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人就在这里,你看着她修,修好了最好,修不好你直接找她,我们都替你看着呢,不会放她跑。”
……
周围的工人也开始帮腔。
“是呀,让人家试试也没关系吧,你搁这修半天也修不好,死马当活马医呗。”
“我说大哥,你也耽误半天了,再耽误下去,你要耽误一整天,我看你不如让人家试试看。”
……
这其中的声音有些是替于佩撑腰,有些只是想看乐子,出租车司机听了,沉默下来。
耽误一上午已经少赚了半天的工资,要是下午也耽误,今天一天白干。
权衡再三,出租车司机松了口,“行,你试试吧。”
他收起胳膊,犹犹豫豫让开道,给于佩腾出空间。
于佩取下墨镜,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她撩起衣袖,扶住引擎盖,俯身向下检查。
众人凑上前,聚在出租车司机周围,一双双眼睛瞪得圆鼓鼓,想看看这个女人是否真的会修车。
“哎,你说她能不能修好啊?”
“我哪知道,咱们看着呗。”
“我看悬,人师傅修半天都没修好。”
“人家说了会修车,肯定有两把刷子,先别说风凉话。”
……
周围明目张胆的悄悄话一丝不落全飘进于佩耳中,她心无旁骛,只耐心地检查线路。
看着绕成一团乱如麻的线路,于佩啧啧两声,拿起旁边的工具挪了几根线,重新缠了两下,转身对出租车司机说:“你去发动试试。”
出租车司机正探着脑袋张望,没料到这么快就好了,心里一阵疑惑。
他在满心不可置信的情绪中拉开车门,怀着试试的心态坐进驾驶位,不抱希望地拉起手刹,试了一下。
“嘿!能发动!车子能发动了!”
一阵惊呼过后,出租车司机兴奋地跳下车,神情激动,看向于佩的眼神亲切得仿佛是在看菩萨。
“这位姑娘,你刚才做了什么?我这车是哪里出了问题?”出租车司机一改前态,恭敬得不得了。
他是真信了她的话,这个女人还真的会修车!
于佩拍拍手上的灰尘,问他:“你这个车是不是私自改过线路?”
出租车司机一听,神情赧然:“找隔壁王师傅给我改过几次。”
果然不出所料。
于佩叹气,“以后车子有问题,去正规的地方修,别让人乱改。”
“还有,你这个电路老化严重,最好赶紧去修一修,安全隐患很大,赚钱重要,命也挺重要啊。”
于佩一番话说得出租车司机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这周抽个时间,一定去好好检查一下。”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人家帮了这么一个大忙,没道理不好好感谢一番。
出租车司机从车里掏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于佩擦手,殷勤道:“姑娘,你看你帮了我大忙,我请你吃顿饭怎么样?我正好还没吃呢,咱们一起?”
“不了,我刚吃过。”
于佩谢绝好意,拿毛巾擦了手,递还回去。
出租车司机接过毛巾,满脸泄气,“那你帮了我这么一个大忙,我总得感谢一下,我不能就这么直接走了吧?”
白白受人恩惠不回报,总感觉不太踏实,出租车司机心里过意不去。
瞧见出租车司机一脸失望的神态,于佩走过去,凑近低语几句。
只见出租车司机眉眼瞬间明亮,神情逐渐欣喜。
“好嘞。”
他招呼一声,拉开车门坐进去,踩下油门,很快驶出工地。
一眨眼,出租车没了踪影。
众人不知道于佩对人家说了什么,大家也并不好奇,现在的他们显然更加好奇于佩是如何懂得修车这门技术的。
“哟,你还真会修车啊,了不得,你是女司机?”
“你有驾照吗?你是在哪里学会开车的?”
……
大家围着于佩七嘴八舌。
于佩笑笑,接话:“在国外学会的。”
此言一出,周遭寂静。
没记错的话,谢老板他老婆就是在国外留学,难不成这女人还真是谢老板的老婆?
于佩刚才的修车举动已经让众人心里信了几分,一时间个个都拘谨起来,不像刚开始那样态度随意。
察觉到众人态度的转变,于佩停下去往休息室的脚步,转身朝着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工友走去。
裙角一扯,毫不忌讳地坐了下来。
这一举动看得蔡庆眉头微皱,他上前道:“要不你还是去休息室吧,地上脏,小心弄脏了一身衣服。”
“没事,你们坐得,我也坐得。”
于佩姿态随意地将包包往身旁一放,叠起脚跟,安心等人。
这样的举动无疑让大家放松不少。
眼瞧这女人不拿乔,不摆架子,一脸随和,周围有人逐渐胆大起来,按捺不住好奇心,又开始追问。
“你在国外学的车?国外人人都有车吗?女人也有?”
于佩耐心十足地解释:“也不是人人都有,不过几乎家家都有,在国外没有车寸步难行,留学生过去,多半是攒钱买二手车。我也买过一辆。不过二手车终究是旧车,很容易出毛病,修车业务跟着火爆,国外人工费很贵,我瞧着这里面有利益,就跟着老师傅学会了怎么修车,靠这个赚外快。”
众人听得入迷,又问:“你去留学,还要做兼职?”
“那当然,虽然我获得了全额奖学金,学费不用愁,但总得自己攒点钱够日常的开销,平时也要做几份兼职,比如餐馆服务员,家教等等,都做过。”于佩说。
有人好奇:“那做这些能赚到多少钱啊?”
于佩略略思索,“家教一个月一千,餐馆里看情况,杂七杂八加起来,一个月能有三千的入账。”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月三千块钱,这妥妥的高工资啊!
他们拼死拼活大半年,也才赚这个数。
蔡庆脸上已经麻了,很显然,众人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咳了咳,颤声问:“三千美元,大概是多少人民币?”
于佩挑眉,望了蔡庆一眼。
果然不愧是谢屹以后的左膀右臂,敏锐度比旁人高出一截。
她淡淡一笑,“大概是两万多。”
众人:!
众人望向于佩的眼神顿时肃然起敬。
兼职也能赚这么多?难怪不不少人削尖脑袋要往国外跑!
众人还要追问,一声汽笛骤然响起,刚才驶远的出租车又返了回来。
司机从车上下来,捧着一捆可乐,径直放到于佩脚边。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于佩起身,朝蔡庆道:“麻烦你把这些分给大家。”
说着走向司机,抬手从包里掏钱。
司机连忙摆手,态度坚决:“算啦算啦,就当是我感谢你刚才帮忙修车。”
于佩停下动作,没勉强,转身从地上一堆可乐里抽出一罐,将司机送到出租车边时,才递给他,“谢谢。”
司机满脸憨笑,“瞧你说的,我还要谢谢你呢。”
付出回报后的司机一身轻松,他随手接过可乐,拉开车门道:“不多聊,我去跑车了,今天已经耽误一上午,下午要勤奋点。”
临走之时,司机摇下车窗,道:“对了,我姓曹,在东克出租公司,你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能帮上忙的我一定帮。”
“好。”于佩笑着点头,挥手作别。
司机一踩油门,驶出工地。
走了几里,红绿灯路口,司机停下来,察觉有些口渴,趁着这个空隙拿起罐装可乐。
刚要拉开拉环,才发觉拉环底下压了一张五十元纸币。
难怪刚才可乐是倒着递给他的。
司机心里一动,瞬间红了眼。
今天遇到了一个好人呢。
看着出租车完全消失在工地,于佩才转身往回走。
不远处,一堆工人捧着可乐,心情振奋地等着她。
一罐可乐三块钱,有点小贵,工人们平时赚的都是血汗钱,连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更别说可乐了。
今天沾了光,能喝上饮料,大家心情高兴得起飞,黝黑的皮肤里绽出一张张笑脸,纷纷对着于佩道谢。
这样慷慨的行为使得大家对于于佩的身份多了一层认同,有人已经开始称呼她为老板娘。
“老板娘,你说你在国外留过学,我想问问,国外的月亮是不是真的比国内圆啊?”
于佩佯怒,“谁说的?扯犊子。”
众人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一片笑声中,只有蔡庆沉着一张脸,满眼疑惑。
这个女人长得好看,为人随和,说话接地气,出手又大方,相处起来简直不要太愉快,大家围在她身边,七嘴八舌地问问题,她也不会不耐烦。
这人真的是于佩吗?
这和谢雪容口中的于佩形象根本不一样啊!
正沉思着,周围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国外是不是都是高楼大厦?”
于佩如实道:“国外发展比较快,大部分都是高楼大厦,但他们一幢幢建筑也都是工人们双手砌出来的,咱们国家现在也在快速发展中,在座的各位都是城市奠基人,以后咱们的城市高楼林立,多姿多彩,这其中少不了你们每一位的功劳呢。”
谁都乐意听奉承话,更何况是知识分子口中的奉承话。
这话落在在场的工人心中,格外暖心。
就连一向左右逢源的蔡庆听了,心里也跟着动容,以至于丝毫没有留意到不远处慢慢走进工地的两人。
许志远跟着谢屹的步伐走进工地。
东张西望,左顾右盼,“蔡胖子呢?他居然不在?”
一眼看中不远处欢声笑语的工人们,许志远轻笑,“你们工地,氛围还挺好。”
他目光轻飘飘扫过人群,瞟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顿时一惊。
那女人怎么这么像于佩?
许志远想认又不敢认,只得使劲扯起旁边谢屹的胳膊,支支吾吾:“你、你看看,这个人是你老婆吗?”
谢屹不以为意地抬眸。
触到那个熟悉的背影后,他脚步一顿,生生停了下来。
谢屹不动,许志远也跟着不动。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许志远快要耐不住,动了动唇正要说话,谢屹抬脚,从他面前飞快走远。
许志远立即跟了上去。
随着谢屹的靠近,杂乱坐在地上言笑晏晏的工人一个个全都迅速起身,让开道来,恭敬地称呼他“谢老板”。
地上仅有一人还坐着。
谢屹迈着步子,停在那人面前。
对上一双晶莹透亮的眸子,他呼吸微缓,眸色变深,沉声道:“你跟我来。”
第14章 协议 今天必须盖同一床被子!
几年没见, 这样打招呼的方式实在有点寒碜。
连她名字都不肯叫。
啧啧。
于佩抬头望了一眼顶上的人。
得,五官没怎么变,还是记忆中不讨喜的模样。
她赖在地上没起身, 懒懒朝他伸出一只手,“拉我一把。”
谢屹没动,眯起眸子居高临下盯着地上的人。
意识到周围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他身上后, 他犹豫片刻, 伸出手。
于佩轻笑, 搭上他宽大的手掌,起身。
抓住的那只大手却一直不松开。
谢屹意识到不对劲,运了劲,想要将手抽出来, 感受到手掌处传来的温热力度逐渐加强, 他抬眸, 疑惑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于佩仿佛毫不知情, 面带笑意地轻声问他:“你要我跟你去哪呀?”
谢屹:“……”
谢屹抬脚便走,于佩紧跟而上, 两人在众人目光中,几乎是身贴着身, 手牵着手走进休息室。
众人看呆了,全都愣在原地。
蔡庆最先回过神, 大手一挥:“行了行了, 休息够了,赶紧开工!”
打发完工人们, 蔡庆溜到许志远身边, 顾不上叙旧, 朝休息室使使眼色, 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许志远:“……你问我,我问谁去?”
蔡庆不乐意了,“你不是跟着屹哥一起过来的吗?你不知道情况?你是不是故意不告诉我,你还拿不拿我当哥们?”
许志远气笑了,“我还想问问你呢,你和于佩坐那儿聊得那么开心,什么情况?她怎么会在这里?”
蔡庆疑惑:“她真是于佩?”
许志远瞥他一眼,“还能有假不成?”
蔡庆沉默了。
缓了半天,幽幽感叹:“她也不丑啊。”
许志远被这一句呛到,不可思议望他一眼,“谁告诉你于佩长得丑?”
“当年读书那会儿,于佩是她们班最漂亮的,就是嘴太厉害,成绩好为人又高傲,女生们不太喜欢她,男生们不敢喜欢她。不然以她这种长相,追求者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蔡庆撇撇嘴,不太赞同前半段:“她为人高傲吗?我看着挺和善。”
许志远梗住,“你确定?”
如果于佩都能用和善来形容,那天底下就没有难搞的人了。
蔡庆点头,“我很确定。”
他父母早亡,和妹妹从小寄居在亲戚家里,受尽各种冷眼,早早学会了看人脸色行事。
这世上不是没有伪善的人,他们可以装出亲切和蔼的面容,骨子里透出的那一股瞧不起人的姿态会从各种细节上流露。
刚才他观察于佩那么久,他很确定,于佩的一些行为表明她内心并没有看不起底层人。
她应该是和善的。
许志远:“……你这话让我怎么接?”
空气静了几秒。
许志远掏出一包烟,递过去。
蔡庆抽出一根,咬在嘴里,点燃。
两个烟鬼这时候才开始叙旧。
“原来屹哥说要去接的朋友是你?你自己跑过来就得了呗,还让人亲自去接。”蔡庆想起上午招出租车的不愉快经历,忍不住吐槽。
许志远吐出半口烟,“嘁”了一声,“我们还谈了点别的生意,不然你以为屹哥会大老远跑去接我?我又不是他老婆,值得他腾出半天时间去机场空等。”
提到于佩,蔡庆两只眼睛忍不住朝休息室方向瞟去。
他不解,“既然这样,为什么屹哥不喜欢他老婆?”
许志远一愣,“谁告诉你他不喜欢?”
蔡庆敏锐地从话中听出端倪,试探着问:“那他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