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安南以南【完结】
时间:2023-11-29 14:36:18

  阿苍脚步慢了一拍,旋即少年嗓子里溢出一声淡淡的“嗯”。
  两人行进了不久,前面出现两条岔道,伊尔带着阿苍往右拐,又走了几步路,眼前豁然开朗。
  一排修葺华美的房屋并肩伫立,外面分明是一片冰天雪地,这儿却溪水淙淙,杂花生树。
  伊尔带着阿苍走到其中一间房前,轻扣两声房门。
  屋子里并没有人回应。
  于是伊尔又开口闻:“寒阙,是我,阁主让我来看一看。”
  依然悄无声息。
  伊尔面色微变,一抬腿踹开了房门!
  香炉里甚至还燃着缥缈的熏香,只是屋子里……却一片空荡荡。
  阿苍一把抓住伊尔:“她人呢!”
  ***
  与此同时,一匹雪白的骏马被人高高勒起,马儿嘶鸣,惊落檐下积雪。
  薛放披着厚厚大氅看着来人,面无表情道:“你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
  裴时清发上染了白,就连睫毛都被覆上浅浅一层霜色,一张脸更是苍白如雪。
  只那双黢黑眼眸如同黑曜石,幽深不见底,静静看着薛放。
  他一路换马,疾驰而来,此刻反倒不急了。
  “风大雪急,却累得师兄在此处候着我。”
  薛放懒洋洋一笑:“老师之命,不敢不尊。师弟,随我来吧。”
  裴时清下了马,慢悠悠拂落衣上积雪。
  薛放这才发现,他的手掌已然被缰绳磨得鲜血淋漓。
  薛放眼神一变:“你——”
  裴时清却淡笑道:“老师不是在等着我么,师兄还是快些带我去见老师吧。”
  薛放喉结微滚,最后将千言万语咽下,化作一句:“你先跟我来处理下伤口。”
  裴时清却站在原地不动。
  薛放看他一眼,没好气地说:“跟我来!她现在没事!你向来顾及仪态,难道当真要这副样子出现在他面前?这是要明摆着告诉他,那姑娘就是你的软肋,你的死穴么?”
  薛放的语气中又带了几分警告之意:“谢渊,别犯蠢。”
  裴时清这才微微一笑:“有劳师兄了。”
  看来当日送去的东西,到底是有用的。
  室内烧着银炭,温暖如春。
  有人为裴时清奉上干净衣袍。
  薛放瞥了一眼正在处理伤口的裴时清:“知道你喜洁,衣服都是崭新的。”
  裴时清眼睫低垂,笑道:“劳师兄记挂。”
  薛放叹了一口气:“谢渊啊谢渊,我是说你聪明呢还是说你蠢,既然想得到要把她保护起来,防止别人挟持她威胁你……”
  “如今又怎会冒冒失失就跑过来呢?你应当明白,被老师抓来那一刻,她就该成为弃子了。”
  裴时清没有抬头,而是看着大夫用白纱将自己的手掌一圈圈缠起来。
  片刻之后,他淡淡道:“抽去骨头尚能活……那剜去心脏呢。”
  薛放眼神大变,他像是不敢置信般看着他:“你疯了!”
  大夫包扎好伤口,弯腰退下。
  裴时清道谢之后,慢悠悠起身:“走吧,带我去见老师。”
  薛放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若是还想让她有命活,就不要在老师面前表现出你方才的意思!”
  “现在他或许要留她威胁你,但等你事成之后……他必然会将所有会扰乱你心神之人杀干净!”
  裴时清黢黑眼瞳凝望着他:“师兄,你以为我什么也不表示,他就会放过棠梨么?”
  薛放脸色一白。
  裴时清却问他:“若是你发现手中野马快要脱缰,你会怎么做?”
  薛放沉吟片刻:“……自然是勒住手中缰绳。”
  裴时清淡淡一笑:“野马前方乃是悬崖万丈,若无缰绳,野马必死。”
  “他若是想保马,就不能弃了那条缰绳。”
  薛放细细咀嚼他的话,片刻之后缓缓摇头:“谢渊,你当真是……疯了。”
  裴时清却扭头看向茫茫雪野:“走吧。”
第85章 草原
  ◎身陷囹圄◎
  屋内, 徐怀忠正温酒以待。
  小厮推开房门,裴时清快步走进来,朝他行了一礼:“见过老师。”
  徐怀忠缓缓放下手中酒盏, 叹道:“渊儿一路从上京赶过来,想必十分辛苦吧,倒是老头子我任性了。”
  裴时清接过酒盏,替他斟满一杯酒:“老师说笑了, 老师既然想见我,渊儿又岂敢不应。”
  徐怀忠接过酒来喝了一口:“渊儿, 莫怪老师狠心。”
  他意味深长看他一眼:“你是要做大事之人, 不可让旁人干扰心智。”
  裴时清点头:“老师教训得是。”
  徐怀忠又说:“况且那女子对你生了怨恨,你若继续留她在身边,难免坏事。”
  裴时清眸中划过一丝异色, 但面上不显:“学生明白, 只是不知她如今在何方?一别数日……”
  徐怀忠哈哈大笑起来:“渊儿啊渊儿, 你也有一日会为一个女子魂牵梦绕……”
  他眼眸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可惜了你这心上人, 被你毁了一桩上好的亲事,又被你暗中囚禁, 与家人分离……”
  “将来事成,你可得好好补偿人家!”
  裴时清不动声色看着他, 心中却慢慢证实了方才的猜测。
  定是棠梨对他说了些什么, 才会让徐怀忠误以为两人之间乃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甚至棠梨对他心怀怨怼。
  裴时清转瞬便想通了。
  她是要徐怀忠误会他们之间关系并没有想象中亲密, 这样一来……她便不足以成为威胁自己的把柄。
  冰寒覆盖的双眸深处渐渐有一丝温柔溢开。
  若是他当真没有在收到信后赶到这里, 恐怕倒正正坐实她的说法。
  倒是有几分聪明, 竟连徐怀忠都唬住了。
  只是哪怕这计划也算可行, 他又怎么会放任她一人在这里呢。
  裴时清点头笑道:“是,学生谨遵老师教诲。”
  徐怀忠摆摆手:“罢了,你先去见她吧,我们晚上再长聊。”
  裴时清行礼告退。
  薛放候在外面,见他那么快就出来了,有几分讶异:“怎么那么快?”
  裴时清擦过他的肩膀,脚下步伐生风:“自然是赶着去见人。”
  薛放跟在他身后,一路追赶:“你认识路吗!跑那么快!”
  片刻之后,两人到了一处小院前。
  薛放吩咐人打开院门:“虽说这姑娘被掳来做了人质,但老师是以贵客身份相待,倒也不算委屈她。”
  有侍女垂首将门打开,裴时清抬眸看去。
  隔着一个小院,屋子里窗棂半开,一个身披狐裘的少女正围炉煮茶,白雾袅袅,将她的眉眼晕得模糊。
  少女闻声抬眼,在看见裴时清那一刻,她猛地站起身:“裴先生!”
  裴时清立在残雪之中,片刻之后,他笑着唤她:“棠棠。”
  棠梨没有继续动作,她站在半开的窗后,眉梢笼着淡淡的惆怅,眼眸中泪光闪动。
  裴时清叹了一口气,走上前,然而棠梨却往后退了一步,脸庞隐到一片暗色中,含怨道:“你为什么要来。”
  裴时清只能隔着一段距离,与她遥相对望。
  空气凝滞了一瞬,薛放咳嗽了一声:“我先出去等你。”
  棠梨忽然声音尖利:“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薛放一愣,眼神颇为复杂看向裴时清。
  裴时清丝毫没有愠怒,只微笑道:“好。”
  “好好照顾自己,我会让你家里人给你写信。”他又说。
  棠梨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嘭一声关上了窗棂。
  裴时清凝望着被合上的窗棂,片刻之后,才对薛放说:“走吧。”
  薛放跟在裴时清身后,一脸不理解:“你这是哪得罪人家了?给你这么摆脸色?”
  裴时清淡淡道:“是我不对在先,她生气也很正常。”
  薛放见他不愿细说,叹了口气。
  裴时清忽然又说:“让她留在此处也好,上京那边……我的确分身乏术。”
  薛放眸光微动:“你这是在给他留把柄。”
  裴时清看他一眼。
  薛放立刻哽了一下,他停顿片刻,硬邦邦说:“随便你。”
  他大步越过他,将地上积雪踩得咯吱作响。
  于是便也没有看到,在他身后,裴时清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眸中一片冰寒。
  ***
  风雪呼号。
  帐中灯火摇曳,羊毛毡上躺着的那人动了动睫毛,缓缓苏醒。
  一个皮肤黝黑的中年女子端着羊奶掀开帐子,看到那姑娘醒了,又惊又喜疾步走过去,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棠梨惊愕地看着她,片刻之后,试探着开口:“我听不懂你的话。”
  中年女人一喜,旋即又说了一大堆,将羊奶塞给她,然后起身匆匆出了帐子。
  棠梨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下来。
  她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看样子……她现在是在某个草原的部落里?
  棠梨不知道歃血阁阁主为何会把她送到这里来,好在棠梨敏锐察觉到,方才那女人对自己没有杀意。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打算先观察一下情况。
  不一会儿,中年女人领进来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狼毛皮袄,皮肤黝黑,五官硬朗俊美,见到棠梨的时候,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见棠梨面露警惕,对方笑着对她说:“姑娘别怕。”
  他会说汉话!
  棠梨有些惊喜,她直起身,问他:“这位公子,我是大庆朝的人,投奔亲的路上被盗贼掳走,流落到这里,公子若能送我回滕州,我愿以千金馈赠。”
  男人耐心听她说了一大堆,最后脸上露出些怜悯之色:“姑娘……送你来那人说,你家中起火,你家里人都已经被烧死了。”
  棠梨脑子嗡地一声,旋即又很快反应过来,这恐怕是歃血阁编出来的瞎话。
  然而棠梨故意让身子晃了晃,随即尖叫:“我要回去看他们!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男人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他的手掌如同一座大山,压得棠梨无法动弹。
  他耐心说:“你的家人已死,嫁给我之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棠梨不敢置信说:“他们将我卖给了你?”
  男人对她粲然一笑:“我花了百两白银呢!”
  棠梨险些一口血呕出来。
  徐怀忠是疯了么!
  男人见她神情恍惚,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而力度之大,棠梨如同被熊掌拍了一下,痛得眉头都轻轻蹙起。
  “你好好养身子,等娜米的丧事举行之后……我就可以娶你了。”
  棠梨顿时毛骨悚然,谁的丧事?
  似乎勾起了不快的回忆,男人不愿再多说,他的手掌在棠梨肩上一压,将她塞到被子里:“你休息。”
  他指着旁边的女人,“乌日娜会照顾你,另外我已经在族中找会汉话的婢女了,等找到之后,我将她送给你。”
  男人再度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开。
  那个被叫做乌日娜的中年女子连忙围过来,叽里咕噜说着什么。
  棠梨听不懂她说话,一时之间也问不出什么,和她耗下去没有意义,于是棠梨一把用被子捂住脸:“我要睡了。”
  乌日娜见她蒙上被子,倒也不再打扰她。
  棠梨却丝毫没有睡意。
  直到对方吹了灯离开,周遭一片安静,棠梨才小心翼翼起身,将周围探查了一遍。
  然而她刚刚掀开营帐的帘子,便有雪亮的刀锋对准她。
  棠梨手心冒汗,只能继续回到营帐中。
  一片漆黑中,棠梨将自己蜷成一团。
  她被歃血阁抓走,不知道裴先生会不会得知消息……
  只是如今朝廷中必然已生了乱,裴先生定然忙得不可开交。
  自己眼下身陷囹圄,唯有保存精力,再寻找机会伺机逃跑……
  男人办事效率极高,第二日就送了一个怯生生的女子过来。
  那女子讨好地依偎在棠梨身边,告诉她自己叫做其其格,翻译为汉人的语言,就是花朵的意思。
  而那个男人的名字,叫做呼和巴日,是老虎的意思。
  而从其其格口中,棠梨也陆陆续续弄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她在一个名为扎拉特的部族,呼和巴日乃是这个部族中最年轻的勇士,也是老族长的亲侄子。
  老族长的孩子们纷纷夭折,自己又在一场大战中受了伤,无法再繁育子嗣,因此这呼和巴日将来极有可能继承族长之位。
  只是这位勇士像是中了诅咒一般,他从十五岁开始娶亲,至今已经娶过十一位女子,皆因各种原因暴毙身亡。
  最近的这一位,便是他口中的娜米,这个女子死于难产。
  后来呼和巴日不知从哪听说,只要娶一个汉人女子,便可以破解他身上的诅咒。
  而棠梨,便是那个被挑选上的汉人女子。
  其其格开心地对棠梨说:“等呼和巴日继承族长之位,您就是族长夫人啦!”
  棠梨笑得勉强,问她娜米什么时候下葬。
  其其格偷笑起来:“您别急,娜米明日下葬,您和呼和巴日的婚礼,就定在三日后!”
  三天。
  棠梨心中一凛,时间太紧张了。
  然而她面上不显,反而拉着其其格说:“我也想通了,既然我家里人都死光了,不如就跟着呼和巴日好好过日子。”
  “只是其其格,我第一次来草原,你能在我成婚之前,带我出去逛一逛吗?”
  其其立刻格摇头:“呼和巴日吩咐过了,不能带您出去逛。”
  棠梨知道她看上去虽然单纯,却并不傻。
  于是哀求道:“那我可以在周围逛一逛嘛?总不能成婚之前我就一直呆在营帐中吧?都不知道自己将来要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
  其其格脸上显出犹豫之色。
  棠梨立刻趁热打铁:“其其格,我不会乱跑的,我只跟着你在这周围转一转,你也知道,我家里人都死光了,我回去能投奔谁?倒不如留在这里,将来还能做族长夫人。”
  其其格终于被说动,她对上棠梨可怜巴巴的眼神,到底是有些心软:“那……好吧。”
第86章 疑阵
  ◎原来裴大人,竟是一个痴情种◎
  其其格是个极为固执的人, 说带棠梨在周围转一转,便只带她在周围转了一圈。
  棠梨还没来得及观察出一条能逃跑的路线,便被她抓住胳膊拉回了帐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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