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宁云简双手骤然用力将她带向自己,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
这回的亲吻带着近乎露骨的欲念,与此前每一次都不一样。
宁云简是征战过西疆的人,手指虽修长玉白,但掌心却有厚茧,在她肌肤之上引起一阵阵的战栗。
他却尤嫌不够,还要一寸寸吻下来。
某个瞬间,崔幼柠杏眸蓦地失神,尔后通红着俏脸去推那颗埋在自己身前的脑袋。
宁云简终于停下,却是为了提醒她:“朕再说一遍,这是阿柠欠朕的。”
闻言,崔幼柠抵在他肩上的双臂瞬间失了反抗的力气。
她害过宁云简两回,又背弃了他,自是此生都没有了拒绝他的权利。
宁云简的薄唇立时又贴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崔幼柠终是受不住,哭颤着求他:“可以了罢?”
听她哭得可怜,宁云简抬起头来,吻上她的眼角:“阿柠之前将朕口中的‘折辱’错想成是要让你为奴为娼,现在可明白是何意了?”
不等崔幼柠回答,宁云简缓缓道:“阿柠,朕虽宽宥了你,但你不能指望朕如今还能如当初在北境时那般纯善,只一个吻便完全原谅了你。”
“方才还只是开始,阿柠就在朕面前哭,等会儿朕还要向你讨要更多,届时你该如何是好?”
讨要更多?
崔幼柠还未来得及去深想,雪躯便因他指间的动作而弓成一弯皎月。
宁云简望着她此刻的情动模样,一双眸子如化不开的墨。
崔幼柠先前说他试过便知她并无特别之处,可他即便还未曾试过,也已沉溺。
他无法想象届时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
某个瞬间,崔幼柠重重一颤。
暖香弥漫的屋内,她狼狈不堪,而宁云简却衣冠齐整,矜雅至极。
宁云简瞥了眼已冷了一半的碳炉,将浑身发软的崔幼柠抱了起来,却在下一瞬轻笑出声。
崔幼柠现在听见他笑就心里犯怵,当即结结巴巴道:“怎……怎么了?”
很快她便知晓了。她被宁云简抱着转了个方向,见到那件水红外裳之上有块洇湿的痕迹,十分明显。
崔幼柠玉肤之上刚消下去的薄粉重又蔓延全身,迅速伸手捂住宁云简的双眼:“不许看!”
宁云简本想说些什么,却见她的唇苍白了些许,立时蹙了蹙眉,大步将她抱去了床上,用被子裹紧那玲珑身子。
崔幼柠被他隔着被子拥在怀中,刚生出的凉意顿时又被驱散了,唇色亦恢复如初,接着听见宁云简低声安慰自己:“沈不屈开了个调养方子给你,届时你喝了药便会渐渐好起来。”
她一怔,丝丝羞愧自心底而生:“对不住。”
她为裴文予求方子而伤了身,却要宁云简出面请人帮她调理。
宁云简看她许久,在她额上落下一吻:“那就好好待朕。”
他命人送了身干净衣裳进来为崔幼柠换上,然后温声道:“你歇个午觉,朕去和不屈说会儿话。”
崔幼柠动了动唇:“好。”
宁云简来到侧屋。沈不屈一见他便幽幽开口:“南阳百姓盛传陛下昨日抱一女子下山,且亲口说要将那女子封为皇后,并与之共乘一辆马车来到皇庄。敢问陛下,是否确有此事?”
宁云简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淡声道:“是。”
“是?!”沈不屈一张脸顿时由青变紫,“陛下不是要报复她吗?抱她下山封她为后同吃同住叫报复?陛下告诉我一句实话,你是不是还对她旧情难忘?”
宁云简神色平静:“是。”
沈不屈嗷地大叫一声,崩溃道:“陛下,你图什么啊!你忘了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吗!我知道你硬气,不怕死不怕疼,她下毒的事我就不提了。关键是她在害了你后还跟没事人一样转头就找了别的男人,但凡去年你再晚两天杀回京城,她怕是都已跟那裴文予圆房了!你是个男人,还是个皇帝,这你也能忍?!”
宁云简忽略心里撕扯般的疼痛,饮尽面前这盏茶:“朕不喜翻旧账,只看当下和将来。”
沈不屈恨铁不成钢:“我实在是难以理解,世间心善美丽的女子这般多,陛下为何非要执着于她这种狠心之人?”
宁云简沉默许久,低声道:“她从前是极好的,只是你们在她做了那些事后都忘了从前的她,所以厌她恼她。”
“可朕忘不了。”
“她喜欢朕多年,那样怕疼的一个小姑娘,挨了她父亲和表兄不知多少打骂都不曾放弃。十七岁那年秋猎朕与她表兄一同受伤,她下意识奔向的是朕,且这许多年来,她为了劝她父亲别再陷害朕,不知挨了多少回家法。最严重的那次是在她十四岁时,她险些被活活打死。”
“多年来她一直将朕放于第一位,所以朕始终不相信,她会为了助她表兄夺嫡而对朕下毒手。”
沈不屈忍不住打断:“可她确实这么做了,还不止做了一次,且她与家人其乐融融,哪有半分被逼迫的样子。她不过便是被她父亲和表兄说动了,哪有什么别的缘由。”
宁云简静了半晌,声音轻轻:“如此也好。她从前那样刚烈的性子,连死都不怕,若真是被她父亲和表兄逼迫,朕不敢去想她是受了怎样的折磨才会点头答应。”
“就算她是被逼迫,可对陛下的伤害可是实打实的,你真要原谅她?”
“嗯。”
沈不屈恨铁不成钢:“早知陛下还对她有心思,我定然不会救她,更不会好心写什么调养方子……”说到此处他忽地回过味儿来,恼怒道,“我明白了,陛下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诓我的?”
宁云简别开脸,难得有些心虚。
沈不屈额上青筋暴起,正想骂骂咧咧,却忽地瞥见宁云简头上那两根白发,那些话立时便堵在喉头,再也说不出口。
他想起去年崔幼柠假死后,宁云简体内的蛊毒连着发作了一个月,险些刚夺得皇权就驾崩,成为大昭史上最短命的皇帝。
他想起这一年宁云简日夜不辍地忙于国务,谁也劝不动。大臣们跟了个勤政爱民的仁君自然高兴,可他却知这样下去,宁云简的身子只会越来越差,难享天年。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
“罢了,我往后只当她从未做过那些事便是。”沈不屈长叹一声,眼神复杂,“只愿她能看见陛下这番深情,莫再辜负你了。”
第18章 蛊毒
沈不屈忽地想起一事:“崔幼柠终究是崔氏女,若知晓你蛊毒未清的事,恐会对陛下不利。陛下是否要瞒她?”
“此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朕晚些会告诉她。”
沈不屈愣了一愣:“除却那几回例外,蛊毒次次都是巳时开始发作,十分规律。陛下每日于御书房批阅奏章,于宣政殿与朝臣议事,又有紫宸殿这座寝殿,只在用膳时分和晚间去皇后住的长春宫便好,就算她在你绞痛时突然来找你,也得先经过内监通传,届时随便找个理由让她回去便是。你又不是与她时时刻刻待在一处,为何会瞒不住?”
宁云简静了几息,忽而低声道:“朕是觉得若有她在侧,或许会好受一些。”
闻言,沈不屈喉咙一哽,立时便什么劝说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蛊毒每每发作时那般疼,他们这群人帮不上一点忙,只能干看着他硬扛过去。
但只须臾沈不屈又忍不住问了句:“那陛下你眼睛落下的毛病呢?是否也要告诉她?”
“不了,朕只要注意些眼睛就不会疼,没必要同她说此事。”
沈不屈点了点头,随后又嘶了一声:“算算日子陛下明日巳时便又要发作了,你要今日跟她说?”
宁云简沉思片刻,低声道:“明日用完早膳说罢。”
若今日告诉她,她或许会吃不下晚膳,觉也睡不好。
沈不屈幽幽道:“崔幼柠回来了,陛下每晚应就不会夜夜忙政务到子时之后才会歇息了吧?”
宁云简嘴角抿起:“嗯。”
但可能会忙些别的。
想到自己许诺过崔幼柠的事,宁云简便淡声问沈不屈是否愿在回京后去一趟裴府,将裴文予的手腕治好。
沈不屈险些惊掉下巴:“陛下你……你也太大度了!崔幼柠好歹是你女人,且她过去也确实是个极好的孩子,你要原谅她我也无话可说。可那裴文予之前做了那么恶心的事,你念在他过去战功的份上留他一命已是仁善至极了,还要亲自出面请我帮他医伤?”
“他到底救过阿柠的命。”宁云简皱起眉头,“朕不想欠他。”
沈不屈呆了半晌,无奈一叹:“好罢。陛下既向我开口了,我医便是。”
宁云简抿了抿唇:“今年进贡的美酒,你要多少坛便搬多少坛。还有你先前惦记过的南境菜,朕也已命人将那厨子请进御膳房,你回京便能日日吃上了。”
沈不屈眼睛大亮:“当真?”
“嗯。”
沈不屈顿时大喜:“那可就说定了!”
他一向厌恶皇家。宁氏此前的皇帝个个残忍暴戾,就没有一个是好东西,谁知竟能出宁云简这颗勤政爱民的好笋,也难怪大臣们每日上朝都恨不能哭着感恩上天八百遍。
他如今背靠宁云简,每日好酒好菜,面对的君主也不是只知玩弄权术之人,真是从胃到心都十分畅快。
*
崔幼柠在歇完午觉之后终于见到了栩儿和梓儿。
两个婢子一见崔幼柠就哭着告罪,因她们实在扛不住皇帝的审问,终是将遗书的事情一一交代了,末了又赶忙问道:“小姐,陛下可有发怒?”
崔幼柠默了一瞬:“莫怕,事情都过去了。”
“真能过去么?”梓儿愣愣道,“可当初裴将军与大公子一同刺杀陛下之时,曾用那纸婚约刺激陛下,再于陛下难过恍惚之际捅了他一刀……”
“你说什么?”崔幼柠心绪骤然大乱,耳边阵阵嗡鸣,急声问她,“此事你从哪儿听来的?我怎么不知晓?”
梓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话已出口,已然收不回去,只得流着泪据实说来:“是奴婢有一回在园子里偷听到了大公子与二公子说话,但那一日被发现了,大公子以奴婢爹娘相挟,不让奴婢告诉小姐,所以……所以……”
崔幼柠怔怔听完,许久后方轻声道:“梓儿,你爹娘和兄长都在崔府,不好叫你同家人分开,待过些时日到了京城,你便仍回崔府去吧,不必陪我入宫了。”
梓儿一慌,正要开口,却听崔幼柠说:“我并未怪你,这些年你待我的好,我一直记着。但你全家的身契都在崔府,万一日后我父兄逼着你当眼线或是做其他的恶事,你能抗拒得了?而你若真听了吩咐,一旦被发现了,还能活命么?”
梓儿白着脸看她许久,终是哽咽应下。
崔幼柠又看向栩儿:“你虽没有牵挂,但宫中规矩森严,进去后或许一辈子都不得出。若你不愿……”
“奴婢愿意。”栩儿立时跪下来,“奴婢想跟小姐入宫。”
“好。”崔幼柠笑了笑,尔后看向前方,声音瞬间轻了下来,“你们出去吧。陛下应快回来了。”
待两个婢子离开,崔幼柠呆坐着等到宁云简进门。
宁云简一走近就发现她情绪不对,当即蹙眉问她缘由。
崔幼柠垂下眼眸,摇头道:“无事。”
宁云简看她许久,最后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晚膳时的菜依然全是崔幼柠爱吃的,可她只吃了一碗便停了筷子,接着就被宁云简半哄半逼地被迫再用了半碗。
沐浴过后宁云简抱她上床,沉声问她:“你到底怎么了?”
崔幼柠昂首望着帐顶,任他的薄唇在自己脖颈处流连,酥麻与痒意蔓延至整副躯体,迫使她难耐地攥紧了宁云简的衣摆。
不知过了多久,她将宁云简轻轻推开,在他怔愕的眼神中慢慢解开他的寝衣。
衣襟敞开,硬邦邦的胸膛和肌肉紧实、线条流畅的腰腹映入眼帘。崔幼柠望着上面那道道刀痕,眼眶顿时一红。
她不敢问这些刀痕哪些是她长兄留下的,哪些是次兄留下的,哪些是熠王府的人留下的。
更不敢问,哪一道是裴文予留下的。
半晌,崔幼柠伸出手,指尖抚过每一道疤痕。感受到其下的皮肤瞬间紧绷,她抬起眼眸,轻轻问他:“痛吗?”
宁云简握紧她作怪的手,抓到嘴边轻咬了几口,哑声道:“阿柠是在心疼朕?”
崔幼柠静了许久,忽而将脑袋凑了过去,吻遍那道道刀疤。
宁云简闭目承受着,任凭心间生出的甜意抽枝发芽。
她吻完全部,紧拥住宁云简:“不必帮裴文予治手了。”
宁云简一愣:“为何?”
崔幼柠抑下喉间的哽咽:“不想你委屈自己。”
宁云简心中的甜意瞬间长成参天大树。他翻身压上崔幼柠,将她的衣襟解开,低头咬了上去:“可若如此,他的手这一世都挽不了弓提不动刀了,你也舍得?”
崔幼柠反驳:“我不喜欢他的。”
“那你还待他那般好?”宁云简绕着那柔圆轻咬,“不是喜欢是什么?”
崔幼柠茫然了一瞬。
她也不知,只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什么掌控了似的,每每遇上裴文予便不受控地想待他好,只有胸腔里那颗心在拼命阻止。
她只能无力又苍白地重复:“我真的没有变心。”
宁云简心间一颤,一句“骗子”已至喉咙,抬头却看见了她眼角的泪。须臾,他低声道:“哭什么?”
“朕信你便是。”
崔幼柠望着他身前的疤,沉默片刻,轻轻道:“好在你的双目已然复明,噬心蛊也已取出,不然我当真是……”
宁云简一怔,薄唇动了动,可望着她眸中浓浓的愧疚,终是抿紧唇瓣,什么也没说。
*
翌日早膳过后,沈不屈凑过来低声问宁云简:“你告诉她了?她如何说的?可有心疼你?”
沈不屈到底也与宁云简同为男人,知晓宁云简虽嘴上不说,心里却定然希望崔幼柠多疼疼他。
宁云简默了一瞬:“朕想过了,你昨日言之有理,还是瞒着她罢。”
沈不屈呆了呆:“哦。”
将近巳时,宁云简便去了侧屋。照旧只有沈不屈和肖玉禄陪着,祁衔清带人守在外面。
沈不屈看着他疼得额上迅速沁出冷汗,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雪,不禁别开了眼,不忍去看。
肖玉禄在一旁一刻未停地为主子擦汗。冷汗每每甫一擦干便又流了新的,怎么也擦不完。
汗流得太多,宁云简被迫每隔一阵就得饮些水。
沈不屈再去看时,见他已疼得弯下腰。
宁云简是中宫嫡出,挺拔仪态已然刻入骨髓,若不是疼得受不了,绝不会躬着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