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挪到方念真面前的时候,抬起头阴恻恻地说道:“姑娘,老婆子我劝你一句,去看看别处吧。”
对上这老太太的眼神,方念真还吓了一跳,她竟然有一个眼睛是全白的!
后来她才意识到,这老太太八成是那只眼睛有疾。
老太太上前“吱嘎――”一声打开了门,方念真顺着门缝往里看了一眼。
这店的采光不大好,但是里面装修还挺新的,听说是之前起过一次小火灾,后来又重新装了一遍,家具也是换的新的。
还没瞧清楚呢,那老太太就“咣铛”一下把门关严实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她怎么有这里的钥匙啊?”
“可能是拜托她照顾着点旁边的房子吧。”
方念真想着她刚才的话语和举动,怎么看她也不像一位好邻居。
“还挺爱占便宜,这准是用人家的院子囤秋菜了。”
正嘀咕着,小严娘子和牙人一起到了。
那牙人也拿了一把钥匙,准备打开铺子的门。
方念真上前一推,“刚刚东边的邻居已经开了锁了,咱们直接进就可以了。”
那牙人一看,还真是,门上的锁是打开的。
推开门,牙人就把临街的窗子都推开,虽然冷,但是这样光线好一些。
方念真和小严娘子结伴,一边看着,一边讨论。
“这二楼和三楼都是雅间,加起来有八间。一楼估摸着能摆个十几、二十桌。”
屋子小,很快就转完了,除了一楼有些桌椅,二楼、三楼都是空着的。
又去看了看后厨,这厨房倒是挺大,完全可以分为配菜区和做菜区。
“这后面还带一个小院,院子里有两间厢房。”
方念真跟着牙人来到了后院,却皱了皱眉。
“人怎么不见了?”
牙人莫名其妙,“姑娘,您说的是什么人?”
“隔壁的老太太,刚刚她进来就没出来啊。”
牙人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后院和落着锁的厢房。“姑娘,您……您别吓我。”
这地方本来名声就不怎么好,还有传闻说如果晚上住在这儿,会有敲门声,但是打开门,什么都看不见。
刚刚前面的店铺他们都看了个遍了,这后院也一览无余,怎么会有人在呢。
方念真看了看院中的水井,几步就奔了过去。
“糟了,不会是掉井里了吧?这井太深了,看不清楚啊。”
芒种急忙上前,“姑娘,我在黑暗中能视物,我来看看。”
换了芒种趴在井边看着,“看不出来啊,姑娘。”
本来是好好的看房之旅,现在满院子的人都慌了。
方念真四处环顾,看了看老太太刚才说来拿的菜,后院墙边确实摆了一堆大白菜和大葱,还有几捆柴,似乎是玉米杆。
方念真看了看玉米杆那里透出来的亮光,走上前把那两捆柴拿到一旁,无语地说了句:“不用找了。”
众人顺着她的方向看去,牙人都傻了眼。
这院墙上什么时候多了个洞?上次来看房好像还没有呢?
因为不放心,牙人还是钻了洞过去,“有人在家吗?”
隔壁院子的房里果然出来了那个老太太,还凶得很呢:“你来我家干啥?滚出去。”
“嘿,你个老婆子,不识好人心。我问你,墙上那洞是你弄的?”
“不是我,别问我,我一个老太太哪儿弄得动。”
老太太也不欲多言,转身就回了屋,依旧是狠狠地把门摔上了。
牙人吃了一鼻子灰,又灰溜溜地钻洞回来。
这老太太年纪大了,看着都得有七十了,惹不起。
他尴尬地带着方念真他们往前,“这处房子,二位可看完了吧?咱们去看下一处?”
接连看了三处铺子后,方念真沉默了,想找一处心仪的铺子也太难了。
这京城的地皮也太贵了吧!
后面两处的楼都已经旧了,装修还没有第一家好。
但是就是因为占地面积大,是她和小严娘子暂时负担不起的价格,总不能把大头都搭在房租上吧。
虽然看第一处房子的体验并不美妙,但是除了采光问题和那个稀奇古怪的老太太邻居,还真没什么缺陷。
“采光的事倒是可以解决,重新做窗户,把窗扩大就好了。”
小严娘子其实也是心仪此处的,这里是目前唯一符合她们对新店要求的铺面了。
只是她怕方念真介意这里的传闻,到时候会埋怨她。
现在见方念真也有此意,小严娘子就提出:“不如我们去大相国寺请了珠串回来供着,你是新云州的,可能不知道,大相国寺可灵了。对了,我们可以先求一卦,看看佛祖怎么说。”
“啊?”
次日,小严氏和方念真共乘一辆马车,出现在了大相国寺的寺门口。
有小僧徒迎上来:“二位施主,是求签吗?”
方念真在心里暗暗想:想求财。
作者有话说:
今天状态不好,周末多码一点,比心。
第144章 大相国寺偶遇
方念真和小严娘子进了殿, 虔诚地跪下磕头上香。
方念真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求求佛祖保我京城开店顺利,发大财。
两人又依次摇了签。
小僧徒又走过来了, 行了一礼, “还请二位施主分开来解签。”
解签的房间是单独的,只能一个人进去, 不让其他人听。
方念真无聊地等着小严娘子出来,小严娘子出来时候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一看就是抽了大吉的签。
她给方念真塞了一个小荷包,里面是装的鼓鼓的银两。
小严娘子拍了拍方念真的手:“进去后,给里面解签的大师。”
方念真想说自己有钱,后来又觉得这可能是大相国寺的规矩,小严娘子装得应该是正好够数的银两。
方念真进去,面前是一位闭目养神的僧人, 大概有四十多岁, 却不像方念真认知里的那样慈眉善目。
一双剑眉, 倒显得极有威严。
他接过方念真手里的签,又端详了一下方念真的脸,嘀咕着:“这面相怎么是这般… …不应该啊。”
清了清嗓子, 大师先给她解了抽的签。
“此签主大吉,你心中所想,只要努力去做了,会应验。”
迟疑了一下,大师又补充道:“我看不清你的面相,不知可否伸出手来, 让贫僧看看手相。”
看不清面相?近视眼吗?
方念真倒也没说什么, 乖乖地把自己的两只手都伸了出来, 这大师只扫了一眼就又闭上了眼睛。
“手相也不对,施主命数飘忽,似处于一片朦胧之中,日后行事还需谨慎,尤其切勿以命相搏。”
…… ……
方念真似懂非懂地出了屋子。
她拉过小严娘子:“严娘子,你确定……这里很灵?”
她怎么听,这僧人说的都是套话,小严娘子却深信不疑,上前捂住她的嘴。
“嘘,佛寺之内,切勿乱说。”
又双手合十拜了拜,“菩萨勿怪,佛祖勿怪。”
方念真也只好随大流跟着合起手掌拜了拜,小严娘子又拉着她往寺庙后头走。
“走,我们去吃斋面,这里的素斋面可好吃了。”
转了几个弯来到了后面,方念真不由一惊。
“怎么这都是排队等着吃面的吗?”
小严娘子笑了笑,“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有充足的香火钱的,但是这大相国寺的素斋面才十二文一碗,住在附近的便是天天来吃都行。”
十二文,依着京城的物价来说着实不算贵了。
自然是不必她们二人亲自去排队的,各自派了侍女代劳,不一会儿,方念真就吃到了这传闻中的素斋面。
从色泽上看,看起来倒是像阳春面,就是酱油的颜色,上面连葱花都没有。汤多面少,被褐色的面汤覆盖,都看不清里面面条的样子。
配菜是香菇、木耳和豆腐。
闻起来确实挺香的,方念真和小严娘子爬了半截的山路,现在又临近午时了,确实也是饿了。
夹起面条,才发现这面是如此的细,和现代吃的龙须面差不多。
小严娘子喝了口茶,“怎么样,这面细吧?有人唤它银丝面。”
方念真夹了一口面放到嘴里,这面条细却不柔,还别有一番韧劲儿,但是表面的口感又十分的滑。
这与揉面师傅的手艺有关,和煮面的火候也是分不开的。
虽是素斋面,但是应该也是吊了素高汤的,汤汁鲜美,冬日里喝上一口也是驱寒了。
香菇丁应该是提前泡过的,十分有味道,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倒平添了一份口感。
“真是挺好吃!”
小严娘子说道:“这豆腐也是他们自己做的,自己种黄豆,磨豆腐,只是做的太少了,只能供得上自己吃和这素斋面里头用,不然我真想买些回去。”
一碗素斋面下肚,方念真感觉身上暖了不少。
平日里爱吃些个辛辣刺激的,许久每天回归食材本味,现在吃这种清淡的汤面倒觉得身心都舒畅了。
京城现在虽然已经进了冬天,但是大相国寺还有一棵巨大的百年银杏树王在顽强抵抗着寒冬,上面还有少许未落干净的树叶。
粗壮的树干看起来要四、五个人合抱才能围拢。
木槿体贴地给方念真递来了手炉,方念真便放在宽大的袖子里暖手。
忽而刮过一阵微风,树叶沙沙,方念真望着在地面飘起的金黄树叶,心情变得十分的平静。
也许这大相国寺确实有灵,才让她在这里体会到一丝禅意。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冷冷的空气。
嘶,还是不吸了,都是银杏果的味道。
“听闻,瑞王当年就是在这里长大的是吗?”
小严娘子会心一笑,“正是,听说他的功夫就是跟寺里的武僧学的。不过他也不是住这儿的,这里是香客们来的地方,再往上,在山顶上,听说住着很多能人异士。”
方念真还想说点什么,就听到自己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
“方姑娘?”
方念真顺着声音回过头,呵,还真是冤家路窄了,是脸皮厚而不自知的徐宜年。
这里香客众多,且又当着小严娘子的面,她不好发作。
方念真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就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淡淡地点了个头,屈膝福了个见面礼。
那徐宜年还想凑上来,方念真就怼了木槿的后腰一下,木槿会意,赶紧带着几个侍女把他暗暗拦下来。
“严娘子,我们也该回去了吧?”
小严娘子颔首,“是有些冷了,许是要变天。”
徐宜年还想凑到方念真跟前来,木槿一句话就将他钉住了,“这位公子,若您还顾念姑娘家的名声,就请别缠着我家姑娘。”
徐宜年痴痴地望着方念真远去的背影,“无妨,既然你已经来了京城,我定然会再找机会。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了。”
话说徐宜年当初在新云州一番“自信”的表白,说让方念真做他的妾室,被方念真毫不留情地拒绝之后。
回了京城他就抓心挠肝的,日思夜想,总觉得没能和方念真互通心意实在是太遗憾了。
同时也怪自己的冲动,就因为要离开新云州了,不管不顾地开了口,也没有让方念真好好地了解他一番。
最关键的是,待他从新云州回来后,徐家的主母就开始给他相亲。但是介绍的也不过是平民女子,顶多家中有些清闲职位或者有点小钱。
要是这样相比较,他还不如选择方念真,起码人家长得好看,自己还能赚钱。
在他发花痴的时候,他还尚未察觉到,远处有一束目光也在注视着他。
陆恒是从山顶上下来的。
昨日晚上他从宫中出来后,就趁着城门还没关,直接骑马到大相国寺来看望教导自己习武的师父,听闻他进了冬日,咳疾愈发厉害了。
与师父畅谈了一夜,今天中午正准备下山,远远地看见了正在观赏银杏的小厨娘。
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望见一名男子想与小厨娘搭话。
若是他没看错,小厨娘还对他笑了,居然笑了?!
晚上他定要想办法问问木槿,当时是什么情况。
小严娘子与方念真上了马车,却没有直接回城,小严娘子做东,又邀方念真半路上去了一家茶室围炉煮茶。
所以陆恒纵马也没能追上她们的马车“偶遇”一下,因为她们半路早就拐了弯了。
跟丢了人,陆恒面无表情地回了府里。
曾管家一瞧,得,这是谁又惹王爷生气了。
陆恒生气极少浮于表面,只是像现在这样冷冷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曾管家有心问一下今天的情况,但是小八、小九都被陆恒放了假,归家探望父母去了,今日跟着的是京城里的侍卫,并没有人看明白当时是发生了何事。
“反正王爷就是突然就不高兴了。”
曾管家也只能推断,王爷应该是遇见了他讨厌的人。
“曾叔!”
“哎,来了”,曾管家赶紧进到房间里,“怎么了,王爷?”
陆恒别别扭扭的,“给方掌柜的炭火送去了吗?”
“送去了,您还在宫里的时候就送过去了,听说方姑娘还挺高兴的。就是……”,曾管家知道此事说了,自家王爷怕是会更不高兴。
但是拖着也不行,还是得尽快查明白的好。
“怎么了?曾叔。”
“就是吧,那日也有另一家去给方姑娘送东西,听说装了一车的家具珍宝,不过,都被方姑娘给拒绝了,一样都没收。”
陆恒坐不住了,“哪家的?男的女的?干嘛的,多大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曾管家真想笑出声来。
自己也没白跟着王爷这么多年,王爷问出口的,跟他昨日问棋云的问题竟然差不多。
“这个,估摸得叫木槿她们几个中的人来一趟,棋云没听清。”
曾管家是看出来了,这方姑娘可真是王爷的命门,他都多少年没见王爷这样“不沉稳”了。
这才是符合他年龄的少年意气,而不是一直压抑着情绪。
陆恒沉默了,刚刚在山上他想叫木槿过来一问也就是一时冲动,这种事要怎么问?
问出来岂不是显得自己太小肚鸡肠了?而且搞不好,还会让小厨娘有被监视的感觉。
他送人过去是保护她的,不是要监视她的一举一动的。
晚上吃饭时,陆恒罕见地叫了一壶酒,还是靳翰那边的烈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