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吧,我去隔壁看看。”
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隔壁卖领带的店里。
于佩没太在意。
谢屹有生意要谈,少不了西装革履,多备几条领带也正常。
她收回视线,转身走进卖砚台的小店里。
在小店里买了一块端砚之后,又跺着步子去旁边卖梳妆盒的店里逛了两圈。
店里的梳妆盒琳琅满目。
她挑中一款带着两层抽屉,顶上一面可折叠镜子的紫檀木梳妆盒。
梳妆盒周围雕着白色缀金细花纹,合上的时候,看上去宛如绣花袋。
于佩连价格都没看,挑中了直接付账。
捧着几样东西出来,迎面碰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手捧天鹅八音盒,站在人群中焦急地四处寻找。
男人瞧见她从店里出来,眼睛里立即冒出光芒,高兴地跑上前,恭敬道:“这位女士,请问是你刚才要买这个八音盒吗?”
于佩盯着他,一脸懵。
“是我。”
“总算找到你,那真是太好了,”男人神情稍稍放松,“是这样的,我是手表店的经理,刚才听店里员工提了这事,觉得她做得实在不妥,您在咱们店里消费这么大一笔,这个非卖品,咱们可以免费赠送给您。”
经理说着将八音盒递给于佩。
于佩没接。
幸福来得太突然,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上下打量面前的男人,质问:“送一个八音盒而已,还得劳驾经理出面?”
这种事情,让刚才那个死活不肯卖的服务员送过来岂不是更加合理?
经理不慌不忙,彬彬有礼:“对于大客户,咱们店都抱着十二分的诚意,我亲自送过来,也是希望您能看到这份诚意,以后也请多关照。”
于佩眯起眼,又问:“你并没有见过我,怎么认出我来?”
经理微微一笑,语气诚恳:“听店员描述过您的穿着外表,这附近恐怕没有比您更惹眼的人了。”
被拍马屁的于佩沉默半晌,将八音盒接了过来,“谢谢。”
看着对方终于接受,经理心中重重松了一口气。
呼~这个女人还挺不好对付,要不是打起十二分的注意力,说不定早就露馅了。
“感谢您的光顾,欢迎以后常来。”
经理道别,笑着转身,走了几步,与迎面而来的谢屹擦身。
他余光小心翼翼瞟了对方一眼,见对方始终没给眼神,只得装作没看见,若无其事地回店里去了。
谢屹走近,瞟了几眼于佩手上的东西,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于佩仍旧有点不可置信,她捧着手上的八音盒,左看右看,想笑又不太想笑。
“谁知道呢,说是送给我,还有这种好事?”
她向来没什么运气,想要的东西都得拼命努力去争取,像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几乎没有发生过。
“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暗中标好了价格,谁知道以后要付出什么代价。”话虽如此,她嘴角却抑制不住漾开笑意。
看着言不由衷的某人脸上显现少见的笑意,谢屹眉目舒展,识趣地没接话。
若是于佩稍稍抬头,也能发现神情淡漠的谢屹那张冰山脸上绽放出了雪莲,比之往常,神色近乎温柔。
可她没有抬头,她沉浸在重得旧物的快乐中。
捧着八音盒看了好一会儿,于佩才回神,“礼物全都买了,咱们回去吧,妈还在家里等着呢。”
拎着吸尘器的谢屹:?
“礼物都买好了?”
“对啊,都买好了。”于佩将买好的东西递给谢屹看。
手表是送给谢岩朋谢教授的,作为极具时间观念的老学究,他少不了要佩戴手表。
砚台是送给大哥谢玉溪的,谢玉溪从小就喜欢这些笔墨纸砚,文艺得不行,送他别的俗物他不会高兴,送他这个他肯定乐开花。
至于吸尘器,不用说,肯定是给魏春兰准备的。她回国这两天,已经不只一次瞧见魏春兰在房子里弓腰打扫,累得慌,不如给她买个吸尘吸,多省事。
那个漂亮的梳妆盒,无疑是送给谢雪容的,谢雪容向来爱美,从小就喜欢打扮,擦胭脂,她肯定少不了买化妆品,送梳妆盒给她最实用。
在心里盘算一遍,于佩很肯定地重复:“都买好了。”
谢屹盯着她手中的几样东西,唇角绷紧。
于佩哪里需要他做参考,她明明很清楚每个人的喜好,把他叫过来,恐怕只是充当搬运工吧。
谢屹拎着吸尘器,一脸不爽:“要不你再好好想想?”
提示到这个份上,就差明说了。
于佩反应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盯着谢屹,“等等,我好像把你给忘了,你喜欢什么来着?”
谢屹:“……”
对他爸妈和他大哥的喜好了如指掌,连一向合不来的谢雪容,她都能精准摸到需求,到了他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屹面无表情,甚至想冷笑,“你猜。”
于佩:?
于佩:“我不猜。”
“既然这样,那你肯定是不想要,咱们回去吧。”
于佩将剩下的东西都塞给谢屹,自己只捧着八音盒,像个小孩一样去按底座的开关,欣喜地观看里面灯光变换颜色。
跟在后面的谢屹见她真这么算了,气得牙痒痒,瞧见她一副小孩模样,立即又气消了。
难得见她欢喜。
只是……
盯着手上的四样礼物,唯独少了他的,他忍不住朝着前方投去不满的一瞥。
带着笑意轻哼一声。
呵,忘恩负义。
第16章 睡觉 你偷偷抱我干嘛?
魏春兰已经在家等了半天。
她坐立不安, 起身去阳台看了三回,始终没瞧见于佩和谢屹归来的身影。
眼看天色渐渐暗下来,她忍不住高声朝着房间叫唤:“雪容, 雪容啊,你要不去外面看看,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谢雪容趿着拖鞋, 懒懒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捧着一本杂志往沙发上一坐, 头也没抬:“急什么, 爸和大哥这会儿估计才下火车呢,至少还要十多分钟才到家。”
“谁跟你说他们,我说你二哥和二嫂!”
魏春兰上前一把抽过谢雪容手上杂志,直视着她:“你二哥和二嫂逛商场逛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吃饭, 你要不去外面看看?”
谢雪容:?
谢雪容愣了几秒, 以为听错了。
满脸不可置信:“你是说我二哥跟着于佩一起去逛商场了?”
“是呀, 你二哥特意来了电话,还能有假?所以我让你……”
魏春兰后面的话还未脱口, 瞧见谢雪容嗖地一下从沙发上蹿起来,风风火火走进房间, 不到一分钟,换好外套, 穿上鞋子, 一阵风似的往外走。
魏春兰没明白谢雪容态度转换的根源,只觉得她有点神经兮兮, 拉住她胳膊想要问问原因。
谢雪容大手一挥, 语气坚决:“别拦着我!”
她要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她二哥是不是也叛变了!
刚拉开大门, 楼道里响起几道脚步声。
紧接着, 她二哥扛着吸尘器、拎着大包小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视线,他身后,跟着两手空空、优哉游哉的于佩。
铁证如山!
她二哥的确陪着于佩去逛商场了,还贴心地拎了所有东西!
感受到背叛,谢雪容心里格外憋屈,气呼呼地翻了一个白眼,转身往房间里走,把房门关得震天响。
魏春兰瞥了一眼房间的动静,又看看楼道里走近的两人,犹豫两秒,果断去了外面迎接。
“哟,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魏春兰接过谢屹手上的大包小包,盯着吸尘器道:“怎么还买了这个?白花这份冤枉钱做什么?家里拿拖把拖一拖就够了,哪用得着这种高级玩意儿啊。”
魏春兰心疼钱,拎着吸尘器追问:“这谁买的?佩佩是不是?拿去退了吧,还能不能退?”
“妈,不能退,你就用着吧,我看你天天都要打扫,用这个方便。”于佩劝道。
魏春兰不依,转身去拉扯谢屹的胳膊,嘱咐他:“佩佩不去退,你去退。”
谢屹动了动唇,刚要发声,对面202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里面探出一个干瘦的脑袋,五十来岁的中年妇人将一袋垃圾放在门边,抬头,用一种冷漠的目光扫过站在楼道里发出聒噪声响的三人。
犀利的眼神中带着审判的意味,她收回轻蔑的目光,一言不发,将门合上。
魏春兰脸上讪讪,对着身边两人道:“进屋说,进屋说。”
于佩望了一眼对面的门牌,觉得很奇怪。
现在邻里间的关系虽然远不如以前大院那种氛围,但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对户的两家人碰了面连客套的招呼都不打一声。
这不太对劲。
跟着魏春兰进屋后,于佩合上大门,疑惑地问:“妈,对面住的是谁啊?看起来跟咱们家关系不太好?”
魏春兰指了指谢屹,“这个你得问他。”
于佩满脸疑惑,不自觉看向谢屹。
谢屹撇开脑袋,一声不吭走去阳台。
于佩又将目光转向魏春兰,“妈,到底怎么回事,这还跟谢屹有关系?”
魏春兰没好气,“怎么没关系,这梁子就是他结下的!你还记得陈阿辉么?”
听到这个名字,于佩微怔,有些意外:“对门难道是陈阿辉一家?”
“可不咋滴,刚才那人就是陈阿辉他妈郑红。”魏春兰叹息一声,“真是冤家路窄。”
于佩失笑。
如果她没记错,当初谢屹退学,是因为主动打架,性质恶劣。
而那个被他揍得很惨的人,正是陈阿辉。
兜兜转转,如今两家做了邻居,抬头不见低头见,估计两家人心里都很膈应吧。
“对了,陈阿辉也出国留学了,佩佩啊,你在国外那些老乡会上有没有碰见过他?”魏春兰颇为关注这个问题。
想想当初闹矛盾的两个孩子,一个辍学去工地搬砖,一个毕业去国外留学。
偏偏那个去工地搬砖的是自家孩子,怎么想怎么没底气。
魏春兰对这事一直挺介怀,每次听到隔壁郑红当着别人的面炫耀出国留学的儿子,她心里都不太是滋味。
于佩摇头,“没见过。”
魏春兰没追问,转身去厨房收拾。
于佩随手拿起桌上的杂志,慢慢悠悠晃进阳台。
谢屹靠在阳台上,目光凝视着楼下的灌木丛,见有人靠近,他身子一偏,转了方向,只拿背部示人,连侧面都吝啬。
于佩:“……”
行,既然谢屹不委婉,她也不必委婉。
她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初揍人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于佩以前没细想过,只觉得谢屹冲动,戾气重,不懂事。现在想想,或许之前他退学也是有别的缘由。
那陈阿辉虽说年龄和谢屹差不多,因为上学晚,比谢屹低了两届,和她是一届的,谢屹有自己的圈子,没必要在学校找低年级学生的麻烦。
于佩越想越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谢屹转过身,看她一眼。
语气很淡:“没别的原因,单纯看他不顺眼。”
于佩:“……”
于佩将杂志垫在栏杆上,双臂靠上去,歪着脑袋望向谢屹,嗤笑:“我看以后还是别叫你谢屹了,叫你贝壳吧。”
谢屹挑眉。
于佩耸耸肩,“从你嘴里撬不出一句实话,你的嘴比贝壳还紧。”
谢屹不置可否,目光继续盯着楼下那团青葱的灌木丛。
晚风习习,吹动他额前一缕碎发。
他偏头,才发觉于佩没走,依旧歪着脑袋,似乎在等他的回答。
他运气,毫不客气地说:“实话只讲给想听的人。”
于佩听懂他话里的深意,有些想笑。
的确,她也不是多想知道,纯粹好奇心作怪,多嘴问了一下而已。
就算谢屹不告诉她,她也不会抓心挠肺地想去了解。
大概这类人是被谢屹排除在外的。
两人站在阳台,周围空气寂静,氛围有些尴尬。这一幕被从厨房出来的魏春兰撞见,却觉得唯美极了。
瞧瞧,瞧瞧,这小两口在阳台说悄悄话呢!
魏春兰欢快极了,一脸欣慰。
余光中瞥见紧闭着的房门,她嘴角笑容变淡。
悖这儿还有个生闷气的家伙呢。
魏春兰走近房间,想把谢雪容劝出来,正要敲门,谢岩朋和谢玉溪两父子按响了外面的门铃。
“雪容,你爸和你大哥回来了,你赶紧出来哈!”魏春兰交代完,跑上前给外面的人开门。
谢岩朋和谢玉溪两父子一回家,家里立即变得热闹无比。
魏春兰眉开眼笑,张罗着饭局,“人都齐了,咱们开饭!再不开饭,菜都要放凉啦!”
几人还来不及叙旧,已经被魏春兰按在饭桌上。
于佩和他们的的寒暄是在餐桌上进行的。
古人云,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却吃得热火朝天。
谢岩朋和谢玉溪对于于佩的国外生活都非常关注,事无巨细地询问种种,两人过于话多,显得一旁的谢雪容和谢屹格外冷清。
一顿饭吃完,趁着众人还未起身,于佩拿了礼物过来,一一送出去。
“爸,这是给您买的手表,您看看。大哥,这是给你的砚台,你看看喜不喜欢。”
谢岩朋没想到于佩还备了礼物,有些意外,他为于佩这份孝心感到欣慰,打开盒子一看,脸上立即变了色。
他合上盒子,皱眉,“这礼物太贵了。”
一旁的谢玉溪也已经拆开礼物,发觉于佩给她买了一块上好的端砚,眉头也皱了起来。
摆出大哥的架势,开始讲道理:“见面礼只是聊表礼节,买这么贵的东西做什么?你现在没有经济来源,不必要这么花费。”
于佩本意只想送送礼物,没想到一个个都嫌礼物贵重,眉头皱成小山头,她哭笑不得,“放心吧,我有经济来源的。”
谢玉溪疑惑:“你还没参加工作,有什么经济来源?”
一旁憋了很久没吭声的谢雪容终于找到空隙插话。
她眉头一扬,没好气地说:“还能是什么经济来源,肯定是在餐馆端盘子,做兼职呗。”
于佩轻轻一笑,没否认:“的确是在餐馆端盘子,开始是在别人的餐馆端盘子,后来是在自己的餐馆端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