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念真和知晓换上了自己平日不常穿的华丽衣裙, 两个人鼓鼓捣捣地盘了新发髻,方念真有几盒基础的胭脂水粉,她不大信赖古代的化妆品,所以只做基础护肤,基本没化过妆。
该说不说,知晓在打扮一事上还是颇有手艺的, 方念真照了照镜子, 觉得化了妆, 人确实精致不少。
二人没有乘马车,马车上有“方记”的印记,岂不是一下子就暴露了。
蒙着面纱走到祥鹤楼门口, 还好来得早,还没有开始等位,小二就热情地迎了上来,“二位客官,咱们坐一楼大厅还是楼上包间?”
方念真清了清嗓,“咳咳, 包间吧。”
“好嘞, 看您二位像是第一次来咱们祥鹤楼?咱们祥鹤楼包间分内侧和外侧, 外侧看风景,内侧看中间的表演。”
方念真问道:“是不同的价钱?”
“对,外侧包间二两,内侧包间五两,都赠您一壶茶。”
方念真面上不显,心里却在狂吐槽。
这祥鹤楼是抢钱吗?!什么都没吃呢,五两银子就搭进去了?
她的锅里捞楼上也有几个包间,包间费不过是三、五百文,遇见熟客,或者是单桌消费较多的,她还会把包间费给免掉。
虽然她心疼银子,但还是进了五两的包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表演值得这个天价。
“这样,我们要内侧包间。”
小二脸上露出了一丝不自然的神情,似乎有话想说,但是最终没有说出口。
方念真注意到了小二的尴尬神色,却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小二将两人请进包间,手脚麻利地上了一壶茶,方念真品了品,是品质上乘但碧螺春。
小二将菜单呈上,“二位客官看看菜单,咱们店近日的特色菜是酱焖鲜鱼豆腐,活鱼现杀,肉质鲜甜,可火爆啦,来晚了就卖完了。”
这小二极力推荐,方念真自然是要点的,不过她看了一眼这道菜的价格,又惊讶了一下,这道菜,居然要二两银子?
不过也就是这一道菜比较贵而已,其他的菜都没有超过一两的了。
祥鹤楼的消费水平大大超乎方念真的意料,随意点了几道菜后,小二退出去,屋内就只剩下了她和知晓。
知晓也一脸诧异地说道:“这祥鹤楼这么贵,以前一天进不了几桌人还比较正常,现在怎么还得排队了?新云州有这么多有钱人吗?”
等菜无聊,二人又端详起屋内的装饰和摆设,不说样样奢华吧,也多数都很精美。
方念真都看入迷了,“还是得多挣点钱啊,我看这套摆设挺适合我的宅子。”
还没等上菜,楼下中间的舞台上就响起了婉转的琴声。
这包间的饭桌就是挨着围栏的,打开身边的窗就可以看见楼下的表演了。
舞台中央,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十分投入地抚着琴。
方念真对古代的乐器了解不深,但是她以一个听众的感觉来说,技艺还是比较高超的,让人有代入感。
一曲毕,女子起身屈膝行礼,掌声四起。
还有人出言挽留,喊着“再来一曲”,祥鹤楼的人却说今日就这一曲,要换跳舞的上台了。
方念真看了一半的舞蹈就没有看下去了,她原以为,祥鹤楼是请了些貌美的花魁般的人物来吸引注意,如今看来,都是些寻常歌舞。
此时,小二来上菜了。
“二位客官,这道是开胃凉菜酸辣萝卜丝。”
这道菜是用粉色的心里美萝卜做的,色彩上很是好看,夹起一口尝了尝,倒也不错,酸甜适宜,爽脆可口。
第二道菜是一道鸡汁白菜,用了一个小炖盅上来,味道倒很是入味,炖得软烂的白菜芯也入了鸡汤的滋味儿。
从分量上来说嘛,就性价比不高了,小炖盅本就容量不大,打开盖子,里面还只装了一半。
知晓翻了个白眼,“便宜的要命的大萝卜就是正常量,稍微沾了点荤腥就巴掌大,真是又贵又抠门。”
第三道菜则是小二极力推荐的那道“酱焖活鱼豆腐”了。
方念真精神一振,为了认真品尝,还特意用茶水漱了漱口。
这道菜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本来以为这样贵的菜,肯定是一大条鱼,可是竟然是七八条小鱼,还有点“杂鱼”的意思,因为鱼的品种并不统一。
但是冬日里活鱼本就难捕,也可以理解。
这道菜从外观上实在是没什么可观赏性,因为是“酱焖”的,甚至有点黑黢黢的。
方念真动了筷子,夹了一瓣鱼肉下来,嗯,肉质还算新鲜,不新鲜的鱼肉质会比较绵软,一夹就容易碎。
入口,先是浓浓的酱香,而后还隐隐有些辣味,用舌头把鱼肉抿开才尝到鱼的鲜香。
方念真自打穿到古代来,就几乎一直在做菜,她说出了自己的感觉:“不对,这鱼不能说是不新鲜,但绝对不是现杀的。”
知晓眨了眨眼睛,“姐姐,你真厉害,这我倒是尝不出,我就是觉得这道菜确实做得不错,味道蛮好,很勾人。”
这一点方念真也不得不承认,这道菜的水平超出祥鹤楼其他的菜一大截子,莫不是专门雇了个做鱼的厨子来做这道菜?
方念真还叫了两碗米饭,她和知晓两人把鱼吃完后,又将里面的豆腐跟饭拌在一起,很是美味。
这道“酱焖活鱼豆腐”硬是给吃光盘了。
第四道菜是一道山楂做的甜点,方念真和知晓都觉得味道挺一般,不过吃几口来解解腻也是不错。
吃完后,夜色已深,但她们二人也没有急着离去,慢慢品着茶又欣赏了一会儿楼下的舞蹈。
不过,这舞蹈怎么越看越不对劲?现在怎么成了双人舞了?
一男一女随着乐声翩翩起舞,主要是那少女在跳,男主角是个身材健壮的中年男子,偶尔摆个姿势配合少女。
那身姿曼妙的少女与中年壮汉的距离越来越近,跳着跳着男子凑到少女身边与她虚虚相拥,少女做了个“含羞”的捂脸动作。
下一秒,中年壮汉就一把扯下了少女的外裳,那少女里面只穿了件轻薄的纱衣,隐隐透出来胳膊和腿的肉色。
现场顿时爆发出一片叫好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虽然少女还在跳着,但方念真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行清泪,她转身做了个屈膝蹲地的动作,飞快地擦掉眼泪,又如一只不知疲累的蝴蝶一般舞了起来。
知晓错愕地与方念真对视,“这祥鹤楼外表看起来大气奢华,怎么干这么低俗的勾当,竟然让女子当众脱衣?!”
方念真制止住知晓激动的情绪,“他们在打擦边球,这里面的衣服虽然不得体,可也终究包裹住了,没有露出什么。而且,这女子说不定还对祥鹤楼很是忠心,咱们不要轻举妄动。”
“太不可思议了,他们难道还想发展成青楼不成?”
待到表演散场,方念真和知晓都沉着脸色不说话,遮起面纱冷冷地叫了小二来结账。
“客官,您这桌是八两三钱。”
方念真肉痛地付了钱,拉着知晓就出了包间,却正好撞见对面包间的人出来。
是帮方记做过人证的“桂公子”!
那桂公子看见方念真也是一愣。
方念真和知晓是伪装了来祥鹤楼吃饭的,她生怕被人认出来,赶紧和知晓下了楼。
到了楼下方念真才发现,此时一楼的食客几乎都是男子,有的人桌上就只摆了一盘“酱焖活鱼豆腐”,并没有其他的菜。
这菜的魅力也有点太大了吧?
她并不敢多看,怕遇上熟悉的老食客,揭穿她的身份。
拉着知晓走出了祥鹤楼几十米远,她们才放下心来。
方念真却察觉到身后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两道脚步声,回头望去,是那桂公子跟在后面。
那桂公子见她回头,点头微笑:“方掌柜今日打扮很是明艳,与以往风格不同。”
方念真没想到他真的把自己认出来了,赶紧往回找补。
“小妹贪嘴,我们以寻常打扮去别人的酒楼,被认出来只怕被人当作砸场子。”
“理解,我不会多嘴的,我们与你们一样。”
“什么一样?”
“方掌柜应当还不知道,‘捞福来’原来的宋掌柜去世了,后来那酒楼就被我承包了下来。今日,我也是来祥鹤楼试菜的。”
方念真恍然大悟,原来对面是换了东家了。
怪不得最近“捞福来”都没有作妖了,像桂公子这般品行端正的人,应当是不会用那些下三滥手段。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记得原来的掌柜年纪也不算大?”
桂游低头叹息,“是啊,正值壮年,可惜世事无常,听说是一场急病就没了,可惜了。”
“现在二位是要回店里吗?我和小妹要归家了,就不与二位同行了,告辞。”
桂游的侍从不解发问:“公子,您为何要告诉方掌柜?之前不是都隐瞒着吗?”
桂游看着被风吹动的红灯笼笑了笑,“现在无需隐瞒了,她已经算不上对手了,新云州的天也该变一变了。”
他忽然又问向身后的侍从,“你说,我收了她如何?长得漂亮,精明强干,你觉得我俩可般配?”
侍从半蹲在地,头不敢抬,“公子值得这世上所有好的女子。”
“哈哈哈,嘴是抹了蜜了,起来吧。”
…… ……
天色太晚,方念真干脆留知晓在自己宅子里住了,给她收拾了一间空房间,她偏不去,说要与方念真说说话。
两人干脆躺到了一张床上,知晓给大福顺着毛,大福享受地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姐姐,你说,我们就干看着祥鹤楼这样败坏风气吗?”
“我不知道祥鹤楼背后的东家背景有多大,待我查一查,我会找机会试着和知州夫人提的,她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郭知州和瑞王不是早就联合下令,新云州不许建立青楼吗?想来此事他们不会站在祥鹤楼那一边的。”
“他们店里的那道鱼是真不错,现在我都又有点想念那个味道了,姐姐你也试着做一做好不好?”
知晓摇着方念真的胳膊,方念真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好,等我把黄太医想吃的肠粉做完后,就来复刻那道鱼,给你这只小馋猫解解馋。”
“我可不是,小馋猫在咱俩中间呢,哈哈哈,大福才是最馋的。”
-
一夜好梦,方念真和知晓昨晚聊得太晚,早上醒来后踩着店里开门的时间点,差点迟到。
方念真新加了一道羊杂汤,配上从胡阿婆的铺面里买来的葱花酥饼。
“年前特惠,十八文一套。”
将这几个字写到板子上的时候,方念真不禁想到了昨晚祥鹤楼的“天价菜”,这落差也太大了。
摇摇头,将那些贪心的念头摒弃掉,罢了,自己的食铺本来就是利润薄的平价小店,定位不同,不要强行比较。
而且也要安慰自己的,看,那祥鹤楼白天不是没什么客人嘛!自己两家店里可都坐得挺满的。
如今新云州也发展起来了,百姓的工钱也都得到了提高,像方念真刚来的时候,一个月挣三百文,就觉得挺好了。
现在,低于五百文一个月的工作,五十多岁的老太太都不乐意做。
当然,新云州的物价也是水涨船高,锅里捞那边的菜品也一直在随着行情涨价。
食铺这边,像是这种汤汤水水容易煮的,方念真就时常拿出来做特惠,因此她的店铺一直评价也很好,都说“方掌柜很良心”。
这不,今日的羊杂汤套餐又火爆了,她带回来的那点羊杂不出一日就卖光了。
方念真看着空空如也的羊汤锅,念叨着:“年后等我的羊长肥了,得把羊肉的菜品上一上了。”
莫大姐凑了过来,“念真啊,那个神婆抓到了。”
方念真一时没想起来,“哪个?”
“啧,就是间接害了石家的那个!”
“啊,她啊!怎么这么久才抓到,莫大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家栓子从学堂出来跟我说的,说是贴了告示了,说明日上午要公开审?反正估摸是让人不要轻信这些骗子吧。”
“噢噢,年底了,是该好好反诈了。”
次日,郭知州亲自审了那个神婆,在诸多证据面前她供认不讳,说自己只是为了钱财信口开河。
不过,她还在挣扎辩解,说她是伪造了符纸,但是用途都是买了符纸的人自己决定的。
可她不止害了石大嫂一人,还有许多孕妇都受了影响,甚至有两家一尸两命。
郭知州一条一条念着与此案件相关的律法,此案造成的后果恶劣,最后那神婆被判了死刑,年后行刑。
这也是郭知州任职以来判处的第一个死刑,围观的百姓对这个神婆都很是唾弃。
郭知州趁这个机会宣扬了一下“求医问诊”的重要性。
“瑞王体谅百姓看病难,特派出郎中义诊,从明日开始,义诊持续三日,就在府衙隔壁的小院里,大家有序排队,不要拥挤。”
方记食铺内,方念真听了这个消息,便让小五组织两个店的员工,排好顺序,按时段去看诊。
“别错过这个机会,都好好看看自己身子康健与否,要抓药的就跟我禀报,店里给出钱。”
员工们听说这个消息自然是欢欣鼓舞,方念真却还觉得捡了便宜,还能蹭一波免费体检。
她经营的可是餐饮类,服务人员的身体健康很是重要的。
方念真边忙活着做肠粉皮,边说道:“瑞王派郎中做的义诊啊?他不是在边城救灾呢吗?还能分出心来顾着新云州这边。”
知晓不以为意,“他那么尊贵,又不可能像小兵一样亲自去营救吧?冻都冻不着他,倒是何正……”
“你说什么?”知晓后面的话说的嘟嘟囔囔的,声音太小了,方念真没听清。
“没什么。”
“噢,也不知边城的雪灾怎么样了。”
此刻的边城,雪是早就停了,可风却很大,何正与陆恒共乘一骑,他一边骑马,一边艰难地扶着面前东倒西歪的陆恒。
“王爷,别睡,我们马上就要回到营地了,您千万要坚持!一会儿就有郎中了!”
作者有话说:
祥鹤楼怎么进步这么大了?
第61章 知晓越来越不对劲了
方记两家店铺的员工、方念真宅子里的人手分成不同时段, 在不影响店内生意的前提下分批去免费看诊。
方念真自然也没错过这个机会,她是和知晓、小秋一同去的,这队伍排得那叫一个长, 都快拐出府衙那条街了。
好在效率还算快, 明显有病症的百姓是排的专门的两条队伍,像方念真她们这样平时身体健康的, 基本都是把一把脉,看看舌苔, 没问题就到下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