔烟灰缸这事跟她又没关系，林念心安理得地没继续回消息。
第63章 刹那温情
“你逛过学校所有地方吗？”
钟Z摇头，他平时忙着上课和兼职，学校内基本就是教室、食堂和宿舍三点一线。
“走吧，我带你去天文台那边玩，就在紫金楼后面。”
钟Z把她的手塞进自己焐热了的口袋里，听她讲上大学时偶尔会跟舍友到那边野餐，天文台前就是艺术系，楼栋设计别出心裁，处处蕴涵艺术气息。
楼前长着几株合欢树，花期正盛时飘飘摇摇，是整个N大拍照打卡最佳之地，林念那会是学校新媒体运营部的，经常来这边采景，随手放进学校账号的推文里都好看的紧。
“就是可惜现在不是花期，光秃秃的有点难看。”
林念走上前摸了摸树干，一脸惋惜。
钟Z帮她把滑落的围巾末端挂上肩，又理了理她被风吹起的发丝，他对看花并不关心，只对和林念一起看花有兴趣，“那就等五、六月份再来。”
提起时间，林念忽然想起外调那事还没告诉他。
她正要开口，就被钟Z打断：“听说我们专业大三要搬到老校区。”
声音夹在风里，有些微茫渺远。
林念没反应过来他说这个是要干嘛，抬眼看他，捕捉到那道微亮的眼神。
钟Z垂下眼凝视她，扫过她精致的眉眼和眼中的茫然。
林念就站在树下，一身深棕大衣，面上肌肤白如瓷，在干枯的老树旁更显清淡疏落，偏偏颈间一道殷红的围巾格格不入。
是他枯木逢春的生机。
“老校区在云北路那边。”钟Z没忍住又添了句，牵起她垂落身侧的手，捧到唇边亲昵地吻她指节，眼底隐隐有期待。
东墅山庄就在云北路上，过了地铁站沿着道往上走，穿过金银街和东墅山庄就到了N大老校区，不同于位处郊区的新校区，置身市井烟火中，嘈杂喧嚣又温暖如斯。
手指与唇相碰，温热的呼吸造成刹那温情的错觉。
林念恍惚一瞬，被他按着后颈吻上去，鼻息交缠瞬间须臾，唇角微痛，而后便分开。
她抬眼，便见钟Z眼底蕴着不沾欲念的专注深情，四下风起，刚泛绿的新叶打着旋而来，悠悠落在两人脚边。
“嗯，知道啦。”林念踮脚亲亲他的下巴，拉着他往天文台的小路走。
她还是没舍得在他欣喜关头泼冷水。反正这事什么时候说都行，而且钟Z现在也才大一，离换校区还早着呢，说不定她到时候就回来了。
钟Z本想谴责她态度敷衍，三四个字就打发了他，却被她轻轻一吻乐得没边，从身后大臂伸展将人揽入怀中，附在林念耳畔吹气，一口，两口，三口。
林念主动可不是常有的事，而且一般只在床上。大庭广众之下亲他还是第一回。
林念推推脸侧蹭过来的脑袋，“你怎么跟幼稚园小孩一样耍赖，快点起来，重死了。”
钟Z毫无诚意地认错，牵着她的手沿着小台阶往上走。
越往上走植被越密，行至半腰回首，整个N大尽收眼底。
身后是通往学术之路，远处地铁进站轰隆作响，与此同时校园铃声响起，万物哗然鼎沸，身畔落英满道。
空气中的尘埃因子都在助威作祟，这样的氛围如何能浪费。
于是钟Z以林念今天穿着马丁靴为由，拉住她不继续走，蹲下身背她下台阶。
林念趴在他背上，感受到隔着厚重衣物的腾腾热气，宽厚的肩背给人安全感十足。
她轻轻揩掉钟Z脖子上的汗珠，片刻后又嫌弃地抹在他衣服上，钟Z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以为林念心疼自己，为他挽袖擦汗，心里甜蜜得要命，转过头要和她说话，被林念抵着额头转回去。
想来三月春起，是个适合谈恋爱的时间。
两人沿着学校大道随意散步，走到哪就是哪，林念被钟Z按着在几个地方拍了照。
钟Z美其名曰聊解分离时相思之苦，被林念恶言恶语教训，不准对着照片做坏事。
午饭时钟Z本来说要出去吃，林念想起今晚跟陈茵茵约了火锅局，就跟他在学校食堂吃了点，饭后让他直接回宿舍。
男朋友偶尔惯着点没关系，遇见闺蜜就得靠边站了。
“半路捡的小狼崽子，也值得你跟所有人撕破脸？”
陈茵茵险些打翻手边的冰花茶，被林念睨了眼：“你给我轻点，钟Z就给我配了这一盒，要是打翻了你就舔干净。”
陈茵茵吐舌：“啊呀啊呀谈了恋爱就是不一样，喝你一口花茶也抠抠搜搜的。”
锅里翻腾着热气，林念烫了片毛肚，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
林念不喝奶茶，但是喜欢喝饮料和果茶，钟Z发现她这个毛病后明着暗着说了她几次，发现没用后，在网上荡了几个花茶的配方，调了给林念泡着喝。
自己泡的总归放心些。
陈茵茵对于林念岔开话题表示不满：“所以就因为他没有亲人，你就充当慈善家把他带回来养着？虽然说我哥也不太行，但是你这跟扶贫有什么区别？他创业你就给他送资金，他放假你就带他回家，知道的说你是谈恋爱，不知道的以为你养儿子。”
作为二十一世纪高贵的单身贵族，陈茵茵不能理解林念的做法，林念一向是个冷情冷性的，这么多年没动过凡心，一谈起恋爱就是惊天动地的恋爱脑。
在她眼里，还不如去会所包几个小白脸，利益为上，按次结清，绝无后患。
当事人丝毫不为所动，气定神闲地下了半盘宽粉：“钱多没处使，养个儿子给自己送终不行啊？”
陈茵茵气结：“那你这他妈是乱伦啊，在美国是要坐牢的！”
林念被她逗笑，端起杯喝了口花茶，舌尖微涩，后调回甘。
“行了啊你，在美国过了个年，顺手考了律师证？”她放下杯子，玻璃杯底碰撞桌面发出清脆的微响，“谈个恋爱而已，我还没认真呢，你就较起真来了。”
还说没认真，就差一张结婚证把自己送给人家了。陈茵茵深吸一口气，语气严肃：“林念，你别把自己玩进去了。你要知道，他比你小五岁，且不说他周围的人怎么看你，就他自己，随时都能反悔，你别被人当成跳板还不自知。”
第64章 驯养
林念像是听了什么笑话：“刚刚还说我因为乱伦要去美国坐牢，这会又担心我被人骗了？”
眼见陈茵茵被她糊弄的态度气得失语，林念这才正色道：“行了，我心里有数，他喜欢我，我刚好需要一段婚姻打破现在的困局，比起在林氏耗一辈子，两害取其轻而已，况且――”
况且她在这段感情里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获得感，和被人需要的满足感。
“况且他长得好看，我又不亏。”
陈茵茵瞧了她一会，火锅的热气氤氲了视线，林念的轮廓不甚清晰，眼底没什么波澜，像一个漫不经心玩弄人的坏女人。
陈茵茵有私心，希望自己的哥哥能够得偿所愿，在她心里，闺蜜成嫂嫂是她喜闻乐见的，可林念不愿意。
平心而论，她的哥哥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占有欲太强了，但是比起那个来路不明且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她哥哥的条件好得多。
“宝，你可要想好，陪男人成长付出更多的是你自己，如果为别的女人做了嫁衣，你这几年的时间就是白搭啊，你去搜搜‘陪一个男人熬过低谷期的女人’，都是什么结果。”陈茵茵放下筷子，苦口婆心劝她。
林念要什么有什么――N大毕业，林氏总监，凭什么要养一个大一的男学生呢？抛开哥哥的事，陈茵茵打心底看不好他们这段恋情，她的闺蜜林念值得更好的。
林念听着新奇，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唇角勾着笑，竟然真的打开手机去搜索，还没打完标题，搜索框就自动跳出“陪一个男人熬过低谷期的女人最不被珍惜”这行字，林念兴致冲冲点进去，认真研究毒鸡汤，颇感这些文章用语凝练，辞藻真挚。
陈茵茵那边还在喋喋不休，林念不时附和两声，把搜索页面截了个图发给钟Z，而后倒扣手机抬头听训。
陈茵茵恨铁不成钢地剜她一眼，林念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有在认真听，一脸无辜。
“念宝，你现在就是被美色冲昏了头，三四年、四五年后他熬出头了，你那个时候就奔三了，再过几年他风光正盛，你就要成大龄宝贝了。
那个时候他再遇上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你知道我不是在搞雌竟，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劣根性：他们年轻时喜欢姐姐，因为能给他经济上的和精神上的支持，成熟稳重不来事，还能在他失败落魄的时候安慰他开导他。
可一旦他们有所成就，那些低谷时期就成了污点，那个时候的男人也更喜欢小一点的，整天围着他转的，满心满眼崇拜着他的小姑娘们――不论是什么手段，假装单身，或者离婚再娶，什么事没见过？”
陈茵茵口干舌燥，扔了个自行体会的眼神过去，端起凉水壶去厨房添水。
厨房的布置和她上次来时完全不一样，陈茵茵上次来的时候，林念家的厨房像个美丽而无灵魂的摆设，空有美貌全无用处，料理台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跟刚装修好一样，完全看不出厨房的烟火气。
如今料理台上摆着各式酱料，从盐包到火鸡酱咖喱酱应有尽有，全是开封用过的，可以窥见那个男大学生来了之后是以什么手段温水煮了林念这只青蛙的，现在林念家里到处都是他的痕迹。
陈茵茵消化了一会这个事实，心想要上位的男孩子真不简单，开了冰箱门找酸奶，一打开冰箱门就傻了眼――各式小菜用保鲜盒整整齐齐收好，一层层码在冰箱里，用标签标好日期，字体方正齐整，她仔仔细细寻错处，诸如冰箱不干净这类的小细节，可惜每一处都完美。
果然要上位的小男孩就是会做表面功夫，陈茵茵嘀嘀咕咕关上冰箱门，心里的天平却慢慢倾斜了点。
陈茵茵走出厨房，林念在落地窗前驻足，旁边小萨一个劲围着她转。
放下水壶，陈茵茵走到她身边，弯腰摸了摸狗子，把自己的手指探到小萨鼻尖，引得它昂着头追着手指的方向。
“怎么感觉今天来的时候，小萨不是很开心啊。”
林念偏头瞥了眼一人一狗，语气淡漠：“想钟Z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