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醒来的时候,自己又被陆恒公主抱着,王府里灯火通明,下人们见王爷抱了一个女子进门都很是惊讶。
已经有下属先行回了王府报信,所以曾管家和黄太医、王太医都已经在等着了。
陆恒把方念真轻轻地放到客院儿的床上。
黄太医见方念真这个惨状就心疼地“唉哟”了一声,“方丫头哎,怎么伤成这样啊。”
王太医上前诊脉,黄太医研究着方念真头上和臂膀的伤。
陆恒身上的衣裳沾了血,曾管家小心地问他要不要去换一件。
他一挥手,“不必”,说完,目光就紧随着两位太医,又时不时看一眼方念真的神情。
王太医说道:“内里倒是无大碍,只是惊吓过度。”
方念真听了,自己也放下心来。
“只是,一会儿拔剑的时候,免不了要遭些罪。”
黄太医已经在处理方念真头上的伤了,与臂膀上的剧痛相比,那点撞伤都是小事情了。
两位太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又让下人们准备了干帕子、湿帕子、酒,提前熬了点汤药。
又亲自执了剪刀把方念真的袖子整个剪掉。
此举会露出她的半边胳膊,所以床前已经由侍女放置了一扇屏风。
陆恒隔着屏风,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又肉眼可见地皱起眉来。
曾管家一边吩咐着下人干活,一边观察着陆恒的情况。
不对劲儿啊,王爷这次是真开窍了?
方念真见忙忙碌碌的下人,不由得又紧张起来,可怜兮兮地扬起脸问二位太医。
“没有麻沸散吗?会很痛吧?”
作者有话说:
受伤了,方念真:问题不大。
拆马车,方念真:啊啊啊心好痛!
第120章 写话本
瑞王府内, 平时几乎没人的客院里,现在却灯火通明,侍女们进进出出。
方念真此刻感觉自己就是躺在砧板上的一条鱼。
黄太医给她喝了一副药, 说这个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喝下去后没一会儿, 方念真就感觉自己犯困,思维也转得慢了, 但是二位太医又不让她睡,不断地引着她说话。
“方丫头, 坚持住。”
“嗯?坚持什么?啊――”,方念真忽而痛得一声叫喊,迷迷糊糊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她侧头望过去,那把剑已经被拔了下来。
陆恒“腾”地一下站起来,又不好越过屏风去看, 只能开口问里面的情况如何。
王太医刚拔了剑, 黄太医在忙着止血, 方念真则是呆呆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喷涌而出的一股血。
里面没人回答,陆恒随意指了身边一个侍女:“你去看看!”
小九难得一见陆恒这种状态,活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当年和靳翰打的最艰难的一场仗, 王爷都没这样过啊。
小八去方家报信了,曾管家亲自去膳房看菜了,王陆恒身边除了府里的侍女,就剩下小九了。
侍女们都眼观鼻鼻观心,生怕做了什么错事,眼看着王爷此时情绪是不稳定的。
小九感觉自己有安慰王爷的责任, 他低头沉吟, 憋出来一句:“王爷, 这比咱们之前受的伤轻多了,别担心。”
陆恒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曾管家正好进门,他一把拉开小九,这傻孩子,还是跟往常一样不说话的好。
还真当受伤的是他们之前眼中的方厨娘呢?那可眼看着就是王爷心尖子上的人了。
又过了有一刻钟,方念真的伤口被包扎好了,侍女移开了屏风。
陆恒大步走到床边,见小厨娘的头上裹着纱布,胳膊上更是缠得都粗了一圈。
拔剑的剧痛之后,方念真喝下去的药又发挥了作用,她又昏睡了过去。
陆恒与二位太医交谈了一番。
黄太医说道:“拔了剑就好了,那伤口并没有危及生命的大碍,也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得将养个把月。”
夜已深,两位太医都年事已高,熬不住了,曾管家亲自把他们送了回去。
小八此时也回来了,身后跟了一串人。
陆恒:???
小八结结巴巴地解释着:“本来还有几个人要过来来着,这都是精简过的人数了。”
知晓、黄莺、小秋和安子恭敬地给陆恒行了大礼。
陆恒冷淡地吩咐了一句:“进去不许出声,她睡了。”
几个人悄悄地进了屋子。
小八上前汇报:“一会儿那个黄莺留在这儿,她平常就是照顾方掌柜的,剩下的人我再送回去。”
此时,看见裹着纱布安静睡着的方念真。
屋里的几个人,除了安子,其余的三个女孩子都掉了泪珠。
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啊!
明明今天出门时候还好好的,还笑吟吟地说去学做鱼。
小秋年纪小,最是控制不住,忍不住哭出了声,她急忙捂紧嘴巴奔到院子里。
安子走到小秋旁边,深吸一口气,也是压抑着情绪。
小秋也顾不得这是在瑞王府,抽抽搭搭地说道:“师父从来没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她最怕生病吃药了,也就是做菜时候烫水泡她能不在乎,别的伤她都很脆弱的,更何况是现在这样。”
十几步之外的陆恒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追查的人还没回来吗?”
小八也很是奇怪,“还没有传回信来,应该是还在追。”
人也看了,因为已经宵禁了,小八把那几个人又都送了回去。
顺便把皮外伤的老钱也送回方家,他媳妇和孩子都很是担心他。
老钱已经和小八说清楚了当时的情况,没有提取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点。
方念真不在,小秋和安子更得打起精神撑起后厨了,知晓也不得清闲,得巡店,看着点别出了什么事。
只留下了黄莺,而王府这头,则是派与方念真有过几面之缘的棋云来侍奉的。
虽是在王府内,应该很是安全,但陆恒还是派了王府侍卫守在门口。
黄莺和棋云两个人轮换着守夜,说是守夜,其实上半夜已经差不多快过去了。
陆恒的书房却还亮着,曾管家正在苦口婆心地劝他。
“王爷,您奔波几日,够累的了,如今方姑娘已经没大碍了,您快休息吧。”
陆恒此时理智回笼,手握拳头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
“我不是担心她,我只是在想新云州怎么有这般的恶势力。”
曾管家叹了口气。
“王爷啊,您从小就是老奴看着长大的,您给一句准话,关于方姑娘,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窗户纸被戳开,陆恒却感觉躁动的心骤然冷了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这个姑娘的呢?
看着她勤勤恳恳地努力挣钱,靠一己之力挣下新云州平民里排得上号的家业。
大过年的,为着只小奶猫东跑西颠,到处找羊奶。
大胆又有魄力的跟上第一批开牧场的队伍。
每次见到她,好像自己的心情都能得到放松,看着她表面正经,实则根本掩饰不住的小表情,很是有趣。
他是个王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但是这姑娘就是能把吃食做得五花八门,样样美味。
可是…… ……
“王爷?”
曾管家见陆恒愣神,轻声叫了他一句。
陆恒低下头:“曾叔,宫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的,皇兄一直没有子嗣,朝中本就因这事闹个不休,若是我成亲,有了孩子,指不定就要抱进宫里,我和皇兄就更身不由己了……此时还不是我能成婚的良机。”
说完,他又自嘲了声:“这是我这方面的原因,至于她,我听说她好像不想成婚的,就算是成婚,也不一定看得中我。”
曾管家听了这话,心疼得不行。
“哎呦,谁能看不上您啊?您可是大肃最尊贵的王爷,又英武善战,军功赫赫。”
陆恒“嗤”了一声,懒洋洋一笑:“做王爷有什么好的,做皇上都不能随心所欲。”
“哎哟,慎言啊,王爷。”
曾管家又问道:“今日,您是抱着方姑娘进王府的,许多人都看见了,虽然我已经警告了他们,让他们闭紧了嘴,但也难保证这消息一定能封锁住。这姑娘家的名声,您总得思虑一二。”
曾管家说得已经够隐晦了。
当时陆恒是急得狠了,眼看着到家门口了,就想着赶紧找太医看伤。
现在回想,倒是无意中给方念真惹出风波了。
陆恒从来没有过女人,所以在这种问题上也很是犯难。
“曾叔,可是我也不能直接大喇喇地问她,是否心悦我吧?万一她觉得我以势压人,岂不是就不好了?”
曾管家虽然也是独身一个,但是年轻时没少撩过小姑娘,他开始支招。
“王爷,此事须徐徐图之,您日后可以观察、试探着,看方姑娘有没有那个意思,我看她现在和您相处的时候还是挺自在的,不似从前那般紧张。”
两个单身汉嘀嘀咕咕的,一直到去追查的侍卫回来了,要找陆恒禀报,曾管家才撤了。
领头的侍卫进来就重重地跪下了:“王爷,属下无用,追到了人,但是……他自尽了。”
“详细说说。”
“那小子跑得挺快的,他的马也是良驹,我们追了好一阵子才追上,我们人多,他都没怎么挣扎,就束手就擒了。给他捆绳子的时候,他突然就毒发了,应该是把毒藏在嘴里了。不过,属下还有重大发现。”
“什么?”
“他身上也有狼的图腾,年前那次您去赈雪灾,遭到暗袭,这人和之前偷袭您的人都是同一个组织的!”
…… ……
方念真醒来时,天才刚刚大亮。
她习惯性地想抬胳膊伸手拨一下贴在脸上的头发,却痛到清醒。
这才记起来,自己是受了伤的。
现在守在她床边的正是黄莺,黄莺听到方念真的动静,赶紧凑上来就是三连问。
“掌柜的,您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现在去叫太医吗?”
方念真笑了一下,又牵动了头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没事,黄莺,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什么大病。”
黄莺可是了解方念真的,自家掌柜的现在装得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一会儿喝起药来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黄莺,我想回家休养。”
睡了一夜,方念真醒了就想起来自己如今在王府的不妥,她在人家王府养病算是怎么回事儿。
于是,刚合眼没到两个时辰的陆恒,就被告知方念真要离府。
他匆匆起身,随意梳洗了一番。
方念真只是手臂和头受伤了,并不影响她行动。
所以,躺不住的她已经在院子里呼吸新鲜空气了。
不得不说,秋天的空气就是要舒服些,带着些许凉意窜进胸腔里,感觉整个人都透亮了。
“快回去,一会儿着凉了。”
陆恒一进院子就看见方念真在院子里缓慢地挪动。
“王爷。”
方念真想行个礼,却发现胳膊受伤了,做不到,那就算了。
两个人隔了几步相对,方念真觉得,陆恒今天很不一样,好像跟平常是两种气质。
最后她发现了,陆恒今天有小胡茬!
还别说,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小王爷,有了胡茬看着成熟了不少,跟骁勇善战的瑞王能对起来了。
方念真自以为不露痕迹地观察了一番,实际陆恒早就将她的小举动收到眼底了。
“吃了朝食再回去吧?府里已经准备好了。”
陆恒没有再出言留她。
他刚刚走来的一路就想明白了,方念真若是住下来养伤,消息传回京城去,怕是朝中要炸开锅了,对她只会更不利。
饭桌摆在了方念真房间的外间,陆恒没有陪她一起吃,推说自己还有公务,就匆匆走了。
方念真感觉不大对劲似的,“黄莺,我昨天没说什么离谱的话,做什么离谱的事吧?”
“没听说啊,掌柜的。哦,就说你痛得叫声特别大来着。”
方念真气愤地咬了一口嘎嘣脆的萝卜干,又笨拙地用左手往嘴里送了一口清粥。
黄莺眼疾手快地把萝卜干拿到自己面前。
“掌柜的,您都吃了五口了,够了,太医说了,不让吃咸的和辣的,影响伤口恢复。”
好在人家是王府,不至于像她的宅子里那样早餐样数少,把其他碟子里的吃食划拉划拉各吃一口,也就饱了。
为了避嫌,方念真是坐了瑞王府侍女出行的马车回家的,棋云也一道跟她进了院,说是来方家送东西。
其实就是掩人耳目,怕有人对方念真说闲话,府里的人她们能管,外面人的嘴可管不着。
方念真是知道昨夜的贼人没有捉到的,她拉着棋云问:“棋云,王爷有没有说此事的结果?我,还需要去府衙报案吗?”
棋云已经得了陆恒的吩咐:“新云州范围内出现如此穷凶极恶之徒,本也是我们王爷分内之事,定会查个明白的,最近王府守卫巡逻时,也会路过您家前后两条街,方掌柜,您安心养伤便是。”
送走了棋云,方念真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路过梳妆的铜镜时,方念真才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对。
不是,自己这脸,怎么一边大,一边小啊?!
她凑近了看,才发现,应该是额头上的伤牵动的,她半边脸颊都肿了起来。
所以,她刚刚就是顶着这样一张脸跟陆恒说话的?
还有心思偷偷调侃人家的胡须呢。
“啊,丢人啊!”
…… ……
城中的另一处宅院,桂游气势汹汹地踹开门就闯了进去。
“危诗霜,谁叫你擅动我手下的人的?!”
危诗霜坐在梳妆台前,不紧不慢地戴好耳环。
“凶什么?再说,什么叫‘你的人’?那是‘咱们的人’。”
桂游青筋暴起:“知道我培养一个人多不容易吗?一下子给我折进去俩?说,到底让他们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危诗霜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去杀个人而已嘛,怎么,桂家未来的族长有什么见解?”
桂游冷哼一声,“危诗霜,你我各取所需,我予你正妻的位置,你给我危家的支持。但这,不是你能动我手下人的理由!”
“可惜啊,桂游,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那么有种,杀了我取而代之,全权掌控‘你的人’啊,你猜,那边儿会不会毫无芥蒂地继续和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