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安南以南【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6:18

  他们的妹妹,又怎会愁着择婿?
  徐江松如今有了自己的状元府,已经不在这边住了。
  用过晚膳之后,便要离开。
  徐江松临行前特地将棠梨叫出来,面上多了几分严肃:“棠儿,你可知道那日在英国公府,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最近有传闻说孙小侯爷伤得严重,恐怕要好生休养一段时间。
  但更多的……她不该知道。
  于是棠梨便说:“听说孙小侯爷伤得很严重……”
  徐江松点头道:“不仅仅是严重……孙小侯爷恐怕日后都不能人道。”
  棠梨适时露出惊讶之色。
  徐江松又说:“而且下手之人,乃是华容公主。”
  徐江松好歹也是新科状元郎,有自己的消息途径并不奇怪,棠梨好奇的是,他为何要同自己说这些。
  于是她问:“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
  徐江松蹙眉道:“此事太巧了些,据说当时是华容公主服了药……”
  他似乎觉得跟她说这些不大好,咳嗽了一声,又说:“孙小侯爷急色,华容公主服了药,阴差阳错这才……”
  “华容公主清醒后怒不可遏,当场废了孙小侯爷……让他日后都不能人道。”
  “华容向来与长公主不合,如今结此大仇,我是担心……”
  他压低声音:“此事是有人故意设计。”
  棠梨心惊肉跳,但面上不显:“什么?”
  徐江松说:“那么凑巧的事儿,怎么偏偏就发生了?”
  “我也无法参透幕后之人为何这么做,不过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
  “长公主此人多疑,当时你也在现场,还有你的裴先生。”
  不知为何,棠梨在听到“你的裴先生”时心头竟是微微一颤。
  但她面上表情不变,继续听徐江松说话。
  “长公主必定会着手仔细调查此事,在我看来,在现场的人都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是来提醒你的,近几日多多注意。”
  棠梨眼角一跳。
  也难怪徐江松有状元之才,此事她自诩裴先生做得滴水不漏,徐江松却依然心细如发,抓住了那一点机缘巧合。
  不管怎么说,徐江松出言提醒乃是出于好意,于是棠梨郑重道:“我知道了,大哥,你近日也多加小心。”
  当夜入寝之后,徐江松的话反复萦绕在耳畔,总让棠梨觉得心神不宁。
  外面蛙声一片,平日里正好伴眠,今日却吵得刺耳。
  她披着衣裳起来,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桌案前,抓起一颗棋子,在手中慢慢摩挲。
  自从那日想到这棋子或许是裴时清所致,她便把棋子挪到了自己的卧房。
  棠梨也搞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什么,若觉得不妥,应该把这副棋子用木盒锁起来深深藏进仓库才是。
  又为何掩耳盗铃般将棋子藏到自己的卧房?
  棋子在手中滴溜溜的转动,慢慢被她的体温变得温热。
  棠梨心中烦躁不已,将棋子抛入棋篓中,长长叹了一口气。
  窗帘忽然被人轻轻叩响。
  棠梨一惊,下意识站起身来,一道长长的影子挪过来,被月光映照在窗棂之上。
  对方轻声说:“是我。”
  片刻之后,门被人推开。
  棠梨青丝未束,披着一件薄薄的披风,无奈地看向阿苍:“……怎么这个点了还不睡?又在我门外做什么?”
  阿苍曲腿靠在墙上,回眸看过来。
  分明几个月前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如今却忽然变得肩宽背阔,倒有几分大人的模样了。
  即使是夜里,阿苍也依然带着鎏金面具。
  浅淡的月光在面具上婉转流动,衬得他的眼眸透出一种琥珀般的光泽。
  “你这几天都睡不好。”他下了结论。
  棠梨沉默片刻。
  阿苍的房间离她并不算远,这几日她的确时常到半夜依然无法入眠,于是便起来玩弄棋子。
  有时候会自己跟自己对弈一局。
  阿苍习武,耳力比常人好过太多,夜深人静之时,能听得到自己这边的动静也不奇怪。
  于是她朝他道歉:“对不起,是我吵到你了。”
  阿苍却有些好奇:“为什么睡不着?”
  他向来对那些无法入眠的人感到奇怪,白日里那么累,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为何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他记得自己当年还在军营的时候,白日里练功都能闭着眼睛睡着,好几次都是被教头用马鞭抽醒的。
  棠梨明白不能以常人的思维去揣度阿苍,于是对他解释:“心里揣着事儿,就睡不着。”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阿苍沉默不语,似乎在酝酿下一句话。
  或许是夜晚让人放松,棠梨笑了笑:“倒是有几分羡慕你,没有心事,吃得香睡得好,人精神看着都不一样。”
  “不是的。”他忽然开口反驳她。
  棠梨有几分讶异,旋即又明白是自己妄加揣测了。
  人心不可测,又怎么能随意说旁人没有心事呢?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心忽然被两根略带冰凉的手指抵上。
  他似乎在外面呆了很久,指尖沾染的寒意让她不由打了个激灵。
  “有心事,可以这样,告诉天神。”
  少年的声音飘忽不定,像是从旷野传来的风。
  阿苍见她不动,提醒道:“说吧,天神听得到。”
  棠梨便慢慢笑了。
  她闭上眼睛,悄声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心事。
  少年的个头已经比她高了不少,他低垂眼眸,看着她的长睫扑簌簌抖动。
  檐下挂着的绛纱灯笼随风悠悠转动,光影如同流水般倾泻而下,落在她柔软的发丝上。
  像是草原的夜晚,在月光下摇曳的紫云英。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跳动。
第58章 旧事
  ◎眼角染着一点红痕◎
  刚过午时, 又开始下雨。
  这个时节的上京,总是多雨。
  雨水顺着庑殿顶稀里哗啦淌下,在半空中交织成一张雨帘。
  袅袅青烟从四足象首金刚铜熏炉上缓缓升起, 似乎都带着潮意。
  丫鬟跪在下首,替美人榻上的长公主剥着葡萄,葱白的指尖轻轻一掐,紫色的汁水迸裂, 再用精致的银签一挑,送往长公主的唇边。
  丫鬟心惊胆战, 仔细挑着个顶个好的葡萄, 生怕哪里做得不够好,触了长公主的霉头。
  要知道前几日长公主刚把贴身伺候小侯爷的那几个婢女乱棍打死,草革一裹, 便扔到了乱葬岗里。
  从小侯爷的飞桐院经过的时候, 似乎还能闻到那股缭绕不散的血腥味。
  也不难怪长公主近日肝火大动, 任谁发现自己的儿子被人毁了子孙根, 再不能人道,也会怒不可遏吧……
  虽然她是府里的丫鬟, 但在长公主的纵容之下,小侯爷作恶多端, 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折在他手里……
  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 她其实很想拍手称快。
  但是种种心思,只能压在心底。
  孙小侯爷如今……愈发暴虐了。
  前些日子送往飞桐院的丫鬟, 有几个不是伤痕累累退下来的。
  若不是她剥得一手好葡萄, 恐怕也会被长公主发落到飞桐院, 落得个半死不活的下场。
  长公主焦躁难安了好几日, 连饭都不大用得下, 更是想不起用水果了。
  如今主子终于恢复了正常,召她来剥葡萄,她心里其实也是松了一口气的。
  丫鬟垂下眼帘,动作越发恭敬。
  再度把一颗汁水饱满的葡萄送到长公主唇边的时候,她忽然摆了摆手。
  有脚步声朝这边走过来。
  丫鬟知情识趣,连忙收拾起银盘,无声无息退下。
  来人跨进了殿门,丫鬟矮着身子退到一旁避让。
  余光瞥见一抹如月华昭昭的衣袖,鼻尖则嗅到一点沾染了湿意的淡淡松香。
  她借着跨出殿门的间隙飞快抬起眼睛,悄悄一瞥。
  是个气度不凡的年轻公子。
  来人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咸不淡投了一眼过来。
  丫鬟瞬间如芒在背,大气不敢喘。
  直到那人绕过屏风消失不见,她才抓着银盘挪着脚步离开,手脚都有些发软。
  长公主依然斜斜倚在美人榻上,身子却不由得绷紧,眼眸锐利地盯着来人。
  长公主画了浓妆,厚厚的脂粉也没能掩盖住她眼角因为抬眸而出现的皱纹。
  这个女人……终究是老了。
  裴时清不合时宜地想到。
  “殿下。”裴时清不卑不亢朝她行了一礼。
  长公主终于坐直了身子,神情难测笑了笑:“裴大人或许也没想到近日会这么频繁的出入长公主府吧。”
  “桂殿兰宫,风水宝地,裴某也好受一受熏陶。”
  长公主的指甲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下:“裴大人实在是见外了,我都还没感谢你递来的消息呢。”
  裴时清注意到她平常总是护理得宜、涂着蔻丹的指甲今日却未着色。
  看来……此事对她的冲击不可谓不大。
  裴时清微微一笑:“长公主消息通达,要查明真相只是迟早的事。”
  长公主轻轻一笑:“这事他们首尾处理得干净,若不是裴大人,恐怕我还要花上许多功夫。”
  裴时清端起丫鬟刚刚奉上来的茶,轻吮一口,“郑家与公主做对,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几斤几两。”
  长公主冷哼一声,目光变得阴郁起来。
  婉妃好大的胆子,自己只不过在前次的宫宴上露了点想法,想撮合自家洺儿和她的女儿七公主……
  这毒妇竟然就敢仗着陛下对七公主的宠爱,设计自家儿子!
  好个郑令婉!好个郑家!
  不愿将七公主嫁给洺儿也就罢了,居然还害得洺儿再也无法人道!!
  裴时清注意到长公主的胸膛起伏,显然是怒火中烧,适时开口:“殿下且息怒,如今郑家虽然败露,但仗着陛下对七公主的宠爱……也不会对郑家大惩。”
  长公主的双眸里迸发出强烈的恨意。
  的确如此,洺儿和陛下再是亲人,也只不过是舅侄,能亲得过与他血浓于水的七公主么?
  更何况还有郑令婉那个狐媚子,好啊,她本以为一个皇后就已经够了,没想到后宫这些女人,个个都是不安分的!
  魏汐到底是那个杀伐果决的长公主,情绪只外泄了一瞬,便又慢慢收敛。
  她半垂着眼睫,似是惊惶无措:“那依裴大人看,本宫现在又该如何呢?”
  裴时清眸光微动,心底冷笑。
  早就想好了对策,却偏偏要问他,还真是疑心病重。
  然而他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殿下有意为小侯爷挑一个公主做正妻,如今七公主不成,为何不考虑其他公主?”
  长公主眼角微微一跳。
  她有意为洺儿挑一个公主的事情,也不算秘密,但就这么被他明目张胆说出来,她亦是有几分不喜。
  要怪只怪洺儿性格太过顽劣了些……就连陛下也不想将自己的女儿嫁给这个侄儿。
  但她想做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失败?
  郑令婉算是有胆,为了七公主竟敢拉着整个郑家与她作对,如今七公主是不成了,反倒是有另一人……
  长公主也不瞒他:“你是说华容?她自幼与我不合,又害得洺儿再不能人道……”
  裴时清道:“殿下,这不就是最好的人选?华容公主虽说乃是二嫁之身,但向来得陛下喜爱。小侯爷的伤乃是她所害,想必陛下出于愧疚,也不会回绝这门亲事。”
  “至于不合……”裴时清笑了下:“华容公主嫁过来之后,殿下便不仅是姑母,还是婆母,如来手掌下,还翻得出花样?”
  长公主眯眼看他。
  这裴大人还真是句句说在她心上啊。
  于是她便笑了,红唇张扬,笑得畅快:“知我者,裴大人也。”
  裴时清拱了拱手:“裴某不才,只是不忍见纵凶者逍遥,蒙难者郁郁。”
  这便是要出手对付郑家的意思了。
  长公主瞥他一眼,忽然有些好奇,为何这位心思深沉的裴大人忽然露出爪牙,要对付郑家?
  她飞快盘算了一圈。
  郑令婉虽然无子,但名下却挂着一个生母早逝的六皇子……
  她心头一惊,莫非裴时清……是要出手干涉大统继承?
  陛下子嗣不丰,总共只有七位皇子,六位公主。
  大皇子……也就是前皇后谢氏所出,当年因为谋逆案早早命陨黄泉。
  如今的太子魏琰,排行第二,乃是周皇后所出。
  剩下的便是淑妃沈落云所生的四皇子魏煊,生母早逝、挂在婉妃名下的六皇子魏铎,以及九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
  九皇子诗书骑射都不精,十一皇子才刚刚满八岁,十三皇也不过六岁,年纪尚幼,都不成气候……
  他难道要扶持四皇子魏煊?
  四皇子生母淑妃出自沈氏,其父乃是当朝丞相沈平澜,门第显赫,与太子母家周氏也可相抗衡。
  可是陛下偏宠周氏,为了当年的周贵妃赐死自己的发妻谢皇后,斩杀自己的长子魏琅,最后一手扶正周贵妃……
  裴时清又怎么与周家抗衡?
  于是长公主扯了扯唇角:“要与周氏为敌,裴大人未免太过张狂了些吧?”
  裴时清面上云淡风轻,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卷密册递给她:“殿下……不若先看看这个。”
  长公主一眼瞥到上面“浔州水患”几个字,心头一跳。
  殿外风雨大了些,风卷着雨,拂过回廊,发出嗡嗡之声。
  长公主的手忽然就有些抖。
  ***
  棠梨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到裴时清的府邸找他一趟。
  徐江松的提醒绝非空穴来风,饶是裴时清足智多谋,也要小心为上。
  然而不巧的是,管家告诉她,裴大人午后便去长公主府了。
  棠梨心底一惊,去长公主府了?
  她当即调头,让马车前往长公主府。
  马儿沿着青石板路急奔,棠梨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虽然明白自己也帮不上任何忙,但她一想到此事也算是因自己而起,才让裴先生卷入其中,便如鲠在喉。
  裴先生为何会忽然去了长公主府?是长公主发现了端倪么?
  她手心冒冷汗,催促着车夫更快些。
  然而临到长公主府,她忽然又意识到自己就这么冒冒失失赶过来,万一反而叫人看出什么端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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