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贤听完妹妹的打的注意,额角瞬间冒了冷汗,这可是欺君之罪,要是让人发现了,是要掉脑袋的。
“大哥?”见他不表态,沈夫人焦急的催道。
“你容我想一想。”
“当初你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我为了你的前途,去给沈知年做了续弦,如今也要被他牵连至死,大哥这些年凭借他的关系,也没少得好处,妹妹临死前,只牵挂这一件事,要是孩子们能平安,我就是去死,也能瞑目了,大哥……”
王贤被妹妹说的越发愧疚,心中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大哥,别想了,没时间了,你就答应了我吧,啊?”沈夫人声泪俱下,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坐在里面的沈青瑶,看着小声说话的两人,也听不清母亲与舅舅说了什么,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睛看着舅舅。
见妹妹与侄女这幅模样,他一个心软,竟然点头答应了。没过一会牢头便过来催促道,王贤见了妹妹,也觉得与沈知年没什么可说的,便与沈夫人对视一眼后,跟着牢头出了天牢。
另一间的牢房里,两父子相对无言的对坐在稻草上。
“父亲,为何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将皇城的地形图,交给了外族?”
半晌,沈青篱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情绪,眼里满是不解,望着过于淡定的父亲问道。
其实早在两个月前,他就发现了父亲与外邦有书信往来,他不敢置信的去问过父亲,可父亲却对他说,不会有这种事,他也就信了。
可如今他怎么也想不通,为何父亲要与外邦勾结。
沈知年看着与发妻有着七分像的儿子,平静开口道:“自从你母亲去世后,这些年是为父忽视了你们兄弟二人,你哥哥记恨我,离家出走,如今看也是因祸得福,躲过了这场灾难。”
“为父做的这一切,都不后悔,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宿命,唯有你们兄弟几个人受了我的连累,以后要是能安身立命,就多照顾照顾弟妹吧!”
“父亲……”沈青篱努力不让眼泪从眼眶流出,这许是父子两的最后一面了。
沈知年好似想到了什么,忙在身上掏出一块纯黑色的玉佩,形状是半个八卦图,表面好似刻着山脉的图形。
“这是八卦玉佩的一半,以后你要是能找到另一半,就去江陵,你娘的埋骨之地,给你娘上上坟吧。”
抓着形状怪异的玉佩,沈青篱还想问些什么,就听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沈知年,出牢房,提审。”来了两个官差直接将沈知年带出了牢房。
沈青篱目送着父亲离开了牢房后,想了想,将玉佩藏进了鞋袜。回身看着躺在草垛上睡着的小弟,解了身上的外袍,盖在了他的身上,之后就一直静静的坐在地上,等着父亲回来。
幽暗的大牢里,一个身着暗色龙袍的男子,负手而立,站在了油灯未照亮的阴影处。
沈知年被带到刑房后,见到来人,便跪了下去。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哼!收起你那一套,朕可是消受不起,沈知年,自打你入仕以来,朕与先皇都念你才华横溢,是个治世之才,一路让你官至尚书令,你是升无可升了,想着来做皇帝了吗?”九五至尊的年轻皇帝,实在是想不出这肱骨大臣叛变的理由。
“臣有罪,一切都是老臣糊涂,听信了外邦的谗言,如今唯有一死,方可让圣上消气。”
皇帝见这人死到临头,依旧这般泰然处之,真是咬牙切齿又痛心疾首。
“君臣一场,给你沈家留后,是朕最后的宽容,就此别过吧。”皇帝说完便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沈知年俯身重重的朝着前面磕头说道。
数日前,南阳王萧广,皇帝的亲王叔,联合突厥,乔装合攻皇城。想将皇帝困于城内,逼其让位。谁知刚刚打进宫内,就被早有准备的皇帝,来了一个瓮中捉鳖,还没怎样,就全军覆灭了。
百姓们无不欢呼雀跃,国主年轻,有勇有谋,实在是百姓之福。南阳王的造反,反而成了锦上添花的把戏,成了笑话。
此次牵扯了外邦,大臣,亲王的兵变事件,被称为联合兵变。
牵扯数百人,斩首三十五人,流放二百余人,充妓近百人。
一时间,朝堂中人人自危,风声鹤唳。
天色渐黑,百味斋楼上一包厢里,坐着两个中年男子。
“张兄,兄弟知道你在这刑部大牢,那是说一不二到的主,如今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行个方便?”王贤观察的张典狱的态度试探着。
“王兄客气了,您乃是有名的阔商,有什么事能求到我一个牢头身上的。”张典狱,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显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张兄,你可能不知道,这准备去冲妓的罪臣家眷中,有在下的亲侄女,我想这样………………。王贤靠近张典狱,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兄,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想了这等掉脑袋的法子。”
“张兄,有句话叫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只要你敢接了这趟活,我保你张家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你看这事…………?说着从袖口掏出一沓一百两的银票。
张典狱,做梦都没梦到过,这么多的银票,眼睛在王贤拿出银票的那一刻就挪不开了。
一看有戏,王贤又添了一把柴火,说道:“张兄,都说富贵险中求,你只是把人弄错了,又不是给放走了,人数还是对的上的。而且那沈家在帝都又没有亲戚去送行,不会露馅的。”
“退一步说,将这事安排明白了,张兄在办个归休,你说拿着花不完的银子去外面逍遥好,还是守着一院子的囚犯的整日鬼哭狼嚎的舒心?”
张典狱听了这话,好似看到了无数的美人在与他招手。
“王兄,容我思量思量。”张典狱虽然没有直接松口,可眼神还是在银票上拉丝。
王贤见状直接将银票,塞进张典狱的怀里。
“张兄,这事要是能给兄弟办妥,兄弟回头再奉上黄金百两。”
王贤也豁了出去,都到了这一步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哎,你这,你这,既然王兄这般信任为兄,那为兄姑且一试。”
张典狱到底还是答应了,谁会与银子有仇呢,要是有,那就是砸的还不够。他到底是个凡夫俗子,也会见钱眼开,他是牢里的一把手,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
还有两天就是行刑的日子,重犯斩首后,便要流放众人,要是想偷梁换柱,就得在行刑后,流放前,将二人对换,在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个孩子,从流放队伍里假死带走。
想到这些,王贤速去联系了,此次负责押送流犯的差爷,流放路上难熬,死几个人太正常了。
将一切安排好后,王贤松了一口气,当初用妹妹换了荣华富贵,如今用银子能让妹妹安心离去,没有遗憾,就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了。
往日里相处不算多的父子,在牢房这几日,着实好好的告了别。
沈知年在接受了自己的结局后,反而想开了,神态愈发的淡然,叫儿子往后好好生活,不要记恨皇帝,是他自己受了贼人的蛊惑,犯下了死罪,不怪任何人。
父子三人,在天牢里融洽的相处了几日,行刑的日子还是到了。
沈青篱看着面带笑容的父亲,想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开不了口,最终上前与父亲相拥决别。
“爹,儿子每年都会给你烧纸。让你在那边也有银票花!”
虽然父亲对他与大哥,都不曾太过上心,说的最多的也是要用功读书,不辱没门楣之类的话。可从今往后,他就在也没有父亲了,忍了好几天的眼泪,终究还是没省下,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默默的将衣襟打湿。
沈知年听到儿子的这句临别语,打散了心中悲伤的情绪,平静的说道:“照顾好弟妹,以后要是能见到你哥哥,就告诉他,为父走时很平静,不要恨我,也不要去恨任何人,篱儿,逸儿,爹走了…………。”
“爹,爹,……”随着牢房的铁门咣当一声,沈知年已经被带到了刑场。
沈青篱,沈青逸,兄弟两在牢房里,叫了最后一声爹。
“哥,怎么办,爹要被砍头了吗?”八岁的沈青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着哥哥。
“爹犯了必死的大罪,皇上没赐满门抄斩,已是仁慈,我们除了接受,没有任何的办法。”
沈青篱,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也不知这话是说给沈青逸听的,还是说给他自己的。
忽然他猛地起身,对着牢房外喊道:“差爷,能不能让我,去刑场替父亲收尸,父亲没有亲朋为他料理后事。”
沈青篱焦急的,等着牢头的回话,牢头接到典狱与王贤的吩咐,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看了看这个明日,就要被他送走的少年,说道:“后事已由你的舅舅王贤,妥善安排了,你安心吧!”
是啊,他还有一个舅舅,王贤是继母的亲哥哥,总不会将夫妻两个分开埋的吧,想到这,他忽然看向沈青逸,这小孩明日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他不敢回头看沈青逸,一双微凉的手,紧紧的握着栅栏,一动不动的看向大牢的另一头。
不知过了多久,牢头提着一壶酒,回到牢里,见少年还站在哪里,不曾动过。
便说道:“你放心吧,你舅舅已经将后事处理妥当,你喝了这杯酒,也算是与你父亲告别了。
少年脱力的手指,将酒杯接了下来,一口全倒进了嘴里,烈酒辛辣撕喉,想要咳嗽,被他生生忍住了。
“多谢”少年用澄澈的目光,看着牢头说道。
牢头看了看眼前,如冰晶一般的少年,心道,你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吧。
沈青篱,喝下酒,没多大一会,便有些头晕,直接坐到了地上,双眼沉沉的合上。
“我二哥这是怎么了?”沈青逸看他倒在地上不动了,有些奇怪。
“他只是累了,睡着了,小公子想不想见到姐姐?”
“姐姐?要见,要见。”小孩子一听,能见到姐姐,便顾不上睡着的二哥了。
“那我一会便将你姐姐带过来,你可莫要出声啊!”
“嗯嗯”小家伙连忙点头到。
牢头没一会,就将沈青瑶带到了男牢这边。
“姑娘动作要快,将你二人的外衣换了之后,我就要将他送去女牢那边了。既然决定了,就莫要在仁慈,省的功亏一篑,知道吗?”牢头眼神凶狠的告诫道。
“我记下了,谢牢头大哥。”沈青瑶连忙点头称是。
沈青篱别怪妹妹,母亲说的对,她不能去当娼/妓,她还小,去了就是死路一条,要是那帮人发现沈青篱是个男子,没准他还能逃过这一劫呢,沈青瑶自顾自的想着。
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要她不去那腌臜的地方就成。
想到这,她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二人的外衣互换。头发也给改了样式,保准不认识的人见了,绝对想不到这个是个少年。
就这样,将二人的身份调换了。
“姐姐,你在干什么?”沈清逸见姐姐忙着与二哥换衣服,不解的问道。
“姐姐只能换了二哥的衣裳,才能与你在一起,你不想跟姐姐在一起吗?”
“当然想”
“那就别出声。”
年幼的沈青逸,并不知道换了衣服,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样,就能与姐姐在一起了,他很配合的没有出声。
牢头见沈青瑶,一切准备就绪,走进牢房,将沈青篱背在身后,向另一边牢房走去。
这大牢里,隔三差五就会没个人,大伙也都习惯了,见偶尔拖拽个人出去,也不会大惊小怪。
沈知年是重犯,他与他的家眷都是分开单独关押的,这会倒是方便了牢头换人。
黑漆漆的大牢里,牢头将人往里一丢,锁好牢门,只等明天让他与女眷一起分配到渝州的娼/妓馆。
喝了蒙汗药的沈清篱,不省人事的倒在了稀疏的干草上,等待着自己未知的命运。
第3章 瞒天过海
◎喜欢的公子被送去了怡红楼◎
江满在家思虑了两天后,终于接受了现实,想着沈青篱快要被流放了,得出去打听打听,看看能做些什么吧。
以往那些,在沈家如日中天时,与沈青篱称兄道弟的朋友们,这会估计都得躲的远远的,生怕沾上一星半点。
那她就厚着脸皮,帮他准备些路上用的吧,至少能帮点是点。
想到这她又有了精神头,开始准备沈青篱路上要用到的东西。小瓶的药物,糕点,冬天擦手的油脂,要不是带上棉袄,目标太大,她都准备在里面放个袄子。
对了还要给他带点银票,要说在钱财方面,她可是有个响亮的外号,叫小貔犰的。
自打她记事儿起,就惦记着自家老爹的小金元宝,那一个个黄灿灿的,真是招人稀罕。
在自己的小匣子里面,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小心的放在了一个净面的荷包里,与准备好的药品一起放在了包袱里。
准备好后,看了看包袱,又觉得实在是不好意思,脸红的很。自己这般的惦记他,又有何用,说不定那人早就不记得她了。
可那般,温润出尘的翩翩公子,谁不喜欢,承认吧,她就是一个俗人。
从前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家公子,而她是个猪肉脯家的小姐。尽管她家的猪肉脯,是整条街最大的猪肉脯,那又有什么用,就算她爹把肉铺,开到了皇宫里去,他们之间也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是落魄待流放的罪臣之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闺阁少女,依旧没有任何,能在一起的可能性。
但不管这些,只要沈公子往后的路,能平安顺遂,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如今给他送个包裹,是她唯一能做的。
抱着吾之所盼,惟愿君安的想法,江满终于等到了,这批罪犯流放的日子。
离别的路口,有三三两两送别的人群,这里大多都是受牵连的亲眷居多,马上就要发配了,官差乐得做一回好人,让这些人与亲友告别,还能从中捞些好处,何乐不为。
江满一路上为自己想了好几个借口,生怕沈青篱不认识自己,太尴尬。
不管了,把东西给他最要紧。
人群里找了好久,也没看见他,那么显眼个人,怎么会找不到呢?
找着找着,一个回头,就见沈家的三小姐在队伍的角落里。沈青篱的妹妹,她原是见过,是她没错。
她怎么会在这?沈家不满十六岁的女眷不是说充了教坊司吗?
在她周围又找了一圈,也没见到沈公子的身影,没办法她只能上前,去向三小姐询问她哥哥的下落。
这会队伍混乱,没人在意谁与谁说话。
“沈三小姐,请问沈二公子在何处?我有事情要寻他。”她走到沈青瑶身旁,用只有沈青瑶能听到的声音问着。