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茵一哽，一下子不知道该回什么。
到底是你想钟Z了还是狗想钟Z了啊！
林念长久地注视窗外，夜色静默，她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陈茵茵：“你还记得《小王子》吗？”
陈茵茵愣了一下，点点头。
“小王子在苹果树下遇见一只狐狸，”
陈茵茵听到这句话心里直叫不好――林念混淆视听的本事大，又善用各种反讽隐喻，每次跟人吵架她都不爱动嘴皮子，一旦较起真来就没别人的事了。
“它对小王子说，我不需要你，你也不需要我，但是如果你驯服了我，我们就互相需要，对于小王子而言，狐狸就是世界上唯一的了，小王子对于狐狸来说，也是世界上唯一的。”
陈茵茵忍不住反驳：“所以为什么是钟Z？凭什么是钟Z？钟Z是你的那只狐狸吗？”
林念转身对上陈茵茵关切的目光。
那一刹，阑珊灯火映在瞳底，芸芸众生呢喃私语，林念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声――一定是钟Z。
“不，他是我的小王子。
我没有什么好失去的，我的生活单调乏味，像个只会打转的陀螺，浑浑噩噩虚度光阴，庸庸碌碌不知所为。
直到遇见钟Z，自从知道他没了亲人的那瞬间，我的情感就变了质，我渴望拥有一只小狐狸，一只眼里只有我的狐狸。所以我以为我驯养了钟Z。
但事实是，只是因为我帮过他几次，他奉我为神明，视我为唯一的灯塔，他需要我，他爱我喜欢我，眼里只有我，他会小心翼翼吻我，会因为我吃醋，因此我很高兴，并且从中获得疯狂的餍足感。这是我二十多年所期许的，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林念再次看向窗外，夜幕之下万家灯火明，她的声音轻缓。
“茵茵，我向来淡漠，不太会爱人，所以这段时间我们之间其实一直是他单方面的付出。我付出了时间，他付出了同等的时间，还有比我多的情感。
所以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我也无非是赌输了而已，可我如果不参与这场以时间为赌注的赌局，我可能会，从来都感受不到这样炙热真诚的感情。”
是她从小就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
得。
陈茵茵哽咽着想，她又被林念给说服了。
第65章 排课
她囿于旧时伤，却依旧活得通透，知道自己能付出什么，想要得到什么。
林念向来都是理智的。
钟Z和林屿陶在中苑食堂一起吃晚饭，看见她发来的那张截屏噎了一口，匆匆喝了口汤就要出去给她打电话，被林屿陶抬手拦住。
“我姐又给你发什么了？”
钟Z看他一眼，语气平淡：“你怎么知道？”
林屿陶眼皮都没掀一下，从一堆花菜里挑出一根胡萝卜丝，轻飘飘撇到一边，“学校食堂就该用两个勺子打菜，一个只用来打带胡萝卜的菜。”
跟他姐一样挑食。
“您那点交际圈我都熟了，除了我姐还有别的人让你急成这样？”林屿陶指指他手里的餐盘：“你排骨都没吃完就要倒掉？一点都不知道爱惜粮食。”
钟Z眯了眯眼，坐回原位冷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打了糖醋排骨又反悔，在窗口就强行跟我换了份饭。”
引来一众路人侧目而视。
“所以我姐说啥了？”林屿陶装傻，转移话题。
“没说什么。”钟Z收了手机塞进口袋，并不打算让林屿陶看见他和林念的聊天记录。
开玩笑，没说什么能让他急成那样。林屿陶才不信，他不说就算了，白白浪费一个军师。
两人起身送了餐盘，出了食堂林屿陶拽着钟Z去旁边的蜜雪冰城买果茶喝。
钟Z总觉得跟林屿陶走一起，迟早有一天要被他气死，林屿陶生怕他跑了一样，死死拽着他胳膊不放。
夜幕已至，校园里的人渐渐多起来，操场方向传来嘈杂的音响声，混着校广播台的老歌，倒也相得益彰，有种情怀与活力的碰撞感。
“你买果茶还要人跟着？”
钟Z扯开自己的袖子，手臂交叉在胸前，冷着脸避嫌似的和林屿陶隔了三米远。
周围都是小情侣一对对的来买果茶，他为什么要和一个一米八的男生一起来买果茶？
他都没和林念一起手牵手买过奶茶。
林屿陶挤进几对情侣中间，用最快的速度点完了单，而后面无表情退出人群。
“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林屿陶也臭着脸，要不是每次一个人在情侣群里太尴尬，他也不想拽着自己的舍友过来。
如果有甜甜的恋爱可谈，他怎么会拉着钟Z来蜜雪冰城！
钟Z点点头，抬脚就要往门外走，被林屿陶气急败坏拉住：“哎你走什么？就不能等我这杯做好再走？我姐这么看上你这种一点都不体贴人的。”
钟Z双手抄在兜里，闻言离他更远：“我体贴你姐，跟你什么关系？”
周围几对情侣已经注意到这方闹剧，小声讨论这段理不清的关系。
林屿陶也觉着尴尬，好在店员很快叫了号，他又挤进去，拎着杯冒冷气的果茶出来。
春天还没到，他就敢喝冰的了，钟Z瞥了他好几眼，只见林屿陶梗着脖子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甚至畅快地叹了口气。
钟Z拧着眉：“你刚从非洲逃荒回来？”
“哪啊，我在家就没点过一次外卖，每次出去都是跟我爸朋友的饭局，好久没喝了。”
冬天黑得快，学校路灯渐次亮起，光线晦暗不明。
林屿陶拎着果茶又啜了一口，美滋滋问他：“诶，我姐刚刚到底找你什么事啊？她的脾气我知道，我帮你参考参考。”
钟Z心里燥得很，本来就要给林念打电话，被林屿陶打岔耽误了好一会。
“行，你帮我参考参考。”钟Z把林念那张截图发给他。
林屿陶举着手机边看路边认真看截图，半晌，啜了一大口果茶，隔着几步把空杯投进垃圾桶。
“陪一个男人熬过低谷期，这不显而易见么，”林屿陶用他并不高超的情商简单分析一通，自认找出其中关窍。
“您说说？”钟Z低着头给林念发消息问她怎么了，随口附和。
“首先，我姐肯定不是嫌弃你没钱没势，要不她可以直接跟陈泽哥在一起，当初也不用答应你，”林屿陶刚得意洋洋说完这句话，就感受到身后飞来的眼刀。
瞧瞧，男人的自尊心啊。
林屿陶以为自己那句“没钱没势”惹到钟Z了，于是不再提这茬，实际上钟Z只是对于他口中那个人名，以及林屿陶提起那个男人时的熟络语气有敌意。
“所以说，我姐肯定是腻了！”林屿陶大掌一拍下了结论。
不然呢，他姐闲没事干嘛发这个，两人前段时间不还好得很，都能手挽手一起出席饭局，还顶着三方压力。
钟Z温和地睨他一眼：“放屁。”
林念上午才亲了他一口，他还背着林念走了好一段路，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腻了。
不可能的。
林念现在这么喜欢他，怎么可能腻了。
林念如果腻了，那他怎么办。
手机蓦地振动，是林念发来的消息。
“刚刚跟陈茵茵吃饭，喝了点酒随便发的。”
“别在意。”
钟Z翘起嘴角，回了个小萨亲亲的表情包。
N大的教务系统向来人性，为教师排课考虑了各方面的因素，诸如这位老师上了年纪，四节连排可能会吃不消，就给他拆到两个时间段，而一些年轻老师或是中年老师多是连着上一上午或一下午。
金融专业的专限老师张教授年近退休，教务处那边老师不知怎么排的，把他的课全排到周四一天，审核的时候也没查出来，老教授心大，不怎么提前看课表，临要上课了才打开教务系统看了一眼，一看就差点被气出病来。
“经济法怎么全排到我这里？小金老师你怎么搞的哎？”
被叫小金的老师匆匆打开教务系统，刷新了几遍也还是这个页面，除了周四，其他时间全是空白，甚至周四下午同一节大课，出现两个教室，说明本该属于另一名老师的课排到张教授课表里了。他也急得不行。
“您别着急，可能是周老师那边今年转岗了，对接的时候忘记调整，才把他的课排到您那边，我再看看其他老师。”
教务处因为这个事忙成一团，开学第一天事又多，张教授这个事不解决也不行，估计选修经济法这门限定选修课的学生，教务系统里老师的名字都是张教授。
小金想起这个事，又打开选修这门课的学生名单。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不轻不重的两声。
“请进。”
陈泽拎着文件夹进来，和靠窗边的老师对接了一下，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装订好的文献，他本就长得端正斯文，高鼻梁上成天架着金丝眼镜，跟各位老师交流的态度也谦逊，法学系其他老师都对这位留过学的后辈赞不绝口。
张教授还在和小金商讨解决方法，但是这个时间所有老师安排都已经定好了，课余时间也要撰写论文、发表研究报告，突然给人家安排专业限定选修课，只有一次两次还好，一下子就加了一学期的课，小金着实为难。
陈泽前段时间还见过张教授，经他被引荐给N市证监会的二把手，这会便过去了解情况。
张教授蹙着眉头，三言两语跟陈泽解释了清楚。
小金的电脑上滑过学生的名单，陈泽一偏眼就看见“林屿陶”和“钟Z”这两人的名字。
他嘴角噙着笑，温声道：“张教授，金老师，我的时间应该可以，而且经济法我也能教，要不上午的课就排给我，下午让张教授正常上原来的课。”
第66章 上课
假期过后第一天上课，林屿陶险些迟到。
钟Z从上学期刚开始就是早起去图书馆选手，后来新果侠做起来之后更加忙碌，以一己之力带动了整个宿舍的早起风气，当然，林屿陶完全不受影响。
于是403男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每个人早上出门前都要喊一遍林屿陶。
显然林屿陶的生物钟还没调整过来。
等他拎着本书叼着豆奶姗姗来迟时，第一节课已经过了十分钟。
大教室里老师的声音听着耳熟，林屿陶仔细辨认了一阵，应该还在讲课程考评规则和平时分构成，还没开始点名。
林屿陶在大摇大摆从前门冲进去还是摸进楼梯间的后门之间犹豫了几秒，而后使劲吸了两口豆奶，把空袋丢进垃圾筐里，毅然绕去后门。
反正这节选修课是大课，教室里好几个专业将近两百号人，
大屏幕上的PPT切换到下一页，陈泽抬眼便看见后门微动，他大概知道是谁。
刚进教室那会他就在找林屿陶和钟Z的身影，钟Z坐在第四排左边一列中间位置，旁边空着一个座位，估计就是给林屿陶留的座位。
陈泽低着头切换课件，全当没发现，果不其然，林屿陶手里卷着本书进来了，眼神正大光明地扫向钟Z的方向，理直气壮走过去，边走边打量讲台上站着的人。
这人越看越熟悉。
等他坐进钟Z给他占的位置上，定睛一看――这不是陈泽吗？
林屿陶转头看了眼身边坐着的现准姐夫，好嘛，没事人一样。
“诶，你认出陈泽哥没？”
林屿陶趁着陈泽转身在黑板上写联系方式的空档，戳了戳钟Z的胳膊，小声问他。
钟Z语气平静：“我又不瞎。”
林屿陶了然：这哥有脾气了。
不过也是，谁能放心上自己情敌的课，更别说陈泽对林念虎视眈眈。
正当林屿陶抱着看好戏的态度还要再刺他两句，忽然听见上头喊自己的名字。
“林屿陶，第一次课就迟到，可不能仗着认识，就肆无忌惮啊。”
陈泽带着温和笑意看向林屿陶的方向，左手食指微屈，用关节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深色西装外套衬得他一派斯文儒雅，纵然是说着责备的话，却不会让人难堪。
林屿陶愣了一下，不太好意思地站起身点点头。
“不好意思啊陈……老师，以后不会了。”
“没关系，”陈泽唇畔噙着笑，示意他坐下，“应该不会有同学第一次上课就缺席吧？”
话音一落，底下坐着的都活跃起来，起哄要点名，争取每一次能拿到的平时分。
“我对同学们是很有自信的，但是对我自己可能没太有自信，不确定我的上课风格能不能让大家感兴趣，所以第一次上课就先点个名，希望能有一次好看的出勤记录。”
陈泽本就长相优越，周身气质不凡，和学生相处起来也没什么架子，下面一片附和，有让他放心的，也有闹着赶快点名的。
林屿陶支着脑袋翻了几页新书，混在里面也跟着喊了几句“点名”，偏头瞧见自己的舍友正专心研读课本，不时划道线、做个标注，态度认真到让他以为这节是什么重要的主干课，难不成是因为情敌的课所以要更加上心？
不对啊，林屿陶忽然反应过来――寒假抢课的时候没瞧见任课老师里陈泽的名字啊，当初明明是姚斌和蒋子明参考了一系列选修课避雷划水指南，又在大大小小的群里水了好久，才选定了三四门宝藏课程。
别的不说，就说这经济法，不是说任教的是一位心慈手软的老教授吗，怎么就成了陈泽？
“金融1703钟Z。”
温润的声音把林屿陶从思绪中拉回。
“到。”
钟Z的声音低而清冽，视线依旧在书上，似乎和往常点名没什么区别。
下一个就是林屿陶，他等了几秒，上面却没了动静，林屿陶抬头看向台上，陈泽盯着手里拿着的点名册，略蹙着眉头，表情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钟Z同学是吗？”
陈泽好像才发现这么一号人，面上又恢复了之前的笑意，看着从始至终就没抬过头的钟Z，语气似乎全然是毫无恶意的好奇。
钟Z站起身抬眼，直直对上陈泽的目光。
“对，是我。”
陈泽顿了一下，“不要紧张，老师没有别的意思”，他放下点名册，双手随意搭在讲台上，语气轻松。
“我听说你和另外两位同学一起，做了一个水果配送平台叫新果侠，成绩还不错。”
钟Z站得笔直，像是和他面对面平等对话，点点头道：“还算可以。”
年轻人倒是一点都不谦虚，陈泽夸了两句，心底没怎么把他那个小生意看在眼里，最后推了推眼镜，意有所指道：
“路漫漫其修远，几位同学可一定要用心经营下去，毕竟也有林氏的支持，老师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做好。”
话毕，不等钟Z说什么，便示意他坐下，继续刚刚的点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