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大、哥大商院、华尔街海归，不管哪个名头都够看，偏偏还都是一个人。
许助理回顾自钟Z上位以来满满当当的行程，他一个助理都觉着喘不过气。
怨不得有人寥寥数年扶摇直上，有人经年累月碌碌无为。
待时间差不多，钟Z才不疾不徐地宣布会议结束，而后抬眼望向一旁站着发呆的助理：“什么事？”
声音里带了些说话太久的微哑。
许助理打了个激灵，回道：“陈氏那边的晚宴，您看――”
“地点在哪里？”
钟Z直接打断，揉揉眉骨，沉沉吐出一口气。
听到助理说出“林氏”两个字，钟Z眼神阴沉，脸色愈加难看。
林念到得早，晚宴的氛围尚未热络起来。
她给陈茵茵发消息，得知她正陪准嫂子，也就是这场宴会的女主角身边，便让她安心待着，自己一个人沿着长廊随意逛逛。
晚宴的地点定在林氏旗下的酒店，依江而建，不在N市的市中心，选址位于近郊有名的富人区，环境雅致清幽。
一楼的长廊尽头是透明的玻璃墙壁，往外可以看见映着流光溢彩的江景。
林念站在原地瞧了会觉着没趣得紧，施施然往二楼去。
如果她没记错，二楼两侧有露台。
宾客纷至，林念没太在意，只顾着找二楼的露台。
有人认出这是当年林氏那位被流放的大小姐，今天来的基本都是一个圈子的，都对当年林、陈两家的瓜葛有所耳闻，只是林念被逼退至林氏香港分公司后，这号人便渐渐销声匿迹，林念本也是个低调的性子。
见过她的人对她最大的印象恐怕也只是明媚张扬的样貌和冷清疏离的气质。
只是众人没想到她能在五年的时间内，凭一己之力将香港林氏重新做起来，甚至开拓了海外业务。
反观林氏总部，近年来只顾着求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小林总没收心思，林董又上了年纪，没了年轻时那股子杀伐果断的劲，发展势头大不如前。
如今看来，这位林氏大小姐冷落不得，就算是不受关注的前妻生的女儿又怎么样，能力本领立得住脚，到哪都值得另眼相看。
听说林念最近有要单干的意思，又回了N市，把握住机会，自己何尝不能成为下一个香港林氏的合作者？
这种晚宴，说白了本也是人脉和资本的交流会。
周围人的心思蠢蠢欲动，纷纷上前和林念打招呼，甭管认不认识、熟不熟，能说上话都不亏，要是再能交流几个项目就更赚了。
于是林念在寻找露台的路上频遇阻碍。
她回以大方得体的微笑，不动声色地周旋。
原本这个宴会她没想来，毕竟当年和陈泽闹得那么难看，后来她去了香港，陈泽也不时飞过去找她“闲聊”。
如今他终于订婚，她过来算什么事。
要不是陈茵茵说帮她递了邀请函给华盛，她怎么说也不会过来。
更何况林家肯定也要来人，林屿陶前几天才去国外，这次来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一点也不想和她的后妈在这样的场合做出家庭美满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去一趟洗手间。”
林念微笑着和这位攀谈已久的“故人”道别，虽然她对这位故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终于脱身，林念从卫生间出来直接沿着走廊往尽头走。
深秋夜幕，天寒气清。
骤然从温暖的环境中抽离，大脑还没有缓过神。
在天气这一点上，香港和N市差异很大。
香港好像一年到头都是炎热且潮湿的，在没有冷气的环境待一会，身上就黏腻腻的不舒服。
林念踩在红木的露台上，栏杆大约是雪松，她小臂靠在上面，惬意地半眯眼。
湖山胜概，一览无遗。
“念念？你怎么在这。”
这声音熟悉得很，是林念不太想听到的。
她面上再次带上微笑，转身道：“随便瞧瞧。”
陈泽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看看我家产业”的轻快语气，他打量她许久。
林念今天穿了一双绑带高跟，烟蓝色长裙低调不起眼，却完美衬出她清冷的气质。
林念被他打量得很不舒服，微微侧过身，“恭喜你啊陈泽哥，订婚快乐。”
一句话就和他拉开了距离。
陈泽似是认输般地低笑，也走到栏杆处，跟林念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
“念念，你还怪我吗？”
林念扯扯嘴角，做错了事还不允许人怪罪么。
“陈泽哥哪的话。”
陈泽注视着江畔的树影，听出她话里明晃晃的敷衍，也不恼，就这么和她攀谈起来。
林念心里奇怪，要订婚的人是他，怎么还有功夫在这闲聊。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陈泽看了眼手机的消息，才有停下来的趋势。
他轻笑，“念念，当年的事是我对你不住，但你始终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我要订婚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就当送我的礼物了。”
林念愣了下，被他郑重而又认真的语气所打动，毕竟她上学的时候没少受陈泽明里暗里的照顾，如今人家都要订婚了，她也没什么可在意的了。
陈泽见她有松动的意思，朝她伸出双臂，示意拥抱一下。
林念犹豫一瞬，“算了吧，你今天都订婚了，不合适。就握个手吧。”意思意思算了。
陈泽今晚格外好说话：“好，那就握个手冰释前嫌。”
林念只想和他轻轻虚握一下，却一下子被他拉近距离，一手交握一手环着抱了一下。
“念念，对不起。”
他语气嚣张，完全没有诚心道歉的意思，虽然林念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很快，她就知道了――
陈泽松开她后，另一只手臂伸至她身后，半揽着她转过身，看向屋内。
林念下意识要挣脱陈泽的手臂，抬眼却撞进一双沉寂的眼中。
她愣在原地，几乎感受不到夜风打在脸上的刺骨寒冷，因为她的心脏似乎一瞬间跳动得厉害，要从胸腔中破膛而出一般。
钟Z压着滔天怒意和醋意，冷冷扯了个嘴角。
他今晚来干嘛？
当一个笑话给人家的订婚现场助兴吗？
第76章 自缚
来之前林念设想过许多种可能。
成为失之交臂的陌路人、勉强维持表面友好关系的前男女朋友、又或是一如五年前，被他抵着额质问为什么要丢下他。
又或者，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他根本不会在意这样的晚宴。
唯独没想到是这幅情形。
暌违许久的人立在室内，隔着透明玻璃门遥遥与她对视。
眉眼如初，轮廓却更有硬朗感，熟悉又陌生，似乎又长高了些，精致贴合的西装极适合他，一点也看不出当时穿卫衣的模样。
他的肤色透着些不正常的白，像是久未见光，唇角勾着很淡的弧度，似是嘲弄，眼光沉沉望着她。
一如当年和她说分手的那一刻。
林念忽然强烈地感觉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打招呼也好，解释也罢，总好过僵持在此消磨重逢的欢喜。
感受到身旁人的动作，陈泽搭在林念身上的手暗暗用了些力气，右手推推眼镜，眼光暗了几度，俯身在她耳边轻语：“我很喜欢这份礼物，希望你也是。”
余光瞄到那个始终让他厌恶的身影离去，才卸了手下力道。
“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直直打在陈泽侧脸。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侧着头看林念。
她语气平直，退到他三步开外。
“我要去追一个人，所以在这里长话短说。”
陈泽不甚在意，这类话他从林念那听得多了，只是那个字眼，格外刺耳。
“我念你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对我诸多照顾，因此我总是退让三分。可你――你总是要无止境消耗我们那点淡薄得可怜的，所谓一起长大的情分。”
湖面皱起，夜风寒凉，酒店灯光明晃，清晰地映着林念平静至极的侧脸。
陈泽骤然有惴惴难安之意，脸色终于紧绷，几乎能猜到她下面要说什么。
“今晚你要订婚，我本不想来，如果不是茵茵说给华盛递了邀请函，我不会过来。华盛有谁，你心知肚明，因此才骗着我演了这场戏。”
陈泽冷静下来，试着打断她：“念念……”
“陈泽哥――”她提高了音量，“我早就明确说过我和你不可能，若非今晚是你的重要日子，我刚刚下手不会这么轻。”
林念心里算着时间，她今晚一定要追上钟Z，否则他们之间真的就再无可能。
“话尽于此，你未婚妻应该在等你。”
寒冷总是让人清醒，陈泽沉默着目送林念提着裙摆追出去，步伐急且块，丝毫不在意脚上的鞋跟，也没有要回头看一眼。
他努力想起林念以往是否也在他面前穿过这么漂亮的高跟鞋，最终发现似乎无从寻找。
晚宴即将开始，入口处人头攒动，都是往里进的宾客。
林念急着往外走，高跟鞋限制了她的步幅，她抬眸，视线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寻找钟Z的身影。
找不到，哪里都没有。
宴会厅的灯光打在每个人脸上，一派笑意融融的欣喜气息。
林念这一刻想起许多画面，分明和他在一起不过几个月，回忆里的一帧帧一幕幕，时隔几年依旧清晰。
不就是她今天来的理由吗。
钟Z快步出了大厅，步子迈得极大，面上表情紧绷，他怕他下一秒忍不住要转头把人抢来。
说来可笑，他今天来抱着那么点不着边际的幻想。
陈泽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订婚宴何必特意邀他前来。
万一，他是说万一。
也许是林念回国，借此试探他的心意呢？
他抱着侥幸的念头，期待且不安地出席。
像是要验证他心里的想法，一进大厅便有侍应生上前引他去二楼。
他心内越发笃定。
可上了二楼，他看见了什么？
他魂牵梦挂的那个人，与另一个男人低头耳语，模样亲密。
那一刻，他第一次生出些类似后悔的情愫。
如果他没来，就不会看见这一幕，就不会知道她要和另一个人订婚，交付终生，他心里就永远有那么一丝念想。
钟Z握紧拳头，青筋毕露，有那么一刻，他打算不顾一切回过头，哪怕去问问她为什么。
五年的时间活成了笑话，他此刻如一条丧家之犬般落魄。
钟Z疾步走至车旁，天已经黑透，室外停车场除了路灯，不见一丝光亮。
他忽然有点想抽烟，口袋里没摸到东西，才想起为了参宴专门换了身衣服。
躁郁的情绪上来，他停在原地站在车前，神情晦涩不明。
钟Z反思：这么些年，他究竟在执着些什么？
他告诉自己，不过是初恋而已，既然人家要结婚，还邀请自己过来，就证明人家已经放下了。
何必一股脑往绝路上闯？
他的生命也并不是缺她不可。
这五年，他一个人，不也就这么过来了。
他不断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却在抬眼那一瞬间被粉碎了个干净。
“钟Z！”
她隔着几步的距离喊他，生怕他上了车一走了之的样子。
完全昏头前，钟Z想，去他妈的结婚，去他妈的放下。
她既然跟来了，就别妄想他能再次放她走。
他已经织好了完整的一个茧，做好自缚的准备。
也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
钟Z一字未发，上前一步，几乎是拽着她一只手腕，动作没有丝毫的顾忌，长臂揽她入怀，低下头直接吻住她。
四下风起，他抱得更紧。
男人掌心滚烫，贴着她后腰，将她紧紧按在自己身上，而后肆意游走，至发端，至后脑。那丝滚烫的体温隔着一层衣料，贴着肌肤，渗入血脉心肺。
林念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掌控于手中，唇齿间全然是陌生而不容拒绝的男性气息。
力气大得挣脱不能。
林念被他吻得呼吸窒住，因情绪起伏而滚落的泪滴胡乱蹭在他脸上，她朦胧从钟Z身上清晰感受到他们错过的五年。
之前演练过许多次的，重逢后的说辞，被他全然打乱，只能跟着他臣服于最心底的欲望。
她于是抱以最坦诚最热烈的爱意回吻他。
短暂地停顿，沉重的呼吸声在耳边放大。
林念抬头，却见他眼底压抑着情绪，似乎一触即发，最终都被他压住，化作一声：
“我很想你。”
他的声音低沉，莫名带了点卖弄可怜之意，又似温和的风将她包裹，无处可逃。
第77章 放晴
直至听见这句话，林念才恍然有些脚踩在云上的不真实感。
偏头，目光落在他下颌，弧度很好看，清冷干净。
西装革履在他身上十分贴合，仿佛他天生就是这般模样。
顺着轮廓往上，一不留神便落入他眼底。
这些年来林念不是没想起过他，只是每每都不敢往深了想。
偶尔夜里做梦也会梦见那双桃花眼，一会是略带些笑意的，要带她去看花，一会是清冷疏远的，说她要走就分手。
而今四目相对，林念才意识到想念有多深刻清晰。
宴会应当是开始了，车停得满满当当。
钟Z脑海里闪过许多念头，诸如到底是直截了当跟她把话说个清楚，让她在自己和陈泽间做个选择，还是就这么不清不楚，贪图当下。
可她追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钟Z抬手，将她被风吹散至耳侧的发丝撩起，她瘦了，骨架愈发纤细，不知道这些年，她可还如意。
我很想你，你呢，你也想我吗？
钟Z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垂眸凝视了她好一会，不知在想些什么，环着她的手臂未曾松开，把她一整个人都拥在怀中。
林念今天穿的裙子不算薄，纵使在深秋晚间的室外，体感温度也算适宜，被钟Z这么抱着一会，手心渐渐出了些汗。
他好像哪里都是滚烫的，炽热而坦荡，在她面前从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想法。
“你还好吗？”
钟Z突然开口，喉结微微滚动，紧紧盯着她的唇，生怕她下一秒就说欢迎来参加她的订婚宴一类的话。
“我很好，”像老朋友寒暄那般，林念下意识就这么答了，落在钟Z耳中又是另一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