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一段时间,洛书蜡黄的肤色逐渐褪去,皮肤变得白皙而有光泽,加上成长过程中无可避免的婴儿肥,整个人像一只小汤团,不……像一只被盛在墨色瓷碟里的雪媚娘,虽然可爱却让人不敢轻忽。
………舒颜曾经思考过要是不小心把boss养废了该怎么办,但现在看来这种金鳞本非池中物的boss气场果然是天生的。
不过这几天她有些烦恼,自从发现自己来到了书本的世界,她就尽量详细的把内容默写下来。在书里,洛殊对女主一往情深,由爱生恨,除了那些悲伤的往事,对女主的求而不得是他黑化的最后一根稻草。
按照剧情发展,女主就是在这时进入宗门,为自己的玛丽苏之路打下基础,前几天下山时,舒颜遇到了几个御剑的道长,正在挑选根骨极佳的弟子顺带发一波招生信息。
书里的反派多喜欢女主啊,一掷千金不说,甚至愿意为了她参加仙界公审,做个好人…可惜情路坎坷,神女无心。
想起他惨痛的恋爱史,舒颜动了动心思。要是这次他的妹子一同进入师门。正式成为师兄妹,捷足先登,也是一件好事。
“洛殊,过来一下。”听到舒颜的声音,洛殊放下手中的毛笔,恭敬的走到跟前。
“洛殊听说了吗?最近青屿山凌云派正在招收新弟子,你可有什么想法?”
即便再早熟,一个几岁的孩子,依然不能完全掩饰自己的情感。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无措,渐渐低下头。
“师父是不想要徒儿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凌云派是大派,教给你的东西比我好过百倍,譬如剑术,再比如仙法,许多修仙之人,不仅能保持容颜不变,还能长生不老。再说你前几日不还读到圣人无常师?一个人可以有许多老师。”
洛殊跪着俯下身子深深一拜:“老师可以有许多,但师父洛殊只有一个。”他猛地站起来向外跑去,漂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洛殊………”
舒颜追过去,却见洛殊一把关上了房门,自己就那样被拦在了门外。
唉!洛殊生气了,一向乖巧可爱的徒儿生气了……舒颜长吁一口气,趴在桌上,这几天他都是恭恭敬敬的样子,除了上课其他时候都躲得远远的,话也不说,从软糯团子变成了带霜的糯米雪糍……
早知道他这么不情愿我何必多此一举QAQ……真是悔不当初………舒颜自己也反省了一通,假如自己长期漂泊,好不容易找到容身之所,习惯以后却又被问“要不你再换个地方住?”
不是在赶人家走吗,对不起,师父父错了QAQ。
今天又是和徒弟弟冷战的一天……舒颜吹灭了烛火,只想明天一定要把徒弟哄开心了!
半梦半醒间,舒颜只觉得自己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禁有些头大,这又是什么地方??
漫无目的地向前,这里比槐溪镇热闹许多,许多行人穿着锦衣绸缎,戴着帷帽的贵女环佩玲琅,昂贵的红木马车从身边经过,带起一阵香风。
原来古人的城市竟这样繁华!见惯了现代都市的舒颜为这种迷人的风情折服,她顺着人群一直向前,走着走着眼前景色变化,周围多了许多花架、灯笼还有衣袖带香的风流少年和妖娆的艳丽女子。
这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风流之地?从来只在电视或小说里看到这种地方,舒颜精神一振,好奇地向四周打量。此处女子娇娆,妩媚多情,整条街上都晕染着馥郁的胭脂香,不过这条街上不是完整的‘红灯区’,街两边还有许多食摊,卖些油炸果子或时令水果,舒颜看着一个布衣小仆给了老板二两银子,置办了一桌果子并两壶清酒,几个下人从店里端着案几就往街上去了。
啧啧...突然想起了四大奇书《金X梅》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里的商业非常发达啊,舒颜在路边要了一壶茶,买茶送花生瓜子还能免费听书,嗑了一堆瓜子一口气塞进嘴里,她拍拍手,喝完最后半盏茶,决定再往别处看看。
走过拐角,这里的风情又与之前有所差异,桃粉色的纱帐被拆了下来,换成青色和红色,微微飘荡。门口拉客的人也...有男有女,上面招牌上也只简单写了‘青馆’二字。
...南风馆?是了,或许是出于猎奇的心理,或许是让男子雌伏于身下会更有成就感,男风在许多地方也是一种潮流。不过...她悄悄把目光投向青馆大门,里面的男子穿红着绿,体态妖娆,一举一动比女子还要撩拨,为什么都喜欢弄成这个调调?就不能考虑考虑温柔乐天腹黑冰山健气天然这些属性吗?!
舒颜是一个颜狗,但她只是喜欢美好的东西,看见美少年她会喜爱、欣赏,却也只限于此,不会有别的什么。所以对于小倌馆,她虽然好奇,却没想过上门光临。
她走过青馆,突然感觉有视线凝在自己身上,清清凉凉的,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虽然在看你,却也只把你当做一个无关的物件,只是在打量,而没有什么情感,却又不会让人感到厌恶。
舒颜抬头,抓住视线的来源,只看到青馆楼上略过一个红色背影,旖旎轻薄的红纱被穿出了几分庄重端肃之感,他身形单薄,只穿着薄薄的纱衣便让人已觉不堪重负。舒颜看着空荡荡的阁楼,如坠冰窖,她明明没有半点缘由,心里却莫名笃定那个人就是洛殊!
她脚步慌乱地踏进青馆,娇娆的小倌挥着手里的绣帕,脸上扑着密密的粉,还用炭笔描出细长的眉。看到他娇俏的脸,娇嫩的红唇一开一合,舒颜突然感觉一切都真实起来,自己只一瞬间就从过客变成了局中人。
没有在意小倌说些什么,她取下银袋塞给那人,径直往楼上去。按着刚刚看到的方向,舒颜一间一间推开房门,这样的举动打扰了其他客人,迎客小倌连忙上前:“这位客人,您到底要找哪位公子,我们也好给您安排啊。”
舒颜不作应答,她每推开一扇门既希望能见到洛殊,又害怕,万一...那里面不止洛殊该怎么办...
“哗——”这里不是什么讲究的风雅之所,内里的装饰不必太好,能引起兴致,满足那点需要就够了。
推开第五扇大门,里面只有一张大床,一副桌椅,深深浅浅的床帐下,洛殊披散着长发,衣领宽松,露出雪白的肩头和纤细的锁骨,他倚在床头,手上还拿着一支铜柄烟管,看见这个闯进来的客人,他神色麻木,低敛着眸子敲了敲烟头,声音慵懒华丽又带着些灰败的死寂:“...是客人?”
“原来客人找的是红绡,您早说不就是了~”舒颜听见房门合上的声音,脚下像生了根,定定站在门口。
“......洛殊?”
洛殊吐了吐气,赤着脚走到舒颜面前,他的皮肤带着一种脆弱的苍白,透过薄薄的肌理还能看到青色的血管,他轻轻把手放到舒颜肩膀上,身上带着烟草的味道,他歪了歪头,纤瘦的身躯把她完全罩住:“......洛殊?你的情人?没关系,你付了钱,什么都无所谓~”
“你喜欢什么样的,是要直接来还是...有什么别的玩法?”洛殊低笑两声,在她耳边轻轻吐息,素净的手指滑到她的腰带上,熟练地一拉,漂亮的结就松松地挂在腰上。
!!!舒颜被吓出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她直直坐在床上,心里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难过。这是洛殊的未来???还是原来的洛殊该有的未来???
她倒了杯凉茶,一口灌下去犹觉不足,索性推开房门,吹吹凉风冷静一二。
吹完夜风,舒颜准备继续回房睡觉,眼睛一瞥却差点被吓出尖叫,对面屋檐下直愣愣立着个人影,就像一座雕像,半点不动,仔细一看,那不是小洛殊吗?
她快步走到洛殊门前,发现他只穿了件里衣,身上也一片冰凉,好像受了什么惊吓。
“洛殊?”她小声轻唤,只见洛殊眼里似乎有什么碎开,整个人冲过来把她直直抱住,脸上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洛殊,怎么了?”她伸手抚上洛殊的脸,想看看他的状态,他却摇了摇头,手上抱得更紧。
难道也做噩梦了?
舒颜就这样和洛殊挨在一起,把他带回房间。她离开不久,床上还带着温度,舒颜什么都不问,只和他一同躺在床上,盖好被子,手掌隔着被子在他背上轻轻抚过。
“乖~梦都是假的,不怕了,有师父在呢。”
“师父会不会不要洛殊了。”
看来那件事真把他伤到了...舒颜放柔了声音,乖乖认错。
“洛殊这么好,师父怎么会不要你呢,前几天是师父错了,洛殊原谅师父吧。”
洛殊从怀里抬起头,眼睛红红的,摇了摇头:“不,师父才没有错。”
................舒颜看着他认真的小脸,心绪复杂。
第五章
第二天醒来,舒颜本来记得要好好问问洛殊究竟梦到了什么能把自己吓成这样,结果等她洗漱完回到屋子,话还没开口,洛殊一脸纯善地拿着一个竹筒,面上十分不解:“师父,这是什么?”
..............私藏的辣油被发现了怎么破,我现在说那是药他会信吗?
额...emmmm,这...
于是这么一打岔,最后关于梦的事也不了了之。
那天以后,洛殊就变得比以前更粘人了,他晚上抱着被子站在门口,可怜兮兮地看着舒颜,一句话也不说。这样睡了几天弄得舒颜都不由得开始怀疑洛殊是不是把她当娘亲了--。
这样的情况很危险啊!以后不会恋母吧......
养小孩好难,日常丧ORZ。
一晃五年过去,洛殊按往常的时间推门走进书房,舒颜手持毛笔在核算这月的支出,看到徒儿进来,她微微一笑,从抽屉里拿出薄薄的一叠黄麻纸,摸摸他的头:“那就麻烦小殊了。”
少年放下手里的小盘,熟练地把纸张包好,朝舒颜点头:“师父放心,我一定速去速回...这是婆婆给我做的栗子糕,师父累了一上午,也来尝尝吧。”
(⊙o⊙)…舒颜默默鼓了鼓脸,婆婆对洛殊就像亲孙子一样,反观自己,好感条就像死了一样,宝宝心里苦,只有乖徒儿能给我一点人世的安慰。
舒颜捏了捏肩膀,就着茶水咬了一口甜糕。
洛殊轻车熟路地沿山路走下,穿过大街来到平康书坊,书商陆老板正拿着算盘拨打,看见铺子里的光一暗,抬头看到洛殊,从柜台走出,手上拿着一串钱。
“原来是洛殊过来了,这就是白涸先生最新的书稿?”
洛殊点头,把书稿交到老板手上。几年前师父为贴补家用就开始写一些话本供这家书肆印刷,一开始碍于女子身份都是花钱另找人送去的,后来自己年岁渐长,便自告奋勇每月下山送书。陆老板翻了翻文稿,满意地点点头,掏出几两银子稿费交到这人手里。态度比对其他人要好很多,这孩子眉目舒展,安静少言,虽然只穿着粗布麻衣,却气度不凡,让人想起簪缨世家的小公子,可不是槐溪镇这样的小地方能出的人物,也不知哪家府上教养出来的孩子。
洛殊接过银两往门外走去,老板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洛殊叫住,他搓了搓手:“能不能给白涸先生说说,根据读者反馈,我们想给他提个建议,白涸先生的书虽好,但有时候总觉得缺点什么,比如上一本《蒋书生夜游南海龙宫》,如果最后不止是龙女为他倾心,宛姑娘也与他共成眷侣,这样,我们的销量还能再翻一倍。”
“陆老板的话我会转达的。”
洛殊把老板的话记下,那什么什么记他是没有看过的,师父总说他年纪尚小还不适合看此类书籍,写书的时候也是一人闷在屋里,原来师父写的是游记?书架上的游记杂录他也看了不少,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走到街上,捕头范石开春光满面,巡街步子都比平时轻快许多,他老远就看到了洛殊,大步走来。
“范伯伯好。”洛殊主动开口。
“哈哈洛殊今天下山了,就你一个人?”
“是,有些事需要下山处理,范伯伯可是有什么好事,今天为何这么开心?”看到范石开的嘴都要咧到耳根,洛殊好奇道。
“哈哈哈,我那丫头昨晚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小子,我能不高兴吗?你等等...”范捕头打开手上拎着的一个口袋,从里面抓了一把瓜子喜糖,塞到洛殊手里。
“这是我们自己家炒的瓜子,还有东面申屠家的酥糖,你和你师父也沾沾喜气,对了,这几天刑师爷老念叨你,你要是有时间也去衙门那边看看。”
洛殊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容:“那以后范伯伯不就是外公了,恭喜范伯伯。”
范石开脸上笑出了花,摆了摆手:“不说了,我还得继续巡街,下月十三我们在家摆酒,你和你师父记得过来啊。”
洛殊看着范捕头往前走了几步,见到一个熟人又停下来抓了把瓜子,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发。他轻轻一笑,去铺子里买了一男一女的小瓷娃娃,用红纸包了封在纸盒里,朝衙门走去。
自从舒颜从刑师爷这里拿了《大尧律》的复本,说要给孩子做启蒙,师爷就对洛殊非常感兴趣,后来考校了两次,更是觉得洛殊是律法界难得的人才,每天撺掇着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洛殊认真懂事,衙门里的人知道他的身世,都颇为心疼,久而久之,洛殊和衙门上下的人都熟悉起来,连县令老爷也见过好几次。
洛殊和师爷说了好一会话,临行前拿出那个瓷娃娃,托师爷把这个送给范捕头的两个孙子,也算自己的一点心意。
送完礼物,洛殊刚出衙门,只看见一个小娃娃咬着指头站在门口,眼睛滴溜溜地转,看起来就很有灵气,看到一个小哥哥出来,她眼前一亮,仿若遇见救星一般啪嗒啪嗒跑过去,眼里迅速积起一堆泪珠。
突然有个丧着脸的小姑娘跑过来,洛殊在脑子里仔细搜寻了一番,确实没有见过这个人。
“小哥哥,我想找你问个路可以吗?”洛殊温柔地蹲下身,和她平行对视。
“你要去哪?”
被这样一问,小姑娘“哇”地一声哭出来,惹来了周围人好几个注目,她一面哭一面还打着嗝,奶声奶气地把话吐出来:“我,我和小原哥哥想去青屿山,但是因为我贪玩,就迷路了,你可以送我去、送我去客栈吗?”
小女孩的话说得断断续续,又没什么条理,不过好歹知道了客栈两字,想来她的同伴现在就在那里,洛殊心想,幸好这是在槐溪镇,这样小的孩子,要是在其他地方,说不定就...想起从前的经历,他垂着眼眸,擦了擦小姑娘的眼泪,语调温和。
“别哭了,我带你过去。”
槐溪镇不是什么交通要道,周围也无名胜古迹,少有外人来往,所以街上也只有一家客栈,洛殊暗自庆幸,要是在大一些的城镇,自己也只能把她交给官府了。
绕了两条街,女孩见到熟悉的大门和焦急的朴小原,高兴地跑着过去,朴小原看起来和洛殊差不多大,只是身子更魁梧些,圆圆的鼻头大大的脑袋,看着就是个憨厚的老实人。他牵着女孩走到洛殊面前道谢,洛殊轻轻摇头:“不必多谢,不过你们既然独自出行,还是该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