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屹掀起眼皮看她一眼,很配合地发问:“什么事实?”
于佩凑近,坚定又自信地缓缓道:“他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轻柔的话语萦绕在耳际,听得谢屹身子猛地一僵,喉结微动。
很快,耳边又传来于佩疑惑的猜测声:“这人心里怀着愧疚呢,所以对我态度才这么好,可是咱们没什么交集,印象中并没有产生纷争,他能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呢?”
于佩暗自回忆着,突然一惊。
“我记得有一次班主任让我将他的教材送回到办公室,我那次照办了,后来班主任的教材被发现扔在垃圾篓里,班主任以为是我做的,误解了我,给我气个半死,闷闷不乐好几天,这事该不会就是这家伙干的吧?”
这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至于为什么印象深刻,因为那天她回家,得知母亲和人离开了。
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
再过两天就是她生日,她母亲连两天也等不了。
或许不是等不了,只是不在乎。
她那几天心情格外沉闷,生日过得无滋无味。
有几个同学买了礼物送给她,她收过,一股脑放进小箱子里,看也没看。
夜里实在难熬,睡不着的时候起来拆礼物,发觉里面有个小天鹅八音盒,按下底座的开关,五彩斑斓的光芒伴随着舒缓的轻音乐飘来,格外助眠。
她那阵子天天把八音盒放在床头枕边。
熬过那段时间后,她去询问同学们,这个八音盒是谁送的礼物,谁知道没有一个同学承认。
奇了怪了。
后来一清点,发觉只有七个同学送了东西,小箱子里却躺着八件礼物。
调查清楚每位同学的礼物之后,发觉这个八音盒没人认领。
鬼故事般的灵异事件。
后来随着八音盒的破碎,这事不了了之。
从前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会儿倒是格外通透,于佩跑去房间将八音盒捧出来,愈发笃定:“之前我有个一模一样的八音盒,一直不知道是谁送的,现在明白了,肯定是陈阿辉偷偷送的!”
“这家伙之前丢了班主任的教科书,害我被一顿批评,心里有愧,所以偷偷送了礼物,以作补偿。这么一想,很多事情倒是通了。”
当事人谢屹:“……”
听着于佩越来越南辕北辙的分析,他淡淡道:“不是他送的。”
“不是他送的还能是谁送的?”于佩发问。
谢屹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分析:“能偷偷放进你家里小箱子的人,大概是大院里的小伙伴。”
于佩以前也是这样的猜想。
只是大院里的小伙伴太多,送礼物的人不声不响,没支会她,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问了几个可能性比较大的小伙伴,得到否定回答之后,她也没时间耗在这事上,最后只得作罢。
于佩捧着八音盒,无聊地按下开关。
轻缓地音乐慢慢飘扬在整个空旷的客厅。
她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眸子,思绪在音乐的安抚之下逐渐变得澄明。
她突然回过味来,她不该分析陈阿辉对她的态度,陈阿辉对她有何种态度她其实并不太在意,她好奇的一直是谢屹和陈阿辉之间的关系啊!
啪地一下,八音盒关闭。
音乐戛然而止。
于佩冷着脸靠近谢屹,“我烦透了猜来猜去,你不如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和陈阿辉之间到底什么情况?”
她之前问谢屹,谢屹说是没什么关系,她去问陈阿辉,陈阿辉也说没什么联系。
没联系会把信封上的收件人写错?
骗小孩呢!
意识到于佩这次不同以往的低沉情绪,谢屹没有像上次那样敷衍过去。
他收起搭在沙发背上的手,抬眸淡淡看她一眼,语气异常认真:“我可以告诉你,但在这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
看来故作严肃还挺有效果,于佩内心欣喜,面上不动声色:“什么问题?”
谢屹静静看着她,一字一句:“你为什么要好奇陈阿辉的事情?”
于佩:?
这话怎么听着奇奇怪怪?
她脱口而出:“我没好奇他的事情,纯粹是他写错了收信人,他收信人写成了你,我才好奇。”
谢屹轻笑一声,垂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底涌上来的情绪。
淡淡开口:“听起来是因为写成我才好奇,那么我能不能问问你,为什么好奇我的事情?”
轰隆一声。
这一句如惊雷落在于佩心里,劈得她半天没能言语。
是啊,从前她也没好奇谢屹的事情,怎么现在一定要探个究竟?
于佩没想明白。
自己现在的好奇心是不是有点过剩?
谢屹和陈阿辉之间的到底什么情况,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她一下子没法说服自己,拖着步子缓缓往房间里走。
直到房间门慢慢合上,谢屹才收回视线。
他卸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的白毛巾覆盖住整张脸,呼吸一下比一下急促。
密不透风的毛巾下,一张脸慢慢涔出细汗。
他闭着眼,任由全身滚烫。
空旷的客厅好半天传出一声长长的无奈的叹息。
捂热一块冷石头,可真难。
什么时候石头才会开花?
不知道他能不能等到石头开花的那一天。
――
于佩浑浑噩噩睡下后,第二天一大早恢复精神,如同往常一样赶去律师所。
她决定了,谢屹和陈阿辉之间的事情她不探究了,管他呢。
她还有好多其他事情要忙!
中午趁着休息的空闲时间,于佩去了一趟医院。
瞧见胡春芳的气色恢复一些,她坐在床边,开始和胡春芳商议正事,“胡阿姨,这次对你动手的孟东,咱们说什么也不能放过,准备起诉吧。”
“你现在还需要好好休养,我建议让邹大姐做起诉人,一切费用都由我来承担,事情也由我来处理,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不能让你白挨了这一顿打。”
胡春芳对这些事情并不懂,出于对于佩的信任,她点头答应,“那行,一切都交给姑娘处理吧。”
话音刚落,邹雨萍提着一个食盒从门外走进来。
瞧见床边的于佩,邹雨萍脸上立即堆上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哟,于小姐来啦,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于佩起身给她腾地方。
眼看到了午饭时间,邹雨萍要给胡春芳喂食,于佩不打算继续打扰,抬脚要出去。
邹雨萍叫住她,“于小姐,有个事情想要问问你。”
“什么事?”于佩停住脚步,回头望她。
邹雨萍边打开食盒边问她:“于小姐,老爷子什么时候出院?我提前安排好时间,过去照顾他。”
难得邹雨萍一直惦念这件事,心里始终记挂照顾老爷子,于佩欣慰地笑了笑,“医生说两天后可以出院。”
――
午饭时间,林香芬捧着饭盒在酒店后厨找到于忠海。
趁着于忠海换班的时间,林香芬拉着他在天台上找个背阴的空间摆开两只饭盒,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于忠海润口。
员工食堂人多,天台人少,连空气都新鲜不少。
林香芬警惕地望了一下四周,收回视线,才开口道:“忠海啊,老爷子过两天就要出院,咱们把老爷子接回来吧。”
于忠海正大口吃着饭,听到这一句,差点噎着。
他急速地咳嗽两声,拿着保温杯直灌两口水,咽下嘴里的饭后,才抬过脑袋直直打量林香芬。
见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于忠海纳闷:“怎么又突然要把老爷子接回来?”
以前搬进新房,为了老爷子的归属问题,他和林香芬起过争执。
他想把老爷子接过来一起住,他毕竟是长孙,得要承担起一定的责任,若是放着老爷子不管,是要让人说闲话的。
哪知林香芬不同意,说是家里空间小,根本住不下老爷子,让老爷子一个人住在宽敞的老房子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后来被说服,发觉老爷子一个人住在老房子也挺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也没发生什么意外。
他都快要适应了,怎么林香芬突然要提出把老爷子接回来?
林香芬瞪他一眼,“你是不知道,我昨天去问了王律师,你猜怎么着,王律师说于佩最有可能成为老爷子的监护人!”
于忠海有点没听明白,“怎么了呢?”
“还怎么了,你是一点法律也不懂啊,你知道成为监护人会怎样吗?成为监护人就可以买卖老爷子那套老房子!”
林香芬越想心里越不平。
当初于佩替老爷子重新找保姆的时候,她曾好言相劝,告知于佩之前的保姆都是用老爷子的退休金请的,让于佩要回孟凤梅手中握着的退休金。
谁知道于佩豪气得很,大手一挥,表示这点小钱不算什么。
那时候她以为于佩在外面混得好,不在意这点小钱,谁知道这压根就是于佩处心积虑的设计。
于佩自己出钱,就算作是她赡养老人的证据。
呵,果然律师出身,连这点都要算计,心思可真深呐!
感觉被人摆了一道的林香芬没好气对于忠海道:“你这个妹妹心眼多着呢,她去了国外这么多年,一回来就闹这么多动静,你以为是为了什么?”
“真当她是心疼老爷子?才不是!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有利益的事情她会做?我看她老早就盯住老爷子这套老房子。”
“等过两天咱就去医院把老爷子接出来,你是家里的长孙,你说要抚养老爷子,谁敢有异议?”
“接回来之后咱们家也没有多余的位置,就让老爷子继续住老房子,不过这次保姆得由咱们来请,也由咱们出钱,请一个便宜点的保姆,这点钱相比以后卖房子的钱,简直不值一提,咱们出得起。”
于忠海沉默地听着林香芬分析其中利害。
半天之后,回话:“都听你的吧。”
另一边的孟凤梅也在思考接回老爷子的事情。
可惜于忠明在外面出车,中午没时间回来吃饭,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得独自在家里暗自着急。
她越想越觉得这是于佩的阴谋。
先揪住她亲婶子的错误不放,然后自己掏钱找保姆,这样一来,于佩就有了赡养老人的证据。
老爷子现在老年痴呆,于佩极有可能趁着这个机会把老房子弄到自己手上,于佩是律师,对这些法律的条条框框肯定更清楚,操作起来更方便。
一切都是一场阴谋!
这个小姑子的心思可真深呐,一步一步都安排好,亏她当初还让于忠明去做中间人,劝告于佩不要和她亲婶子计较。
有什么用呢!
人家的目的根本不是对付她亲婶子,人家的目的是老房子啊!
不把她亲婶子送进监狱,于佩哪有机会独自请保姆?不自己掏钱请保姆,哪有获得赡养老人、成为监护人的资格?
啧啧,这就是出国留学的高材生吗?
一点心眼子全用来对付家人,可真恶毒!
不行,她绝不能让于佩这种人得逞!
她得把老爷子从医院接出来。
但是,昨天质问王律师的时候,大嫂林香芬也在场。
不用想,林香芬肯定也在心里打小主意,说不定现在也和她一样,在计划着把老爷子接回去呢!
但那又怎样?
林香芬和于忠海的房子还没她家一半大,那小破房子住一家三口还算勉强,要是把老爷子也接过去,哪有地方?
她家里就不同了,空间宽敞,还空了一间房,拿来给老爷子当房间正合适。
到时候就算是林香芬来与她理论,她也有正正当当的理由!
孟凤梅心里打定了主意,准备几天之后去接老爷子回家。
对于两位嫂子心里的打算,于佩毫不知情。
她从医院离开,回到律师所,准备写起诉状,却见律师所里热闹非凡,大家围成一圈,似乎在讨论有趣的话题,笑声一阵接一阵。
于佩走近,才发觉人群中央是李勤年。
李勤年被大家团团围住,逼问他当初追老婆的事迹。
大家茶余饭后闷着无聊,不知道是谁先掀起了这个话题,非得聊聊大家和对象谈恋爱的经历。
律师所里成家的人少,单身的人多,李勤年这个结婚多年的老油条自然而然成了众人调侃的对象。
李勤年也毫不客气,给大家讲述当年他和他老婆相识相知相爱的故事。
于佩来得晚,只听了个尾声。
故事讲完,李勤年站起身,笑着做最后的总结:“所以说嘛,这个爱情啊,往往都是从好奇开始,当你对一个人产生的好奇的时候,那你就要注意了,你可能是喜欢上人家了。”
于佩心里一咯噔,脱口而出:“我不赞成。”
“哦?”李勤年好奇地盯着于佩,“怎么说?”
于佩笑笑,“路过一条狗瘸了腿我都会好奇,这放在好奇心重的人身上,根本不成立嘛。”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爆笑。
李勤年在笑声中捧腹,“哈哈哈哈,我这些说的都是我的真实情况,这些感悟我不知道说给多少人听,大家听了都觉得有道理,没见过反驳的,今天你还是第一个不赞成的人。”
“我也不赞成。”
路过的王展延沉着一张脸,淡淡留下这句,独自往工位去。
李勤年愣了。
他一双眼忙碌起来,望望于佩,又望望王展延,眸子里满是疑惑。
嘿,真稀奇!今天这两人怎么一个鼻孔出气?
第45章 遗嘱 我会让老房子变成我的
对于于佩和王展延同一个鼻孔出气, 李勤年大为震撼。
真难得啊,这两人刚见面时水火不容,现在居然也有同仇敌忾的时候?
嘿, 有意思。
难道只是单纯的观点一致?
李勤年怀着好奇的心思,将两人叫进办公室里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于佩正俯在工位上撰写起诉状,被李勤年叫到办公室, 她手里还不忘停笔, 直到王展延也进来坐下, 她才搁下笔。
直直问李勤年:“什么事?”
李勤年咳了两声,往两人身上瞟了好几眼,一边默默观察着两人的脸色,一边用日常的事情拖。
“哦,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就想问问你们最近工作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