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安南以南【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6:18

  棠溪白其实心知陆辰远也有状元之才,语气中不免沾染了几分骄傲:“正是御前军器所提点家的公子。”
  他一想到两人或许今后还会同朝为官,言辞诚恳道:“若有机会,我必带他来向大人讨教一二。”
  裴时清垂眸笑道:“裴某却之不恭。”
  傍晚的时候,棠梨领着大夫来给裴时清换药。
  裴时清坐在窗边,摆弄着棋局。
  棠梨有些惊讶:“裴先生怎么不休息?”
  裴时清落下一枚黑子:“午时便歇息过了,见屋子里有棋盘,忽然兴起。”
  他抬头看她:“棠姑娘可要对弈一局?”
  棠梨瞥了一眼棋盘,发现这棋局竟是自己写的信里问他的。
  她轻轻咳了一声,面不改色道:“大夫先为裴先生换药,换完药之后我们再来。”
  伤在裴时清左臂靠上的位置,要脱掉上衣。
  眼看着大夫摆放好物什,棠梨避了出去。
  庭院里栽种的栀子花开了,幽香四溢。
  棠梨盯着那几支洁白的栀子花,思绪纷繁。
  一会儿想到的是他当时气息奄奄,自己亲手脱下衣衫为他上药;
  一会儿想到的又是月色之下,他们坐在荒废的院落中对弈……
  半盏茶之后,大夫出了屋,看棠梨还等在外面,苦口婆心劝慰道:“棠小姐,这位公子手臂上的伤有发炎化脓的趋势。”
  “天气太热,还是叫他多加歇息,不要过多动作为好。”
  棠梨其实也没见着裴时清身上的伤,听他这么说,蹙起眉头问:“伤口深不深?”
  大夫叹了口气:“深可见骨,若是再往旁边偏一点,恐怕就伤到筋脉了。”
  此前或许是裴时清特意交代过,大夫对他的伤闭口不提。
  自己和爹爹都以为只是小伤而已,没想到这伤竟然那么严重!
  棠梨向大夫道了谢,脚步匆匆走进了房间里。
  裴时清已经穿好了衣裳,表面上不见异样,正坐在棋盘旁边理棋子。
  棠梨酝酿了片刻,开口道:“大夫说您的伤口有化脓的趋势,先生还是多加歇息吧。”
  手中白子轻入棋篓,发出清脆的声响。
  裴时清道:“无碍,棠姑娘,请。”
  棠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下一局,先生便要去歇息。”
  立在一旁的息邪心底一惊。
  公子最烦人管教,棠姑娘这般……有些逾矩了。
  然而息邪万万没想到,裴时清随之开口道:“好,只下这一局。”
  他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棠梨。
  那姑娘提起裙摆,随意坐在了裴时清对面,捻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我棋艺不佳,先生让我先行。”
  他看着棋盘上那枚白子,暗自想道:公子最讨厌黑色,下棋向来只执白子。
  裴时清却只是用没受伤的右手捻起一枚黑子,轻轻落在棋盘之上:“除了让你先行,还可许你悔两步棋。”
  息邪仓促收回视线。
  他自小受过训练,面上看不出分毫变化,心里却已经惊涛骇浪。
第16章 惊鸿
  ◎许是系带松了◎
  棠梨明白以自己的棋艺,就算裴时清再让她五个子,她都是赢不了的。
  然而她这个人,有时候就是有几分死脑筋。
  大势将去,她却依然在绞尽脑汁与裴时清周旋。
  少女葱白的指尖捻着一颗白子,手肘撑在棋盘之上,衣袖往下滑落,露出一截皓腕。
  她咬着下唇,思索得认真,最后小心翼翼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
  裴时清不动声色收回视线,也随之落下一颗黑子。
  棠梨懊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先生,我还是输了。”
  她像是脱力一般往后一倒,手臂撑在小塌上,露出几分少女的娇憨。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不错,比起之前有所进步。看来你这些时日没有懈怠。”
  棠梨瞬间又觉得身上有了力气,她直起身子,眼巴巴看着他:“真的吗?先生莫要唬我。”
  裴时清眼底含着一丝浅笑,“当真。”
  他伸出手指着棋盘说:“你且看,这几步若是这么下,便不会被我逼得丢盔弃甲……”
  似乎是为了看得更仔细,棠梨忽地往前凑了凑。
  许是天气热,她穿了一件豆绿色的抹胸,外罩天青色的褙子。
  因着她这么一动作,精致的锁骨立刻凸显了出来,而往下……是一角绣花的嫩黄色布料。
  许是系带松了。
  只是惊鸿一瞥,裴时清便挪开视线,专心于棋局。
  然而少女身上的香扑面袭来,像是晨起沾染了露水的花,藏着几分清灵,又丝丝缕缕、沁人心脾。
  裴时清稍稍坐直了身,忽然问她:“听说你与御前军器所提点家的公子自小有婚约在身?”
  棠梨还沉浸在棋局之中,猛地听他一问,竟是没反应过来,抬起头呆呆地啊了一声。
  对方端坐在棋盘背后,好整以暇看着她。
  棠梨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话题忽然就从棋局跳到了陆辰远身上。
  她心知肚明这一世他必然也是查过自己的,她只能说实话。
  于是她斟酌了片刻,开口道:“是,我爹爹早些年救过陆大人和陆老夫人,因此定下了婚约。”
  “既然如此,在外男面前更要稍加注意些。”他轻描淡写道。
  棠梨脸上先是浮现出一丝疑惑,旋即想起什么似的低下头来。
  片刻之后,她的脸从耳根开始爆红,很快整个人便像一只熟透了的桃子。
  她急急忙忙站起身来,踩到自己的裙摆,险些摔倒之际,往棋盘上一撑,稳住了身子。
  然而棋子却噼里啪啦落下地来。
  满地狼籍,棠梨却顾不得洒落一地的棋子,声如蚊蚋:“我忽然想起来爹爹还有一些事情叫我做,先生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她一个跨步,逃也似的跑了。
  窗棂外,已经谢了花的海棠树摇动着枝叶,一道小小的身影从下面急匆匆跑过,很快不见了踪迹。
  息邪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棋子,将棋子放入棋篓,有些无奈道:“姑娘家脸皮薄,公子何苦要说出来。”
  裴时清手中捻着一颗白子,轻轻敲击着棋盘边缘,沉默不语。
  不知为何,他今日的确有些心浮气躁。
  或许是因为受了伤的原因吧。
  裴时清随手将棋子扔入棋篓中:“她叫我一声先生,我也算她半个老师,管教自己的学生有何不可。”
  息邪默默闭了嘴。
  平时里可没见您这么管教其他人。
  自那日之后,棠梨好几日没在裴时清面前露过面。
  直至他伤结了痂,提出想要在扶梨县逛一逛,鹌鹑似的棠梨才终于出现在裴时清面前。
  “棠棠啊,今日书院有考校,爹爹不得空,你和秋月带着大人出去逛一逛。”
  棠溪白手中摇着一把扇子,招呼道。
  棠梨这才从棠溪白身后走了出来:“裴先生,我们走吧。”
  棠梨今日穿了一身浅蓝色的交领短衫,下着素色百迭裙,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截纤细白皙的脖颈。
  裴时清看破不说破,只是说:“那今日便要劳烦棠姑娘了。”
  倒是棠溪白注意到自家闺女今日的打扮,随口问了一句:“天气炎热,你怎么穿得那么多?”
  眼看着少女的耳尖又染上薄红,裴时清开口解围道:“听闻扶梨县有一座望淑山,前朝孝贤帝曾登过此山,我今日想过去看一看,山上风大,多穿些避免着凉。”
  棠溪白一脸不赞成:“大人伤势才好一些,怎可登山呢?”
  “谢过山长关怀,听说山上修了路,我们沿着路走一截,赏赏沿途风景便回来。”
  棠溪白便不再勉强,又交代了一番棠梨要好好看顾裴时清,摇着扇子离开了。
  棠梨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与裴时清对视,她率先走到了前头:“裴先生,跟我来吧。”
  扶梨县不大,几人乘着马车沿主街晃晃悠悠地走。
  县城里没什么好参观的,棠梨便给裴时清介绍着路边有名的食肆小吃,偶尔裴时清会让息邪下去买上一些。
  等出城的时候,马车上已经堆了一大堆吃食。
  棠梨几乎有些无处落脚,她无奈道:“先生买那么多也吃不完,若是想吃,随时差人去买就好,现在天气那么热,也放不住……”
  裴时清正剥着一枚芭蕉叶糯米团子。
  纤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撕开翠绿的芭蕉叶,露出一团晶莹剔透的糯米,上面还点缀着软糯的红豆。
  裴时清将那枚糯米团子举到棠梨面前:“吃吗。”
  棠梨的喋喋不休被打断。
  未来的首辅大人神情清冷举着一团晶莹软糯的团子,眸如点漆,静静看着她。
  棠梨的心脏忽然怦怦直跳起来。
  她别开眼,有些别扭道:“还不饿呢,先生自己吃吧。”
  裴时清顿了顿,动作优雅地送了口中。
  “之前是我不对,向棠姑娘道歉。”半晌之后,他开口道。
  他刚刚……不会是在向自己赔罪吧?
  当时其实……他也只是好言提醒,如今自己再生气,倒显得小气。
  于是棠梨看了裴时清一眼,故意问:“好吃吗?”
  裴时清从油纸袋中另取出一枚团子,仔细剥开递给她:“味道甚好。”
  两人对视片刻。
  这一回棠梨没有拒绝,她伸手接过来,一口吃掉了团子。
  分明是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这一次却尤为清甜软糯。
  作者有话说:
  小裴:暗戳戳哄老婆中
第17章 观棠
  ◎但愿明年能与裴先生同登观棠山◎
  马车行至望淑山的时候,已近正午。
  一行人在山下一家食肆用过午饭,便打算登山。
  食肆老板笑着道:“几位日子挑得真好,今儿个天气晴朗,但不算热,山里就更凉快了。”
  棠梨心想,扶梨的天气出了名的善变,现在看起来晴空万里,说不定一会就下起大雨来。
  望淑山山顶有一座寺庙,在附近几个县里还算出名,香火也旺。
  早些年上山只有一条土路,每逢下雨天便泥泞难走,后来隔壁县的一个富商出资修了一条路。
  如今棠梨等人便沿着这条路往山上走。
  正值正午,山下热得人满身是汗,但进了山之后,暑气却像是被全然隔绝在外,阴凉宜人。
  林间小道修得狭窄,仅能让两个人并肩同行。
  裴时清和棠梨一前一后走在林道上,阳光穿过高大的树木,光影斑驳落在裴时清象牙白的衣袍之上。
  棠梨跟在他身后,看着光影跳跃,忽然意识到,裴时清很喜欢着白裳。
  因着裴时清有伤在身,一行人不敢劳累,走了半柱香左右,就在路边的凉亭里整顿歇息。
  此时已经能俯视扶梨县,棠梨倚在阑干上,眯眼眺望远处。
  秋月虽是扶梨县的人,这望淑山却是第一次来。
  她问:“小姐知不知道这里为何要叫做望淑山呀?”
  “只听说是前朝某个皇帝取的名字。”棠梨想了想,偏头问裴时清:“先生可知具体来由?”
  半山腰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得他衣袍翩飞,似乎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
  “前朝孝贤帝王尚是皇子时,不得先帝喜爱,其母淑妃郁郁而终前,都没能见上对方一面。传闻他被下放到封地的时候,曾路过此山……”
  “从此山往北望,能看见前朝都城南陵,据说孝贤帝在此山悲恸大哭,两年后带兵谋反,登上帝位,故而将此山取名为望淑山。”
  原来这背后竟然有这样一个故事……
  据说当今陛下皇位来得不正,民间多有猜测乃是逼宫上位,然而宫闱秘事,众说纷纭,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
  也难怪望淑山的名字也算有来头,却甚少人知晓。
  只是……裴先生又为何会知道?
  棠梨尚来不及细细思索,忽然又听裴时清说:“说来也巧,上京也有一座类似名字的山。”
  棠梨好奇:“叫什么名字?”
  “观棠山。”
  他于风中回头:“据说此山秋日时,远眺会呈现出草木合落之色。”
  秋月开心道:“我知道!这不是我家小姐的名字吗!”
  棠梨,正是草木合落之色,亦是当初棠溪白取名字藏的一点巧思。
  棠梨笑起来:“望淑,望的是淑妃,观棠,却是赏景,裴先生为何说他们名字类似?”
  裴时清随意揽了下被风吹乱的袖袍,淡淡道:“从观棠山南望,正是滕州。”
  棠梨心口微微一跳,尚来不及捕捉那抹转瞬即逝的情绪,裴时清已经开口:“继续行进吧。”
  一行人开始往山上行进。
  然而还没走多久,忽然开始起风,头树叶哗啦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土腥味。
  抬头一看,方才还晴空万里,现在却立马变了天。
  乌云翻滚在天际,似乎马上就要下起一场倾盆大雨。
  息邪道:“这大雨怕是马上就要落下来,我怕雨具也抵挡不住,公子,我们不若回方才的凉亭避雨?”
  裴时清点头:“也没走出去多远,回去吧。”
  一行人前脚刚到凉亭,后脚瓢泼大雨便落了下来。
  秋月忙为棠梨撑开伞,挡住被风吹进来的雨滴:“怎的下得那么大!”
  棠梨说:“不必为我遮雨,把伞撑到裴先生那边去,他还有伤在身,不能受凉。”
  秋月便挪到裴时清那边去了。
  裴时清淡淡看她一眼,秋月撑伞的手哆嗦了下,她怯怯道:“小姐让我过来替大人遮雨。”
  虽说这裴大人和小姐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很和善,但是她总觉得他看上去和庙里供奉的菩萨似的,有点吓人。
  她自小怕进庙,总觉得那高高在上的菩萨一眼瞥来,似乎能把她整个人都看得透透彻彻。
  裴时清瞥了一眼棠梨那边,雨大风急,哪怕躲在凉亭之内,雨水也很快将她的裙摆沾湿了一片。
  “让你们家小姐过来。”裴时清说。
  秋月看他一眼,忙不迭地过去叫人了。
  棠梨抬头,看到裴时清站在一片朦胧雨雾中,望着自己。
  漆黑双瞳仿佛在说:你要是不过来,我便过来。
  她忽地有些好笑,于是提步朝他走过去,“我们挤在一处,雨伞更不够用了。”
  裴时清看了一眼秋月,秋月福至心灵,把伞递给他,自己退到另一边。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