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12-01 14:41:36

  言而无信,小人作为,无耻卑鄙……
  明明说好的松开自己,宋令枝却还是在书房待到夜深才离开。
  今日起身梳妆,唇角疼得厉害,连口脂都不敢用。
  可他们还什么都没多做,说白了,也只是动动嘴皮子……
  宋令枝双颊滚烫如朝霞。
  白芷忧心忡忡:“姑娘脸怎么这般红,可要去前方的百草阁瞧一瞧,那的大夫虽然比不上苏老爷子,可到底也算是……”
  “不必了。”
  宋令枝脱口而出,拒绝得干净利落。
  白芷一怔,还想着多劝说两三句,蓦地却见前方有一人着深青长袍,瞧着相貌像是哪家府上的小厮。
  那人上前打千儿请安:“宋姑娘,我家堂主有请。”
  无事不登三宝殿。
  宋令枝笑得温和:“家中一应事务都有父亲打理,堂主若有事,只管找父亲便是。”
  小厮低垂着脑袋,言语间半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宋姑娘,先前冲撞你的那孩子昨夜又被罚跪了祠堂。”
  宋令枝猛地扬起头,双目愕然。
  小厮皮笑肉不笑:“堂主的意思是,想请姑娘到福安堂一叙,他好亲自让那小孩给你赔罪。若是有什么误会,也好尽早说开了事。”
  知宋令枝心中有顾虑,小厮轻笑,“宋府派去的两位嬷嬷也在,有她二老在,宋姑娘大可放心。”
  秋雁冷声斥责:“蛮横无理,那小孩才多大,你们竟然让他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秋雁。”
  宋令枝厉声打断,目光重新望向那小厮,“带路。”
  小厮满脸堆笑:“宋姑娘这边请。”
  府上的两位嬷嬷都在,遥遥瞧见宋令枝,两位嬷嬷相继垂手上前,福身行礼。
  “见过姑娘。”
  嬷嬷悄声上前,在宋令枝耳边低语。
  许是有嬷嬷在,福安堂的人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小孩子,吃的穿的都是用了心思的,不敢随意敷衍。
  宋令枝颔首:“我知道了。”
  堂主两鬓斑白,满脸沧桑,拄着沉香拐杖上前,笑得温和亲切。
  “宋姑娘来了,快快里边请,”
  又命人将祠堂的小孩带来。
  堂主连连摇头:“到底是我管教不当,才让这孩子冲撞了姑娘,我替他向姑娘赔罪。”
  宋令枝淡声:“不必了。”
  目光在堂主身上轻轻打量,江南的蜀金锦,一尺难求。
  宋令枝轻哂,唇角勾起几分嘲讽,“堂主身上这缎子倒是极好,我父亲前儿想买,还买不到。”
  堂主一怔,窘迫笑笑:“也是旁人送的,我不如宋姑娘见多识广,并不懂得这个。”
  宋令枝弯唇:“只是那日夜里,我瞧着那孩子身上的袄子轻薄,别说御寒了,就是挡风也挡不了。”
  郎窑红釉杯轻轻搁在案几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道声响,宋令枝眼皮轻抬,眼中厉色尽显。
  “我记得福安堂的孩子,是有冬衣的。”
  堂主面不改色,肥胖身子抵着椅子:“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孩子贪玩,将那冬衣丢在井中,又不敢和我们说,这才让姑娘撞见了。”
  宋令枝不疾不徐:“那往年福安堂的冬衣,是在何处做的,统共做了几身,几月一换?去年棉花贵了几成,想来冬衣也贵了不少。”
  寒冬的天,堂主后背沁出薄薄细汗:“确、确实如此。”
  他捏起巾帕擦去脸上薄汗,“只是为了孩子,再贵我们也得供着不是?”
  堂主笑呵呵,“若是少了银子,也是我们几个掌柜自己掏银两垫上。”
  浑浊的眼珠子流露出贪婪之意,“我听闻姑娘府上去岁又买了几条街,想来府上盈利不低。姑娘仁善,若是想做善事,也可……”
  宋令枝眼中半点笑意也无,反唇相讥:“我倒是仁善,只是家中生意我向来不管的,这棉花贵不贵,也是我随口胡诌的。堂主又是何处自掏腰包,垫的银子呢?”
  堂主自知上当,勃然大怒:“你――”
  正好手底下的人将罚跪祠堂的小孩带来,虽说换上一身冬衣,可在祠堂跪了一整夜。
  小孩饥寒交迫,早就体力不支。
  宋令枝眼中震惊,朝秋雁使了眼色,命人将小孩扶起,又连着喂了几口热水。
  堂主不再伪装,彻底撕破脸皮:“宋姑娘这是何意,莫不是在说在下照看不好,想要我这堂主退位?”
  宋令枝讥讽一笑:“我还当你无药可救,不想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堂主猛地在案几上重重一拍:“宋令枝,我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才对你处处忍让,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宋令枝面无表情:“你大可试试。”
  福安堂同官府有勾结,仗着有人撑腰,堂主扶案起身:“来人啊,将我把他们通通拦下。宋瀚远有钱又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同贺鸣早就和离,民不与官斗,我劝姑娘还是好自为之,莫要自取其辱。”
  “不然一个姑娘家家的,若是让人知道同外男共处一室,即便状元郎有心帮衬一二……”
  宋令枝冷声:“你也知道状元郎曾经是我夫婿,若是让他知道你……”
  “那又怎样,总不能还上朝参我罢?姑娘的名声事大,我劝姑娘还是……”
  话犹未了,福安堂紧锁着的大门忽然别人重重撞开,一众金吾卫训练有素,为首的正是岳栩,他亮起手中令牌。
  “金吾卫办事。”
  话落,又朝宋令枝行礼,“宋姑娘。”
  岳栩手中的令牌货真价实,且他身后还跟着江南知府。
  堂主面色惨白如纸,还想着狡辩:“误会,是误会。宋姑娘,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怎么还惊动金吾卫了?”
  宋令枝懒得多看这人一眼:“福安堂的账本应该是在堂主手上,有劳岳统领了。”
  岳栩拱手:“不敢。”
  他身后还跟着大夫。
  岳栩招手,大夫立刻上前,扶着秋雁怀中的小孩去了椅子上。
  岳栩垂首低眉,目光时不时往院外瞟,低声暗示:“姑娘还是先回府罢,金吾卫办事,若是叨扰了姑娘,可就不好了。”
  岳栩都来了,沈砚肯定也在。
  宋令枝心中掠过几分不好的预感,款步提着锦裙,缓缓往门口走去。
  翠盖珠璎马车静静停在福安堂门口,墨绿车帘低垂,瞧不出里面的光景。
  宋令枝怔怔站在脚凳上。
  若非今早起来生沈砚的气,宋令枝本来说好要同对方一齐来福安堂的。
  宋令枝迟迟不曾往前迈开半步,白芷狐疑提醒:“姑娘。”
  宋令枝恍然回神。
  墨绿车帘挽起,沈砚一身月白色鹤氅,眉目清冷,面色泰然,瞧不出喜怒。
  宋令枝战战兢兢坐下,二人中间足足隔了两三尺。
  沈砚目光淡淡朝她望来一眼。
  只一眼,宋令枝当即不寒而栗,她讪讪弯了弯唇角,适才在福安堂的气势凌人半点也不见。
  迎着沈砚森寒冰冷的目光,宋令枝心惊胆战,又往里坐了坐。
  倏地双眉紧拢,捂着脚踝露出痛苦之色:“好像、脚崴了。”
  沈砚眸色不变,只手边的诗集不曾翻过半页。
  宋令枝抬眸,目光悄悄在沈砚脸上打量。
  倏地伸出手,悄声拽动沈砚的衣袂,她声音低低:“……夫君。”
  长街上人来人往,隔着几扇黑漆木栅栏,不时还有翻箱倒柜之声传出,伴随着福安堂堂主哭天抢地的哀嚎。
  宋令枝充耳不闻,只是怔怔望着沈砚。
  耳尖滚过一圈绯红,纤长睫毛飞快扑簌。
  沈砚眼眸沉了一瞬,忽然唇角勾起几分不怀好意的笑。
  “……崴脚了?”
  他问得关切,好像天生是好人一样。
  宋令枝怔忪点头:“嗯。”
  那双白净修长的手缓缓往下,沈砚不疾不徐捏住那一抹纤细脚腕。
  薄唇落在宋令枝耳边。
  他一字一顿:“回去帮你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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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明枝宫
  万物无声, 马车内幽静昏暗。
  案几上供着各色茶具,烛光摇曳,晃动在沈砚晦暗的一双眸子之中。
  那双漆黑瞳仁近在咫尺, 目光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落在脚踝的指腹灼热滚烫。
  沈砚嗓音透着喑哑低沉。
  温热气息洒落, 如烟笼罩在宋令枝周身, “……还是,枝枝想要在这?”
  沈砚声音极轻极轻, 似雁过无痕。
  宋令枝遽然摇了摇头, 眼中掠过几分不安惶恐。
  沈砚胸腔溢出一声闷笑,倏然松开人:“回府。”
  不知怎的, 宋令枝心中的忐忑渐浓, 后知后觉自己好似回错了话。
  马车稳稳当当穿过长街, 一路行向宋府。
  黑漆柱子高高伫立在府前,透过车帘的一隅, 宋令枝清楚瞧见廊檐下垂手侍立的奴仆。
  素手纤纤,墨绿车帘挽起一角,身后忽然落下一声笑:“不是脚崴了?”
  宋令枝猛地一惊。
  做戏做到底。
  她讪讪松开车帘:“那我等白芷过来……”
  沈砚眸色一冷。
  宋令枝倏然灵机一动, 小心翼翼试探:“……还是, 你背我?”
  檀香萦绕在周身,不知为何, 沈砚近来药饵不断,宋令枝只当他是在补身子, 不曾多问。
  月白鹤氅攥在指尖。
  蓦地,宋令枝忽而被人拦腰抱起。
  双足腾空,眼中的错愕诧异还未退散, 她已经被沈砚抱出马车。
  冷风飒飒, 侵肌入骨。
  沈砚松垮衣袂挡在宋令枝眼前, 那双手强劲有力,隔着厚重的氅衣,宋令枝亦能感觉到掌心的灼热。
  落在腰肢的手心滚烫,她整个人蜷缩在沈砚怀中,眼睁睁望着沈砚抱着自己穿过影壁,自乌木长廊下穿过。
  一路虽不曾见到奴仆婆子,宋令枝耳尖仍如胭脂绯红,往日白净的脖颈也透着淡淡的薄红。
  书房犹在眼前,紧阖的扇木门近在咫尺,内里的昏暗似重重黑影。
  宋令枝下意识想要逃离,她语无伦次:“我、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沈砚垂眸,似笑非笑:“不是走不动了?”
  宋令枝磕磕绊绊:“我、我可以寻大夫来……”
  话犹未了,她仍已经被抱着进了书房。
  临窗炕上多出两抹交叠身影,鹤氅仍拢在肩上,挡住了氅衣之下的动静。
  宋令枝脚腕纤细单薄,轻而易举让沈砚握在掌中。
  书房暗香疏影,满室幽香弥漫。
  青玉扳指沁凉,贴在自己小腿处。
  缓缓往上。
  宋令枝手臂环着沈砚的脖颈,少顷,一双杏眸水雾潋滟,泛着盈盈水光。
  一窗之隔,岳栩雷厉风行的身影出现在门外:“主子。”
  沈砚淡声:“――说。”
  岳栩抬脚进屋的动作顿住,听出沈砚话中的冷冽,他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福安堂搜出的账本上报。
  脑袋低垂,岳栩目光牢牢盯着自己脚尖。
  金吾卫办事向来果断迅速,只是这回的事本不需要金吾卫亲自出面的。
  料理一个小小的福安堂堂主,一个江南知府就够了,犯不着暴露他们身在江南之事。
  只是一想起当时在福安堂门口之事,岳栩忽然不寒而栗。
  练武之人耳力向来是极好的。
  宋令枝那一句“状元郎曾经是我夫婿”,岳栩听见了,沈砚自然也听见了。
  岳栩如今还记得,月白色鹤氅之下笼着的身影颀长,沈砚只是淡淡抬眸,漫不经心朝马车外的岳栩投去一眼。
  岳栩当即遍身生寒,落在脸上的目光如寒刃锐利,森寒彻骨。
  怕是岳栩晚踏入福安堂半步,沈砚会忍不住亲自了结。
  “主子,福安堂另外两位副堂主也已经招供,往外受贿的名单也在堂主的屋中找着。还有先前那罚跪在祠堂的孩子只是受了皮外伤,并无大碍。”
  岳栩浑厚嗓音透过纱屉子,清楚落在宋令枝耳旁。
  贝齿紧紧咬着红唇,隐约有血丝渗出。
  二人鹤氅未解,沈砚面不改色低垂着眼眸,眼中眸色沉了几分。
  青烟燃尽。
  宋令枝禁受不住,又怕溢出的声响惊扰到窗外的人,她眼中含泪,一口咬在沈砚脖颈。
  齿痕深深烙印在沈砚肩颈,他挑眉,好整以暇望着宋令枝。
  眼中掠过几分不易察觉的餍.足之色。
  窗外。
  岳栩拱手站在冷风之中,只觉沈砚的回话一次比一次迟:“主子,还有明枝宫一事……”
  屋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翻,青花瓷瓶碎了一地。
  岳栩一惊:“――主子!”
  沈砚嗓音慵懒:“传水。”
  岳栩瞳孔骤紧,后知后觉书房还有人在。思及沈砚先前在福安堂前的厉色,岳栩再不敢耽搁,匆忙告退。
  地上的碎片早就让丫鬟洒扫干净,扇木窗轻掩,隔着缂丝屏风,汩汩水声传来。
  暖阁之内,宋令枝以手掩面,耳尖到脖颈无一处不是红的。
  丫鬟端来滚滚热茶,悄声搁在漆木案几上。
  沈砚轻拣起一盏,绕过缂丝屏风,转至贵妃榻前。
  贵妃榻前宋令枝背对着躺下,满头青丝散落在青缎软席之上。
  四肢无力轻垂,任由沈砚伺候着自己吃茶。
  余光瞥见沈砚修长白净的手指,绯红再一次涌上宋令枝双颊。
  这手指刚刚还在……
  她别过眼睛,面红耳赤,只觉自己好似身在熏笼之中,来回灼热滚烫。
  沈砚低声一笑,明知故问:“脚还疼吗?”
  宋令枝恼羞成怒:“你――”
  眼角水雾未干,一双杏眸氤氲着朦胧水雾,哪还有什么厉色可言。
  宋令枝恼怒回瞪,倏然想起方才岳栩不小心说漏嘴的明枝宫。
  宋令枝好奇抬起眼眸:“宫里何时多出这所宫殿?”
  前世今生,她都不曾听过。
  沈砚眸色一滞,眼中难得掠过几分不自在:“……还在修葺。”
  ……明枝明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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