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安南以南【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6:18

  陆微雨一怔,万万没想到哥哥会这么敏锐。
  陆辰远见她不说话,语气重了几分:“你今日不是和李家三小姐一同出门逛街去了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要怕,跟我说……”
  陆微雨见他如此紧张,连忙摇手:“没有的,哥,你别担心,就是,就是……”
  她抿抿嘴角,一跺脚,索性一股脑说:“我和李小姐今日去了万宝阁,在那里遇见一个人,对方盯着我看了好半晌,有些吓人。”
  “我当时吓得都不敢逛了,拉着李小姐就走,然而我们都上了马车,我掀起车帘一看,那人还站在阁楼上直勾勾地看着我。”
  陆辰远知道妹妹不是咋咋唬唬的性子,若只是遇到一个奇怪的人,应当不会被吓得连觉都睡不着。
  果然陆微雨接着说:“那个人……我曾经见过他的。”
  “我记得好像是前年在赵御使的筵席上,他也是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看了好久。”
  “我问了李小姐认不认识他,李小姐也不认识,但是看对方衣着打扮,应当也是哪家的贵公子……”
  陆微雨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对着自己的哥哥一字一句说了出来:“兴许两次碰见他只是巧合,但那个人的眼神怪不舒服的……”
  她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有点像我以前在街上看见的赌鬼,看见赌坊时满眼都是贪婪,又有些恨,还有别的我说不出来的意味……”
  陆辰远的脸色已经在她的描述中一分分阴沉了下去。
  妹妹年纪尚幼,自然不懂那或许是一个男人在打量女人时不怀好意的眼神。
  陆微雨反倒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连忙问:“哥哥,我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我以后再也不随便出门了……”
  “微雨,那人是不是肤白而气色虚浮,下巴靠左的位置生着一颗黑痣?”
  陆微雨一听他的描述,忙不迭点头:“是,那公子其实也算生得一副好容貌,只是看起来忒没精神,眼下都是一圈乌黑,因为肤白,他下巴上那颗黑痣我也记得清清楚楚……”
  “哥哥,这人你认识吗?”
  陆辰远忽然一阵后怕。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他们晚上刚刚提起的长公主之子,孙小侯爷,孙朝洺。
  若真如妹妹所说,恐怕这孙小侯爷早在前年筵席上就已经盯上了自己的妹妹!
  他几乎是立刻怒火中烧,然而旋即又想起对方已经被废了子孙根,不能人道。
  加之不久之后就要迎娶华容公主,应当是没什么机会再兴风作浪了。
  于是他安慰陆微雨:“无碍,那人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最近被人打成了残废。”
  “残废?”
  陆辰远嗯了一声:“微雨别害怕,他家里已经为他娶了一只母老虎,约莫只是因为心情不快才盯着你看。”
  陆微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哥,没想到你也会在背后编排人家。”
  陆辰远见她终于没那么害怕了,再次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好了,快去睡觉吧。”
  陆微雨终于放下心来,交代他早些休息,合上了房门。
  院子中花木扶疏,枝影横斜。
  陆辰远抓住柱子的手一点点蜷了起来。
  孙朝洺,长公主,华容公主……
  不知为何,他忽然间联想起了棠梨。
  前段时间长公主召见了她,因为声名鹊起的画。
  而棠梨的画是如何在上京流传开的?是因为徐江松的那把扇子,那把……一直带在身边的扇子。
  脑海中蛛丝马迹缠成一团,陆辰远隐约觉得自己快要抓住什么。
  孙朝洺遇刺的那场筵席……棠梨也是在的。
  他猛地抬头,眸子里倏然亮起来。
  ***
  昨日画的海棠图落了一大团颜料在上面,棠梨倒也没舍得把画扔掉,而是在上面描描改改,最后画了一只蹲在海棠树上的彩尾鸟。
  在宣纸上落下最后一笔之时,秋月和管家从外面进来了。
  两人合抱一个竹筐,哼哧哼哧搬得用力。
  棠梨忙放下笔,过去帮他们:“在搬什么呢?”
  几人合力将篮子放下,棠梨探头一看,才发现是一罐罐塞了草纸的竹筒,里面是个个滚圆,色泽鲜红的荔枝,枝叶上面似乎还沾着鲜活的露珠。
  管家笑道:“裴大人给姑娘送了一筐挂绿,快马加鞭捎来的,正新鲜着呢,姑娘快尝尝。”
  秋月率先嘴馋:“这荔枝一看就好吃!”
  棠梨笑起来:“把大家叫过来分一分吧。”
  她也净了手,取出一颗轻轻剥开。
  荔枝皮薄,指甲轻轻一掐便汁水四溢,嫩白的果肉争先恐后往外冒,幽香瞬间炸开。
  天气已经开始热了起来,这荔枝甜津津的,还带着丝丝凉意,食之口舌生津。
  主仆两人很快便将一只竹筒的荔枝吃完了。
  秋月觉得这竹筒扔了可惜,拿起来抱在怀中,琢磨着拿它做点什么。
  她忽然惊呼一声:“小姐,这竹筒上刻了字!”
  她忙将竹筒递过来给她看。
  竹筒上刻着一个“霞”字。
  棠梨放下竹筒,“把其他竹筒也找来看一下。”
  很快两人就把十个竹筒都看了个遍,发现上面写着的是一句诗:“晚夺红霞色,晴欺瘴日威。”
  秋月好奇极了:“裴大人为什么要在竹筒上刻诗呀?这诗是什么意思?”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家小姐的耳尖像是被荔枝染了色一般,透着灼红。
  棠梨硬着嘴道:“这诗是咏荔枝的,或许是卖荔枝的为了附庸风雅。”
  秋月懵懂地哦了一声,又问她:“那小姐,我还能用这些竹筒嘛?”
  棠梨感觉自己的面皮都要烧起来了,随口道:“随你。”
  秋月便欢欢喜喜抱着竹筒离开了。
  棠梨看着桌上那几颗圆滚滚的荔枝,鼓起脸来往其中一个上面轻轻一戳。
  荔枝便骨碌碌滚动了起来,正好落到画上那只彩尾鸟旁边。
  倒像是彩尾鸟哘了一颗果子。
  棠梨叹了口气,从旁边的书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书签。
  那书签是一朵干枯的花做成的,花瓣被压得薄薄,上面的筋络如同细密蛛丝。
  上一次送这枚书签过来,说的是“北国无所有,聊赠一枝春。”
  这一次……
  棠梨唇齿微动,念出诗的下一句:“南荒何所恋,为尔即忘归。”
  书签薄薄,在微风里颤动。
  心底某个地方,似乎如同琴弦被扫过,发出阵阵嗡鸣。
  作者有话说:
  “北国无所有,聊赠一枝春。”《赠范晔》陆凯
  “南荒何所恋,为尔即忘归。”《荔枝》 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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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风雨
  ◎满城风雨◎
  自那日裴时清跟自己袒露心迹之后, 棠梨便再也没见过他人。
  只是对方隔几日便送来一些东西,或是时令蔬果,或是上好的笔墨, 或是什么新鲜的玩意。
  久了都不用通报,秋月一见到跑腿的小厮便笑得见眼不见牙:“裴大人又送什么好东西来了?”
  青骊只觉得住着人家的宅子,还拿了那么多好东西,怪不好意思的, 明里暗里跟棠梨说过几次,叫她跟裴大人说一声, 不必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棠梨只能苦笑, 裴时清往这边东西送个不停,但人却不搭理她。
  她写过信给他,对方只回了轻飘飘几个字:“不喜可扔。”
  棠梨当时气得脸都绿了。
  她全然没想到, 光风霁月的裴大人居然还有这么小性子的一面。
  他送来的东西,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是不敢扔的。
  况且他的确是把握着尺度的, 这些东西贵在心意, 倒也都不是什么特别贵重之物。
  话虽这么说,但棠梨还是决定要给他回点礼。
  毕竟拿人手短, 吃人嘴软。
  不过想到自己的银子马上就够买下这座宅院了,棠梨心里又畅快不少。
  到时候她按照市价多给他一成银子, 就当租金了。
  这么想着, 心情舒畅的棠梨带着阿苍和秋月出了门。
  阿苍个子窜高了不少,棠梨这趟出门来不仅是要去给裴时清挑一件合适的礼物, 也打算带阿苍去做几身衣裳。
  两人直奔万宝阁。
  万宝阁是上京数一数二大的商楼, 珠宝首饰, 上好的布匹应有尽有。
  今日天气好, 出门逛街的人不少, 万宝阁熙熙攘攘,热闹得紧。
  不少勋贵人家的小姐少爷左呼右拥,身后跟了一串人。
  棠梨这边就几个人,又没有在万宝阁记过帐,算是生面孔的散客。
  绕是如此,伙计也客客气气招呼着几人进了门。
  倒是棠梨体贴,说:“我们自个看看,你去忙吧。”
  伙计的确忙得脚底翻天,听棠梨这么说,感激道:“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今儿个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带着朋友来逛,的确是有些忙。”
  棠梨注意到不远处那个身着宝蓝色缎面直裰的少年,点点头。
  少年被一大群同龄人围着,正在看弹弓。
  柜子上铺了十几个各式各样的弹弓,任凭他挑选。
  旁边的少年们叽叽喳喳,这个说这款弹力大,打鸟定然一打一个准,那个说弹弓上镶的宝石好看,更配得上他的气度。
  棠梨收回视线,淡淡一笑。
  五花马,千金裘,勋贵之家的公子们,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秋月却在旁边嘟囔:“都多大年纪了,还在玩弹弓。”
  棠梨一愣。
  旋即想起裴时清十七岁三元及第,如今也不过弱冠的年纪。
  只是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见过对方少年意气的模样。
  棠梨心底泛起一丝淡淡的疼,也不知道裴时清……都经历过些什么,才会养成如此八风不动,沉稳有余的性子。
  当初在滕州被掳走,棠梨似乎窥见了隐秘一角,但到底也只是浮光掠影,更深的东西,她却是没能触及。
  这么想着,棠梨的心情瞬间变得沉重了起来。
  她似乎又看到了前一世那个只会怯怯朝着裴时清笑的自己。
  不纯是讨好,而是明白这个人比她想象得复杂太多,所以骨子里对他有些怯。
  这一世,她自诩比前一世了解他,却真的如此么?
  棠梨的情绪低落下来,但还是仔细挑了一块羊脂玉,打算设计个花样子,找匠人雕琢一块玉佩送给他。
  阿苍看出棠梨兴致缺缺,飞快挑了几批布料就说可以了。
  棠梨看了他怀中抱着的布料一眼,又拿了两匹上好的墨蓝色蜀锦:“你穿这个颜色肯定好看。”
  棠梨转头又继续挑起其他布匹。
  秋月也在一旁帮腔:“阿苍穿这个颜色肯定像极了世家的小公子!”
  两人一唱一和,倒叫阿苍耳尖发红。
  他从背后扯了扯正在挑布料的棠梨,轻声说:“够了。”
  棠梨笑盈盈回过头:“你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得多做几套衣裳。”
  阿苍盯着自己的脚尖:“……我已经够高了。”
  棠梨笑起来:“还得长!”
  前一世她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可是比现在还高了足足一个头呢。
  阿苍看着棠梨忙碌的背影,嘴唇微动,最后轻轻说了一句:“花了好多钱。”
  棠梨听到这话,扭过头瞪着他:“给我弟弟花钱怎么了?赚钱不就是拿来花的嘛。”
  鎏金面具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垂,露出一点失落的情绪。
  几人很快便挑好了东西,大包小包抱着往楼下走。
  然而才到二楼拐角的位置,忽有一队杂乱沉重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
  阿苍侧耳倾听片刻,连忙拉着棠梨和秋月往楼上躲!
  他拽得急,棠梨险些摔了一跤,又被秋月挤了下,一个踉跄撞到少年的肩膀上。
  对方的肩膀硬邦邦的,一下子把棠梨撞得泪眼婆娑。
  阿苍在唇边竖起一根手指。
  棠梨忍着痛,和秋月瑟缩在他身后。
  很快一队身着甲胄的将士踏着楼梯往上冲,手中红缨枪泛出森冷光泽。
  不少人来不及闪避,被撞得七荤八素。
  棠梨看着那队人,一瞬间白了脸。
  秋月悄悄问:“好大的阵仗,是要来抓人的吗?”
  阿苍察觉到身侧的少女在轻轻颤抖,他低声说:“不用怕,不是冲我们来的。”
  棠梨冲他勉强露出一个笑。
  她只是想起了前一世成亲之日,忽然间也是这么一队人闯入陆府,将宾客团团包围的场景。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没事的,这一世陆家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不会再有那样的结局。
  阿苍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迹往前挪了下,将人彻底挡在自己身后。
  楼上很快传来惨叫声:“我乃堂堂兵部尚书的公子!你们谁敢动我!”
  有人阴冷笑道:“对不住了,奉命前来,抓的就是你!”
  随即有人高喊:“兵部尚书钱裕骅曾与前太子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又贪墨数百万,数罪并罚,已被陛下发落死牢!钱家株连九族,违者,斩!”
  “你们放屁!!我爹怎么会谋反!你们放开我——”
  “我乃堂堂兵部尚书之子!你们放开我!!”
  此前围在他身边的公子们纷纷树倒猢狲散,躲在暗处不敢出声。
  方才还被众星捧月的贵公子在挣扎中发冠歪斜,披头撒发,如同彘豚般被人拖了下来,□□下的骚臭了蜿蜒一路。
  铁甲摩擦声中,来人渐渐远去,楼下一片安静。
  惊慌失措的众人才纷纷走了出来,有人后怕极了,要立刻回家禀报这桩大事,有人唉声叹气:“最近朝廷动作频频,实在是令人不安啊。”
  另一人讥讽笑道:“莫不又是与那位裴大人有关?”
  “慎言……”
  在一片议论声中,棠梨听到不少人提到裴时清的名字。
  她抱着布匹,心一点点沉下去。
  兵部尚书的倒台像是一个信号,世家勋贵们接连出事,很快上京便人人自危起来。
  与之相伴的,是一个反复被提及的名字,裴时清。
  当年惊艳朝野的三元及第状元郎,以最快的方式成长为皇帝手中的一把利刀,斩金截玉,削铁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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