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真是伤脑筋。
天知道她每天出去遛弯,瞧见别人家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孙子孙女,多想自己也有一个啊!
如今这唯一的希望也只能寄托在谢屹和于佩身上。
不行,她得给这两人助助力。
为了给小两口添砖加瓦,魏春兰走向谢屹与于佩的婚房,推开房间门,摸索着把柜子里放着的一套干净被子抱了出去。
偷偷摸摸做完这些的魏春兰心里格外畅快,哼着小曲走了出来。
房间里不能放多余的被子,今天这两小口必须盖同一床被子!
第15章 逛街 呵,忘恩负义
被魏春兰寄予厚望的两口子正处在人来人往的商场正门。
商场立于十字路口, 修建得恢弘大气,最顶上按有一口四方的大石钟,粗壮的分针缓缓爬动, 底下时不时有人抬头仰望这件庞大的计时器。
于佩也昂着脑袋看了一下时间。
还好,不算太晚。
她抬脚准备进去,走了几步, 发觉不对劲。
身边没人。
回头, 瞧见谢屹站在原地, 迟迟不肯迈步。
“怎么了?”于佩疑惑地问。
谢屹抬头,眼神扫过建筑上方“云华商业城”几个鎏金大字,沉静的眸子无波无澜:“确定要在这家商场?”
于佩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几眼,一脸困惑:“怎么, 这家商场不行?”
谢屹眸子垂下来。
沉默半晌, 语气淡淡:“走吧。”
于佩无语。
她默默抬头望了一下商场大名, 名字毫无印象。
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走进商场, 一股热浪立刻迎面扑来。
国内的商场和国外的差别不大,唯一的明显区别可能是人流量。
不得不说, 国内的人实在太多了,稍稍出动, 商场就会被围得水泄不通。
于佩打算速战速决。
她目标明确,直接奔向家电区。
家电区里的商品琳琅满目, 于佩心无旁骛, 精准落脚在吸尘器面前。
回国才几天,不知道见过多少次魏春兰弓腰驼背, 满屋子打扫的场面。魏春兰不嫌累, 她看着都累。
于佩挑了一款称手的吸尘器, 想要去结账, 一转身,遇到一位熟人。
她二嫂孟凤梅正在一旁挑选冰箱。
两人目光相汇,电光石火。
孟凤梅率先撇开目光,若无其事地继续朝旁边工作人员询问冰箱的性能。
于佩顿了顿,也拎着吸尘器云淡风轻地从孟凤梅身边走过。
两人没说一句话,周遭的空气无故跟着冷下来。
擦身而过时,与工作人员自然交谈着的孟凤梅斜睨一眼,瞟到吸尘器的标价。
四百块!
孟凤梅顿时不淡定了,心里冒出一团火。
这吸尘器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买给魏春兰的,好你个于佩,出手可真大方!
对婆家这么好,四百块的吸尘器都舍得掏钱,对娘家就这么狠,抓着她亲婶子的事不放,硬要把她家里闹得鸡犬不宁。
啊,呸!
孟凤梅没心思再看家电,憋着一肚子气,从商场出来,骑上自行车,直奔花苑小区去找她大嫂林香芬。
林香芬下班没多久,套了罩衣在厨房准备晚餐。
一阵敲门声响起,她以为是于晓敏放学回来,连忙跑过去开门。
门外不是于晓敏,是一脸怒气腾腾的孟凤梅。
孟凤梅不等她邀请,径直进屋,叉着腰,张嘴就问:“大嫂,你知道我刚才去云华商城看到谁了么?”
林香芬疑惑:“谁?”
孟凤梅余怒未消,扯着嗓子道:“我看到于佩了!你知道她在买什么吗?她在买吸尘器。这吸尘器想也不用想,肯定是给她婆婆魏春兰买的。大嫂,你知道那吸尘器多贵吗?四百块,整整四百块!她可真舍得!”
“你说说,她回国这么多天,给咱们买过东西吗?没有!她甚至都没上门看一看。哦,不对,她上了我的门,一上来就是找麻烦!”
孟凤梅越想越气,声音透出一股子委屈,“她对婆家这么好,对娘家人就这么狠!我好歹也是她二嫂,她没为我考虑过一分,没给我留半点情面,根本就是让我以后没法在娘家做人!你说说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女人出嫁了多少会顾及一点娘家,她倒好,她恨不得娘家人全都鸡飞狗跳!”
林香芬不动声色。
她算是明白了,孟凤梅今天是过来发牢骚来了。
这个时候她不需要接话,默默听着就行。
林香芬转身给孟凤梅端了一把椅子,示意她坐下来说。
孟凤梅没坐,脸上满是愤慨,继续倾倒心中郁气:“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点没错!我看还是老爷子精明,当初的确不该让她去国外留学,你说说送她出国留学有什么用?回来了一点也没帮上娘家,全倒贴给婆家!”
“大嫂,我得跟你赔个不是,之前为了接待小姑子的事情我还跟你凶,那是我不对,我现在明白了,全明白了,你是对的,咱们就不该接待她!”
能从孟凤梅嘴里听到道歉,实属不易。
林香芬心里暗暗发笑,面上不露一丝痕迹。
她皱起眉头,故作为难:“哟,不巧,你这话该早点说,我已经邀请她,让她这周末来我家里。”
正在气头上的孟凤梅听到这一句,差点心梗。
她和于佩闹出的矛盾,林香芬心里肯定清楚,这个关口,林香芬主动邀请于佩,那不是明摆着站队,想和她反着来么!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凤梅语气很冲,一股子质问的味道,仿佛受到背叛似的,带着一种失望的愤怒。
林香芬很不喜欢这种语气。
明明平时两人也没多少来往,于佩出现,倒显得两人同仇敌忾起来。
可是,她没必要和孟凤梅站在同一条线上啊。
孟凤梅和于佩闹了矛盾,想拉她下水,一起排斥于佩,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且不说于佩这人难缠,得罪了没什么好下场,就凭孟凤梅过河拆桥的性格,她就该远离。
这会儿帮了孟凤梅一起排挤于佩,等哪天因为别的事情闹起来,孟凤梅可不会念她的好。
林香芬吃了太多亏,攒了不少经验,无论如何不肯再做冤大头。
她一脸坦然,“我没什么意思啊,小姑子回国了,请她回娘家一趟而已,再说,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让我招待吗?我现在答应招待,你怎么又来质疑我?”
孟凤梅一口老血堵在喉咙,半天不能言语。
大家都是人精,她不会看不出林香芬的态度。
看来是她算盘打错了。
不该过来发牢骚的,人林香芬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笑她呢。
压下心中的一股羞躁,孟凤梅气极反笑,她盯着面前的人,声音变冷:“听说于佩立马又找了一位保姆,用的她自己的钱。大嫂,我看你是眼睛见了铜钱光,起了别的心思吧?”
一点隐蔽的小心思被戳破,林香芬脸上陡然生出一层愤怒的潮红。
她冷笑:“你讲话不要这么难听,通常心里是怎么想的,才会怎么去揣度别人,你说我起了别的心思,我看小心思最多的人是你。”
行,话不投机半句多。
孟凤梅不作辩解。
这是在林香芬家里,她撒泼也撒不起来。
只是就这么灰溜溜地走了,她今天一天心里都不会舒坦。
临走时,她终究没忍住,朝着屋子里愤怒的咆哮一声:“谁有小心思谁不得好死!”
这一句把林香芬气个半死。
没见过这么遭瘟的,平白无故诅咒人!
――
商场里,于佩挑好吸尘器,准备去柜台结账。
谢屹走过来,看了一眼她手上的东西,问出的问题却毫不相干:“碰见你二嫂了?”
于佩表情没什么波动,“大概吧,刚才在那边看电冰箱呢,这会儿没人了,应该走了。”
她其实是看着孟凤梅转身离开的。
既然孟凤梅当做没瞧见她,她也当做没看见对方算了。
谢屹盯着她平淡的脸,静默半晌,不动声色转移话题:“挑好了?”
“早就挑好了,多看了几款,耽误了点时间而已。”于佩说着靠近柜台,让服务员结账。
“您好,一共四百,您是现金还是刷卡?”服务员甜甜的声音响起。
于佩想也没想,“刷卡。”
当然是刷卡了,这年头扒手风行,带大量现金出门风险多大啊。
好在她有先见之明,回国第一时间去办了一张国内的卡,不然付账都没法子付。
于佩低下脑袋,准备从包里取出银行卡。
摸索两下,没摸出来。
余光中,她瞟到一旁的谢屹默默将手伸进了口袋。
“你干嘛?”于佩抬眸,死死盯着旁边的人,狐疑地问:“你该不会想替我付款吧?”
谢屹动作顿住,眼神不太自在。
他没承认,也没否认。
于佩啧啧两声,满脸拒绝,“算了,不用帮忙,我自己有卡,你替我付了我还得转给你,麻烦。”
谢屹:“……你别自作多情了。”
他冷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咬在嘴里,懒懒靠在柜台边,做出要点燃的趋势。
浑身上下散发的慵懒恣意无一不在嘲笑于佩的自作多情。
于佩:“……”
得,是她想多了。
付完钱,于佩果断把拎起来十分碍事的吸尘器扔给谢屹,自己跑去隔壁手表店里看手表。
谢屹不紧不慢跟在后面,默默收起那支始终未点燃的烟。
手表店玻璃柜中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手表,令人眼花缭乱。
于佩刚走进去,一位服务员立即热情地迎上来,“您好,您是准备给谁看手表呀?”
瞟见紧跟其后的谢屹,服务员一副了然的神情,笑着朝于佩道:“您是替您先生买手表吧?”
“我看您先生器宇轩昂,最适合戴这一款东方星,您瞧瞧。”服务员从玻璃柜中取出一只蓝色底盘的手表,递给于佩。
于佩没瞧,无情地打破服务员的猜测,“不是给他买,是给长辈买。”
服务员不愧是常年浸淫在各色场合的人,脸上笑容未变,语气自然切换,“给长辈买,那这款东方双狮最合适,这是老牌表,名气大,戴出去倍儿有面子,送长辈送领导都合适。”
于佩盯着递过来的手表看了几眼,觉得款式不错,大手一挥,“行,拿最贵的一款。”
服务员一听,哟,今天来了个大款!
立即喜上眉梢,“那我给您包起来。”
难得遇见这样爽快又大方的客户,服务员手上的动作变得比往常更利索,生怕客户反悔似的,三下五除二把手表放进包装盒,然后用甜甜的声音问:“女士,您是刷卡吗?”
“嗯。”于佩应了一声,低头去包里掏卡。
付完账,她拎着手表要走,无意间瞟见柜台旁边摆着一盏小天鹅八音盒。
八音盒上方是椭圆形透明玻璃罩,玻璃罩里面游着两只长颈天鹅,按下底座的开关,彩色的灯光从里面往外迸发,看上去美轮美奂。
于佩走不动道了。
趴在柜台旁,细细观察这个飘出悠扬音乐的八音盒。
像,太像了。
她以前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于佩收回目光,开始和服务员讨价还价:“这个卖吗?”
服务员扬起的标准笑脸上露出几分为难,“抱歉,这个是非卖品。”
“哦。”于佩应了一声,悻悻撇开视线,站在原地,迟迟不肯迈步。
“十倍价格,卖吗?”她走了两步,还是没忍住回头商量。
八音盒并不贵,肯出十倍价钱,诚意毋庸置疑。
服务员一脸难为情,照道理刚才这个客户贡献了一笔大单,就算是送给客户一个八音盒也完全没问题。
可关键这个八音盒不是她的私有物,这是经理放在柜台做装饰的,她没权利私自处理啊,而且为了这件小事去找经理也不太好。
服务员只得回绝:“实在抱歉,这个不卖。”
看出服务员脸上肉眼可见的为难,于佩释怀一笑,“抱歉。”
看把人家小姑娘吓的,额头汗珠都冒出来了。
于佩拎起手表,转身就走。
她脸上的失望一瞬即逝,情绪隐藏得很好,却没瞒过谢屹的眼睛。
出了手表店,谢屹跟在她身侧,问她:“那盒子很特别吗?”
于佩笑笑,“也不是多特别吧。”
谢屹闻言,眸子垂下来,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暗中翻涌,搅动他神经,片刻,又听到于佩坚定的声音:“但我想要。”
谢屹喉结微动,“为什么?”
于佩没吭声,思绪却逐渐飘回到很久之前那个炎热的下午。
她从大人们口中得知母亲要改嫁的消息,那时候离她父亲去世,不到一年。
她没有期望母亲会做贞洁烈妇永不改嫁,但她心里觉得母亲是不会永远离开他们的,即便嫁人了,母亲还会是以前那个疼爱他们的母亲。
周围人却开始议论纷纷。
大家说得很难听,说她母亲狠心,要重新嫁人,要丢了这几个拖油瓶。
谣言甚嚣尘上,她不信。
直到离别悄悄来临。
母亲走得匆忙,她要跟着别人去南洋,她要远走他乡,永远不再踏入这片土地。
据说登机之前,她良心不安,特意返回来看了一眼她的三个子女,带他们去吃冰激凌。
于佩对此毫无印象。
她的母亲并没有来找她,只去了初中部,见了她两个哥哥。
初中部和小学部不过五百米。
那么短的距离,她母亲没来找她。
母亲走后的那几天她夜夜睡不着,可能天太热了吧,绣枕容易湿。
只得打开手边的音乐盒子,一整夜一整夜地听重复的曲调,才好过一些。
后来二哥于忠明朋友的妹妹过来家里玩,上手就把音乐盒子抢走了,她不干,又抢回来,结果那人毫不讲理,直接把东西砸了。
这能忍?她气极,揍了人家一顿,最后被全家人统一口径严厉批评。
唉……这都是些什么糟心的记忆。
不想了。
于佩回过神,直接忽视谢屹的问题,自然地转换话题:“我去那边店里看看,似乎有卖砚台的。”
谢屹没有跟过去,他看着于佩脸上布满毫无破绽的平静,心里没由来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