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画?
玉桃想起,这几日用过午膳,总不见宁郎的身影,竟是为了她去给人写字画。
写字一副最多才几文钱,要买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定是每天累坏了。
玉桃心疼地摸上宁郎的手,那右手的手腕处,果然要比左手的手腕要肿了许多。
怪她,平日里对宁郎少了些关心,还疑心他与那裴静乐纠缠不清,还吃醋生闷气。
真是不应该!
像是看穿了玉桃的心事,裴宁一只手揽过玉桃,让她贴在自己的胸膛上,听着自己的心跳:“我可厉害了,光写字虽赚不得几文钱,可我也会给人家画画,除了肖像画,别的我都能画出来。玉桃你放心,等我日后定挣了钱给你买好多好玩好看的玩意,定让你和娘亲和宝宝过上好日子。”
玉桃埋在裴宁的怀里,双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
第29章
◎牛郎织女◎
玉桃和裴宁出门时,已经见到街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大家大多是往一个方向去。
今晚庙会有活动,夜市就开在寺庙附近。
玉桃开心地牵着裴宁的手顺着人群的方向走着,左手则提着一个跟襦裙相同颜色的水湖蓝佩囊。
这还是玉桃娘身体好的时候为玉桃做的,她给玉桃做了好几个,玉桃用的最久的是鹅黄色的挂着串珠的一个。
佩囊里装了些散碎的银子。
玉桃决定今晚要“铺张浪费”一回,虽然晚膳也是正常用的,但她此刻的心情格外的好,宁郎送的簪子在她头上醒目的别在头发里,玉桃行走在路上,也能隐约闻到那甜丝丝的香气。
裴宁在路上夸了好几遍玉桃楚楚动人分外美丽。
若不是这夜色笼罩,裴宁一定能注意到玉桃红了好几次脸。
在拐过三条街区后,裴宁终于听到了热闹的叫喊声。
与刚才提着灯笼只能瞧见自己脚下路的不同,只走到这庙会的尾部,便已经灯火通明,依稀能听到敲锣打鼓声与商贩的叫卖声。
每家商贩前面摆一桌子放着自家卖的东西,灯笼高高挂在扎的竹竿上,一眼望不到头的灯笼整整齐齐照亮了整条街。
裴宁还是第一次逛夜市,眼睛都快看瞎了,每一个摊位都不舍得挪开自己的视线,瞧瞧这,看看那。
就连被一群小孩子包围起来的捏糖人他都看的津津有味。
玉桃看着他眼里又欣喜又兴奋,不禁好奇地问道:“宁郎,你对这些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吗?”
裴宁思索了好一会,还是觉得记忆里一片空白,他只能失落地摇头:“许是家里人从来没带我玩过吧。”
他猜测,如果他不是无父无母从小流浪的话,就是在家里不受关爱从来不允许他出门。
否则,这么热闹的庙会,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玉桃看到宁郎眼中的落寞,在一旁捏了捏他的手心,笑道:“不打紧,宁郎现在是失忆了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说不定宁郎小时候逛过的庙会比我见的还多呢!再说了,以后有我陪着你,定不会让你留遗憾。”
玉桃的话如同棉花糖,直接甜进了裴宁的心里,瞬间失落感就都没有了。
两个人并没有着急在夜市上先买些什么东西,而是一路走到了寺庙前。
虽是夜晚,寺庙里也是络绎不绝,多是年轻的善男信女和年迈的妇人。
玉桃和裴宁踏进寺庙后,先是取了香,又跟着人群排队去敬香。
玉桃举着香,冲着观音菩萨像拜了三拜,在心里许了三个愿望。
一拜祈祷家人顺遂平安。
二拜宁郎早日寻得家人,一家人团聚。
三拜孩子健□□下。
没有一个是为自己祈福的。
三拜后,玉桃将三柱香插进观音像前的坛子里,又虔诚地跪在菩萨前的软座前磕了三个头。
心里默念着,菩萨一定要听得真真的,往后的每年她都带着宁郎前来祭拜。
裴宁也学着玉桃的样子拜了菩萨。
不过他就许了两个愿望。
第一个是希望玉桃永远都能开心快乐。
第二个是希望自己早日恢复记忆,好挣许多许多的银子让玉桃更快乐。
拜完菩萨后,玉桃感觉心里轻松了许多,仿佛只要跟菩萨许愿,就能实现一样。
寺庙里拜佛的善男信女很多,他们虔诚地一遍遍磕头,默念着心里承载的愿望。
祈求菩萨保佑这个,祈求菩萨答应那个,仿佛实现了一个愿望,他们往后的日子便就都有指望了。
玉桃又牵着裴宁的手迈出了寺庙。
裴宁这才敢问玉桃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玉桃踮起脚尖,将手指抵在裴宁的唇边:“不许问,娘亲跟我说若是说出来了,菩萨就不会实现你的愿望了。”
裴宁似懂非懂的点头。
其实他是不信这个的,他想,这么多男女老少都来许愿,菩萨能实现得过来吗,就算是神仙,肯定也忙不过来的。
不过他没有告诉玉桃,就让玉桃相信这个说法,有个念想吧。
玉桃是信的,娘亲一直告诉她,要多做善事,菩萨才能感受到她的诚意。
所以爹爹救下了小雪。
她救下了宁郎。
玉桃悄悄偏过头看着宁郎英俊的侧脸,现在的她,已经渐渐习惯身边有宁郎的日子了。
刚才经过庙会时,也只是走马观花似地看了看。
如今菩萨已经拜完,两个人便心无旁骛地逛起了庙会。
玉桃先是买了两根糖葫芦,分给了裴宁一根。
裴宁还是第一次吃糖葫芦,一口山楂咬进嘴里,外面包裹的糖皮化开后,山楂的酸劲就上来了,裴宁嚼了几口迅速吞下,眉毛都挤在了一起,吐着舌头道:“好生酸!”
玉桃笑得眯起了眼睛:“看来宁郎吃不惯酸的,可我就爱这一口,酸甜可口极是开胃。”
看着宁郎捏着那根山楂,眉头皱在一起,玉桃又道:“别吃了,一会留给我吧,一会带你吃甜的。”
裴宁这才放下心来,总不至于说他浪费。
玉桃边吃边想,娘亲说酸儿辣女,她如今这样喜食酸的,难道怀的是个男娃?
路过凉糕摊子时,玉桃又要了碗凉糕。
之所以没要两碗,是两个人手里都还拿着糖葫芦,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腾出来了。
于是裴宁捧着那碗凉糕,一勺一勺喂到玉桃嘴里去。
玉桃红了脸,还是乖乖张开了嘴,然后用衣袖挡住了自己的脸。
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亲昵的举动,她还得多适应适应。
吃过了糖葫芦与凉糕后,两人都觉得嘴里甜得发腻,正巧路过一个卖冰鉴的摊,老板将西瓜葡萄等果子提前泡在冷水里,谁来了都是现切水果,卖到客人手里时,冰冰凉凉的最是解热。
玉桃又打开了荷包。
裴宁却按住了玉桃的手。
如今已不是夏季,夜越晚,风越凉,裴宁怕玉桃吃凉了肚子。
玉桃犹豫了片刻,道:“刚走了这一路,我出了好些汗,刚吃了糖葫芦与凉糕,嘴里也是腻得很,见这有卖冰鉴的,既能消热又能解渴,我晓得自己的身体,宁郎不用担心。”
裴宁见着那些新鲜的水果自是也想来一碗,见玉桃说了没事,便也没有再阻挠。
两个人捧着一碗冰鉴转眼就走到了表演区。
春节的时候这里是最热闹的,有舞龙舞狮的,再远一点有放烟花的。
今日既没有表演舞龙舞狮的队伍,也没有卖虎头帽虎头枕的,今日表演的是一出《鹊桥相会》戏。
玉桃与裴宁来得晚,前面摆的几把椅子早已坐满了人,他们只能站在后面看,不过也丝毫没有影响两人的心情。
戏也已经演到了一半,没有看到牛郎和织女是如何相爱的,只看到扮作王母娘娘,画得浓妆艳抹的妇人将这对苦命鸳鸯分开。
牛郎跪在地上,抱着两人的孩子苦苦哀求,可王母娘娘不为所动,嘴里振振有词道:“她为仙,你是凡,尔等本就不该在一起!”说罢,便将织女强行带走了。
玉桃很快就沉浸在了戏中,连冰鉴都忘了吃。
时不时还拿手帕擦拭眼角的泪。
裴宁见此,一只手摸上她的脸,替她擦拭掉泪珠后,慌了神:“怎么哭了,可是这戏不好看。”
玉桃摇摇头:“好看的,只是这牛郎和织女太苦了,只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地位不一样就要强行叫二人分开,实在可怜。”
裴宁也赞同地点头:“这王母娘娘实在可恨!”
牛郎织女的故事玉桃听娘亲讲过好几遍,小时候是没什么感觉的,如今成了婚再看这戏时,竟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悟。
她猛然想起,宁郎的家教看起来也是极好的,若是真寻回了家人,再瞧不起她这个小镇上的女子该怎么办?
这样想着,玉桃不自觉抓紧了裴宁的衣袖。
裴宁低下头,问道:“怎么了玉桃?”
玉桃:“宁郎可想过自己家是什么样的?宁郎会写字会画画会打算盘,定是家里条件也不差的。”
裴宁一只手摸到后脑勺伤到的地方:“想过,可实在是想不起来了,玉桃怎么突然这样问。”
“若是以后宁郎的家人寻到你,见我只是个小镇上的女子,也如同王母娘娘对待牛郎和织女那样,强行把我们分开会怎样?”
裴宁看着玉桃略显落寞的眼神,突然笑了,他轻轻抚摸着玉桃的发顶,温柔地说道:“不会的,玉桃就是我的家人,若他们不喜欢你,那我便不认那个家。”
“又说傻话!”玉桃反驳道,可是语气里也全无了刚才的忧思。
她相信宁郎是不会背弃她的,可她也不想拖宁郎的后腿。
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还得把桃花阁好好经营起来,多赚些银子,才有底气跟宁郎站在一起。
玉桃这样想着,终于想起手里的冰鉴,快乐地吃下一块冰冰凉凉的西瓜。
这一路上,可真是没少吃东西,肚子已是撑得圆圆的了。
玉桃吃着吃着,突然变了脸色。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玉桃觉得小腹仿佛不断撕扯着往下坠,钻心的疼痛让玉桃的额头瞬间冒出了许多的汗。
玉桃感觉到,身下有一股液体淌过,手里的冰鉴垂直掉落到了地上,滚落了一地的水果。
第30章
◎孩子没有了◎
“宁郎,肚子好疼……”玉桃的一只手着急的攀上裴宁的胳膊。
小腹突如其来的垂坠感让玉桃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她用尽全身力量攀住裴宁,依旧觉得那股热流不停地涌出。
“孩子……我的孩子……”豆大的泪珠顺着玉桃的眼角流了下来。
被来看戏的人群簇拥着,玉桃才没摔下去。
裴宁看着玉桃惨白的脸色,吓得心里慌了神,也不顾有多少人正看着他们,直接打横一把抱起了玉桃。
怎么会这样。
裴宁看着玉桃蜿蜒的眼泪,心里也跟着揪心的疼,恨不能是他替玉桃去受了这疼,嘴里还不停地安慰着:“我们去找齐郎中,玉桃你忍一会,我们马上就到了,你要是在疼得厉害你就咬我的胳膊。”
好在玉桃告诉过他齐郎中住在哪。
好在今日过节,街上挂满了灯笼让他能看清路。
刚才走的急,从家里带出来的灯笼早就不知道落在了何处。
裴宁看着玉桃白净的小脸因为疼挤在了一起,他的心里就更慌了。
额头早已起了一层细细的汗,顺着裴宁的脸颊顺势流下。
可裴宁不敢让玉桃看出他内心的慌张。
他是玉桃的夫君,这个时候玉桃只能依赖他,他得做个可靠的夫君。
裴宁顺着记忆里的地址跑到了齐郎中的药铺门口,虽然还是走了几条错路,但好在没费多少时间。
药铺门口大门紧闭,不知齐郎中是睡了还是也去逛庙会了。
裴宁的心突突地跳着,抽出一只手来疯狂敲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的大喊:“齐郎中,救命!齐郎中你在家吗,救命——”
玉桃死死捏着裴宁的一只胳膊,伸下不停流淌的暖流和阵阵疼痛的小腹让她有了极不好的预感。
定时刚才她贪吃,吃凉了肚子才会这样。
她的孩子,她希望用任何代价换回她的孩子……
玉桃总算理解了娘亲,为何当年那个未出生的孩子差点要了娘亲的命,可她还是想要执意生下那孩子。
齐郎中在裴宁差点急得发疯前开了门。
披着青山外套,里面只穿了一层白色单衣的齐郎中,很明显是已经歇了的样子。
见到裴宁怀里抱着脸色惨白的小裴掌柜,吓了一跳,赶紧让出一条道来,让裴宁先进去再说。
可裴宁也顾不上有没有礼数了,焦急地往里冲:“玉桃说她肚子疼得厉害,齐郎中你看看玉桃,看看我们的孩子……!”
孩子?
齐郎中微微皱眉,他怎么没听说过小裴掌柜有身孕的事,她不是刚成婚半月有余吗。
齐郎中问诊的大厅里只有一把木质的椅子,裴宁轻轻抱着玉桃,将她放在了椅子上。
见了齐郎中,玉桃感觉小腹的疼痛感稍稍缓和了点。
可她的眼泪还是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眼睛因为哭过一场已经变得红红的。
玉桃嘴里蠕动着:“我的孩子还在吗……”
齐郎中搭上玉桃伸过来的脉。
裴宁的心还在咚咚地快速跳动着,像是马上就要冲出了他的嗓子眼。
刚才跑得急,如今骤然停下来,裴宁直觉头上晕晕沉沉的,汗水如同瀑布一般倾斜如下。
几滴汗水流进眼中,刺激得生疼。
裴宁只得拿衣袖抹去额头的汗水。
随后,裴宁就看到了衣袖上一滩红色的印迹。
好像是血……
裴宁再次变了脸色,这是刚才他抱着玉桃时蹭上的。
裴宁猛的看向玉桃,腿脚不自觉抖了起来。
玉桃心里欣喜这个孩子,虽然表面上没怎么说,可他能感受到。
怎么突然孩子就没了……
看着玉桃有气无力的样子,裴宁的眼角也微微泛出几滴泪。
他不想看到玉桃伤心,若玉桃知道孩子抱不住了,她该有多难过……
都怪他!为什么没更加爱护好玉桃。
就是因为他,孩子才没保住的……
裴宁自责的恨不得给自己来上几巴掌。
玉桃看着齐郎中凝重的脸色,心道不好,难道是孩子没保住。眼泪又刷的流了下来。
齐郎中很快收回了手,抬起头来看到玉桃又哭红了眼,摇摇头又准备喊那赘婿,谁知他也站在一旁死死咬着下嘴唇,净也有两行泪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