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大唐名相张九龄正妻后——映在月光里【完结】
时间:2023-11-28 14:38:37

  唇被他俯身下来,温柔覆住,轻尝。
  “昭昭,真甜。”
第二十章
  谭昭昭只留了几颗梨,其余的张九龄拿去孝敬了父母,再分了几颗给小卢氏与张大娘子。
  除了过节或者生辰时,谭昭昭与张九龄基本都在自己的院子用饭。
  卢氏见到张九龄送梨来,张弘愈生了病初愈,难得一家人聚在一起,便留了张九龄与谭昭昭一同午食。
  张九龄见张大娘子不在,皱眉问道:“阿娘,大娘子呢?”
  卢氏道:“大娘子都在议亲了,竟不懂事,成日在外面疯玩。听说先前还在外面骑马。”
  说到这里,卢氏视线有意无意,瞄向谭昭昭。
  谭昭昭只当没看见,安静端坐。
  卢氏道:“眼下的节骨眼上,大娘子可不能摔了伤了。我先前责备了她几句,她竟然还不服气还嘴,我便让徐媪守着她的院子,不再允许她出门。”
  张九龄淡淡地道:“阿娘,大娘子要远嫁,嫁人之后,阿娘想听她还嘴,恐再也听不到了。见一次就少一次,还是放她出来用饭,别禁足了。”
  卢氏怔楞住,眼眶渐渐泛红,捂住嘴转开头,呜呜哭泣。
  张弘愈平时在家中严肃端方,极少说话。家中事务看似都由卢氏做主,只在大事上,他向来说一不二。
  病后的张弘愈精神本就不大好,听到卢氏哭,他愈发不耐烦,拧眉道:“大娘子的亲事,你心气高,说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低了。韶州府适龄的儿郎,你总嫌弃这嫌弃那,好不容易托人在越州寻了一门亲事,你又哭哭啼啼,心疼她远嫁。好生生的一餐饭,都被你搅了!”
  张九龄眉眼冰冷,不禁侧头看向一边的谭昭昭。
  谭昭昭坐在他身边,转头迎着他的目光,回了个浅浅的笑。
  从张弘愈的话中,谭昭昭听出了卢氏对张九龄与她亲事的不满。
  谭昭昭能理解,两人的家世相当,但就自身来说,张九龄年纪轻轻就得了广州刺史的夸赞,才名远扬。
  谭氏门第日渐式微,在张九龄的仕途上,出不了力。
  女性在唐朝想要掌权,出人头地,主要是看出身。
  如今武皇已近八十岁的高龄,谭昭昭想要展示自己的才能,大放异彩也来不及了。
  谭昭昭不会因卢氏的话,自我贬低,亦不会因此自视甚高。以为男女之间,夫妻之间,只要有了婚书,就应当被宠着,被深爱。
  其实换个角度,她同样如此。
  要是夫君又蠢又丑,或是普通得让人索然无味,妻子照样爱不起来。
  凭什么啊?
  再说配不配,主要来自他们夫妻双方的共识。
  唐代宗曾言:“不痴不聋,不为家翁”。
  可见古时的公婆,也不那么一味强调长辈的威严,处处干涉晚辈夫妻之间的事情。
  人生说短,每一日都是十二个时辰,少一刻都不行。
  说长,不过弹指一挥间,千年就过去了。
  谭昭昭奉行先爱自己,尽力爱人,体会一朵花开,尝一道美食。过好十二个时辰的每一刻,不后悔,不辜负。
  卢氏见张弘愈发火,勉强止住了哭声,用罗帕蘸着眼角,抽噎着不说话了。
  张弘愈吩咐人去唤张大娘子来,她立在门边,小心翼翼打量着屋内。
  看到张九龄与谭昭昭都在,卢氏拉着脸,气氛明显不对,张大娘子紧张不安,一下不敢动了。
  张弘愈面无表情道:“来了就快进屋,传饭吧。”
  张大娘子赶紧进屋见礼,在谭昭昭身边坐下,垂首一言不发。
  徐媪与侍妾送了饭食进屋,安静用完饭,略吃了口茶,张弘愈气力不逮,斜倚在软囊上,精神恹恹打瞌睡。
  张九龄担忧地道:“阿耶,可要再请郎中来瞧瞧?”
  张弘愈睁开眼,道:“无妨,我每年这个时候总是会病上一场,休养几天就是。”
  张九龄关心了几句,便起身告退:“阿耶阿娘好生歇着吧。”
  张弘愈唔了声,抬手挥了挥。卢氏不放心,跟着出了门,将张九龄送到了廊檐下,携着他的手叮咛道:“天气凉了,你记得早晚多加衣。出去骑马身上汗湿,回来定要马上换干爽衣衫。”
  卢氏尤为不放心,对着谭昭昭再叮嘱了一遍:“你得多上些心,大郎要读书,你别只顾缠着他带你出去游玩。”
  谭昭昭一口应下,张九龄神色淡下来,对她道:“你与大娘子先回去,我与阿娘再说几句话。”
  谭昭昭便与张大娘子先离开了,两人走到影壁边,张大娘子回头看去。
  张九龄背着身,卢氏被他挡住,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也听不到他们的谈话。
  张大娘子不安地道:“嫂嫂,大兄与阿娘要说什么?先前我看到阿娘好似哭过,可是我又惹阿娘不高兴了?”
  谭昭昭安抚她道:“阿翁与阿家略微争执了几句,不关你的事,你莫多想。”
  张大娘子松了口气,低着头,一脸的落寞。
  “大兄教我骑马,徐媪回来告诉了阿娘,我被阿娘责骂了一通。说大兄忙得很,我如何能缠着大兄。阿娘还说,我要是不小心伤了,落了疤痕,会得夫君不喜。”
  张大娘子脚一下没一下踢着路边的花草,迷茫地道:“嫂嫂,你与大兄夫妻感情好,我们都羡慕得紧。若是嫂嫂伤了,大兄也会嫌弃嫂嫂吗?”
  谭昭昭沉吟了下,道:“大娘子,人与人不同,我不能给你肯定的回答。但有一点,我能肯定答复你。只要你自己不嫌弃自己,其他人的嫌弃,你都不用放在心上。”
  张大娘子怔怔望着谭昭昭,一时间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
  谭昭昭暗自叹了口气,轻拍着她的肩膀,陪着她回屋。
  “大娘子,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你叫张真儿,你是张真儿。别将一颗心,全扑在夫君身上,儿女身上,其他任何人身上。”
  张大娘子睁着清凌凌的凤眼,难以置信盯着谭昭昭,喃喃道:“嫂嫂,你的话,我能明白一些,好似又不大能明白。”
  终归是十三岁的小娘子,世道世情如此,能明白一些,就已经很不错了。
  谭昭昭低声道:“尊重远比爱更重要,夫君尊着你,重着你,这是首要。其次,夫君若要纳妾室,你若是没办法阻拦,又没办法接受,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
  张大娘子拧眉思索,半晌后丧气地道:“夫君纳妾是天经地义,阿耶有侍妾,阿娘说那不过是伺候阿耶的贱民罢了。女人上了年纪,生养艰难,说不定会一尸两命。待有了儿子傍身,就由着侍妾去服侍夫君。阿娘说要买几个陪嫁婢女给我,我握着她们的身契,她们敢不听话。”
  良贱之间等级森严,就是张大娘子打死她们,被告了官,顶多罚几个大钱了事。
  可在后宅打死几个奴婢,又有谁会出头替她们告官?
  谭昭昭微微叹息,道:“那是人,活生生的人。”
  张大娘子嗯了声,“我其实也害怕,下不了手。我觉着阿娘就是说说,她经常责骂侍妾,很讨厌她们,她其实也在意阿耶纳妾。”
  谭昭昭道:“对呀,总会不高兴。不高兴时,该如何排遣?若你不在意,不放在心上,就不会那么难过了。”
  张大娘子似懂非懂点头,道:“好,我听嫂嫂的,嫂嫂与大兄感情好,肯定厉害,说得都对。”
  谭昭昭被她逗笑了,在门前停下,道:“我就不进去了,你快进屋去午歇吧。”
  张大娘子与谭昭昭见礼道别,轻快地进了屋。
  谭昭昭转身离开,在甬道上,往正院那边看了一眼。
  不知张九龄与卢氏可说完了话,回院子没有?
  正院。
  张九龄对卢氏道:“阿娘,我对同九娘的亲事,并无任何的不满。”
  卢氏不悦地道:“你留下来,就是为了与我说这些话?”
  张九龄道:“阿娘,以后你莫要再说这些了,九娘聪慧,她什么都明白,只是尊着阿娘是长辈,从未抱怨过一言半语。”
  卢氏本就一肚皮火气,顿时脸色难看道:“你就知道护着她,不将我这个阿娘放在心上。我何时对她不好了?哪家的新妇不伺候翁姑,不晨昏定省?她忙着伺候你,我也就不计较了。可她不顾你的前程,成日拉着你一起出去胡闹。你竟然也如此糊涂,为了些儿女情爱,自己的前程都不不要了?你是张家长子,成亲这么久,她的肚皮还未有动静,这岂是做妻子,做新妇之道!”
  张九龄眉眼冷峻,低沉地道:“阿娘,我都已经成亲,早已长大成人,自己做出的事情,与他人有何关系?阿娘总说是九娘带着我出去玩,可是还当我是无知稚子,会被人带坏?无知稚子,又何来前程之说?”
  卢氏紧紧抿着唇,一脸伤心欲绝:“你.....,我一心为了你,可怜好心被当做了驴肝肺!”
  张九龄耐心地道:“阿娘待我好,我都知晓,只是阿娘,我已经娶妻成家,阿娘莫再将我当做三岁稚子,需要阿娘处处护着。”
  与卢氏好声好气说过了无数次,她当时会听进去,但过后一阵就忘了。
  成名于少时,多得人夸赞,卢氏耳边都是恭维之声。
  久而久之,卢氏就心心念念着他的前程,盼着他高中,成为大官,已经快成了她的执念。
  张九龄见卢氏不好过,他心亦沉甸甸:“我的前程,我自会去争取。阿娘,你看不起我的妻子,就是连我一并看不起,莫非阿娘以为,我要靠妻子的提携,才能有所作为?”
  卢氏蒙住脸,呜咽一声哭了出来:“好好好,你说得头头是道,我是管不了,随你去就是。”
  张九龄劝了两句,卢氏方抽抽噎噎回屋。他拱手作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大步离开。
  院子静悄悄,眉豆靠在廊檐下的柱子上打瞌睡,见他前来,忙起身见礼。
  张九龄朝她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低声道:“可睡着了?”
  眉豆忙小声道:“九娘刚洗漱完,还未歇息。”
  张九龄急忙进屋,看到谭昭昭盘腿坐在苇席上,叉着一片梨吃。
  听到声音,她回转头,朝他笑道:“大郎回来了?快过来吃梨。”
  绚烂的笑容,屋内散发的清淡梨香,将张九龄心头的那点阴霾冲得无影无踪。
  走上前,张九龄轻尝了下谭昭昭嘴边的甜,道:“我不吃,这只梨,昭昭自己全吃完吧。我们早约定过,永不分离。”
第二十一章
  谭昭昭咕咕笑,躲开张九龄,推着他道:“快去洗漱,瞧你一身的汗。”
  张九龄不满皱眉,抬起衣袖闻了闻,便疾奔向净房了。
  谭昭昭继续咬着梨吃,气定神闲。
  张九龄这般急迫,居然连更衣都忘了。
  过了一阵,张九龄一身清爽出来,谭昭昭吃了一整只梨,在屋子里抚摸着吃撑的肚子,来回走动消食。
  谭昭昭问:“大郎可还要吃些?有蒸好的梨汤。”
  张九龄顿了下,看了眼谭昭昭,盘腿坐下,笑笑道:“好。”
  谭昭昭去叫了眉豆端来梨汤,张九龄吃相斯文,却很快将一只梨汤全部吃得干干净净。
  看来还真是饿了。
  走动了片刻,谭昭昭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我去歇一会。”
  谭昭昭转身回卧房午歇,张九龄用清水漱过口,不急不缓跟在她身后。
  斟酌之后,张九龄终于忍不住问道:“昭昭可是生气了?”
  谭昭昭面色寻常道:“没呀,我生什么气?”
  张九龄默然了下,静静道:“我先前告诉阿娘,我对与你的亲事,并无任何的不满。”
  “原来是这件事呀。”谭昭昭满不在乎挥挥手,笑道:“我没生气,大郎你莫要多想。”
  谭昭昭真没生气,满意与不满意,都已经成亲了。过不下去,还可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毕竟张九龄风仪无双,这段时日他们太过美好,谭昭昭肯定会痛哭,伤心。
  但也就如此了,她还是会踏上去长安的路。
  既然他们如今好好的,谭昭昭从不庸人自扰。午食的时候,张九龄几乎没动木箸,她将稻米饭吃得干干净净,甚至还吃了两块几乎不碰的羊肉。
  张九龄勉强笑了笑,嘴里却泛起阵阵苦涩。
  谭昭昭聪慧,她什么都看在了眼里,连他饿了,都早已猜到。
  可是她不在乎。
  拆掉发髻,谭昭昭上了床榻躺下,在腰间搭上锦被,阖上眼,舒服得直喟叹:“吃饱喝足,再一觉好眠,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张九龄躺在了她的身边,放下床帏,隔绝了些外面的天光,只有两人的小小空间里,又不至于太过暗沉。
  “昭昭。”张九龄握住谭昭昭的手,轻声唤道。
  “嗯。”谭昭昭似睡非睡,含糊应了声。
  “没事,睡吧。”张九龄听她的声音已经睡意浓浓,探头过去,亲了亲她的眼角。
  手却握住她的,搭在胸口,未曾放开。
  今日比往常睡得晚一些,谭昭昭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醒来时,眼前是张九龄侧头,深深凝视着她的双眼。
  谭昭昭收回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犹带着睡意问道:“大郎这般早就醒了?”
  张九龄没能睡着,就那么一直望着她的睡容。
  父母族人对他的殷切期盼,尤其是亲事上,在私底下,他也听到了些遗憾之言。
  遗憾便是后悔,韶州府偏僻,还有岭南道,广州府。
  以他的才名,足可以在广州府寻到一门高亲。
  有才情,却苦于门第低,无出路的男子入赘权贵之家,寻求出仕之道,在大唐屡见不鲜。
  大唐律令,赘婿三年后可以自立门户。
  张九龄很是愤怒。
  君子重诺,他不屑于此。
  并非是他清高自负,他既然已经娶妻,断不可能悔亲和离再娶,攀上高枝以求前程。
  洒脱恣意的她,明媚朝气的她,想去长安的她。
  张九龄深深不安。
  他们都在推崇他的才,替他惋惜。却无人在意,谭昭昭是否满意这门亲事。
  谭昭昭起了身,道:“外面天气好,正好将丝绢拿出去透透气。我打算准备套头面,再拿几匹给大娘子一并做添妆。丝绢不能久放,大娘子拿去做成衣衫穿也好,拿去买她喜欢的物件也好。大郎你觉着这样可妥当?”
  张九龄见谭昭昭边理着头发,边细声细气与他商议,午后太阳透过纱绡,在地上投下一片片的光影。
  先前心间的那些沉闷,随着她的轻声细语,渐渐散去,感到祥和而安宁。
  “头面我去准备,昭昭就拿丝绢便好。”张九龄探身出去,拾起塌边的罗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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